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念把他话中的语病过滤掉,弧度淡淡地弯了弯嘴角:“安铭臣,你不要白费力气。小孩子不会保住的。我压力太大精神也差,前些天还在感冒,医生说我目前的状态不适合孕育,已经建议我把它拿掉。”
她顿了顿,又补充:“这些我原本不想告诉你,你知道了只会徒增烦恼。”
她一口气说完,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这个秘密埋在她心底十多天,几乎每次低下头的时候她都会惆怅。
她发现自己怀孕十分偶然。她的生理期一直紊乱,从事前到事后的防护措施都不敢怠慢,却没想到还是漏了网。她在和ada去拜访那位心理医生前,还曾独自去了韩道盛赞的一位经验丰富的老中医那里。
那天医生给她诊脉,看了看她,花白眉毛下的那副眼镜厚重又古老,被他捏住中间挑了挑,然后慢吞吞地说:“姑娘,你怀孕了啊。”
这一句话炸得她当场久久都无法言语。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老中医结合她的身体状况详细告诉了她该注意的事项,但黎念听进去的不多。除了知道需要喝中药调理外,她得知的消息总结起来就只两个,她已怀孕四十天,并且胎儿和大人的脉象都十分虚弱,是流产的前兆。
黎念接受事实的时间不比安铭臣短。她愈发的夜不成寐,各种各样的事纠缠在一起,让她压力大得更加吃不下饭,又因为失眠和干呕而更加的头疼,渐渐陷进了一个恶性循环的死圈。
其实她曾经真的就想把这个消息一个人慢慢消化掉,最好除了她之外谁都没有发现。但是当安铭臣抓住她的手往车子里拖的时候,她又觉得有些无法形容的委屈。
可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也绝对不是一个要小孩子的好时机。来了之后又有什么好结果呢?它来得这么措手不及,她和安铭臣都已经做好了要分手的打算,而单亲抚养她和安铭臣势必又都不会同意;或者假如借此重新结合,可谁又能预料结局会怎么样呢?她刚刚仔细辨别他的眼睛,发现除了震动外再没了其他,而未来变数又那样大,她不想拿一个婴儿做赌注或者要挟,它可能会是转机,在她眼里却更可能是累赘。
如果让黎念在一刀两断和藕断丝连选择,她一定会选择前者。
安铭臣没有她这样洒脱,甚至似乎还觉得她脸上淡淡的笑容有些刺眼。环住方向盘的手指松了又紧,指甲深深划进了真皮驾驶盘里去,车子也开得心不在焉,最后只好停在了路边。
他过了很久才重新找回声音,没什么起伏:“多久了?”
“五十天左右。”黎念打定了主意要跟他撇清关系,末尾又补充了一句,“已经联系好了医生,周日去做手术。”
他微震了一下,显然很难将这个事实彻底消化,半晌都没有说话。表情有点迷茫,长长的睫毛垂下去,侧脸被暗淡光线勾勒,甚至显出了一点从未有过的脆弱。
黎念不忍看下去,她等了片刻,发现他没有反应,便兀自推开车门,打算拦一辆出租离开。却突然被安铭臣探过身来按住,他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色,语气淡淡地:“我送你回家。”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不要任性,”他微微蹙眉看着她,慢慢又说了一句,“不要这样。”
黎念微挑着眉毛看他,想要推开他的手,手臂却被他抓得更紧了。他把她拽回去,顺便带上半开的车门,还是没有放手,语气淡淡地:“你总是喜欢自己做主,没有给过我选择权。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黎念听了却笑了一下:“有人说男性在分手的时候才会说出对方的真正缺点,这话真是不假。这是你今天说的第二个,再加上前面撒谎那个,我都记住了,谢谢你的指教。”
以往都是她被安铭臣嘴角那点可恶的笑容气得肺疼,如今却是他被她脸上的明媚笑意连续闪到。不知道这是不是也算风水轮流转。
时间已是晚上,周边的路灯渐次亮起。黎念仔细估量着此刻反抗他的利与弊,然后温凉的手指突然覆上了他的手背,趁他有一瞬间的愣怔,她迅速推开车门跑了出去。前面正巧有一辆出租车开过来,黎念想也没想直接招手,然后立刻闪身钻了进去。
黎念在出租车里一动不动,慢慢把涌上来的那一点点酸涩咽回去。
她按照五十多天的时间倒退回去,甚至还可以清晰回想起那一天的天气,阴沉潮湿,已经连续下了两天秋雨。
她那个时候刚从外地回来,所谓的“小别胜新婚”,那一天两人纠缠激烈,就像两只刚刚挣脱了牢笼的兽。他们流了许多汗,黎念被他一次次撞到床头,又被他一次次掐住腰抓回去。她就像一块破旧浮木,被他撞散又拼起。
