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算是去安家哭诉的生力军,正在为自己揣摩任务:“我们到哪里就跪下来哭租子交不上来,哭这天气,”三叔公露出笑容:“再哭一哭安家是个仁德的人家。”来弟捂着嘴低下头来笑,算是这群情振奋中人的一个特异分子,别人都想着自己租子呢,所以笑不起来。
这一会儿王媒婆也要笑不出来了,她心里在转着鬼主意,这事情要闹大,安家老夫人向来对我不错,安夫人也是和气的人,再想想安家的果子安家的果馅儿酥饼……王媒婆在心里盘算着,去安家告个密,会给多少钱。
正想着间,叔公们露出笑眯眯的表情,一起对着王媒婆转过脸来,这笑容让王媒婆无端的打了一个寒噤。大叔公在桌角上敲了敲烟锅里的灰,这“当当”地声音让大家说话声音都小下来。
“田家的,你咋不说去,我们要会说话的人,这村里头要说数一数二会说话,又见过世面的人,只有你了。”大叔公这样开了口,王媒婆吓得心一惊,连连摆手道:“我,我不去,我,”刚说到这里,机灵的王媒婆就发觉这话不对,赶快闭上嘴,再扫一眼村里人,果然有些人是有怒目的神色。
这一下子人群里,只有来弟一个人低着头在笑。别人是要么怒目王媒婆,要么盘算着心思,没有笑的心情。
“田大,你说呢,”大叔公把话头儿对着王媒婆的丈夫田老汉,田老汉比叔公们还差着一个辈儿。这村里倒不是只有一个姓“宋”,别的姓氏也多有一些,但是村里只要肯接纳下来,搬进这村里来后,不管姓什么都是村里人,出份子钱也得出一份才行,何况是这主意,也得跟着行。
王媒婆自嫁入到这村里来,自称是王氏,不肯用丈夫的姓,不象三叔的妻子就是三婶。田老汉当然要向着自己的妻子,可是妻子在这种时候不如租子。靠着妻子一张嘴皮子挣谢媒钱吃饭,田老汉也可以想到那滋味儿不好过。
“行,俺家的能说会道哩,还是见过场面的人,到时候让她去同安家说说理儿,她一定行。”田老汉觉得能为村里出些力气,这事情过后,肯定俺家要比以前要受人尊重。有那指着院门骂“媒婆的嘴不是嘴”的人家,他还敢来吗?
说媒拉纤的,肯定不是件件桩桩都让人满意。为着谢媒钱说媒,象来弟说给谢掌柜的这种事情,王媒婆就没有少做过。
田老汉的话把王媒婆吓了一跳,王媒婆从来是觉得自己比丈夫要灵透,当下用眼睛狠狠地剜了一眼田老汉,骂道:“把你能的不行,你懂个什么是长什么是短,”把田老汉骂的说不出来话,王媒婆这才对着叔公们露出笑脸来:“俺帮着哭,俺哭也是行的。”
此事象是顺理成章,叔公们这才一起微笑,大叔公道:“没有去的人,不许多口在外面乱说,有乱说的,就不能再住在这村里。”王媒婆有苦说不出来,她一心里是觉得叔公们都老狐狸一样,一定是不想让自己挣这份告密的钱。王媒婆在心里恨的不行。
去哭诉的哭诉,说理的说理,一一地分派好了。象是在村里人心里点起来一盏小小的油灯,虽然这油灯不太亮,却让人有个希冀不是。
“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没有就散了吧,过上两天让安保去安家说好了,咱们再去说一回。”外面夜已深,小雨加上小风,也有摧残之势。
王媒婆开了口,心里的主意是早就打好的,再加上刚才压着头为村里人出头,王媒婆更觉得村里人欠我的,我得当众评一评这个理儿才行。
“叔公们,兄弟妯娌晚辈们,我在这村里住上这些年,有些事儿看到不好我就要直说出来才行,”村里人对着叔公们,都是指着孩子们的辈份喊,王媒婆也这么喊。
王媒婆笑容满面开了口:“都知道我是帮人说亲事的,我说的亲事多是和和美美的,说出嫁的姑娘多是贤惠有名声的……”
田老汉打了一个哈欠:“家里的,你要说啥,就快说吧。”来弟冷下脸来看着王媒婆那张嘴,她要指着我说事儿呢。
果然王媒婆对着丈夫翻一翻眼睛,接下来道:“咱这村里从来好名声儿,姑娘家家的大了,要爱惜自己的名声才行,当然都是好姑娘,不过呀……”
来弟拉一拉有弟,悄悄地从人堆里先退到后面,然后决定回家去。站在后面的人看着来弟和有弟走了,先问一声:“咋走了呢?”看到来弟和有弟回头来看一看摆摆手,那个人一想也是,拍拍身边的人:“咱们也回去吧。”
因为是先回来的,路边儿经过的村人家里,多是漆黑一片,少数家里有老人在看家的,也是早早地睡下来,省些油灯钱。
吸一口清闲的空气,来弟想着王媒婆这张吃遍四方的嘴巴,看来有一段时间要同着我干上了。来弟在心里猜测,我阻了她多少谢媒钱?我值多少钱呢?
