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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钥匙给我。”

他再次下令,景瑞当即从驾驶座上起身。

他忽然又说:“办的干净点,别让人知道。年关我要看到一份‘漂亮’的账目报告。”

年关正是各大机构发布审计报告的时候,这一报告发布后,股市通常都会产生巨大波动,又恰逢年关,许多公司为了给股民在新的一年里增加信心,都会“人为”的使这一报告好看些,于是各种假账、空账内幕频频爆出。

景瑞瞥了一眼他的脸色,见他虽然面色平静,但五根手指早已攥得发青,于是愈加小心,说:“是。”

景瑞走后,陆子鸣打出左转向灯,在路口掉头,随手按下了车内广播。不知哪个电台,dj正用玩笑的口吻说:“最近是失恋高发期”,并翻来覆去的讨论本市的离婚率如何直线增长。

他有点粗暴的按下静音按钮,发现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很大度,可以容忍她和别的人在一起,可是亲眼看到的时候,才原形毕露。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是一想到任何人有机会从自己身边抢走他,他就恨得简直要发疯。

他锤着额头,慢慢平复心情。等他抬起头看后视镜的时候,只看见一辆货车划过超车道斜冲了过来,车子仿佛失去控制,擦上了护栏,又继续横过来,货车上的玻璃哗啦倾倒下来,车辆碰撞声不断。

陆子鸣一惊,连忙急打方向盘,仪表盘上的指针猛的一跳,他感觉车身被什么剧烈的一顶,视野内的景象倏的晃动起来。

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极近。

救护车刚停下,立刻就有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拆装好单价疾步走来。货车司机伤势很重,血肉模糊,不堪入目,陆子鸣靠在车旁,皱着眉摆了摆手:“没有,我没什么要紧的伤……”

身边的医护人员着急了:“先生,车祸中看似没有伤口,但震荡很有可能导致内脏的伤害,你的车子撞得那么厉害,我看您还是上医院检查一下。”

他皱着眉打量现场情况,交警正在紧张的勘察事故现场,已经将路段封锁,但还是有不少路人在拿手机拍,不多时恐怕记者也会赶来。一旦被这些人的担架抬回去,不知要惊动多少人能。他可不想这点小事还被家里人知道,不然奶奶又不知该怎么罗嗦他。

护士问他:“要不要帮您打电话通知家里人?”

“请帮我通知——”他说到一半又忽然停住。因为第一个想起的人是雷允晴。

可是立刻他又觉得不应该让她担心,尤其是在他最狼狈的时候,接着又想起他们还在冷战,她恐怕也没空管他的事。

他揉了揉眉心,对那护士说:“对不起,我打个电话。”

最近他的手机可谓多灾多难,刚被他砸坏了一支,新的这支在车祸中总算侥幸逃生,只刮花了一部分。

他背过身,拨通景瑞的号码,没多久,景瑞就赶到现场,事故处理并不麻烦,责任并不在他们,只要依循手续帮助交警做一些口述笔录即可。只是车牌比较特殊,入了档案恐怕有些麻烦。

陆子鸣低头向景瑞吩咐了几句,把现场的事交给他处理,自己则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

医生建议他住院检查,给他打了剂肌肉松弛针,他没多久就觉得全身麻痹,昏昏入睡了。

*

车子蜿蜒进市区,经过最繁华的市中心,雷允晴一抬头,就看见昔日工作的写字楼。

忽然想起张可在msn上跟自己提到的事。

不由敲了敲韩沐辰的椅子背:“哎,停一下,我下去办点事。”

江措扬起脸看她:“怎么了?要等你吗?”