后来他终于算是尽了兴,翻身躺过来,然后把她抱坐在自己身上,调整了一下位置,刮了刮她的下巴,气息不稳地笑:“念念,动一动。”
黎念眼中的水光还没有褪去,听到这儿微微喘息着就想逃跑,被他眼尖地一把捏住腰肢提了回去。
她的掌心撑在他的胸膛上,安铭臣的眼神太烫,黎念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她指甲处那点细腻的纹理,可以感受到彼此双方高温的皮肤,细细密密的汗水暧昧潮湿,她一动也不敢动。
“难道要在我身上坐一晚上?”安铭臣眼中带着明显的调笑,看她又想躲,握住她腰肢的力道加大不肯松手,声音沙哑低沉,带着诱惑,“乖了,你动一下,我就放过你。”
她垂着眼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开始用明红色的指甲轻轻抠着他蜜色的皮肤,两厢色彩对比鲜明,安铭臣只要稍稍低头,就可以看到那点明显的醴丽。
这无异于别样的刺激。他果然加重了呼吸,一把抓住她的手指细细啃咬,牙齿随着她的皮肤内里渐渐向上,直到想要侵入她手臂内侧最细嫩的地方。黎念在他触发的前一秒后退半米,迅速抓过一边的睡袍披上,半系上带子半跪在一边,春光在水银色丝绸睡裙的下面若隐若现。
她又后退了半米,俯首看着他因得不到而愈发黝黯的眼神,嘴角弯出一个得胜的笑容,伸出脚趾踢了踢他:“求我啊。”
她单手掐着腰,眼睛月牙儿一般弯起来,明亮而且狡猾,璀璨得让人移不开眼,安铭臣纠缠着她的表情看了有足足十秒钟,突然低低笑了出来:“求你了,宝贝。”
说完他骤然出力,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把她压在了身下,睡袍被扯到一边,他重重地咬着她的下唇,呼吸急促,手指在最私密的地带辗转厮磨,动作缠绵而且激烈,像是要把她吞咽入肚。
这一次比之前更加让人承受不住。黎念在倏然攀上最高峰的那一瞬,头不受控制地高高地仰起,后背弓成曲线,脑子里像是有东西爆炸开,之后便是久久的空白。她在余韵中渐渐清醒,感觉到他在用手指轻拢她汗湿的头发,看到她转过头来,嘴角牵出一抹笑,手指滑上她的鼻尖,慢慢念着两个字,声音轻得像是呢喃:“念念。”
他连续说了许多遍,眼睛温柔得像是荡出了星光。
可因为已经预先知晓了结局,所以当时的情状越美好,黎念就越发的心惊胆战。
比较总是在人过分痛苦或过分满足的时候悄然发生,越比较,就越痛苦或者越满足。当她今天忍不住想起这些事,顿时觉得他俩之间的婚姻就像是一场盛大的泡沫,完美却又脆弱得不切实际。
她在告知安铭臣的时候撒了谎。她唯恐安铭臣会提出要和她一起去医院,所以特意将手术日期延长了一天告诉他。她预约的真正时间是周六下午,是一家保密度和专业水准都相当高的私人医院,由ada联系,也是由ada陪着她去。
原本她还想用声东击西的招数来一举两得,打算在周六安铭臣发布离婚声明的时候趁乱去医院,一来转移她做手术的注意力,二来也可以让大家沸腾的血液随时间稍稍降降温,却没想到一直到她进了手术室,那边的公告都迟迟没有出来。
除去术前术后的检查,她真正手术的时间只有几分钟。可尽管时间短暂,她又被注射了全身麻醉,黎念在昏睡过去的前一秒还是觉到了害怕。这个小胚胎降临人间不过五十天时间,她得知它的存在也不过十几天时间,但是一想象它即将被剥离的样子,她的心脏就像是刀锥刺过一样的生疼。
可事件在错误的时间发生,就注定要有人承受伤痛。
当黎念醒过来的时候,ada已经陪在了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心温温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先眯眼睡一会儿,等会儿医生来检查的时候我叫你就好。”
ada的声音很温柔,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受过的表姐的呵护。她稍稍转头,手指犹豫地想要覆上小腹,却被ada按住:“不要看,小念,也不要想。”
黎念看着她,ada在最初得知她要做手术时也是这样的眼神,无奈又怜爱,想要好好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那个时候到最后她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轻声说了三个字:“何必呢。”
黎念突然鼻头一酸,水泽顺着眼角断了线一样淌出来。她从小就不爱哭,也不爱后悔,可是这一刻她忍不住想,假如她可以好好睡觉好好开心好好享受,这个小孩子是不是就不必承受这样短暂的命运?假如她不那样固执地想要追求平衡和弥补愧疚,就像小孩子那样没心没肺地按照现实最原始的剧本活着,现在会不会除去她的所有人都还好好的?
