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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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粟从卧榻上爬起来已是日上三竿,发现自己在书房里,脑中出现短暂的空白,青灰色的锦袍被揉成一团塞在她颈下作枕,桌案上的账册、笔墨都没收拾,被拉开的座椅上却整齐地叠放着她的袄衣衫裙,一座花架罩在薰笼上方,架上热水布巾齐具。

想的真周到……

自从小芸回家后,每日早上都是他亲自照应着更衣洗换,连打盆热水都不让她动手,通常她醒来以后什么都准备好了。

说他是富商,论到生活上的奢华,真是比罗府差远了,玉竹山庄也从不接待商客,玉门搂是他谈生意的场所,玉家的账房、总簿都住在那儿,他只将少量需要亲力亲为的事情带回庄里来做。

闲来无事时也会带她清理花园,去河边钓鱼——当然,是在发现那两具尸体之前,最近连院门都不让她迈出一步,那日提刑大人到家里来盘查案件,她向方大海探听了一些消息,知道一连串命案的凶手还没抓到,最近闹的人心惶惶,也就老老实实,不缠着他跑东跑西。

可是他总不能老这样……理所当然地为她安排一切,什么都不讲,也不让她知情,把她当成那种养在深闺里的娇小姐,唉!其实她不久前才做过小要饭的,屁大点事本吓不倒她。

滕粟掀开被子下榻,梳洗更衣,接着整理书房,先把被子叠好抱去内室,再卷起帘子开窗透气,将花架上的物事一件件搬出去。

书桌上的账册她不敢乱动,只是卷起来堆在一边。

收拾好之后,她又在书房里转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拉开房门蹦蹦跳跳地往外跑,方大海在院门口侯着,见她出来忙嚷嚷道:“嘿!小姐,你再不出来,就赶上中饭早饭一块儿吃了。”

“义父呢?”

“主子出去了呗,叫我告诉你,今儿留在庄里好好招呼客人,绯红小姐在院里呢,你先去陪着,我到厨房里端糕点。”

滕粟没多想,匆匆赶了过去,一进院门就瞧见绯红坐在庭台上烧火,罗刹蹲在一旁,见她过来,立即起身往别处走去。

“他是不是很讨厌我啊?”打招呼时他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

绯红递了张小凳子给她,笑道:“你别睬他,他对谁都这德行,习惯就好。”

滕粟“哦”了一声,看她把几段碗口的青竹竖在地上,竹筒里装着碧澄澄的清水,四周以石砖堆围成一个火塘,里面架了些干枝细柴,正烧得火旺。

“这是在干什么?”好清爽的竹香味。

“早茶呀。”绯红从腰囊里掏出一个小土罐,从里面捏出一撮黄黄白白,形似豆米般的碎粒洒在竹筒里,碎粒一入滚水便飘了起来,翻转之中,徐徐释放出一绵细的红丝,盘旋在水面上袅娜起伏,待这层丝绪随着下沉渐渐隐没与水底时,茶汤变成了淡淡的古铜色。

恰在这时,方大海与大厨子端来了糕点碗碟,绯红便招呼他们共同品尝竹茶,玉竹山庄里,主仆界限并不分明,这两人又都是知晓玉无心真实身份的“自己人”,当下也不多客气,坐下来捧着茶碗就喝。

滕粟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原来大厨子和矮冬瓜曾经做过马匪,他们那个帮会在怒江一带横行霸道、专打劫往来的马帮,后被官府出兵剿灭,是玉无心在他们重伤逃命的危难时刻伸出了援手,从此二人便发誓奉他为主,终生效力。

姓方的矮冬瓜虽然是个话唠,但不该他说的一字都不会多透露,好几次想从他嘴里撬些新鲜料出来,都被他找借口逃掉了,大厨子更不用说,前世八成是做河蚌的,除了问吃问喝,克尽他厨子的本分,基本上不怎么开口说闲话。

难得今儿他给面子,喝了绯红的茶后咂嘴赞叹:“夫人,你这是什么茶?早年我曾在澜沧喝过竹筒香茶,同样的烧煮法,滋味却与这大不一样。”

“这是我在一个黎村的小山村里跟人学的,茶料的制法不同,当地人叫它醒脑汤,每日清晨都喝一碗,据说能清神明志。”绯红浅笑,用长篾子搅了搅竹筒里的水。

滕粟喝了一口,只觉得带着股土药味,并不像闻起来那么清冽,反而有种浓厚的油腻感,但在人前也不好说什么,捧着碗一仰而尽,脸色顿时青了一片,却还强打笑脸,竖起拇指:“好……这茶,有、有魄力!”果然苦的神抖擞,名副其实的醒脑汤。

绯红“扑哧”笑出声来,端起甜糕递过去:“吃惯了清淡的,偶尔也尝尝醇厚的浓茶,入口虽苦,后劲绵长啊。”

大厨子要忙的事情多,喝了一碗之后又赶回厨房,方大海也在她吃完糕点后收拾收拾出了院子,罗刹跳到房檐上躺着晒太阳。

滕粟拉了拉绯红,指指上面:“你不叫他下来喝茶吗?”

“他不需要。”绯红摇摇头,眼眸中闪过慧黠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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