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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我先告诉你。”杜若兮坐了下来,开始讲述她跟杨展小时候的往事。他们怎样一起在院子里玩的。他们怎样玩骑马打仗,怎样在院子里画画,怎样逮蝌蚪,他们两就象是一对搭档一样。他们并不象电影里演的那样跟两个小大人似的,他们就是两个老是在一块玩耍的小孩。后来杨展搬家了,就从此打断了这种自然纯真的关系。杨展离开的前一天他们互送了礼物。

“就是这个。”杜若兮拿起那枚铜币说道,“是他送给我的。我当时还使劲擦,希望上面的龙更清晰些。我送他的是这块石头,当时还没有这个小铁笼子。那么多年,它居然一点损伤都没有。”杜若兮拿着雨花石沉思着,然后又把它放回了桌面上。

“第二天他又送了我他画的画,一共是三张。我没带出来,它们都在我的衣柜里。所以我最先看到那个纸箱里的画时,它们的笔触让我有种又亲切又熟悉的感觉,但是我一时没想明白。后来我看到了最后这几张画,”杜若兮指了指桌子上的那几张,“它们画的都是那个小院子里的情景,就是我们曾经共同生活过的那个小院子,我这下才恍然大悟。”

杜若兮又走到那几张画跟前,一张张拿了起来述说着,“这是我们在骑马打仗,一直都是杨展哥哥驮着我。别看我们两个不怎么壮实,玩这个他们永远不是我们的对手。这张是他在画画,当时院子里的墙都给他画满了,看见了吗?这几面墙上到处都是乌龟和青蛙,还有一些鸟和狗。我当时无聊,我用我爸的放大镜在烤蚂蚁。这张我想大概是他上车离开时见到的,我记得我当时在哭,可能被他看见了,我确实很舍不得他走。”

杜若兮把画放下,又坐了下来,“那时候,我们其实就是中国最传统的两个小孩。一块玩,一块长大,也吵过架。我很庆幸自己有个美好的童年并保存着对它的记忆,它不见得富有戏剧性但却无比珍贵。在外人眼里,比如说你,你一定会认为我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而从我们表面来看也确实是这样。可是我一直觉得,事实并不仅仅如此。它应该更深层,更紧密,也更坚固。我觉得,我们更象是……亲人。我不知道杨展是怎么看的,但是我想他会同意我这样说。跟他在一起我会非常放松,没那么多顾忌,更不用带上面具。在我遇到困难或是面临危机的时刻,我会自然而然地想到他。”

杜若兮停了下来,手里转动着杯子。她脸色有点涨红,不好意思地冲唐青笑笑,说道:“就这些,我说完了。”

唐青一直看着她,专注地听着。在她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他站了起来,说道:“你要喝点酒吗?”

“不,今天喝的够多了。”杜若兮看着唐青,觉得有点奇怪。

“我要再喝一点。”说完他就钻进厨房拿了瓶葡萄酒。他给自己斟上,使劲地喝了一口。

“很好,你不是杨展的仇敌。这一点让我很放心。我相信你说的那些话,一般人很难在我面前撒谎。”

杜若兮没有回答,虽然她很想说自己很擅长说谎,但是她忍住了。

“你要见杨展的话,你必须做最坏的心理准备,他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好。”唐青说道。

“他是不是生病生得很厉害?”杜若兮担心地问道。

“我也说不清楚那叫不叫生病,只是他跟其他人很不一样。”

“他没死吧?告诉我他死了没有?”杜若兮紧张地问。

“没有。但是,“唐青稍微一顿,“也跟死了差不多,他老是睡觉。”

“谢天谢地”,杜若兮放心了,但她觉得这不对劲,“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他在睡觉?”