她跌进了一个死循环。她就像是在培植一个花园,她本以为自己的定力够强,对摇曳在那里的那些罂粟花可以满不在乎甚至不屑一顾,便把它们一颗颗地拔了,种下了淡雅素净的白百合。可是当她真正抛弃那些妖盍的花朵时,她才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在除花的过程中沉醉在那不动声色又直侵脾脏的芬芳里无法自拔。
她补足了一个亏空,又陷进了另一个泥沼里。可这还没有结束,最糟糕的是,当她再回头的时候,却发现那些白百合早已凋落。
原来这一片土壤其实只适合罂粟花的生长。
于是最终她喜欢过的和喜欢的,都要一个个离她远去。
黎念接受检查后没有发现异样,很快就被准许出院。坐回车里的时候她的情绪已经稳定许多,已经能够面色平静地上网检查信息。可她把各大权威新闻网站里搜索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任何有关她和安铭臣离婚的信息。
黎念略略思索了一下,已经隐隐猜到了原因。她果断把手机关机,周末两天也没有回去自己的公寓,而是去了ada名下另一套装修完好的公寓里。
她躲安铭臣躲得很彻底。她确信安铭臣假如真的按照她设想的那样会找她的话,也必定不会找到这里。而黎念最终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周一的时候她在开机的时候收到信息,提示安铭臣曾经给她打过数次电话,可周日一整天他都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然而向来不乏精彩的娱乐圈还是有让人无可奈何的新闻传出来。到底有人将她和安铭臣去民政局的照片发了出来,“据民政局朋友的绝对真实消息”,“黎念和安铭臣周五下午已经去了t市河开区民政局进行了离婚登记”。
这条消息很快就被疯狂转发,迅速从网民论坛传播到了主流媒体。ada的电话几乎被打爆,在面对千篇一律的确认问题重复了无数遍“这是艺人的私人感情问题,我不清楚,也不发表任何意见”后,终于也关了机。
黎念猜测安铭臣那边的电话也必定在响个不停。两人离婚,全民娱乐。作为一个合格的娱乐圈,就势必要成为一根让所有人都嚼不烂的骨头。而作为一个合格的娱乐圈人士,就势必会被迫承担这些莫须有的猜测和所有人各式各样的眼神。
当天两位当事人都没有对此事进行回应。
事情又在各种猜测和疑惑中过了一天,到了周二,原本计划做后一个声明人的黎念首先公开承认了已和安铭臣安先生离婚。她把有关事实大致交代了清楚,澄清了一些妄自揣测的言论,以及承认那张在民政局的照片是真实的,并且对朋友们的关心和祝福表示了感谢。
她的语言十分简短,兼之对安铭臣十分客气的称谓,让这篇声明留给了公众的无限想象。
随后在当天下午,安铭臣对她的声明也表示了默认。他在感谢朋友们的关心之余,又暗中透露了对免除纷繁杂扰,还两人一些缓冲时间的希望。
他的声明比黎念的还要短,也只是说明了结果,并没有交代离婚原因和过程。仅仅三行字两个段落,除了承认离婚和客气的官方腔调外其他只字未提,是典型的安铭臣式公关。
这自然不能满足大众的好奇心理,也根本无法扼杀媒记们寻求真相的激情。是个喜爱八卦的人都想知道为何这一对人明明前几天还十分甜蜜地出现在超市机场甚至瑞尔公司,却转眼就离了婚。从“安太太”到“黎小姐”,尽管对于黎念来说这之间相隔的时间已经足够长,可在半年前才知晓她已结婚的大众的眼里,他俩如今的举动无异于闪婚又闪离。
离婚无非招惹来两个话题,分手原因和分手费。大众凶猛,猜想无敌。黎念面对这一切,终于在无奈中知晓了一句话,娱乐圈里没有永远的秘密。
最先曝光的是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在众人纷纷猜测黎念会得到巨额离婚费的时候,两人的离婚协议书曝了光,而结局让人瞠目。上面财产分配十分明确,两人财产各自归各自所有,少数公共财产平均分配。
换句话来讲,黎念等同于净身出户。
而在众人还没来得及把这消息好好消化的时候,第一个问题的答案也紧随而至。因为em和瑞尔危机刚刚过去没多久,大众都纷纷猜测这之间的关系。而答案也不负众望地显示这两者似乎真的有关。
于是风波进入了最高^潮。谣言不断,安铭臣获得了无数人的同情,尽管他似乎并不需要;而黎念也获得了无数人的同情,尽管她也不需要。