“不用,你们先回去,行李帮我一起放到你家就行。”

她已经推门下车,站在高耸的写字楼下,往来都是都市忙碌的白领精英们,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合群,仿佛身上还带着度假归来的悠闲气质。

她在楼下的西饼屋买好了蛋糕和咖啡才上楼,前台的女孩子换了一个,已经不认得她。见到她,微笑甜美,问她找谁,有没有预约。

她说:“请帮我转接策划部经理助理张可。”

那女孩说:“张经理已经离开策划部,调到boss手下做高级助理了呀。”

雷允晴微微讶异:“没关系,请帮我转她的分机吧。”

果然张可接到电话,十分欣喜,亲自下楼来把她接上去,boss正在与客户开会,张可要带她到策划部去和老同事叙旧,雷允晴怕耽误他们工作,婉言谢绝,将蛋糕和咖啡交给张可:“请同事们喝下午茶吧。”

张可笑眯眯接过去:“今天我们谈成了一项大合同,晚上要一起去庆功狂欢呢,雷经理你也一起来吧。”

她微微一笑:“到时再说吧。”

*

韩沐辰把车停好,先下来打开后备箱,把行李一件件抬出来。

两个人的行李有点多,韩沐辰来回跑了两趟,才把江措和雷允晴的行李都搬上去。

江措在厨房泡茶:“你在沙发上坐一会吧。看把你累的,喝杯茶再走。”

韩沐辰依言坐下,闲来无事,就翻看她们买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袋子:“买了不少东西嘛,有没有我的礼物?”

“你要不说我还真忘了。”江措刚好端茶出来,把杯子放在他面前,自己返身在箱子里找起来。

韩沐辰不由笑了:“我随口说说,没想到真有啊。”

江措把在斯德哥尔摩配好的那套男装找出来,连着西装和皮鞋的袋子一起递给他:“喏,你的。”

“这么多?”韩沐辰愣了愣,还是绅士的问,“我可以现在打开吗?”

“打开好啦。”江措语气里透着随意,然而人却不自然的站起来,抱着茶杯走到了阳台上。

身后,客厅里静悄悄的,似乎连纸袋拆开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她有点好奇,但是不敢回头。

片刻后,他的声音已经在她身后:“谢谢你。”

低醇磁性的男声离得她极近,仿佛就像贴着她的耳垂说的。那气息拂得她心里酥酥痒痒的,下意识的就向后退了一步:“客气什么,大家都有礼物。”

只是没有一件礼物挑得这样用心罢了。

他当然也看得出她的心意。

“既然大家都有礼物,我也有一样礼物要送给你。”

“我?”江措愣了下,猛的回过头。

他果然离得自己很近,这一下转身,两个人的鼻尖都差点擦到一起。她战战兢兢低下头:“给我买什么礼物啊?”

他没解释,声音温润:“那你就当作回礼好了。”

“伸手。”

轻轻的两个字,却有种命令般的魔力,让她十分老实的就伸出了右手,张开掌心。

韩沐辰抿唇,似乎轻笑了声,手伸进口袋,不知掏出了什么,一直握在手心里,将整只拳头一直覆到她的手心上,才慢慢松开五指。

看到他神神秘秘的攥着某样东西时,她就有点隐约的猜到了。只是太震惊,心想不会吧,虽然她的韩大帅哥跟偶像剧的气质很相符,只是她江措活了二十多年,还没遇上这么电视剧的情节。

掌心的皮肤乍一接触到那丝绒般的触感,就像被火灼了一下一样,猛的一颤,本能的就想收回手。可是被他抓住了五指,他的掌心干燥,指尖微凉,宽大的手掌包住了她的手指,慢慢收拢,让她不得不握紧了手心的那只盒子。

她带着几分惊恐的抬起头,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虽然没有鲜花美酒,也没有万人祝福,但是我希望你收下这份礼物,不要拒绝我。”

江措觉得自己整只右手都在剧烈的颤抖,可是手指攥得很牢,紧紧的握着手心的盒子。

韩沐辰像是也感觉到了,慢慢的松开她的手,背到身后,静静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这才缓慢的张开手指,看着手心那一枚鸡心形的首饰盒,喉咙已经僵硬得发不出连贯声音了:“是……什么……?”

