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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几上还很安静地放着一本她从书房里翻出来的管理书籍。外表看起来至少九成新,里面却已经密密麻麻记满笔记。安铭臣的字十分漂亮,下笔很重,又端正凌厉,是标准的楷体。看得久了,几乎可以让她联想到他的那双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掌心纹路清晰。伸手握住她的时候,会感到一阵暖意。

这本书不是她擅长的领域,内容又艰深,很是有点儿难懂。纯粹是前两天她在烦躁之下为了静心,从安铭臣的书房里随便挑出来的一本。因为它放在书架最中央的位置,书名既难得是花体又难得不是英文,才勉强被她拿下来翻阅。后来看到内容后直觉想要放回去,但等看到那一段段堪称赏心悦目的黑色字迹后,她又改了主意。

黎念瞥了它一眼,忽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想法,想要带走它。

不过当她的手距离那本书只有一厘米远的时候,又慢慢收了回去。黎念想了一下,返回楼上,把书放回了原地,然后在安铭臣的衣帽间的某个格子里找到了一堆袖扣,怀着一点隐秘的心理拿走了一对最旧的。

最后她出门,开车,离开。期间她的动作很干脆,步子走得也十分快,戴着墨镜没有回头。

黎念回到自己原来的住处,在复杂心情中继续失眠,在失眠中继续心情复杂。她没有外出,没有看电视,刻意避开外界的某些消息,只是在无聊地翻看过期了的时尚杂志。

在第三天,她的手机第一次响起,黎念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接起来,通话后才发现对方是秦鹭。

而且这次她问候完毕的第一句话和上一次简直是一样的:“请问安董有没有和您在一起?”

她的语气暗含凝重,不是在开玩笑。可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老板的助理竟然不知晓老板的行踪,黎念还是有点儿莫名其妙。

她只得实话实说:“助理小姐,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安董今天清晨离开公司,现在还没有回来,也没有说去了哪里。他的手机关机,所以我想问一下您是否知道一些。”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秦鹭顿了一下,说:“不知道您现在忙不忙,可不可以请您帮个忙?因为安董每次心情烦闷的时候必定会去金度俱乐部散心,但那里是会员制,平常人要进的话需出示会员卡,我无法进入。您方便去看一下么?”

“……我也没有那卡。”

“您见谅,”秦鹭说,“如果您方便的话,可不可以在家里找一下,等下我去取?安先生的卡想必在家里。”

黎念的口气冷下来:“助理小姐,我现在没在水晶庄园。假如你真的十分着急,你可以直接去家里拿,不必一定要通知我。”

“请您别生气。是我一时糊涂了。”秦鹭很快向她道歉,“我明白了。无意打扰到您,十分的抱歉。”

黎念在第四天下午接到了安铭臣的电话。

那边的背景很安静,安铭臣的语气很平静,甚至还如往常那般叫着她的昵称:“念念,到水晶庄园来。”

但他说完电话即被挂断。黎念听着那边的三声嘟嘟声有少许的不适应,想了半天才发觉这好像还是安铭臣有史以来头一回主动挂她的电话。

黎念为了这次出行很是费了一番心思。头发在脑后盘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脖颈。手镯和耳环被她褪下来,只穿了一件样式保守的长裙,外面搭一件黑色小西装,外加一枚宝石胸针别在胸口。因为款式的影响,加上宽大的墨镜,她整个人看上去要比往常肃穆许多。

因为堵车,等黎念轻手轻脚地推开别墅那扇厚重的雕花大门时,夕阳已经没下去了半个,但依旧有晚霞明红的光亮从西方斜射过来,刺得黎念微微眯起了眼。

安铭臣正蹲在花园里很仔细地修剪花枝,手上和剪刀上都沾了泥土和绿叶。可他却还穿着黑色的正装,只是领口和袖口都已被扯开。他背着阳光,看到她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前,眼睛眯了眯,没有说话。

他没有理会她,低下头依旧专注修剪花束的形状。他的眼神很沉静,后背微微弯着,线条在斜晖的勾勒下十分流畅,就像是一幅钢笔画。黎念在离他五米远的地方停下来,抿着唇一声不吭。