“睡了……许多年。”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他成了个植物人?”杜若兮又紧张了起来。

“不,不是植物人,我想他的情况是非常罕见的。”

“快告诉我,他到底是怎么了?”杜若兮生气地大声说道。

“杜若兮,我不清楚该怎么跟你说他。”唐青看上去有点忧郁,“我必须要让你做好心理准备。其实我这是在为他好,他现在被保护着,没有任何人去伤害他,而他也不能伤害别人。”

“谁会伤害他?”

“其他人,任何人。可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样让事情往好的方向扭转。我只能任由他自己睡大觉。”

杜若兮有点害怕地看着唐青,她实在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但是她已经感觉到事情变得很糟糕。她点着头说道:“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真的吗?我怎么才能肯定你确实做好准备了呢?”

“我是医生,怪人怪事我见了很多。”

唐青的眉头稍稍舒展开了,他点点头,“对,忘记你是医生了。那你等我一下。”说完,唐青走进另一间卧室,并关上了门。杜若兮看着他莫名其妙地走了出去,一个人呆坐在椅子上,她简直不知道这都是怎么回事。她仿佛听到唐青在卧室里面自言自语,又象是争辩什么。她烦躁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

第二十二章

过了会儿唐青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坐在原来的椅子上。他对杜若兮审视良久,最后他说道:“好,我这就叫杨展出来。”

杜若兮瞪大了眼睛,“难道杨展就在这里?”

唐青冲着她点点头说:“是的,他在这里,他一直都在这里。并且我希望你……足够坚强。做好准备了吗?”

“是的,我做好准备了。”

唐青点点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他的嘴唇蠕动着,不知道他在喃喃地说着什么。眼球在眼皮后面快速地抖动着,然后他猛地一哆嗦,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她。

“杜若兮?”他问道,看上去他怯生生的。

杜若兮奇怪地看着他,奶奶的,你这是在搞什么名堂啊?

“干吗?扬展呢?”

“唐青告诉我,你是……杜若兮。”

“你在说什么废话呀?”杜若兮恼怒的说道。

她突然站了起来,倒吸一口冷气,“噔噔噔”地足足往后面退了三步,她身下的椅子咣地一声翻到在地。唐青身上有一种光明正大的派头,他的眼睛是直率的而真诚的。但是面前的唐青完全失去了那种气质。他的背有点驮,有点佝偻,说话有些不太清楚,目光非常畏缩。她在心底突然想到了个非常坏的东西,一个非常坏的推测。但她的感觉却拒绝去承认它,她从来没想过那样不可思议的事情会发生在这里,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唐青!”她愤怒地尖叫起来。

他猛地一抖,仿佛杜若兮的叫声把他吓住了。他嗫嚅地说道:“他……暂时不在,我是杨展。你是杜若兮吗?”

我的天啊,杜若兮捧住脑袋。

“我……我是杜若兮。”她轻声说道。

“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你……你都长大了。”

杜若兮看见他的脸正在费力而难看地扭曲起来,嘴角颤抖着扬上去,眼睛微微眯起来,眼角开始起皱。嘴角突然地落下,接着又再次扬上去,眼睛开始眨动。杜若兮看了他一会儿才明白他这是在重新适应自己的脸部肌肉,他在试图挤出一个微笑。可他的样子就象是被魔鬼附身了一样。

一声尖叫再次酝酿成熟,但它升到杜若兮的喉咙就停了下来,因为杜若兮正在紧紧地扼住自己的脖子。

不能尖叫,绝对不能。我要把它杀死,只要我愿意,我就能把它吞回肚子里去。

过了会儿,杜若兮慢慢松开自己的手,喘了几口气。她的喉咙就象是一根上紧了的发条。

“你……你是杨展,你真的是杨展?”杜若兮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是的,是我。”扬展埋下头,这时他看上去就象个做错事的孩子。

扬展,唐青,唐青,扬展……有个瞬间他露出了扬展小时候的一些习惯动作,脑袋微微前伸,象是去凑近看什么东西,拇指和无名指下意识地互搓着。可他……明明就是唐青,杜若兮觉得自己的胸口堵得厉害。

他再次问道:“今年是哪一年?”