问完就后悔了,看到这个尺寸大小盒子,任谁会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可他丝毫不在意,眯起眼睛,微笑:“打开来看看。”

江措用颤抖的另一只手慢慢打开手中的盒子,仿佛开启童话中的潘多拉宝盒,在盒盖打开的一瞬间,藏在里面的究竟是幸福,还是什么,她无从得知。

一向言辞犀利的江大编,此时竟不知如同形容心中那麻痹而颤抖的情绪。

盒子开启的瞬间,钻石耀目的光华几乎闪了她的眼,害她一刹那闭起眼睛,眼角有酸酸热热的感觉。

他已经执起她的右手:“我来帮你戴上。”

一切像是既定好的,顺应天时地利,她无从拒绝。被他牵着手,整个神思也都被他牵走了,然后眼睁睁看着他将那枚戒指从盒中取出,套在她的手指上。打击太大,她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是糊里糊涂被卖了!直到他低头轻吻她的手指时,她还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也许他是蓄谋已久,但良辰美景花前月下,她没理由跟自己的幸福过不去。

后来她常常缠着他问:“你是不是为这场求婚苦恼了很久?在车上的时候你就一直在考虑怎么开口了吧?我送你礼物只是让你抓到了个好时机……”

“不对,你根本连求婚的话都没说,一句‘我爱你’‘嫁给我’都没有,我就稀里糊涂的上了你的贼船,不对不对……”

“沐辰,要不咱们再重来一次吧?你再重新求婚一次,我保证答应你,你就让我过个瘾嘛……”

后来某人也很后悔,早知她会一直纠结此事,干脆就简单俗气一点,买束玫瑰往机场一跪,也就没了这么多的麻烦……

当然,这都是后事。这世上很多事,都没有给他们重来的机会。

*

雷允晴被昔日老同事拖去唱k,众人借她新婚之喜,频频向她敬酒。

她本想婉言拒绝,没想到连boss也跟着起哄,在昔日大老板眼皮底下,她还是有点怵,只好没骨气的把酒都喝了。

老板还是很够义气,二话没说就拍下了保证:“只要你愿意,随时还可以回公司来上班,给你官复原职。”

她也算了了个心事,众人邀她一起参加公司聚会,她也就同意了。

难得boss也参加他们的狂欢,有大老板坐镇埋单,大家自然玩得格外疯,啤酒洋酒掺着喝,没两圈就把雷允晴灌得不醒人事了。

散场时张可扶着她,问她怎么回去,她连句话都说不完整了。

同事起哄说:“还能怎么办,打电话叫她老公来接啊~”

一帮人拭目以待,都想见识所谓的豪门公子哥,张可也就不负众望,在雷允晴身上摸出她的手机,没想到竟然是关机。

几双眼睛一起探过来:“快打快打。”

张可按了开机键,待屏幕亮起来后调出通讯录,有人开玩笑说:“你猜雷经理的老公电话,在通讯里会存什么名片,是‘老公’?‘亲爱的’?还是别出心裁?”

张可瞪他一眼:“别得瑟,这可是偷窥别人隐私。”

在通讯录里翻了一圈,却没看到一条名为“老公”的名片。

“不是吧,没存?”

张可皱眉:“我记得她老公姓陆。”

光标停在“陆子鸣”上,张可不大确定:“可能是这个吧,先打打再说。”

陆子鸣在昏昏沉沉的滴答声里入睡,然后醒过来,似乎看到景瑞站在门口,焦急的走来走去。

他翻了个身,睁着眼睛面对着天花板,还是有点不清醒。

中间的梦境也是断断续续的,是少年时候和雷允晴在一起,还有已经记不得姓名和面孔的小朋友们,站在大院里那一刻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下面做游戏,他们玩结婚游戏,抽到他和雷允晴扮夫妻,小朋友们搭好轿子,就等新娘子,他忽然跑去墙头,扯了一只鸢尾花,给她绕在头上:“新娘子要戴花。”

转眼间又变成长大后的他们,她低着头,轻声说:“对不起,我们还是离婚吧。”表情忧伤。

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梦境到了这一刻似乎就中断了,他忘记了自己怎么回答她的,或许根本就答不上来。他根本不要“对不起”,他只要跟她在一块。

他有点疲倦的坐起来,景瑞看他醒来,忙递过一杯水。他喝下去,窗子外头夜色昏沉,他问:“几点了?”

“两点了。”

“老太太不知道吧?”