时间过得足够漫长。安铭臣直到把剩下的所有植物都修理完毕,才很缓慢地站起来。然后自顾自地推门进屋,洗净了双手,脱下外套扔到一边,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黎念不清楚如今的em情况究竟如何。可安铭臣只是静静地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双手成人字形交叉,就已然散发出一种慢条斯理又盛气凌人的姿态。他只是面容稍稍清俊了一些,眼神却愈发深邃,一言不发地瞧着她,是那种于她而言久违了的清贵傲慢的姿态,没有什么形容枯槁,也没有什么焦头烂额,依旧是好风度好神采,连嘴角抿起的弧度都十分的自然。

“情况很糟糕。”他看着她出神出够了,终于肯开口,轻轻笑了一下,“可以用两个成语来形容现在的我。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原本想在结婚纪念日那天送你一份酝酿已久的礼物,但你没有等及,已经抢先自己拿走。”安铭臣依旧是那种独特的轻快又沉稳的语调,“em珠宝现在乌烟瘴气外加财务危机,连破产重组的可能都有,念念,你和韩道的目的达到了。”

他的语调很温柔,眸子里显出一点心不在焉,说罢抬起眼皮看着她,微微倾身,慢慢地问她:“事情到现在,你有话想说么?”

黎念选择用沉默回答他。她不知到底该说些什么,似乎此刻想到的每句话说出来都不合适。

“没有,很好。可我有两个问题。”安铭臣重新倚靠回沙发,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我要原因,你这么对我的原因。”

黎念静默了一下,不答反问:“那你当初又为什么要娶我?”

他的眸子明显闪了闪,某个表情一瞬即逝,又很快恢复了恬淡的姿态,语气淡淡地:“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黎念面色淡漠:“就是你认为的那样。我既想离婚,又想让你尝试一下一无所有的滋味。”

他的嘴角牵出一丝微笑,浅淡得几乎注意不到:“为什么一定要和我离婚?路渊早就死了,你难道真的看上了李唯正么?”

这是安铭臣真正的另一面,说的话刻毒又歪曲。黎念被激得几乎想立刻站起来,终于还是在情绪失控前忍住。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气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话很冷淡:“你说只问我两个问题。”

他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好笑地看着她,眼中嘲讽意味十足:“你就为了这么愚蠢的理由,连跟我接吻跟我做都可以忍受?亲爱的,你不是一直把跟我上床叫做婚内□么?这场婚姻这么委屈你,你还能强颜欢笑这么久,连我都要佩服你的忍耐力。”

黎念发誓她在来之前确实已经做了相当的心理准备,可是当这些刻薄话真正从安铭臣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感到了十分的钝痛。

但她还可以承受。

“第二个问题,”安铭臣冷眼瞧着她从怒转静,收回视线的时候看到自己袖口处遗留的花梗碎屑,捏起来认真地看了看,拂到一边的烟灰缸内,然后极缓慢地开口,“你从拍戏受伤开始演戏给我看,到现在你得成所愿,有没有后悔过?”

他这句话说得似乎很艰难,又很轻飘,最后的几个字像是浮在了空气里,稍微失神就会听不见。黎念静默两秒钟,语气很生硬又很确定地回答:“没有。”

安铭臣短促地笑了一声,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却又不点燃,只是拿在手里缓慢地转动。他望着那支烟沉思,拇指在上面慢慢摩挲,过了一分钟,他突然动了一下,烟应声而断。

他把折了的烟扔掉,又重新取了一根,这次很快点燃。安铭臣淡淡地看着指尖那一点明灭,慢悠悠地叹息:“念念,你的心真狠。”

“苦肉计美人计釜底抽薪计,三十六计你用得真是好。下一步是不是就打算走为上计了?”半晌他再次开口,淡薄烟雾后面的表情十分平静,“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跟我离婚么?就如你所愿。”

黎念随着他的这句话看向他。但安铭臣像是恍若未觉,眼神很恍惚,眉宇间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一样现出疲惫的神色,微微抿着唇,侧脸隐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像是十分遥远。

“韩道没有你,不会赢。而你呢,能仰仗的却是我曾经那么喜欢你。”他微微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和神情都很平淡,“念念,记住你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以后不要后悔。不过后悔也没有用,你再也没机会了。”