“什么?”

“我不知道今年是哪一年。”

“2008年。”

“喔,我知道了。”扬展停了一下,微微埋下眼睛,“我睡了很久,我现在不太好。我上次出来是2003年,我觉得我什么都搞不懂了,然后我就继续回去睡觉。我想今年我27岁了。你应该是24岁。”

“是的,我24岁。可是扬展,唐青呢?”

“他不在这里,我刚才说过,是他把我叫醒的。他现在是在……另一个家里,你要我立刻就把他叫回来吗?”

“另一个家?”杜若兮尖声问道。

“是的,闭上眼睛我就能够看到。”扬展闭了一会儿眼睛又睁开,“他在跟其他人说话,你要我喊他的话我就帮你喊他,你要我喊他吗?”看得出来,扬展很希望离开这里。

“其他人?”杜若兮又有了去掐自己脖子的冲动,她嘎着嗓子问。

“我们一共7个人,我在这里话,他们就只能在那里。”扬展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老天啊,杜若兮感到一阵昏眩,她快要窒息了。“你怎么能证明你不是唐青呢,你要拿出证据来!”

“很容易证明,你真的……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是的,我要你拿出证据!”杜若兮说道。

杨展看着她,仿佛自己受到了伤害。但是他还是照着杜若兮的意思做了。他搓了搓面颊,然后敲打着脑袋。刚刚从长梦中醒来,回忆对他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你一直都是叫我杨展哥哥的,我在那个院子里住了7年时间,我刚去的时候你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娃娃。你上的是北大街小学,离我这里这里倒是不远。你稍微长大了之后,我们俩就老是在一块儿玩。我们最拿手的是骑马打仗,我们俩总能把他们打得满院子跑。可是最先我不太小心,他们把你的腿打青了好大一块。是你的左腿。后来我发现后就再没出现过这种事。我喜欢画画,而你老是拿放大镜烧蚂蚁。你的蝌蚪没变成青蛙,全变成了癞蛤蟆。你住四楼,我喊你出来玩的时候你经常拿水果给我吃。我走的时候你送了我一块石头,我送你的是一个铜币。有件事情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就在我走的那天你哭了,可是我没安慰你,这事想起来我就觉得挺难过。但是当时好多大人在那儿,让我我实在不好意思跟你说什么。我上车回头看你时你还是在哭。后来我还挺后悔,真的。但是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杨展鼻子有些发酸,眼睛红红的。他停了下来,因为再往下说就跟杜若兮没什么关系了,而且都是些不好的事情。

“哦,我还送过你几张画,应该是三张。”他看见了桌子上那些画说道,“抓蝌蚪的,……”

“不用再说了,杨展哥哥。有些事情我没跟唐青说,他不可能知道。”杜若兮心里万分复杂。害怕,伤心、惊讶……。她有点说不出话来的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嗓子里象是塞了块棉纱。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杨展还是象从前那样善良,并且容易……动感情。

“嗯,那你相信了?”扬展悄悄地看了她一眼。

“是的。我第一次看见唐青的时候就觉得他有些面熟,但我没想到会是你。”杜若兮一口把杯子里的水喝干。

“唐青很不错,他很聪明,学了很多东西。”

“难道你什么都没学吗?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许多事,许多不好的事。但是你没必要知道的。”

“你不想告诉我了吗?杨展哥哥。”

“你最好不要知道,知道了也没用,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反正都已经过去了。你可能只跟唐青来往更好些。”

“你在说什么?!”

“他确实不错,我真的这么想。”

“这……这身体是属于你的,是不是?”

“是的,但是我不介意借给他。”

我的天!“你以为我还会跟他来往吗?”

