第三章姐姐宛兰
宛兰十七岁那年,虽然营养不良造成发育迟缓,但少肥料的庄稼,依然有窜高的天。
宛兰一年中个头猛然窜高,约有160高。宛兰没有换洗衣服,身上还穿着娘死时留下的旧衣破裤。宛兰长大了,做为一个十七岁的大姑娘,虽然情窦未开,已经脱离了少年的浑沌状态,羞于脏衣烂裳站在人前。
每天下地回来,不管多晚,做完婶交待的活计,不管多累,宛兰都想方设法洗洗脸,洗洗衣裳。衣裳破了,心灵手巧的宛兰会用细密的针脚,把衣服补得就象衣服最初裁剪时就设计好的色块与花样。婶子却每见必骂,
“本份的庄稼人,穷摆子(打扮的意思,方言)啥?不洗脸能脏死你?”
骂完了,用宛珍烧好捧上来的热水,拿了文汉从城里买回来的香胰子(香皂)洗了脸,收拾了头面,睡下了。
夜色渐浓。宛兰和宛珍一个纺花一个织布。侧头听听婶的呼吸渐酣,宛兰悄悄放下梭,利索地脱下身上仅有的一件白土布外衣,蓝士林裤子,穿着大裤衩,光着上身,趁着夜色,跑到屋后水塘里把衣服浆洗干净。再拿回来使劲儿拧干水,再用被褥包着挤干水份,搭在院里风地里晾着。
每每此时,宛珍都会惊惧着小脸,颤抖着手大力地纺花,生怕有什么不一样的声音惊醒了婶,招来一顿棍没头没脸地乱打。
胆小的宛珍不敢学宛兰,总是头发乱蓬蓬的,脏黑着一张小脸,常年穿着一身又脏又破的衣服。
每天天不亮,宛兰带着宛珍和宛平已经出现在田间地头。
当村中人三三俩俩,呼兄唤弟扛着锄头上工时,宛兰和宛珍已经挥汗如雨忙了两垅地了。
宛兰一头乌黑长发辫大辫子垂在身后,风吹发丝,飘扬在她那白瓷一样透着淡淡红晕还挂着汗珠的鹅蛋脸上。偶而宛兰伸手擦汗,捋捋头发,会露出光洁的额头,以及淡淡柳叶眉下,一对黑亮青春的眼来。
每当宛兰农忙累了,直直腰,用腰里的手巾抹把脸上的汗。都会招来村中小伙子们恍惹无意间的注视。
穿着补丁白土布小衫的宛兰,生长在这田野里,就象野地里生长的一枝芦苇,不管风霜雨雪,执拗的生命力倔强的成长着。长年的营养不良致使发育不足,反而带给宛兰一种娇怯的气质,楚楚惹人怜爱。
但这股包不住藏不了的青春,给宛兰带来了灭顶之灾。
婶骂着爹从城里买来香胰子(香皂),带回香脂(护肤品),甚至红纸来印嘴唇,都盖不过宛兰浑身散发的青春气息。宛兰比往常挨打更多,饿饭更多,相反,脏兮兮,骨瘦嶙峋的宛珍反而挨打少了。
宛兰十九岁那年,被婶打瞎了一只眼。
村中动了公愤,又不耐婶的撒泼打混,派人去城里把李文汉叫回家,问他怎么办。
李文汉在少妻面前,早没了往日的骄横,气焰日短。除了说:
“哎,命苦啊,我在城里工作忙,又要挣钱养家,顾不上啊。她虽然不好,脾气大,有她在,家里总有个人吧,要把她婶撵走谁撑这个家呢,小孩也太不懂事!这次她也是气坏了才……”
把李文汉找回家的大伯没听他说完话,就踢翻桌子走了。
族中叔伯婶娘们最后商量出一个办法,托人说亲,把宛兰嫁去临村。
宛兰出嫁前夜,含泪把宛珍叫到面前。
“三妹,姐要走了。姐不能再照看你和宛平了……俺走后,你一定要好好照看宛平。他还小……逢年过节,别忘去给咱娘上上坟、培培土……她要再打你,别傻站着,要跑!带着宛平往村里大娘家跑!记住!千万别往床底下钻,关了门打得更狠。你跑都没法跑!”
宛兰嘱咐了宛珍许多话,又搂了宛珍宛平两个手足哭着保证,自己结婚当家过日子后,一定回来接她和宛平。
可谁都没想到,自以为逃出生天的宛兰,命比娘还苦,嫁过去遇上了更柯刻的婆婆和刁钻的三个小姑子。
日日劳作,挨打受气。由于瞎了一只眼,损坏了原本眉清目秀的容貌,不受丈夫的待见,日子过得比黄莲还苦。
宛珍是指不上宛兰了。
宛田虽然偶尔回来,也只能悄悄塞给弟妹点吃的。
宛珍和宛平一对小姐弟在后娘的威下,饥一顿打一顿渐渐长大了。
白天,宛珍带着宛平下地农作,饭时回家做饭刷锅洗碗喂猪扫地;晚上,宛珍要纺棉线(把棉花纺成线),不纺出一个线坠子不能睡觉。往往纺到夜半三更天,一边陪着三姐的宛平早困得脑袋一栽一栽,最后趴在宛珍脚边的地上睡着了。宛珍才取下纺好的线坠子,轻轻收拾了家伙,弯腰抱起宛平放到柴房一张破床上,给宛平盖了一床破棉絮被,自己也不脱衣服,缩在弟弟脚边睡下。
睡不几个时辰,天刚蒙蒙亮,宛珍又忙爬起来,背了筐出门拾粪攒化肥,或是拔草喂家畜。这些苦对于宛珍来说,都不算什么。
宛珍最怕婶半夜拍醒小姐弟俩,逼着小姐弟俩趁夜黑去偷挖别人地里的红薯。
有时候,宛珍和宛平连续几夜不能睡,挖了两筐回来,婶还嫌少,力逼着小姐弟俩再去挖。挖来挎回,倒在房后用草盖着。等夜半人都睡了,婶又逼着宛珍宛平把红薯用架子车送到二十里地外南庄她弟弟家。这还不算完,宛珍和宛平黑夜里拉着一车红薯深一脚浅一脚,绕坟过沟,趟田踩草,又惊又惧,好不容易送到婶的弟弟家,这位舅舅又指挥两人用喇粉机把红薯都喇成粉再过箩,又让宛珍去河里挑五十挑子共一百桶水,备下细粉用。
天还没亮,夜依然黑,宛珍往往湿了鞋子,才能感觉走到河边,深一脚浅一脚,一挑一挑往回挑。挑够了水,回来还要去下细粉,大箩过,板子按,按出碴子来,漏水里,澄下去,晒干,刮欠,大锅烧开下细粉。
不知道多少个黑夜,小姐弟俩挎了筐,又怕又愧地去挖亲戚邻居家的红薯;不知道多少个黑夜,小姐弟俩拉着一车车的红薯,又恐惧又惊慌地往舅舅家里送;不知道多少个黑夜,小姐弟俩累得满头大汗,一挑一挑地往舅舅家挑水。
恍惚听见舅舅说,半年时间,下了一千多斤细粉,卖了六百多块钱。这钱,都被春花藏起来,宛珍依然削瘦,宛平依然挨饿。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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