二十、

黎念把自己关在公寓,给ada发了一条短信后便把手机关机,然后大睡特睡下去。她照旧是前面多梦,但她打定了主意要强迫自己不停睡下去。

黎念梦到了一些画面。梦境干净流畅,却又压抑憋闷,是灰暗的色调。酒吧内光怪陆离,安铭臣斜靠在吧台边,嘴角有一点笑容,正和别人谈天。明明看到她走过去,却又像是不认识一般,只轻轻一瞥就移开了视线。等她在他面前站定,硬是挡住了他同别人的交谈,他才稍稍转移了目光看她。清亮眼神中渐渐地渗出寒意来,再是深深的失望,其中甚至还夹杂了一点隐藏的厌恶。

黎念像是被压住了呼吸,猛地惊醒。伸手一摸,眼角竟然有湿痕。她怔了一怔,捂着胸口的手发现心脏在剧烈跳动,同时又低落到压了巨石一般,她睡了三天心情竟没得到一点缓解。

室内昏暗,她下床拉开窗帘,外面已有第三天的晨曦渗了进来。

这一觉睡得太久,等她重新开了机,提示的消息就叮叮咚咚不停地插了进来。韩道的短信最多,语气透露出绝对的担心,到最后甚至有怕她想不开的意味,感叹号的个数比短信正文字数还要多,读起来就感觉像是快哭了一样。

黎念这么想着,忍不住不厚道地笑了一声,拨了电话打过去,请他来家里见面。

她等了一个小时,韩道才风尘仆仆地赶过来。进门后第一句话就是:“你你你,你让我说什么好。我这两天关注娱乐圈比关注财经还勤,就怕你会想不通。结果你一直躲家里睡大觉,亏得我还满大街找你呢。”

黎念给他倒了杯水,微笑:“这是原来我自己决定的,有什么可想不通的。”

“那可说不准。据专家说,最近天生异相,不是有伟人出生就是有人变傻瓜,我担心的也不是没可能。”韩道仔细观察她的脸色,发现除了变得清瘦外没有什么大的异样,稍稍放下心来。

黎念笑:“你就胡编吧。改天你要是转行写剧本,我看行,肯定行。”

她敛了眉眼坐在一边,韩道叹了一口气:“实话讲,我确实怕你现在后悔了。那我帮你办这事儿就纯粹是在毁人姻缘了。毁人姻缘是要遭雷劈的,我可不想还没娶老婆就被雷劈死。”

黎念睫毛颤了颤,说:“学长,你为了这个亏大了吧。树了敌是其一,影响公司效益是其二。是不是还招惹了韩伯伯的一顿揍?后悔了么?”

“后悔,简直后悔死了。所以你一定要争气,别让我这些努力都白费。”韩道指了指她的胳膊,“你知不知道现在自己瘦得就跟个棍儿似的,干巴巴的没元气?路渊要是知道,肯定会骂我照看不周,回头指不定还会把我扔油锅里。”

黎念使劲捏了捏脸蛋,发现有点儿凉,问:“真有这么明显?”

韩道抿着唇,很是一本正经地点头,看到她很短地笑了一下,接着又淡淡蹙起眉来,终于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了实话:“小念,其实我这两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这样做,真的值得么?”

“我不知道。”这次黎念回答得十分快,她已对这个问题思索了很久,“人人都告诉我当下的才最重要。可我如果不这么对付一次安铭臣,我会愧疚一辈子。我这样做了,说不定只是愧疚一阵子。这么想其实还是值得的。”

他静静地看着她:“真后悔了?”