“对不起,我又犯傻了。还是不要再见他的好。”

“那你呢?”杜若兮紧紧咬住嘴唇,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杨展沉默了很久,然后杜若兮听见他轻轻地说道,“我不能再保护你了。我也没学过什么,论画画的话,他们都比我画的好。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我可能就这样一直睡下去,也有可能又发生什么事情不得不醒过来。”

杜若兮站了起来。她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心里刀割一般难过。喉咙被完全堵住了,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呼吸。强忍着的眼泪在不停地打转,终于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无论她抓住的是杨展哥哥还是唐青,她的另一只手都渴望能够抓住永恒。可是现在,就在这一个晚上,两个突如其来的梦却同时走向破灭。

“那你呢?”杜若兮紧紧抓住这句话,开始有点犯糊涂了,她自己也不知道是说给杨展还是唐青。

杜若兮的指甲几乎掐进他胳膊的肉里,但是杨展强忍着没去扳开她手指,甚至没有露出一丝疼痛的神色。他站得离她很近却头偏到了一边,捂住自己的眼睛说道:“我要走了,再见。”

“不,不要,请你不要离开。”杜若兮终于哭了出来。

杨展摇着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杜若兮紧紧抓着杨展,眼看着他的眼球在眼皮后面抖动着,神色平缓下来直至象是睡着了一样。她知道,杨展已经离开了。她放开手,颓然坐回椅子上。当唐青回来时,她仍然在低声抽噎。

第二十三章

唐青看着杜若兮许久没有说话。最终他打破沉默说道:

“杜若兮,对不起。”

杜若兮站起来走进厨房,用冷水使劲冲了冲脸,然后她走回来看着桌面上的那些东西。她的手刚刚朝它们伸出去就停了下来,仿佛担心她的触摸会把它们碰碎。她把那颗雨花石重新关在笼子里,放回桌子上。她看着它们,心中百感交集。她转过头问道: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我感到很抱歉。我不想让你伤心难过。”

“你们这样多长时间了?”杜若兮问。

“不知道,自从我认识杨展以来大概有十多年了。”

“你知道这很不正常吗?”

“是的。但是最先我以为人人都这样,后来才知道并非如此。”

“你知道你这种情况在医学声是怎么称呼的?”

“不知道。”

“嗯,这个以后再说,我会告诉你的。”杜若兮点点头,“唐青。”

“怎么?”

“既然你知道这不正常,你为什么还要追求我?你认为我可以接受这件事情吗?”

“当我知道你是心理治疗师的时候,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仅仅是交个朋友。因为我知道我的情形不正常,但是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改变。我想得到别人的帮助。可是后来……”唐青停了下来。

“后来……?”

“后来,就象排山倒海一般,我被吞没了。尤其在昨天的电话里,我就象一根承受着万伏高压的电线,整个身体从头麻到脚,我的头发一根根地竖得笔直。我都不知道我说了些什么,但挂了电话之后我才发现我才能自如的呼吸,整个视野也变得非常明亮。就象……自己不再能够控制自己,就象一个神灵正在从我身边走过。他为我点亮了整个世界,他唤醒了最美好事物的最终来源,并且他根本就不容得我去怀疑和抗拒。”唐青激动地站起了身,随后他的目光黯淡了下去,“我没想到事情最终会变成这样,我真的很抱歉。”

杜若兮没说话。她打开门走到了外面的阳台上,抬起头,仰望着头顶的夜空,大口吸进凉幽幽的空气。初秋的夜空广褒深邃,群星璀璨,它们明亮得让天空透明了一样。每隔一会儿,就有一颗流星在空中悄悄闪过,转瞬即逝。一颗流星突然在头顶上出现,它亮得耀眼,拖着长长的尾巴直奔远方的天际。杜若兮赶忙把手掌合在一起,但她却没来得及说什么。当那明亮的轨迹还停留在她眼睛里的时候,它就早已隐没在漆黑的夜空中。杜若兮失望地“哦“了一声,松开了双手,摇了摇头。在她转身打算进屋的时候,看见唐青也是双手合拢放在胸前,不无遗憾地看着外面的天空。此时,两人的目光轻轻一碰,都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笑。微笑有点别扭,双方都把目光埋下,但此时他们的心里也都为之一动,但也有一丝刺痛。杜若兮把门关好,在唐青对面坐了下来。