指手画脚的人太多了,黎念最开始还怀着忐忑的心理去看那些言论,到后来发觉看这些纯粹就是为了找罪受,索性安安静静地呆在家里,除了手机外连电脑也不开了。
一周后,终于有人采访到了安铭臣。尽管这位瑞尔老板提出的采访前提条件近乎苛刻,却还是让无孔不钻的精明记者挖到了料:安铭臣竟然将这两个关键问题都回答了,虽然字数不多。
“据传瑞尔前段时间资金紧张,与您的前妻黎念女士有关,请问是不是这样?”
安铭臣抱着双臂坐在老板椅内,表情冷静,话语也十分果断:“公司没有资金紧张,这是谣传。”
“可我们得知在您前段时间的离婚协议中……”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你们想得太多了。”他依旧格外镇静,倚住椅背姿态也没变,话却说得出乎意料,“单纯是她不在乎我的钱。”
二十二、
事实上,在接受这段采访之前,安铭臣还开了一整天的会议。等吩咐完秦鹭把记者送走后,他已经极度疲惫,歪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困得只想睡觉。可偏偏刚刚浅眠过去,林子昭就突然不合时宜地敲门进来,手里还牵着他的宝贝女儿心心。
安铭臣坐起来,微微一笑:“心心,来让叔叔抱抱。”
心心走过去,睁着水汪汪的一双眼睛,踮起脚尖张开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她的脸蛋还带着室外的些微凉意,安铭臣偏过头在她的脸颊上蹭了蹭,点着她的鼻子尖儿,嘴角酝酿出一个笑意:“心心又长高了哦,这张小脸儿真是比你爹地漂亮一万倍。”
心心的长相绝对当得起“美丽”两个字。唇红齿白,眼睛大而亮,小辫子服帖地垂在身前,不说话的时候乖巧得就像是一个洋娃娃。她眨了一下眼睛,在安铭臣脸上亲了一口,声音嗲嗲的软软的:“安叔叔好。”
安铭臣含笑低下头,一大一小两个人额头相贴,逗得心心抿着嘴一直笑。林子昭瞅了瞅他,突然再一遍大煞风景地发话:“哎,我说你好像以前也没这么喜欢小孩子啊,今天你有点儿不对劲儿。”
安铭臣笑容慢慢冷却下来,却只是抚摸着心心的头发,没有做声。
林子昭坐下来,接过助理敲门端进来的茶水,又看着助理训练有素地退出去,才挑起眉梢斜眼看他:“要是说因为离婚把你伤透心,那也得是一周以前啊,你的反射弧没这么长过啊也,怎么,难道是刚刚那采访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安铭臣垂着头,慢慢笑了一下,抬起眼皮看他:“我离婚了之后才知道原来黎念有了小孩子,发离婚公告之前我找了她一天,没找着,后来让李唯正帮忙询问,才知道她已经做了流产手术。”
他的话本来说得云淡风轻,可最后四个字又过分的轻慢,连心心都听出了异样。她从怀里抬起头来,用安静而且天真的眼神瞧着他。安铭臣又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叔叔有点事,心心去外面和秦鹭姐姐玩好不好?对不起。”
黎念做手术的那家明度医院恰是李唯正李家开设的私人医院之一。
安铭臣那个周六一整天都处于心情不好想法杂乱的状态里。他比较各种可能性,想法多得快要溢出来。在他眼里这也许可以是一个契机,也许他们可以以此好好谈谈,而不是再像那天一样在短短的几分钟里就下了离婚的决定,导致现在毫无预兆措手不及。
但他没想过也没想到次日会找不着她。他试图打电话,失败,找人,失败,再打电话,还是失败。如此循环一整天后,思路终于渐渐清晰下来,略略思索了一下就开始给李唯正拨电话。
既然黎念不想把消息公开,她势必也会在各方面都要求保密。而明度则是公认的t市设备最完善且医护人员素质最高的医院。尽管已是晚上,李唯正还是很快就给了他一个明确的回复。黎念确实是在明度做了宫腔镜取胚手术,时间是周六,比她告知他的时间提前了一天,并且已经在当日出院。
他面无表情地听完,挂断后只想笑。黎念比他估计得还要决绝还要狠得下心,快刀斩乱麻这一招她用得真是和当初的釜底抽薪一样漂亮。
“她就是不愿意跟我说实话,就是想躲开我把它拿掉。”安铭臣笑了笑,双腿交叠,一副舒适的模样,“躲得挺成功。”
林子昭看着他那点笑容,觉得有点儿毛骨悚然,半晌问:“就这样了?你们俩真的就这样了?”
