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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越走越快,像是身后有一张巨大狰狞的蜘蛛网,朝着她飞来,就要罩住她,罩住她……

她终于能松一口气了,因为702到了。

而她没有看到身后的人,他动了动那张削薄性感的唇角,那唇边的冷冽还未来得及敛去,702的门,忽然开了。

开门的是冷天澈。

她这还是头一次高兴看到他,内心暗赞,开门开的太及时了,多一秒不多,少一秒不少,这开门,也是一门课程,技术含量颇高的课程。

冷天澈瞳孔一缩,没想到正准备出去找人,两人倒是心有灵犀,一块儿到了,用不着他出马了。

迎上冷天澈若有所思的视线,闻人臻唇边锋利单薄的线条微微下搭,“不好意思,刚才没等到你们出去找转了转,没想到回头碰到熟人,被拉进包厢客套了会,倒是让你久等了。”

他眼睫半垂,遮掩了眼神里泛着意味不明的明暗。

他的滴水不漏的套词中,找不到让人不悦的字眼。

不过,冷天澈倒是没有说什么,耐人寻味地勾唇笑了笑,“我们也是刚到,让三少久等,应该是我们道歉才对,待会我一定自罚三杯。”

他不动声色地揽着季璃昕的腰,拉着她进来,跟闻人臻相对而坐。

闻人臻未可置否,“那我也自罚三杯,刚才我这个主人倒是出去了,让客人久等,不是宾主宴客之道。”

季璃昕默默吃菜,冷天澈在一旁帮忙拼命往她碗里夹,动作熟稔,似乎早已练习了无数次般自然。

闻人臻余光微扫,她脸上没有一丝的不耐,看得出来她并不反感冷天澈的做法。

心中,莫名闪过说不上来的些许不悦,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明所以。

他想,可能曾将这个女人纳入自己的名下过的原因,毕竟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前妻,想必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做到若无其事、无动于衷吧。

他甚至觉得眼前这两个人似乎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表现亲热,这情形,让他看着,碍眼。

闻人臻倒了三杯酒,执起一杯递给冷天澈,冷天澈倒是也不推拒,立刻很给面子喝了下去,连续喝了三杯。

闻人臻说了一声“痛快”,然后自己也自斟自饮了三杯。

他们两个大男人随后就生意场上的事情谈了起来,谈得颇为欢快。

季璃昕吃饱了之后,也开始准备聆听,毕竟这也是今天冷天澈带她来的主要目的。

不管怎样,她总觉得这一回闻人臻有预谋,在美国的三年,以及出国前的几个月,冷天澈在生活上处处帮衬过自己,知恩图报,她即便现在无法回馈他感情,也希望在别的方面,不让他走错一步,让别人捏住他的把柄。

她纤长的羽睫半垂,白皙的脸上投下淡淡的幽深的阴影,乌发柔顺地垂落,光线明暗不定。

她看上去很无聊,但是却在认真听两个男人的谈话,另外脑子也在分析谈话的内容。

闻人臻寡言,但是针针见血,字字都提到点子上。

冷天澈偶尔追问一句,看上去言谈甚欢,但是季璃昕还是捕捉到了火药味。

唇枪舌剑,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门,忽然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位千娇百媚的女子,一身剪裁合身的大红旗袍,衬出了纤巧玲珑的身段,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身后披着妩媚的一头卷发。

不是每个人,都能将大红穿出独特的气质来的,这位绮罗,季璃昕觉得她确实配得上这一种颜色,能够将庸俗穿出风情来。

“绮罗都来了,三少的面子果真是大。”