“杜若兮,我想这事应该都怪我,我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会发生得这么快,这么突然,这么……不可思议。这是我多年来第一次,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坠入爱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没关系,你只要直话直说就好了。”杜若兮平静地看着他。

“我想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么我就不应该让这个错误继续下去。我不应该再见你了。”

“那么你们这样的状况该怎么办,继续维持吗?你怎么办,扬展又怎么办?”杜若兮问道。

“暂时也只能这样继续维持下去,也许以后还有机会。我想以后一定还有机会。但这次我想只有不去想它了。”

杜若兮看着他,沉默不语,整个房间一时寂静得很压抑。杜若兮突然抬起了头。

“那些签名是怎么回事?”杜若兮盯着唐青问道。

“什么?”唐青想了想说道:“你是说那些画上的签名?”

“是的。”杜若兮从书柜里取出一些画,指着下面的签名问:“封肃,柳幽河,林梦霜……”

“怎么了,是他们画的,有什么不对吗?”

“我是想知道,他们是确有其人还是在这个身体里不停的转换?”她拿一根手指指着唐青,“就象你跟扬展之间这样的转换一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唐青有点迷惑地说,“他们确有其人,但是他们跟我一样能够在这个身体里转换。”

杜若兮拿着画的手垂了下来,她一瞬间就象是要垮掉了一样。她把画放了回去,然后找唐青要了根烟。她一边抽烟一边在房间里踱步。

“我明白了。“最后她开口说道。

“你明白什么了,能告诉我吗?”唐青问道。

“这个身体里还有其他人。”杜若兮说,“告诉我,你们一共有几个人?”

“七个人。”

杜若兮点点头,然后掐灭了香烟。

“我不知道我做出决定了没有,但是我想我会很快就做出决定,我想我会这样去做的。事情来得突然了些,又是发生在跟自己很亲近的人身上,这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但是,这终归应该被接受。”杜若兮的话有点让唐青感到迷惑,她看着他的眼睛说出了这些话,但她又象是在自言自语。

杜若兮坐下来握住了唐青的手。温和地说道:“我不知道现在我该说什么,因为我正在考虑一些事情,跟你们相关的一些事情。我想我们接下去会共同经历一番艰难的旅程。但这句话我现在要跟你说,这是一句老话——爱,永远都不用说对不起。”

唐青眼睛发热,他感觉自己的喉咙象是被掐住了一样。他站起来去收拾桌子上的东西。杜若兮走过来把那块雨花石放在了他的手心里,说道;“我一定会想办法的……,我一定会帮助你们。”

唐青猛地一抖,他停了下来,抬起了头,热泪夺眶而出。

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过节,杜若兮中午买好礼物去拜访她的大学老师陈教授。她气喘吁吁地走到楼底下,想到又要见着这位严厉的老师,心里有点发虚。她上了楼敲响了门,开门的是张阿姨。

“张阿姨好。”杜若兮笑嘻嘻地招呼。

“哎呀,小杜啊。快进来。”张阿姨连忙让她进来,“你来了就很好,干嘛又拿礼物呀。老陈,小杜来看我们呢。快进去坐吧,小杜,老陈在客厅。”

杜若兮慢慢走进客厅,她听见陈教授在里面含混地答应了一声。

“陈老师好。”

陈教授又高又瘦,坐在椅子上都比别人高一截。今天过节,他把脸刮得光光的。这会儿他正专心地看面前的一副塔罗牌。见到杜若兮他停了下来,抬起眼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叫她随便坐下。

