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才是最红的牛郎啊,所有女孩都喜欢你。路明非随口说,不像我,就算把我放到牛郎店里穿上牛郎的衣服,我也只是个端盘子的。
他想说你随便哭哭笑笑就能让人心里那么难过,我这种糙汉都被打动了,要是个女孩还不跟你落下泪来。
其实每个人都在表演,人生就像是一出戏,你在戏里扮演的总不会是真实的自己。源稚女轻声说。
也不一定吧,老大就总是本色出演啊,我也很本色,不同的就是老大演高帅富,我演屑丝而已。
屌丝源稚女问。
网络词语,说那种没有存在感的路人甲路人乙,活该一辈子暗恋班里的漂亮女生。进阶状态是中年怪蜀黍,终极状态是老卢瑟。路明非很高兴能找到这个话题把源稚女的注意力引开,说这个他丝毫不觉得伤心,他已经习惯于自己是屌丝了。
你也是个演员,只是演得不太好。源稚女自顾自地画眉。
哪有,我这么憨厚,有什么说什么,从不搞伪装。
你是个很孤单的人,但你会故意说很多话来掩盖,不是么
路明非一愣,立刻想用话遮盖过去:算不上孤单吧,偶尔有点没意思,不过吃吃喝喝很快都会过去。说完他才想起,自己下意识地在遮掩什么,果然被源稚女说中了。
那是你在逃避,只要你跑得够快,孤单就抓不住你,但有一天你会累得跑不动,孤单不会,它迟早会追上你。
照你这么说我不是没救了
你心里喜欢什么人吧但没法跟她在一起,跟她在一起就有救了。
路明非一怔,心说我暗恋某人你都能看得出来
源稚女从化妆镜里看着路明非:我也不是故意要观察你,我是个演员,观察别人是我的习惯。第一次看你照片,我就觉得你在伪装,但你藏不住自己。你心里的那个人太强,总是要不顾一切地撕破伪装跳出来。你心里的那个人,是值得敬畏的。当你把他放出来的时候,你才是本色出演。
路明非心里动了动,源稚女后面的话他根本就没听进去。
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就是诺诺其实一直都知道他的心事。诺诺的外号是红发巫女,号称会用塔罗牌算命,这只是她跟大家开的一个玩笑,她根本不用借助任何牌就能算出对方的心事,她有侧写的能力,路明非曾经亲眼见过她那灵巫一样的感悟能力。那么诺诺怎么可能猜不出他的心事呢连源稚女都猜得出来。但诺诺从未表示过,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心沉沉地往下坠,原来诺诺跟陈雯雯是一模一样的。女孩们才是好演员,她们什么都知道,但她们不想提起。她们也许希望你知难而退,也许是根本就不在乎。
也许只有绘梨衣那种笨蛋小怪兽才是他路明非承担得起的女孩,她的喜怒哀乐路明非不用猜。这个时候他忽然有点想念绘梨衣,希望她回去之后一切都好。
我看起来怎么样源稚女站起身来。
路明非上下打量他:蛮好的就是还缺那么点儿气势。你要记得控制情绪。
放心吧,今天是我和哥哥重逢的大日子,我会控制住。源稚女点头。
路明非忽然想起不在恶鬼状态的源稚女其实算得上一个很乖的弟弟:其实我也有个弟弟,他小时候老跟我抢电脑,我可烦他了,但今天回头去想,我已经不讨厌他了。
为什么
要不是他当年跟我抢电脑玩,我不是更孤单了么当年我们还睡在同一间屋里的两张竹席上,大夏天的他晚上睡不着就冲我扔纸团子。路明非说,我就那么一个弟弟,所以他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他的。