“……学长,咱换个话题吧。”黎念抬起眼,目光里露出恳求,“别再说这个了,我已经纠结到极限了,再问下去受不了了。”

安铭臣现在遭遇的大概算是他有史以来最大的麻烦。黎念一边刻意避开有关新闻,一边又很想知道结局到底如何。韩道在离开之前看出她的欲言又止,思索了片刻还是把实情告诉了她:“到目前为止我们都很顺利。安铭臣腹背受敌,从em的位置上退下来已经是迟早的事。em前景惨淡,该遭的罪一样都会少不了。但瑞尔相对就要轻些,假如等安铭臣回到瑞尔,专注他最擅长的领域,东山再起的话,也是迟早的事。”

“对了,还想起来件事儿,”韩道想了想,“市中心汇津广场那块儿新开了楼盘,我我有认识的朋友可以打折,你要不要考虑买一套屯着?或者觉着这边住腻了,换着去那边住几天也行啊。”

黎念笑:“学长,我现在没钱。”

韩道长长地“咦”了一声,拿眼睨她:“不是吧。”

黎念双手一摊,解释:“是真没钱。我的钱都扔进em和瑞尔的股票里面,打了水漂了。”

她的眼神很坦然,韩道无奈地看着她,问:“故意的?”

黎念还是笑:“求一个心安而已。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飞蛾扑火,猪撞南墙,你随意说吧,我不会否认的。”

韩道无语地瞧了她良久,最终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韩道临走前知晓了她一直在失眠噩梦,提议让她去看看心理咨询师,被黎念婉拒。她等待了三天,依旧没有等来安铭臣的离婚协议书。大概是如今他被公事缠住,本就分^身无暇,假如现在和她离了婚,势必又会招引来一大批蜂拥而至的媒记,所以才想缓一缓。

ada第二天找上她,看到她萎靡的神色吓了一跳:“我的天,你怎么弄成这样了?难道几天都没吃东西么?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东西。”

黎念趴在沙发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说话有气无力:“吃不下去。”

“我帮你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吧,这样下去怎么行。”ada蹲在她面前,把她的头发拢了拢,有点儿不忍心,“何必成这样呢?”

黎念听了有点儿眼眶发酸,又觉得为这个哭泣实在丢脸,便埋在枕头里不说话。

ada效率极高,很快找了一家私人诊所,在很隐蔽的位置。据说医生年纪轻轻便很有经验,那里的服务也很周到,当然收费也不寒酸。

心理医生戴着无框眼镜,迎接她们的时候很是和蔼地笑。由于ada事先打过招呼,所以在看到黎念的时候女医师并没有表示惊异,连探究的眼神都掩饰得很好。

ada在一边介绍:“徐医生,我多年的老朋友了。守口如瓶,待人热心,总之是个好人。所以小念你不要有压力。”

说完她便轻轻关门离开,只留下两个人。ada其实心底仍旧有些抵触,但表面上还是展现出乖巧的一面,很配合徐医生的询问。

她们提到了失眠,黎念描述自己的症状:“……见到东西还算是有吃的欲望,但每次咽到喉咙口的时候就开始干呕。吃不下去。晚上失眠,浑身酸疼难受。”

医生推了推眼眶,笑着说:“其实失眠的时候偶尔吃点安定片也未必不可以。你试过么?”

“没有。”黎念的眼睛垂下去,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我怕会上瘾。”

“你的心理压力太大了。我们就说说话,想说什么都没有关系。”徐医生走过来,递给她一个嘴唇形状的柔和色抱枕,“我先来,你觉得拍戏快乐吗?”

她顺手还把一边的音乐打开了,又舒缓的曲调流泻在整个房间里,可黎念明显无法领情,她歪着头想了想:“医生,你能把音乐关掉么?把钢琴曲放出来营造氛围的做法,我觉得……有点儿刻意,会不舒服。”

徐医生不着痕迹地捕捉她的表情,在确认了什么之后笑着点点头:“没问题。”

黎念很配合,听着医生轻缓的声音,让她想起了母亲的抚摸。被徐徐营造出来的意境也很美好,是她最喜欢的画面,草地白云,还有流水。她抱着抱枕蜷缩在沙发上,眼皮在双方的一问一答中渐渐沉重,尽管睡着的时间只有短短十分钟,睡眠质量却比她往常任何一夜都要好。

但她到底还是惊醒过来,因为在梦里看到了一个秋叶凋零的花园。有大捧大捧的花瓣纷纷繁繁掉落一地,那个场景和水晶庄园无比熟悉。

她惊喘一声坐起来,反射性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光滑细腻,没有潮湿,让她舒了一口气。

徐医生发现了她的异样,摸了摸她的额头说:“你梦到了什么害怕的事吗?”