“我没告诉她,交警那边也吩咐好了,不会惊动到您的家人。”

“出院吧。”他起身去穿衣服,景瑞迟疑了下,还是劝他:“医生说您的情况还要进一步观察,反正也这么晚了,今晚还是留院吧。等明早检查报告一出来,我就去帮您办出院。”

陆子鸣穿衣的动作停了下,又重新坐下。

景瑞松了口气:“那您继续休息吧。”正准备出去,忽然想起手里还拿着陆子鸣的手机,却没有还给他,只是站在门前稍微犹豫了片刻。

这样还是被陆子鸣看出端倪来,问他:“怎么了?你拿的什么?”

这样一问,景瑞再不可能隐瞒,直接将手机递给他:“少奶奶的同事刚才打电话来,说少奶奶喝醉了,在西单大悦城等您。”

“同事?”陆子鸣拧起眉,但人已经站起来了。

景瑞说:“您今天刚出了车祸,要不还是我去接吧。”

“不用。”他穿上外套,伸手道,“车钥匙。”

“少爷,交警那里刚备案,您现在不能开车。”

陆子鸣抬眸瞥了他一眼,一向惟命是从的景瑞,今晚话好像格外的多。

“那我打车行了吧。”

他说完,已经冲出病房。景瑞知道拦不住,也就不再作声了。

*

雷允晴靠在张可肩头,被夜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张可问她:“穿少了吧?”

她点点头,拢起衣服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时分。酒意被吹散了大半,她按着额头,后悔莫及。现在打电话叫江措来接她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她本来只穿了件风衣,这时节昼夜温差极大,入夜就冷得刺骨,张可安慰她:“没事,我已经打电话给你老公叫他来接你,一会你就有爱心外套了。”

雷允晴愣了一下。

“啊?你打给他?”

张可点点头,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雷允晴调头就走。被张可拉住了:“哎,厕所在这边呢,我陪你进去吧,你要是吐了我也能照应点。”

她哪里是吐,她是想躲。

夜间的马路上车辆也少了,同事们纷纷打车离去,到最后只剩张可还陪着她。

她有点歉意:“没事,我酒醒了,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打个车就成。”

“那不行,你醉成这样,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况且你老公就要来了,我陪你等等吧,不碍事。”

正说着,迎面一辆计程车停下。车门拉开,从后车座上走下一人,见了她和张可,远远的就打招呼。

张可把她往前推了一把:“好了,有人来接收了,那我就走了啊。”

雷允晴只有说:“谢谢。”

陆子鸣倒是挺客气:“你上哪,先送你回去吧。”

张可摇摇手:“我租的房子就在这附近,不用送,几步路就到了。”

跟张可告别完,陆子鸣已经替她开了车门:“上车吧。”

雷允晴没有法子,只好上了车。见陆子鸣也要坐进来,她不知怎么就推了下车门:“你坐前面去。”

陆子鸣瞥了她一眼,没理她,返身从另一边上车,在后面坐下了。

出租车司机大半夜的也是闲得无聊,见他俩这样,便开玩笑:“怎么着,小两口闹别扭呢?”

这师傅想象力也忒丰富了。

雷允晴白了陆子鸣一眼,埋怨他:“你怎么不开自己车来?”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我那车牌今儿个限行。”

雷允晴就笑了:“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老实听话呢?何况你又不是一辆车,难道你所有尾号都限行?”

他一个不察就被她堵着了,半晌哼了声:“不想开行了吧?”

她也哼了声,不说话了。

车子越开她越觉得方向不对劲:“这是上哪儿呢?”

“回家啊。”陆子鸣总算逮着个机会,回答得理所当然。

雷允晴怔了下,犹犹豫豫半天说:“我喝成这样,何况都这个点了,上你家不合适吧?”

“那难道上你家?”

当然也不行。被秦书兰看到不知要啰嗦成什么样了。况且之前她在机场挂了她电话,不知要被母亲记着多久呢。

陆子鸣见她嘟着嘴半晌不说话,忽然一拍手:“知道了。师傅,调头。”

出租车一路驶进他们熟悉的小区,陆子鸣在雷允晴审视的目光下走下车,还特意回头对她说:“这地儿不错吧?”

他居然把她带回他们的新婚婚房,究竟是什么意思?