他似乎听到了阴阴的冷笑声,下意识地扭头看去,路鸣泽却并不在他的身后。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魔鬼版的路鸣泽特别讨厌小胖子版的路鸣泽,真奇怪,分明是两个天差地别的人,却有同样的名字。小魔鬼那么清秀高贵,不贱的时候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却那么讨厌那个没追求的小胖子,小胖子在他眼里不该是尘埃一样渺小的东西么
路明非摇摇头,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时间差不多到了,你哥哥会在夏月间等你,记得一定要镇静。
明白的,谢谢你,路君。风间琉璃用力点头。
源稚生端坐在夏月间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草香。
纸烟是不会散发出这种味道的,那是手工烟丝燃烧时散发的烟味。源稚生赶到歌舞伎座的那一次,源稚女已经提前离开,只留下满室的烟草香,就是此刻夏月间里的味道。想必不久之前源稚女曾在这间屋子里抽过烟。
源稚生大致能明白弟弟为何要在谈判之前单独坐在这里抽烟,他自己在桌边坐下,也不由自主地摸出纸烟来叼上一根。这是个太过重要的见面,双方都想演练一下,可是想象桌子对面坐着那个人的时候,又会不由自主地慌乱,就想用抽烟来掩盖。
夏月间是高天原里风景最好的包间,打开两扇木门,门外皓月当空,一条河从不远处流经,河边生长着樱树和枫树,河中月影浮动。很久没有这么好的月色了,源稚生也很久没有时间和心境欣赏风景了。这个环境让他觉得很舒服,他渐渐地放松下来。
事到如今,神已经死了,猛鬼众的主力已经湮灭,王将纵然可怖,却也不敢公然在蛇岐八家面前现身。战争接近结束,一切都会渐渐好起来,他确实应该坐下来跟龙王
好好谈谈。
尽管在橘政宗面前表达了再杀源稚女一次的决心,但在知道源稚女还活着的时候,他确实感觉到了某种悸动,似乎心底的某个死结略略地松开了。这些年来他一直重复地做着噩梦,梦见幽深的井底一双无神的眼睛仰望天空,他从井边俯下身去看那具尸体,尸体慢慢地伸出手来把他拉向井中,源稚生无法抗拒。尸体就是源稚女,源稚生亲手把他封在那口井中。这辈子源稚生都停留在那噩梦般的时刻,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弟弟,亲手埋葬了他。
就因为弟弟是个鬼。
回到那个凄惶的雨夜,那些用女孩身体制造的蜡像默默地站在地下室深处,恶鬼般的弟弟在灌满了化学试剂的浴缸中哼着歌操作,那一刻源稚生被铺天盖地的绝望吞没了。对他来说,从那一刻开始,那个管他叫哥哥的男孩已经死了,只剩下魔鬼把弟弟的躯壳作为衣服来穿,他必须杀了那个魔鬼,他可以强忍心中的悲痛,但他不能背叛正义,他是正义的朋友直到最后一刻源稚女都没有想到要反击,只是茫然地搂着他的脖子叫他哥哥,源稚生咬着牙拧动刀柄,呼啸的血泉从弟弟的胸口涌了出来。
这是他为正义支付的代价,他已经为正义支付了太高的代价,从那以后他再也不在乎对鬼使用暴力,唯有一次就是在遇见樱井明的时候,那个孤独的男人带着嘲讽的神情对他说:他们都说天照命会让每个人看见阳光,可我们这种生在黑暗里的蛾子只会被你的阳光烤成焦炭。
那一刻源稚生的心剧烈地颤动,是啊,他是皇,是伟大的天照命,但他没法让每个人看见阳光。他的亲弟弟已经被那炽烈的阳光烧成了焦炭。
所以他才会想要逃走。他厌倦了杀戮,只想要平静地度过余生。
但命运给了他第二个机会,许多年后源稚女再度来到他面前,眉眼间依稀是当初的模样。