黎念很认真地组织着措辞,却发现无论怎么说都不会避免同安铭臣这三个字的关联。她有些头疼,拧着眉摇了摇头。

徐医生看出她的抵触,淡淡地笑着说:“那今天就先到这里。我给你开一点药片,回去按时吃。慢慢来,失眠会好的。”

然而虽然即将离婚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来,安铭臣和黎念之间的异样还是被眼尖的媒体发现。

起因在于安铭臣作为黎念目前的配偶,em和瑞尔的老板,公司股价暴跌导致身家跳水的事实在这个金钱和地位至上的娱乐圈,成了格外香喷喷的噱头。然后过了一天,黎念出入私人心理诊所的照片被拍到,照片里她戴着大大的墨镜,下巴尖尖的,“形销骨立”,“精神不佳”,“似有泪痕”,被疑“婚后并不幸福”,甚至被传家暴;又过了一天,她被拍到晚上没有回去水晶庄园,而是独自睡在了单身公寓,于是便愈发被媒体验证了他们所谓的猜测;然而又过了一天,黎念因为逛街的时候穿着平底鞋以及宽松的衣服,以及捂着后腰站立的姿势,又被媒体指认疑似怀孕,先前举动不过是为了掩饰。

总之众说纷纭,各有各的精彩。她和安铭臣隔了几个月平静生活,又站在了风口浪尖处。有媒体试图采访安铭臣,在吃了好大一碗闭门羹后,便全部把火力集中在了黎念身上。

黎念在新片发布会上遭到记者的层层盘问,内容与新剧无关,导致导演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黎念对此只能微笑以对,连连解释“希望大家把更多的关注投在新片上面”。

但她终究还是躲不过。在出席典礼上又被频繁问到相同又十分敏感的话题,比如为何会搬离水晶庄园,比如目前安铭臣和她的感情如何,甚至被隐隐暗示是否会离婚。

黎念一言不发,全由ada全部见招拆招地堵回去。但后来她心情不佳,还是着了恼,拧着眉回了一句“无可奉告”。

但她这样的回应就更加让公众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于是ada又恢复了时时都在接电话的状态。黎念则把手机关机,除了赶通告,其余的时间连家门都不出了。

又过了一周,em的局势终于明朗化。

安铭臣率先发表声明,表示自己已辞去em董事局主席的职务,改由安家原掌门人安清远接任。

紧接着在当天下午,立刻又有三位年轻较轻的副总裁态度明确地递交辞呈,具体去向“还没有确定”,接受媒体采访后的回答只有一句话:“安总一走,我们只有离开。”

这个结局按照业内人士的分析,用八个字可以概括,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三位副总虽然没有明确表明去向,却都已被默认是跟随安铭臣一起去了瑞尔。em一直尽力避免的高层震荡终于还是变成了事实。先前某位呼声很高的副总没有上位,而是安清远重回em,据称是对稳定大局的重要策略之一。

然而还是有人对em能否重振大局表示怀疑。安铭臣在公司陷入危机之前,曾抽调出巨额资金用来开发新产品,如今的财务危机又导致计划被迫搁浅,而似乎目前几位“经验丰富”的元老级人物也没有要把新产品继续下去的打算,再加上三位年轻有为的高层出走,em的前景依旧不被人表示乐观。

安铭臣如黎念和韩道预料的那样离开,可他却也跟着带走了em最精锐创新的中坚力量。他并不是最大的输家,反而在某种程度上变成了赢家。em是安家的家族产业,可瑞尔却是安铭臣亲自一手创下来的心血,再加上带领三位新掌权者一同回归,瑞尔的未来“可能会很快扭转颓势,甚至将如虎添翼”。

不过这些都不是黎念最关心的。因为在安铭臣发表声明的第二天,她便收到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黎念原本以为他会派一位律师把协议送过来,可安铭臣却是自己敲开了她的家门。两人对视的一刻,安铭臣的眸子扫过她,神色很淡然,又时间很短地移开。