七十一,喜欢是一种感觉

他居然把她带回他们的新婚婚房,究竟是什么意思?

陆子鸣站在电梯里对她说:“反正也就对付一晚,这里最近,又方便不是?其他的明早上再说。”

门打开,屋内陈设都还保留着原样,甚至连她上次离开时搬开的椅子,都还大剌剌横在玄关处。家具倒是一尘不染,她悄悄用手指揩了下,干净如新,像是有人时常来打扫过。

陆子鸣一边开窗子通风,一边拿遥控器开空调:“太久没来了,一股味儿。”

雷允晴倒觉得自己像个客人。既然他把事情都做完了,她就索性往沙发上一坐,随手抽了本杂志来看。

杂志还是半年前的,她隐约记得好象是那回她去灯具市场买灯回来的时候顺手从书报亭拿的。一晃眼竟然都半年了,他们的婚礼好像还在昨天,没想到短短半年,婚姻已经面目全非。

她兀自叹气,陆子鸣自然不知她感慨所谓何事。从食品柜里拿了瓶矿泉水递给她:“喝点水吧。”

她刚喝了那么多酒,喉咙里肯定干得要烧起来。

“谢谢。”雷允晴十分客气,接过来旋开盖子,喝了一口。

陆子鸣外套还穿在身上,大约觉得站在这挺尴尬的,就说:“我下去给你买点洗漱用具吧。这边一直没人住,就没准备这些。你毛巾用什么牌子的?”

她摇摇头:“我随便,不讲究。”

这大半夜的,估计也只有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还开着,想讲究也讲究不了了。

他“嗯”了声,拿着钥匙就下楼了。

雷允晴没坐一会,就觉得胃里翻涌起来。刚才喝下去那些乱七八糟的酒,这回都开始作乱了,辛刺感一波又一波涌上喉头,她赶忙冲进厕所,对着马桶吐起来。

许久没喝醉过,这一吐顿时翻天覆地,直吐得双脚瘫软,两眼发黑。

还没等她吐完,陆子鸣就回来了。在客厅见不到她的人,于是连名带姓的喊她名字:“雷允晴?”

她压根没力气再应他,刚一张口,又一股酸水窜了出来。

陆子鸣听到卫生间里的声音,放下手里东西走过去,果然看见她弯腰撑在马桶上,长发从脸两侧凌乱散落下来,要吐又吐不出样子,十分难受。

那一瞬间他其实有点生气,明明不会喝还喝这么多。但还是压抑住了,把新买来的毛巾递给她:“擦擦吧。”

雷允晴没抬头,伸出一只手接过了,过了好一会,才稍稍平复,冲到洗脸台前,打开凉水就扑到脸上。

镜子里,她脸上的淡妆渐渐脱落,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来。陆子鸣怔了一下,默默的转身出去。

雷允晴洗了把脸,又用毛巾细细的擦干脸上的水。吐完后胃里就空得发虚,她用手按着胃部,心想这大半夜的也不好弄吃的,只能先耗一晚了。

陆子鸣从外间回来,手里多了杯水:“别喝凉的了,喝点温水。”

她点点头,接过来,杯身果然是温吞吞的,不至于烫手。他把扔在客厅的便利店袋子拿过来,从里面捡出一碗皮蛋瘦肉粥来。

“太晚了,便利店也没什么吃的了。喝点粥先垫垫吧。”

现在能给她碗泡面她都谢天谢地了,有粥喝她已经很知足了。她说了谢谢,一个人坐在餐桌上,拿塑料小勺一口一口挖着吃。

她现在跟他说话客气了很多,有时候连自己都觉得别扭,陆子鸣听了肯定也不舒服。不过还在他忍耐限度之内,倒也没发作。

粥是方便粥,用便利店的微波炉转热的,带了股塑料化胶的怪味。雷允晴硬是忍着,把一整碗都吃光了。

雷允晴一看陆子鸣从袋子里又拿出男士洗漱用具,就警惕的问:“你不会今晚也在这睡吧?”

陆子鸣瞪着她:“那我上哪睡?”