冷天澈唇边勾起一抹暧昧来,眼神也多了三分玩味。

在沈念初跟闻人臻订婚之前,甚至更早在沈念初回国之前,曾经听闻这位对人不假辞色的老板娘,跟闻人家的三少,有过一段风花雪月的过去。

不过闻人臻本人向来低调,人家正主从来没有出面澄清过,也没有解释过,大家三人成虎,就当他默认,没有也硬栽他身上去了。

有一段时间,谣言满天飞,曾有一年的小报上还捕风捉影写了一小块版面。

那块版面,其实季璃昕看到过了,当时她跟闻人臻结婚半年多了,他婚前绯闻是有,婚后闹得不多,那一次,还是结婚半年来他头一次上小报,所以季璃昕记住了。

还有那张报,是莫菲菲给她看的,不过当时自己笑笑,浑然不在意,说男人在外头逢场作戏而已。

其实,她那时也不过是为他开脱,是否真是这样,她心里还是多少有数的,他没拿上台面说,她也就没有拿过这事情去烦他。

她这人,喜欢将心事藏心里,不喜欢跟人吵架,跟人大小声对峙,在人前,规规矩矩惯了,久而久之,也养成了这习惯。

季璃昕跟绮罗,也是打过照面的,就那次702,不过那时她不坐在闻人臻身边,而是坐在另一个男人身边,季璃昕不认识的男人,那几个男人,大概是闻人臻的发小,他们圈子里的人,即便是结婚了,季璃昕也就接触过一个沈童。

那天他醉了,他的朋友跟自己开玩笑,捉弄自己,闻人臻还未醉倒丧失理智,但却没有出手相助,任由她被那群人欺负,最后还是那个绮罗帮忙解了围。

对这个女人,季璃昕并不怎么反感,那天,甚至带了几分感激。

今天,不知道她有没认出自己,应该淡忘了,才一面之缘而已。

不过当季璃昕抬头,跟绮罗对视,她当下有了认知,这绮罗皱了皱眉,然后眉眼弯弯地凝着自己,看来是认出了自己。

还好,她没有当下拆穿,只是若有所思地侧眼睨了闻人臻一下,然后收回了视线,拉着季璃昕的手,坐到沙发上,攀谈起来。

分去了季璃昕的注意力,绮罗对她的肚子很感兴趣,还忍不住问,“能让我摸摸吗?”

那水莹的眼神,还真难以说出拒绝的话,季璃昕颔首默许她的突兀行为。

其实,她跟绮罗也就一面之缘。

绮罗半蹲下身,认认真真地抚摸了下她的小腹,没想到正巧碰上胎动,她错愕了下,然后觉得很神奇。

可惜,她还想摸的时候,季璃昕的小腹,再也没有动静了。

季璃昕有些无语,只得出声解释道,“就这样的,有一下没一下的,不是每一刻都很调皮的,不然我也崩想休息了。”

绮罗怅然,听了有些失望,不过起身的时候,倒是故意凑近季璃昕,刻意压低了声音,“真没想到你离开闻人日子也能过得如此滋润。”

绮罗的眼里有细碎幽深的光影,声音温柔如水还有淡淡的哀伤,还掺杂了几分羡慕。

红尘中人,她绮罗也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女人。

只不过对象,自然不是闻人臻,季璃昕猜是那天坐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季璃昕微微一笑,淡淡地道,“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便活不了的。”

留下的遐思,就让人自己去想了。绮罗是个有故事的人,她所誊写的那个故事,也许还非一般,自有后续的发展。

这一晚,绮罗并没有点破季璃昕跟闻人臻之间的关系,而闻人臻也没有制造出任何的意外,可谓虚惊一场,这自然是对季璃昕而言的。

冷天澈收获匪浅,他是颇为满意跟闻人臻的这一场暗中较量,也算是达成了初步的交涉。

冷天澈回来后,又在书房窝了一晚上。

他第二天,眼眶下还带着青圈,打着个哈欠告诉季璃昕要去欧洲出差。

大清早接了个电话,远本负责欧洲组的项目经理老家死了人,要他这个独子回去料理丧事。

冷天澈也不是不近人情的老板,下属确实是情有可原,是亲人去世,而不是平常的事假。

不得已,他要亲自代打参加了,跟闻人臻的合作案敲定,具体还要商量,不过一切都要推到他出差回来再商议。

本来,想推给别人的,因为再过半个月,季璃昕就要生了,他还真有些不愿离开a市。

但是,这个项目,参与策划的只有自己跟那个项目经理,其他的人,并不熟悉,只能自己亲自出动。

季璃昕帮他整理了衣物,他还不忘叮嘱,“万事要小心,还有,记得带手机,我每天会给你电话的。”

“我大半夜睡觉,你别吵我。”

她倒不忘警告,时差啊,他若是打电话来,肯定的,除非他在那边夜晚才工作,否则,可能性极低。

“再说再说。”