异日重逢,我该以何见你以沉默、以泪水,还是以刀锋我如警惕恶鬼那样警惕你,却又忍不住要用尽一切力量拥抱你。
风魔小太郎和樱井七海都不清楚今天源稚生来这里的真正意图,源稚生在寻求一线机会。那线机会是从源稚女刺杀王将开始的,源稚生并不知道源稚女为什么要杀王将,但多年之后,在对王将的战争中他们这对兄弟终于又站在了同一阵营。
这些年无论你在哪里,你是谁,你与我为友还是为敌,都无法改变你我的过去
在我们都很孤单很无助的时候,是你陪了我那么多年。
所以源稚生今天要来这里,哪怕只有一线机会,他也要抓住。
烟烧完了,烫到了源稚生的手指,他从绵长的思绪中惊醒,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重新戴上耳机。
报告情况。他说。
花组报告,以高天原为中心,附近的十六个街口仍在我们的控制中,没有任何异常。
牙组报告,狙击手全部就位,全方位覆盖高天原。
铁组报告,一楼大厅、二楼餐厅和顶楼天台一切正常,控场人员每30秒报告一次。
鹤组报告,忍者武装直升机正在高天原上方执行空中巡逻任务,雷达监控表明周围街区一切正常。
很好。源稚生说。
为了这次谈判,蛇岐八家可谓大费周章,除了风魔家的忍者部队被留在了红井,负责看守那口沉积着龙类亚种尸骸的储水井,其余精锐都被集中到了新宿区来,人员动用规模不亚于在海面上阻击尸守群。
从天空到地面,乃至于下水道里,蛇岐八家建筑了360度的立体防御。放眼东京范围内,没有任何一个势力能打破这样的防御圈,大家长和龙王的谈判绝不允许被干扰。
源稚生闭目养神,等待着那一刻到来,走廊上响起轻轻的脚步声。
警报声撕裂了夜色,高分贝的声浪一站接一站地传递,有人拉响了防空警报,十几秒钟里,偌大的东京城内都回荡着刺耳的警报声。
源稚生霍地起身,看向窗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防空警报是最严重的城市警报,动用防空警报意味着通过电视和广播警告市民都来不及了,危险在瞬息之间就会降临。
猛鬼众么猛鬼众有实力对新宿区发起空袭么这完全不可能就算猛鬼众能弄到少数几架轰炸机,这些未获许可的飞机也不能飞进首都导弹防御圈,那个防御圈由爱国者3型导弹和雷达网组成,堪称铁壁防御。
一楼舞池中狂欢的人们也被惊吓到了,防空警报的声音锐烈,连强劲的迪斯科音乐都压不住。所有人的手机在同一刻响起,铃声汇成另一种可怕的警报声。
风魔小太郎摸出手机,刚刚是东京气象局对全体市民发送的警报,警报内容极其简单:各位市民请注意,前所未有的强劲海啸即将进入东京湾,请居住在沿海区域的市民紧急撤离,无法及时撤离的市民请在地下室或者建筑物的高层躲避。
隐约有巨声从东边袭来,轰轰然仿佛雷霆,天地间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真的是海潮声,风魔小太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新宿区距离海边大约有十公里远,在这里怎么能听见潮声
地面在震动,仿佛成千上万只大象组成的象群在街上跑过,舞池顶上的巨型水晶吊灯像钟摆那样剧烈摇晃,穿着细高跟鞋的女人们和桌面上的玻璃酒杯一起震颤,摇摇欲坠。
鹤组鹤组报告情况外面怎么了风魔小太郎摸出对讲机大吼。
耳机中只有沙沙的电离声,严重的大气电离现象干扰了无线通信。大气电离现象能够干扰近距离无线电通信,这种情况只发生在太阳黑子爆发或者核爆炸的情况下。
苏恩曦惊得起身,想去外面看看动静,但她也跟客人们一样穿着高跟鞋,没跑两步就一个趔趄跪在地上。这种时候还是座头鲸有一店之主的风度,大吼道:可能是地震保护客人们疏散