“你不回家么?”雷允晴皱起了眉。

“这都几点了大小姐,我现在回去没准被抓个现行。老太太现在成天看我不顺眼,我可不想大半夜还被她教育。”陆子鸣终于动了气,口气也不太好。

雷允晴想也没想就问:“你又怎么惹奶奶生气了?”话一出口就恨不得把自己舌头给剁掉,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陆子鸣整张脸都变了颜色,眼神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她很自觉的低下了头:“当我没问。那今晚你睡沙发我睡卧室了啊。”

当初布置新房时,她为了图省事,根本没在客房安床,所以整间屋子就卧室里那一张床。

陆子鸣那整张脸就像极地寒冰,冻得她半晌不敢看他,讪讪的端着粥碗进了厨房。等她出来时,陆子鸣倒是已经很自觉的抱了枕头出来,见她看自己,冷不丁的说了句:“你洗完澡就早点睡吧。”

他这么配合,雷允晴倒觉得自己挺过分的。半夜里把人家捞出来,还让人去睡沙发。

不过她也就心里想想,还是进了主卧内的浴室,美美的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澡,雷允晴躺在卧室那张德国进口按摩床上,舒服得直想叹气。还是当初自己的眼光明智啊。折腾了大半夜,睡意早就熏熏,她拢上被子没一会就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身边好像有人,她猛的睁开眼,只见黑暗里一双人眼,趁着月光,黑瞳瞳的似乎能反光,她吓坏了,一下子坐起来按开台灯。

只见陆子鸣头发蓬乱,穿着睡衣拖鞋站在她床前。

雷允晴还余悸未消,瞪着他,紧张地问:“你好好的不睡觉,站在这干嘛?”

陆子鸣揉了揉头顶的乱发,眼睛眯着,显然还半梦半醒:“外面冷……”

“冷你盖被子啊,找我干嘛?”

他无力的指了指旁边橱柜:“被子在这屋里啊……”

雷允晴这才慢慢明白过来,原来他大半夜被冻醒了,跑屋里来找被子。

心里微微歉疚,遂起身到柜子里帮他找被子。她记得当初在新居备了两床被子的,等她好不容易找到,一转头,陆子鸣居然已经四肢大开,趴在她的床上睡着了!

“喂!”她没好气的去拍他的脸,可是他一动不动。

“你别装睡霸占我的床啊,你再不起来我推你下去了?”

床上的人呼吸均匀沉重,已经熟睡。

她气得去推他,他却纹丝不动。

这么沉!

她抱怨了一句,却无计可施,现在怎么办?难道自己去睡沙发?那她肯定是不肯的。

好在这床够宽大,她贴着床沿从另一边躺上去,任那边陆子鸣横趴着,两人中间也还隔了一条空隙。

雷允晴稍稍安心一些,幸好有两床被子,她原来盖的那床被陆子鸣卷去了,就把新拿出来这床往身上裹了裹,闭上眼又继续补起眠来。

这一觉就睡得沉了很多,昏昏沉沉中只觉得梦境不断,而她似乎哭了,拼命的伸出手抓着他的胳膊,仿佛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到块浮木,死死的抱着,好像生怕丢掉什么似的。

她在梦中不知力道轻重,指甲深深的嵌入他的皮肉,只听头顶不知是谁的声音“嘶”了一声,却没有推开她,反而更紧的抱住了她。

雷允晴醒过来的时候是被热醒的。

阳光从窗外透进来,身后,一副肌肉坚硬壁垒分明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手臂绕过她的身体,很自然的停在她的腰上,略带胡渣的下巴,摩挲在她光洁的颈窝里。

而那具贴着她的身体,像一只巨大的火炉,炙烤的她背上都出汗了。

雷允晴心里咯噔一下,意识也逐渐恢复了清明和理智。

也记不清昨天半夜究竟是自己做梦糊里糊涂抱住了他,还是他先不老实越界的,一边气恼着,一边要挣开,然而身后的人却将她抱得更紧——

“陆子鸣,够了啊!”她带点威胁气味的怒斥道。

可是身后人却没有一点反应,依旧死死搂着她。

虽然身上的衣服还是整整齐齐,但雷允晴还是有点崩溃,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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