季璃昕有起床气,最恨睡着了被吵醒,她本来习惯了浅眠,很少睡得很熟,一旦醒了,入睡比较难,所以她分外注重睡眠质量,特厌烦人家在她睡觉的时候吵她,不让她安生。

季璃昕明显对他这答案不满,然而却又无可奈何,冷天澈的态度,一贯如此。

他此番去欧洲出差,也不过是一星期罢了。

冷天澈若是知道在这接下来的一星期内,季璃昕会早产,他是决意不会走的。

三年后 第十九章

冷天澈出差,季璃昕还是去送机了,冷宅的王伯送他们去的,此番出差冷天澈随行还有他的一个秘书,一个身材高挑又美丽精干的女人,叫程灵,据说也是a大毕业的,跟冷天澈同届还同班。

在冷天澈出国留学之前,这人便进了冷氏。

她看季璃昕的时候,嘴角挂着招牌式的秘书笑容,这个漂亮又有能力的女人,穿着一身合体干练的职业套装,自冷天澈入住冷氏以来,她便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目送着这两人入了登机口,她才离开,机场人来人往,她专挑人少的出口走,毕竟挺着个大肚子,走路不能太快。

眼尖瞄到王伯的车了,她忽然感觉到手机嗡嗡地震动,她迟疑地拿了出来。

看了下荧幕,一边往僻静角落里走一边接起来。

“喂,杜叔叔。”

去美国的三年,杜叔叔从未打过电话来,这还是第一次,她说不震惊是假的。

去美国安顿下来后,她有跟母亲李玉梅联系过,几乎是半年一次,因为在国外,她不敢太过频繁打电话,怕母亲发现。

她那个时候说自己出差,骗母亲说找了工作,母亲也没起疑。

“小新啊。”杜叔叔的声音,听上去老沉不少,比起当年跟母亲结婚时而言。

他为了拉近他跟自己之间的关系,一直也是这样跟着母亲一起叫自己的。

“杜叔叔,有什么事情吗?”

她顿了顿,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杜叔叔不可能无缘无故给自己打电话的,事出必有因。

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自己这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接着就是长久的沉默。

杜哲远沉默的时间越久,季璃昕的心里就越惶恐。

她屏住呼吸,不由扬高了声音,“杜叔叔,你说话啊?”

杜哲远打电话给季璃昕,也是准备了良久的,事先的准备的那一套说辞,真正到了嘴边,发现真的是很难说出口。

他到现在还不愿意相信昨天医生让他去取的那张病危报告单是真的,玉梅的身体好好的,莫名其妙就出问题了,还是晚期,他跟玉梅夫妻也没做多少年,真的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从医院拿报告单回来,他一直就静不下心来,但是又不敢在妻子面前流露出悲伤的情绪,就怕泄露了端倪,让妻子察觉。

他现在还没想好要告知玉梅事实,昨天玉梅还兴匆匆地跟自己说想要去a市看女儿,说真的想女儿了,忍了这么多年,女儿结婚后也没来看自己,是不是怕她再婚,不愿意来,觉得尴尬。

自己一向工作忙,平日也没有太多的时间陪她,昨天从医院拿报告单回来后,他陪了她一晚,还差点引起她的怀疑,好不容易找了个合理的借口说“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所以抽时间陪陪她。

她嘀咕了下,倒是没有再耿耿于怀了。

那边季璃昕一直在催促,他知道身为李玉梅唯一的女儿,她有权知道自己母亲的一切,自己就算瞒着妻子,也不该瞒着小昕的,万一错过了,她将会后悔一辈子,说不定还会恨自己。

虽然这些年小昕没回来看她妈过,但是杜哲远还是知道季璃昕对自己的母亲,情意并不浅,只是她不擅向别人表达自己的情绪而已。

杜哲远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呼出,开口才发现声音沙哑了很多,“小新,你听我说”

他滞了滞,只觉得鼻子发酸,“你妈她”

“我妈怎么了?”

为什么心房上被一块巨石压着,每呼吸一次,都异常的困难。

她忍不住追问道。

“你妈她得了胃癌晚期。”

杜哲远说完,便咬紧了牙关,他发现说这几个字,几乎是要了他半条老命,就跟昨天拿到报告单看到上头的报告一样,昨天是晴天霹雳,今天是雪上加霜。

大脑轰地一声完全失去了思考,只听到那边继续说道。

“杜叔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妈怎么忽然得了胃癌,还是晚期的?”