把守各个出口的执行局干部蜂拥上楼,无论发生什么事,首要的就是保护大家长脱离危险。
能亲眼看到危险逼近的人只有大家长自己,源稚生站在寒冷潮湿的狂风中,向大海的方向眺望。乌云平铺着推来,几十秒内,原本晴朗的夜空被翻滚的积雨云盖满,暴雨从天而降。
月光彻底消失,千家万户亮起了灯,城市在某种即将袭来的灾难面前战栗。
一切都说明某种异变正在发生。源稚生全身骨骼爆响,龙骨状态在一瞬间完成,他再度成为绝世的皇。他拔出蜘蛛切和童子切,踢开木门走上阳台,站在狂烈的海雨天风中。
他果真看见了大海涌来,百米高的水墙一边推进一边发出雷霆般的巨声,所过之处,无论汽车、树木还是棚屋都被举上潮头,几层楼高的建筑在它面前就像是沙滩上的卵石。
源稚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根本不是他所能抗衡的力量,那是浩劫
狂潮推进到距离高天原大约一公里的地方,在一片位于高处的商业区受到了阻碍,数十万吨海水碎裂为泛着白沫的激流,沿着大街小巷涌入新宿区,浩浩荡荡的大河穿行在高楼大厦间,几层楼瞬间就被淹没,高楼上的广告大屏犹然播放着三井三菱和富士佳能的广告。盛世和末日相距如此之近,似乎象征着远古巨龙对脆弱的人类文明的嘲笑。
此时此刻,东京都气象局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中,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地质和大气变化在不到半个小时内席卷了东京。
打印机发疯地喷出记录纸,首席科学家宫本泽发疯似的扯过来看,陡峭的曲线溢出了有效范围,安装在近海海床上的仪器设备已经失去了监测海潮的能力。
最早发现海啸的是美国的间谍卫星。这颗间谍卫星是用来监控日本和周边国家的,日本政府抗议过多次,但这一次它发来了关乎东京都存亡的情报,近海的火山带以前所未有的烈度爆发,一个迄今为止从未观测到过的海啸激波正在向东京都推进。
高达百米的狂潮沿路摧毁了东京都气象局设置的所有浮标和监测仪器,所以东京都气象局对于即将到来的危机毫无觉察,十几分钟前他们还喝着咖啡讨论最近诡异的气候变化。
东京湾附近的防波堤在百米级别的海啸面前形同虚设,海水侵入陆地,潮峰以每小时80公里的高速向着内陆推进,到达新宿区的是第三波潮峰,十几分钟内,东京都的三分之一区域被海水淹没。
港区已经变成了废墟,万吨巨轮被史无前例的海啸卷着撞裂了防波堤,房屋被成片地掀起,跨海大桥垮塌,数以万计的集装箱淹没在海潮下方。
其他地区的损失报告还没有出来,报告出来也毫无意义,因为灾害强度还在不断上升,东京都这个巨人在持续失血,此时此刻一切的救灾手段都形同虚设,气象局也无法预料下一步的变化。
能做的事情只剩下祈祷了么
同时袭来的还有12级狂风和暴雨,十几分钟内降雨量已经超过了l00毫米,这在许多少雨的城市,是整整一年的降雨量。
宫本博士宫本博士首相官邸打来电话,要气象局给出解释,为什么没有预报为什么没有预报年轻的接线员握着电话大吼。
宫本泽狠狠地推开他,冲上露台,海水已经漫到了气象局的楼下,整个一层都被淹没了,周围的高楼大厦也都站在洪涛大海中。宫本泽死死地盯着西边看,仿佛那里的云层里藏着他的死敌。
西边的天空里传来了另一种轰然巨响,仿佛一门直径数公里的巨炮发射了,几秒钟后西边的天空被照成了火红色。
富士山喷发了一名下属冲上露台来大吼,但看到眼前这一幕他就知道宫本泽在等什么,富士山喷发的火光全东京的人都能看见。