黎念只是把那张纸大致扫了一眼,就很快签了字。两人一起去民政局,安铭臣在开车的过程中表情一直淡漠,遇到还会露出微微的不耐烦。

黎念忽然想起她在婚前看到的安铭臣的那场分手戏。现在他的表情就同那个时候一样的凉薄。

t市已经进入北方冬天的阴冷天气。黎念穿着大衣裹着披肩,依旧抵挡不住冷冽的寒意。安铭臣穿得比她还少,只一件v领毛衣和一件大衣,对呼啸的北风却仿佛恍若未觉。他微微抬着头,面无表情,扬起的下巴瘦削,完美如同雕琢,面容稍稍清减,眸子现出清俊的寒意。

他俩从安铭臣敲开她的家门到现在还没说过一句话,自始至终两人都有些明显的心不在焉。黎念看着旋转门有些恍惚,脑海中忽然就原创了一句十分文艺的话,她算准了时间,算准了心理,却独独算不准感情的变迁。

民政局的办公小姐从看见他们的那一刻起,眼睛就睁得十分的大。她张着嘴巴看他们坐下来,半天都没吐出一个字。安铭臣笑了一下:“小姐请暂时保密一天。明天早晨我们会发公告。”

美男笑起来总是有气场的,即使是在气氛诡异的民政局。那个小姑娘点了点头,抿着唇笑了笑,眼神不敢再游离,很快就垂下头去。

黎念的大墨镜一直没摘,她知道有人已经发现了他们并且在偷拍,她试图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僵硬,结果努力之后还是失败。

事情结束得很迅速。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民政局,黎念在下台阶的时候有一瞬间的眩晕,脚下一个踉跄,幸而安铭臣及时在她身后扶住了她。

他在她站直后又很快松了手,黎念面色微微苍白,安铭臣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本要收回来的视线在看到她的脚下时突然定住,没有预兆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他的眼底闪烁,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问了出来:“为什么要穿平底鞋?”

作为一个要求自己在示人时各方面都要完美的艺人,黎念出门必穿高跟鞋已是习惯。而作为一个拥有场合着装严格契合癖的人,她今天穿着雍容的大衣,按道理讲穿一双尖头的至膝皮靴才称得上是最合适的搭配。黎念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个,想了想,找了一个很规矩的理由:“冬靴还没来得及买。”

安铭臣明显不信她:“你撒了谎以后什么时候能不眯着眼看天?”

黎念收回视线,对上他沉如水的一张面孔,声线很平淡:“这和你没关系。”

她每回装刺猬都是这句经典语,就没改过,安铭臣听得真是太多了。即使在最初一秒钟会生气,他也会在下一秒内就理智地恢复平静。

更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问题,所以对她的刺话压根就是直接跳过。安铭臣抿着嘴角静默了片刻,慢慢地说:“有媒体报道说你怀孕了。”

黎念愣了愣,随即嗤了一声:“他们还说家暴呢,你也信吗?”

她有些激动,安铭臣的眸子锁住她,缓缓开口:“念念。”

屡试不爽的绝招今天却失了效。黎念一双精致的眉毛拧得更紧了,怒视着他:“不准叫那两个字!”

于是安铭臣便沉默地看着她,捏住她胳膊的手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黎念深呼吸再深呼吸,压下恼火心情,淡淡地述说一个事实:“我一直在吃避孕药,你知道。”

安铭臣的瞳孔随着这句话剧烈放大了一瞬,连抓住她手臂的力道也变大。黎念硬撑着一声不吭,等他慢慢恢复平静。

他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她,渐渐眼神变得复杂,神情也一变再变,直到黎念忍不住提醒他:“你还要在这个地方呆多久?”

“你有了小孩子,”安铭臣蓦地出声,并且这次说得十分笃定,“念念,是不是?”

二十一、

“没有。”黎念回答得也十分笃定,连眼都没眨。

但安铭臣对她的回答明显不以为意,只是拉着她走向停车场。黎念不想在这种地方同他起争执,况且他是十指交叉牵着她,指缝间夹得很紧,让她挣脱不得。

安铭臣开着车上了立交桥,很快就把热闹的市区甩到了身后。他一路绷着脸,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黎念想要开口,他突然扫过来一眼,没什么笑容:“如果你不想跟我做一对亡命鸳鸯,就不要说话。我知道你不会说什么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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