季璃昕觉得恐慌,心蓦地抽紧,她不知道自己怎走到洗手间了,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连自己到底往哪边走都不遗忘了。

她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难受。

杜叔叔的话传过来,都飘乎乎的,季璃昕的心像是被几根粗长的麻绳拽紧了,喘不过气来。

“你妈一直有胃病,这个我是知道的,我没想到今年村里免费检查我们身体时,你妈检查出病来了。你妈还不知道这事的,医院打电话过来,正好是我接的,我还瞒着她这事,你可千万别说啊,我怕告诉你妈,你妈给吓着了,毕竟这病难治。我从拿到报告单到现在,一直没安心过,惶惶不安的,也不知道干啥,这事我也不敢瞒你,万一你妈有个三长两短的,呸呸呸,我这说的是什么话,都老糊涂了。小新啊,杜叔叔不知道咋办了,想找你商量下到底下一步该怎么办?”

杜哲远在说的时候,季璃昕一直盯着洗手间外头的镜面,盯得久了,眼睛又干又涩。

她闭上了眼,然后她猛地睁眼,想要证明这不过是一场梦。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逼迫她不得不去承认,这是真的。

她想强作镇定,可是发现自己握着手机的手,在颤动,而另一只手死命地扶着黑色的花岗岩流理台。

那一只莹润的手,在一片黑色的背景中,衬得愈发的白,连青色的血管都隐隐突现。

然后,那一只手缓缓握了起来,握得很紧,她的手心被指甲掐得生疼。

沉默半晌,她咬紧牙关,终于蹦出几个字来,“杜叔叔,医生说我妈还能活多久?”

“半年。”

听到这个数字,比预期的还短,她只觉得浑身都汗涔涔的,手脚冰凉,头疼得厉害。

然后她的声音忽然低下去,也很慢,“杜叔叔,医生有没说我妈的病可不可以治?”

“医生说可以动手术的,但是复发的机率还是很高,我不知道要不要尝试,你妈昨晚跟我提起想要去a市看你,不知道你那方便不?”

杜哲远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希望能够满足妻子的最后愿望。

“杜叔叔,你带我妈来a市,我帮她联系医院,身体做个彻底的检查,你们那小医院也许会有误判也不一定。”

季璃昕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还是想要往好的方面想。

这个事实,对她而言,着实过于残忍,她妈今年刚五十,还很年轻,一辈子也没享过福,难道就要这么快去了吗?

三年后 第二十章

“小新,你还在听吗?”

杜哲远见那边忽然静了下来,不由起疑。

“杜叔叔,我在,你明天就带我妈来吧,虽然晚期了,但是我们还是早点做足准备为佳。”

季璃昕知道自己需要吭声,杜叔叔八成也为母亲这病症急得不知所措了,他跟母亲结婚也没几年。

母亲这病,之于他而言,是个相当大的打击,可能他心里此刻比自己更难受。

“小新,那我等下就去买火车票,买明早最快的一班。”

他闻言,立刻应道。

“嗯,好的,明天上午,你买明天上午的车票,大概傍晚到,嗯,我知道了,我到时去接你们。”

“嗯,好的,火车城战,知道了。”

“杜叔叔,我妈那里,你还是先瞒着,别跟她说这病,等这边检查出来我们再商量具体的。”

“怎么骗她啊?”

长长的一声“嗯”之后,她当机立断地建议道,“就说我这边给她联系了一个胃病专家,她一直有胃病,到时我们就谎称这个,说这专家看胃病的本领一流,她应该不会怀疑的。”

“嗯,好,那就这样先,杜叔叔,谢谢你。”

“再见。”