那确实是宫本泽的死敌,也是日本所有气象专家和地质专家的死敌,那座火山之父的喷发,说明地壳深处的岩浆已经彻底沸腾了,近海火山和陆地火山在地壳深处是相通的。
震波逼近东京10、9、8、7负责监控震波的同事大吼。
烈度高达八级的震波来袭,把满屋的人都掀翻在地。接线员撞在墙角,撞得头破血流,还抓着话筒高喊摩西摩西,宫本泽一把抓起他的衣领,抢下话筒凑到耳边:
首相先生,别问这个可怜的家伙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事到如今解释也没用了,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制止这场灾难。听着不会有预报,也没有应对方案唯有一条建议,
他深吸了一口气,赶快逃命去吧,你留在首相官邸也没什么用。
他挂断了电话,站起身来整了整西装,四下扫视:都避难去吧,防空洞是靠不住的,地势低的地方也待不住,去空旷的高地,那里最安全如果还想做什么的话,就为东京祈祷吧。
这个平日里庸庸碌碌的中年人,忽然变得凛然生威,就像长刀在手的武士。
可是一名下属战战兢兢地说。
混账你们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在这种级别的灾难面前,你们跟普通人一样无助走快走沿路上招呼大家去空旷的高地,你们能做的就这么多宫本泽大吼。
他龙虎般的声威镇住了所有人。其实气象局的人何尝不想逃走呢只不过作为科学家的尊严不允许他们放下手中的工作罢了。但事实就像宫本泽说的那样,他们已经失去了作用,这种级别的灾难远远超过了人类的认知,他们能做的就是像普通人那样奔逃,并把正确的逃生方法告诉沿路遇见的每个人。
偌大的办公室在几分钟内就撤空了,最后一个走的是那个头上鲜血淋漓的接线员,他从东大毕业不久,是地位最低下的实习生。他呆呆地看着宫本泽在控制台前坐下,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一边拷贝数据一边向所有渠道发送灾难警报。
前辈接线员喃喃地说。
走吧,其他人都没用,你更没用了。宫本泽冷冷地说,但总得有人留下来看着这场灾难发生,把它记录下来,这些数据对将来的研究有用。你将来要变成有用的人,分析我记录下来的数据
他瞟了一眼接线员,眼风锐利如刀,放声大吼:现在滚
接线员深深地鞠躬,追着那些夺路而逃的同事们离开。玻璃接二连三地破碎,狂风暴雨横扫办公室,宫本泽坐在控制台前,借助大气层外的气象卫星俯瞰地面。
作为宫本志雄的叔叔,他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是神的苏醒。人类是无法跟那种高高在上的东西抗争的,能够踏上战场的,只能是他们这些混血种。
巨型水晶吊灯坠落在舞池正中央,破碎的水晶碎片四下飞溅,割伤了旁边女孩的裙子和身体,这一幕透出惊心动魄的美艳,也透出浓烈的末日气息。
墙壁自下而上出现裂痕,海水以极大的压力迸射出来,形成白色的水龙。一个年轻女孩被当胸击中,吐出大口的鲜血,座头鲸抢步上前抱住了她。一分钟内舞池中水深齐腰,几分钟前还是歌舞升平衣香鬓影,此刻这些衣着轻薄的女孩哭喊着在水中跋涉。她们根本不知道撤离的通道在哪里,就是想跑,跑得越远越好。遍地散落着高跟鞋、坤包和项链耳坠,工薪阶层的女孩如果能拥有这些奢侈品中的某一件都会开心好几个星期,但这时候人们连看都不会看它们一眼。