二十两,太少了?五十两,来弟犹豫,会不会太多?来弟要在心里对着自己核一个价儿,核来核去核不准,她此时了解的物价只是眼前这个窘迫环境中的价格。
“有弟,你觉得王媒婆给姐说媒,她会要多少谢媒钱?”来弟觉得还是问问有弟吧。有弟没有想到突然是这个问题,好好地想上几步路,有弟才仰起脸儿笑:“姐说亲事,嫁妆得要个一百两,”这个数字让来弟觉得不算太不满意。
听着有弟下面一句:“要是王媒婆说亲事,这谢媒银子,不给她也成。”亲事还没有说,有弟打算想赖上一笔谢媒钱。来弟嘿嘿笑一下,有弟也嘿嘿笑一下。来弟在想,有弟说亲事,要准备个一百两银子备嫁妆才成;有弟在想,以后看着姐不许她乱花钱,有弟给你存嫁妆。
不过有弟觉得用不了存一百两银子,嫁妆里的衣服有弟自己做就成。雨幕中依稀可以看到来弟身上的衣服,上面是别扭的针脚儿,有弟当然不会看这个,他心里只想着自己以后一手平滑出挑的针线,有弟嘿嘿嘿,嫁衣要大红色,前面绣花,后面绣鸟儿,袖子上绣百子图,下摆上绣万字和寿字,这衣服做出来能不能穿,就……不知道了。
雨在第二天有渐小的趋势,安公子在自己房里见了一个人。这个人略有些肥胖,身上一件绸子衣服,却是王媒婆。
“有话要对公子说,”王媒婆一脸的笑容过来见安公子,安公子也就见了她。手里捧着细关瓷茶碗的安公子微微一笑,家里常来的这几个媒婆中间,只有这位王媒婆是第一个来找自己的人。
自从发现家里处在危机重重中,安公子不动声色地开始布下他自己的人。几位媒婆卖花的卖珠子绣花钱的这些婆娘们,是安老夫人喜欢见的。一个月至少见一次,为着安老夫人解决,听她们说些外面宅门里的事情以为取乐。
安公子苦笑一下,我们家里的事情要是外人知道,也就是这些人说出去的才是。站在安公子面前的王媒婆觉得自己没有弄错。那是上一次来看安老夫人,在院门外无人处,安公子突然从树后悠闲自在状踱出来。
这个平时不太爱对着自己这样人说话的少年公子,这一次面带微笑开了口,先是随便问过两句话,安公子就徐徐地道:“以后有什么事情,有闲功夫儿也来对我说一说,祖母上了年纪,我常思孝敬只是怕不得法子,王大娘是常来和祖母说话的人,应该知道祖母的心思。”
然后安公子赏了一两银子就走开。安公子是为着亲事,他担心表弟对着祖母进谗言,给自己找一个不好的人;再为着他需要人,打着孝敬祖母的名头,就是表弟知道,安公子也觉得可以不让他起疑心才是。
王媒婆来了,王媒婆是来说安家屯的事情,这也正是安公子要听的。表弟任意胡为,安公子不能看着他把事情闹大到见官再往高处去见官,这近百年的基业姓安不姓张。安公子要心里疼才是。
他手下知心可用的人,安三一个,再就是他自己的妈一家人,家里人虽然多,却无放心可用之人。安公子刚把安三和**丈夫打发出去看一看,下面村子里是什么动静儿。大家一起闹起来,那也够呛。
眼前这就送上来一个人,王媒婆添油加醋地把昨天的话说了一遍,有些不能说的王媒婆倒也没有说。不过王媒婆独把来弟的话形容了一遍。
安公子在心里笑一笑,她家弟弟能哭,一下就能想到这是一个什么主意。安公子也觉得如果都这样闹,也可以小松一口气看个笑话儿。这比往高处再见官的要强。
听着这姑娘说话就透着狠劲儿,王媒婆再渲染一下,竭力地让安公子想到,这个人算是一个刺头儿,还是一个姑娘,更是难惹才是。
“公子,到那一天,我也得来,我们真是受了灾,表少爷压着不松口儿,我要是不来,得罪一个村子里的人。”这是王媒婆的真实意图,她先来把自己洗清白,我是不得不来,后面一个村里人逼着呢。
“还有那个来弟姑娘,别看她年纪小,向来说话大着呢。”王媒婆是心里存仇的人,抓住时机把来弟又黑了一把。安公子只是一笑:“到那一天,我要是在家里,你指给我看一看,哪一个是她。”
书上的治国之策也好,也是要把这样的刺头儿先调理好了。安公子听过王媒婆的话,就便抓住王媒婆一一地问过安家屯里的人,他当然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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