安铭臣慢慢喝下一口水,一副懒散随意的态度瞥了他一眼:“她都已经这样了,我还能怎么样?”
林子昭啧啧嘴:“强,你俩都够强。走走走,别喝白水了,一起喝酒去罢,解解忧,消消愁。”
“不去。”
林子昭一使劲,不由分说就把他从沙发上拖了出去:“行了,你就给我走吧。”
进了会员制酒吧内,安铭臣也没有消遣玩乐的样子,只是一个人懒懒地靠着吧台,一副温吞吞的模样,也不说话。林子昭在场子里转了一圈又回来:“你来这种地方就是为了喝白开水?大哥,好歹给点面子吧,也不枉我千里迢迢把你送到这儿来的燃油费。”
安铭臣看了他一眼,挑衅一般又啜了一口,在林子昭发飙之前笑:“最近喝得有点儿多,给我点儿时间缓冲缓冲。”
林子昭瞪眼:“那咱来这里干什么?还不如去打球呢。”
“我看你喝。”
“……”
时间尚早,林子昭拖着安铭臣从酒吧转战俱乐部,路上又招呼来一帮的狐朋狗友。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包厢,进去后见到安铭臣都装着惊讶的表情乐开:“哎哟,老四,你说我是不是眼花了?这坐的是哪位啊!怎么长得这么像咱们家老安呢!”然后就是哄笑。
“是吧是吧,我就说他已经不来玩老久了。你知道我这一周给他打了多少电话,才算把他弄出来啊。”林子昭右手放在耳朵边,做出在打电话的姿势,“喂,干嘛呢?开会呢。再打,睡觉呢。再再打,办公呢。我死缠烂打,结果给我回,吃饭呢。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这话说得顺溜的,还都不带重样儿的。”
安铭臣睨眼回敬他:“得了吧你,我给你打电话,你那边哪回不在‘乖宝贝乖宝贝’地哄心心?把人家弄哭又把人家弄笑,你这爹当得真不靠谱。”
他的笑容十分清淡,几乎看不到。几个发小细眼发现,老五笑着给他倒了一杯酒:“我说老三啊,有咱们几个在,你就放心吧。韩道那小子敢背后放冷箭,真他妈的不地道,纯找抽呢这是,回头不把他折腾得下地狱这事儿不算完。”
安铭臣的笑容又清浅了一点儿:“咱们背后干干缺德事就行了,说人坏话就免了。”
一时间气氛被这话题挑得有点儿沉,林子昭擦了擦手,忽然斜过身,伸手搭上安铭臣的肩膀,环过去用食指勾住了他的下巴,笑得不像个良民:“我说铭臣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铭臣偏头冷冷淡淡地瞅了一眼,那双眸子就像是藏了无数冰刀子。于是林子昭到了嘴边的话一抽搐,打乱排列后就变成了:“爷,给妞笑一个。”
众人静默了两秒钟,顿时拍桌子敲筷子地哄堂大笑。
包厢内有人吞云吐雾,加上被灌得有点儿多,中途安铭臣有些不舒服,便找了个借口起身出去透气。
他心不在焉地穿过几道走廊,在拐角处没有注意,一下子和一个女子撞上。
他把她扶端正,低头说了声“抱歉”,很随意地瞧了她一眼。那张如画容貌上化着淡妆,眼尾挑起,鼻子俏直,红唇小巧,水汪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五官玲珑,像一个人。
安铭臣不由得眯了眯眼,凑近了一些,看着那张面孔若有所思,微蹙着眉,慢慢念出两个字:“念念……?”