“这是干什么呢?”杜若兮指了指桌上的牌。

“嘘。”他叫杜若兮先别说话。然后把牌收拢来又反复洗了洗,开始把牌分成好几份,开始算了起来。

“你先别说话,看我这次准不准。”陈教授坐在椅子里东摸西晃,念念有词,飞快地把牌颠来倒去,偶尔停下来想想。最后他在摆出一个图形之后居然戴上老花镜使劲翻书。

“啊哈。你这次来一定有什么心事。”他胜利地晃着手里的书,把手一拍,“书里面说的。”

“嘿嘿,是有点事想要请教。”杜若兮说道。她瞪大眼睛看着桌子上的牌,“这玩意儿,有那么准吗?”

“很多时候得靠猜。”教授神秘地说道。

“哈哈。”杜若兮知道这教授的行为时常有些古怪。

“退休了事情就少,整天太无聊不好,会短命的。知道吗?占星术跟心理学一直有些渊源,但是正统心理学却向来不屑于同他们为伍。”

“是吗,这事新鲜,我从前不知道。”

“其实这书看着挺深奥的。”教授把书拿起来,“而且说得头头是道,就跟真的一样。但是真正的含义不在字面上,你得透过表面看实质。实质就是——猜。”教授微微一笑,顽皮地眨眨眼睛。

“这跟路边算命的没啥区别嘛。”

“区别在于我是教授可他们是流lang汉,哈哈。”

“呵呵,您可真行。那再猜猜我今天到底有什么心事?”

这次教授没再装模做样地拿着牌搞占星。他拿手指轻轻敲着桌沿,眼珠转着看了杜若兮两眼,然后继续敲着桌沿。接着他说道;“你有男朋友了吧?”

杜若兮吃了一惊,说道:“怪啊,可真神了,这个都能猜了出来。您是怎么猜的?”

“简单的很。你要知道我可是过来人。一个人到了你这个年龄还有什么事觉得是最重要的呢?无非是成家立业,正常人都这样。立业你是没问题的。而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成家比立业反而更重要些。”教授咯咯地笑起来。他接着说道:“大学里你虽然不是我最好是学生,但却是最敏锐的学生,可是你不够刻苦。只要时间够长,有足够的临床经验,你也一定会是个相当优秀的心理医师,我对这一点深信不疑,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这样认为。你表面不温不火,眼睛里却透着股聪明劲,而且你心气很高。别看我一把老骨头,眼睛可是雪亮雪亮的。所以在最心潮澎湃的时期里——你一定理解‘心潮澎湃’指的是什么——你却平淡无奇。那么到了现在,除了成家这档子事还会有什么能困扰你呢?我想你也不会拿一些诸如同事关系啊,家庭矛盾啊,健康状况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向我请教。那你也不会跟我借钱,哈。不过也有另一个可能,就是在工作上你遇到困难了。那就快告诉我你想知道些什么?”

杜若兮想了想也确实是这样,这老头可不是盖的。

“嗯,是这样……。”

“吃饭啦。老陈你就别老是给人家算命了。每天算个十七、八次的,有你这样算的么?”

杜若兮抬这头喊道:“哦,好的。老师他今天只给我算了一次。”

“那过会儿我们再说吧。走,我们先吃饭去。”陈教授站了起来,带着杜若兮大摇大摆地走进饭厅。他个子很高,又60多岁,他走起路来气宇轩昂,仿佛自己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看你那样儿,跟皇帝似的。小杜你甭理他,他这个人是人来疯。”

“老婆子你怎么这样说,我怎么人来疯了,我一直都是这样儿!”

杜若兮也不回答,她早习惯教授这个样子。她坐下来把筷子对对齐,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她认为张阿姨做的叉烧排骨是天下第一美味。

“多好的姑娘。”张阿姨看着她的吃相眉开眼笑。

“小心你的舌头。”陈教授对着杜若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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