结束了最后的通话之后,季璃昕觉得一股酸涩从胸膛涌上眼眶,那是一种很难形容感觉。

她压抑住泪意,转身,想要离开这里。

这个电话,让她没由来的倦,筋疲力尽,从来没有过的。

很小便失去了爸爸,她是被妈妈一手拉扯大的,小时候,不是没人劝过妈妈改嫁,可是妈妈总是婉言拒绝,说自家小新还小,怕找到的对她不好,毕竟不是亲生的。

所以,妈妈就一直这样伴随着她成长,即使一个女人抚养一个孩子十分的吃力,她还是咬牙坚持着。

直到自己大学毕业,她才答应杜叔叔,跟杜叔叔一起。

那个时候,她知道不能再挡妈妈的路了,所以才会那么快就答应闻人臻,跟他结婚。

只有自己结了婚,妈妈才会真正地放心。

妈妈,为自己牺牲了那么多,好不容易才找到幸福,没想到苍天待她还是很薄,这么快,就收回了对她的福泽。

一幕幕儿时的记忆,从脑海中如电影花絮一般闪过,光芒璀璨,她心中五味陈杂,后悔这三年来自己自顾着自己,没好好陪过妈妈。

妈妈一直以为自己是幸福的,若是知道自己早在三年前便离了婚,肯定会让她的病情恶化。

她头痛不已,本来以为妈妈的病情对自己而言,便是一项打击了,如今稍微静下心来,才察觉自己根本就没有去想过后果,这么快让杜叔叔带妈妈来,她根本就连安排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冷天澈如今又偏偏去了欧洲出差,这撞山之下,她都不知道到底该如何瞒天过海。

让她去找闻人臻演戏,这实在令她为难,离婚之后,他便不想跟他扯上关联,更何况在他跟沈念初如今琴瑟合璧,她更加不能去打搅。

再说,即便自己真去找他,也要看他脸色,还要看他心情,想必他闻人三少没有那个空余闲情逸致陪自己友情出演这一出戏。

季璃昕有些愣怔,片刻之后嘴边漾出一个苦笑。

这些都是自己的事情,为何自己没想过靠自己呢?不能过分依赖别人。

只是妈妈,哎……

她目光略垂,触及的是自己圆滚滚的小腹,这肚子即便她有心遮掩,也无力掩饰。

这孩子,原本就是一个意外,那一夜发生的意外,让她措手不及,怀孕也是一个意外。

那一夜,她浑身疲软,耗尽了最后一丝精力用催眠消除了他那一夜的记忆。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只要她不说。

那一晚,她只专注于除去那个人的记忆,却遗忘了他们没做防护措施,意外让这个孩子来到了世上,而她那一夜太累,第二天起来又匆匆离开,等到想起事来,已经是第三天了,错过了最佳的避孕时间。

或许,这个孩子注定要来这个世上。

因为她想拿掉的时候,医生说若是这孩子不留下,她以后可能没孩子了,因为之前她流过产了,而且她的子宫壁比一般女人来得薄。

催眠,她在研究生生涯中辅修了一门催眠学,这一门课,连冷天澈跟宋柯都不知道,她是跟同系的一个同学一起入选的,那导师是个怪人,不过却是那方面的顶级专家,从动物催眠学研究到人体催眠学,不放过任何改善人体记忆的蛛丝马迹。

还发表了多篇与催眠相关的学术论文,可谓是催眠界的泰山北斗,他热衷于此,并把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催眠研究,听说他就是因为对催眠如痴如醉,忽略了家庭,老婆跟人跑了。

此后,他便把催眠研究当成了他的小老婆。

这导师是个怪人,之前说了,入选他课的学生寥寥无几,但是有个要求便是不得对外公开自己修了这门课,这甚至不在学校的档案中记录,换而言之,修他的课,不仅需要资质奇佳,还修不到学分的。

不过,季璃昕当初还是修了,因为对催眠这门课的好奇,她入选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记忆力很强大,过目不忘,怪导师就是看中了她这一点,对她严加操练。

怪导师的要求很多,记得跟自己一起入选的同系同学因为受不了怪导施压的压力,中途退出了,坚持熬到最后的就季璃昕跟另外一个计算机系的男生。

她研究的方向是如何使用催眠消除记忆,而那男生研究的方向是如何使用催眠恢复遗忘的记忆。

她记得怪导师问过他们为何想要学这个,那男生的回答是因为一个女人,而自己,那个时候的回答呢?竟然忘记了。

透过光鉴可人的镜面,看到自己的眼眶发红,虽然没流泪,但是在别人看来,自己肯定是哭过,根本就无法解释,还无从解释。

她掏出手机给王伯打了个电话,说机场碰上了一朋友,不坐他车了,让他先回去。

她在流理台前,狠狠洗了一把脸,觉得自己看上去正常了些,才转身往外头走去。

走了十来步,她无意环顾四周,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那分明是宋柯的背影。

她绝对不会认错的,绝对不会。

他走得很快,而且跟自己之间的距离在逐渐拉长。

她毫不犹豫,小跑了起来,在人群中穿梭,“宋柯。”

她大声喊了起来,为何那个熟悉的背影越走越远,为什么他就不能转个头?