他的手眼看着就要抚上她的眉眼,对方明显愣了一下,后退半步,笑开:“安董?”
这声音要比他惯常听到的要娇嗲许多,安铭臣的眸子稍稍清明了一些,定住眼神看了看,不着痕迹地也后退半步,眼神恢复了漫不经心:“付助理。”停了停后道歉,“好久不见。对不起,我认错了人。”
他等着她先离开,付助理却淡淡一笑:“安董也在这里借酒浇愁么?”
不过她没得到对方的回应,便很快知趣地向他告辞后打算离开,可她的脚步虚浮,像是行走在云朵中,安铭臣看了看,又叫住她:“你喝酒了?”
付助理定住脚步,回头笑了一声:“安董,您信不信我比您的酒量还好?”
他又看了看她,下了判断:“你喝醉了。”顿了片刻又问,“有人和你在一起吗?”
对方没说话,过了几秒钟眼泪突然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或许是觉着在外人面前这样很狼狈,很快就偏过头去。
安铭臣默不作声地等着她哭完,然而一直没等到。到最后包厢里都已经有人打电话在催他回去,他摁断,叹了口气:“我叫司机送你回家。”
他一路扶着她进了车,中途还被不小心扯掉了一颗袖扣。两人一同去捡,又互相碰了头。付助理站起来,头发已经被北风吹乱,微微仰着头对他笑了一下:“您真是好心。”
“我一般都没这么好心。”安铭臣打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姿态,“今天纯属意外。”
她没有说话,很顺从地钻进车子里,见他转身要离开又叫住了他,话里有一点意味深长的意思:“安董,该过去的就叫它过去吧。”
安铭臣只是笑了一下,没回答,目送着车子启动离开,点了点头致意:“再见。”
他心不在焉地回了包厢,刚进去就得到了一群人的招呼:“哎呦呦,老三,你回来得正好。这正爆料爆到高兴呢!林子昭刚刚招了一周和老婆欢好的频率,来来来,大家都想想,看问问他什么!”
林子昭从歪头咬着酒杯沿的状态坐起来,明晃晃一副“我本来很生不如死但看到你我明显被治愈了”的表情,率先叫出来:“咱都不说别的,就问他在床上试过的体位。体位,体位啊!”
邪恶的问题,偏偏一群人又开始哄闹。安铭臣笑了笑,单手撑着下巴环视了一周,说:“这有什么好说的,女下男上,女上男下,没了。”
众人“切”了一声,对他的回答表示了一致的鄙视。林子昭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插嘴说:“就没试过传说中的回形针?真的没有?”
安铭臣还是笑:“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你先说我再说。”
“……”
黎念比安铭臣做得要更彻底,没有接受任何有关离婚的采访。对于稍微有点苗头的问题她都装糊涂不明白,对于挑明了讲的提问她则拒绝得十分干脆。
但娱乐圈总是擅长捕风捉影。黎念在商场大手笔购物的照片被拍到,她戴着墨镜,身后的助理拎着好几个袋子,于是当天晚上就被媒体指认成是离婚后用来自愈创口的血拼。
黎念把这些都当耳边风,她按时吃药,按时去心理咨询师那里接受治疗,身体和精神状况渐渐好转,但这点变好的迹象在无意看到一则新闻后遭遇了暂时的阻滞。
是一套有关安铭臣的照片。图像中他正从私人俱乐部中出来,臂弯中还扶着一个瘦弱的女子,虽然拍摄距离十分远,但明显可以看出两人举止亲密,彼此间近得没有间隙。女子揪着他的袖子,低着头,长相有些模糊不清。再后来他十分体贴地为她打开自己座驾的车门,然后含笑目送女子离去。
照片一连串有五六张,最后一张似乎是安铭臣感受到有人在偷拍,转过头看了看,单手插在裤兜里,眉宇间带着微微的不悦。
一时间娱乐圈导向又变幻。有人指责安铭臣果然花心,婚内便招惹左迎等一连串的绯闻,离婚后就更加没了顾忌,只顾着流连花丛,这样的婚姻真是早离早好。并且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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