她不气馁,她一定要追上去……

三年后 第二十一章

季璃昕深吸了口气,让空气充满窒息的胸口。

“宋柯。”

她又喊了一声,在噪音的洗涤下,清冷而激动的嗓音传回自己的耳内,变得有些模糊了。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的脚步连停滞一下都没,难道自己认错了?不可能的。

她目光只顾着盯着那个穿梭的身影,没有注意脚下,不知道被哪个人绊了一下。

忽然,她希翼的目光中,漾满了浓浓的惊恐,她的身体倾斜,歪着向地上栽去,她的双手本能地伸出,护住腹部。

陷入黑暗中,她的脑海中出现了宋柯的影像。

那是一张斯文温雅的俊脸,他的双眸,在打量或者沉思时,习惯性半眯着,沾染了笑意的薄唇微微上翘,笑得那般温柔。

她记得在他坠崖的刹那,那一双温情的黑眸眼底染上了彼岸花一样的绝艳。

她的小腹很疼,很疼,她甚至还听到“血”,“流血了”之类的言语。

身体重重撞击上白色的地砖时,即便隔着衣料,地面给人的感觉,还是很冷,阵阵的寒意在骨缝中凝聚,冻得她浑身颤抖。

慢慢的,寒意消退,痛觉麻痹。

她的身体被一双很有力的臂膀抱了起来,“宋柯……”她的轻声呢喃,被湮没在周围的人群中了。

可是,抱起她的人,却听到了,挺拔的身躯一僵,然后皱了皱眉。

“让一让。”

手上沾上的鲜血,跟他黑瞳周围浸着血红的颜色相形见拙。

他的下颌贴在季璃昕的脸颊上,暖意从肌肤蔓延开来,她不在颤抖。

漆黑的眸深邃似海,却隐隐乍现几许压抑的恐慌。

“让一让。”

声音却克制不住,无端地朝着眼前黑压压一片围观人群吼道,一贯的优雅风度,荡然无存。

或许是被他凛然的气势震慑住,又或许被他眼底的冷冽给冻伤,围观的人,一个一个自动地开始后退让道。

他原本想自己开车的,后来想想作罢,抱着她进了一辆出租车。

“机场医院。”

他报了最近的医院名字,这个机场最近的医院便是离此处十来分钟车程的机场医院。

他的视线,情不自禁的又移到她的脸上,他蹙了蹙眉,神情恍惚。

刚才在机场,他是去接人的,没想到无意间听到身旁有人惊呼,“那个孕妇跌倒了。”

孕妇这个敏感的字眼,飘入耳际的刹那,他的眼神跟着声音无意识地游移,定点,而正好撞到她倒地的惊险一幕。

当那惊险一幕纳入眼底的那个瞬间,他发现自己所有的理智跟冷静,都付诸流水。

等到他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张开了双臂,而身侧的人,用异样的眼神睨着自己。

他毫不理会,明明隔了七八十米之遥,加上周遭的声音很吵闹,他根本就听不到她身体撞击砖面的声音。

周遭一片混乱,他听不清楚。

手握成拳,慌张压迫着他的神经。

近距离看,这一场合,愈发的触目惊心。

她蜷缩着躺在地上,身上的血,染红了她雪白的孕妇裙,染红了她的双手。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她就要离开了,因为她的脸色惨白,神情凄然,他本能地将陷入无意识中的她抱了起来。

而抱起她的那一刻,他发现她迫不及待的想要从他的身上汲取点温暖和安慰。

他听到了一个含糊不清的名字,“宋柯。”

然后,她不再说话。

他不明白,听到这个名字,他为何心头会浮现淡淡的失落。

坐上车的时候,他找回了几分游离的思绪,为何她嘴里吐出来的不是冷天澈而是宋柯?

宋柯,这个人,他知道,跟她结婚之前,他调查过她,宋柯是他大学时期的男友,后来跟冷天澈同期出的国。

这个名字,却从未从她嘴里吐露过。

难道无意识中的呢喃,才是她心灵最深处的心声吗?

沈童曾经说过,“闻人你总喜欢把在乎的人放在心里,那从不提起的人,就是你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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