他们并不知道高天原的情况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这座旧式的天主堂非常坚固,否则在海啸激波到达的第一瞬间它就倒塌了。
花组花组樱井七海呼叫。
无人回答,她立刻明白了,在这种情形下,负责控制街道交口的花组已经不存在了。至于在高天原内部控场的铁组,此刻跟客人们一样挣扎在水流中。
能够幸存下来的只有负责狙击的牙组和负责空中防御的鹤组,他们的头顶上还盘旋着两架忍者轻型武装直升机,那是能够帮助他们迅速撤离现场的东西。
牙组鹤组樱井七海呼叫。
情况无法确定海潮进入新宿区重复一遍海潮牙组组长的报告被枪声打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的惨叫。
樱井七海听出那是军用霰弹枪的声音,属于民间禁用的大威力武器,跟黑帮常用的打猎用霰弹枪完全不同。有人正在使用这种军用武器清除狙击手,牙组已经失效。
这都说明有人提前知道超级海啸的爆发,所以进攻时间才能被计算得那么精确。
海啸摧毁防御圈的同时,进攻开始。
鹤组向高天原楼顶迫降大家长在三楼重复一遍大家长在三楼优先带大家长撤离樱井七海下令。
鹤组明白鹤组明白正在靠近中
风魔小太郎的手机响了,打进电话来的是宫本泽。听完电话之后,他整了整和服起身,在慌乱的人潮中,这个老人坚硬得像块礁石。
苏桑,以你对龙族的了解,我想你已经明白正在发生的是什么事了。风魔小太郎盯着苏恩曦的眼睛。
神的苏醒。苏恩曦的声音微微颤抖,只有神的苏醒。
我想这件事也超出了你的预料,否则你也不会留在这里陪我喝酒聊天了。风魔小太郎幽幽地问。
人格担保我什么都不知道苏恩曦脸色惨白瑟瑟发抖,显然是给吓傻了,地震了么
她平日里镇定自若,导致风魔小太郎总是忽略她的年龄,把她看作平起平坐的合作伙伴。此刻大难临头,苏恩曦表现得就像个被猎食动物逼近的小白兔,风魔小太郎才意识到她只是个年轻女孩,无论多么聪明狡诈,面对真正的战场还是会惊慌失措。
真那么简单就好了,快逃吧,趁还来得及。风魔小太郎冷冷地说,这时候全世界的金钱都救不了您。
虽然不能绝对肯定苏恩曦跟这起事件无关,但风魔小太郎还是决定任她离开。成年人看到可恶而好看的小姑娘吃了亏,委屈得要哭出来时,心里对她的厌恶感总是会降低的。
谢谢谢苏恩曦摘下脚上的高跟鞋,混入奔逃的人流中。
风魔小太郎没时间管苏恩曦,他必须去找源稚生。高天原的见面看起来是一个陷阱,蛇岐八家的绝大部分精锐都集中在这里,大家长也在楼上,风魔小太郎必须保护源稚生逃离。
果然还是不能相信那个男人风魔小太郎低声说,他心里想的是源稚女,他想兄弟感情令源稚生放松了警惕。
他抽出怀剑。他带着这柄剖腹用的小刀,原本是用来象征心中的决意,现在却要用它作为武器。铁组干部们涉水来到他身边,十几个人,这就是风魔小太郎现在能调动的全部力量。
风魔小太郎转过身,看见樱井七海也挽起了和服袖子,解开了和服的下摆,手中同样提着锋利的怀剑。
客人们正合力想要拉开那扇沉重的大门,想要逃离高天原。那扇门里面是钢芯外面包着上好的楠木,名家雕刻,重量超过一吨,由电机驱动,象征着高天原的体面,但现在就是它阻断了逃生的路。消防通道也失效了,滚滚白浪正通过消防通道灌进来。
风魔小太郎带着铁组冲向三楼,刚刚走到楼梯间就听见楼上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风魔小太郎伸手把冲在最前面的那名执行局干部拉了回来,下一刻密集的弹雨迎面而来,同时有几个人身上溅出血花。
身穿蛙人服的枪手控制了楼梯间,他们的蛙人面具上有飘逸的鬼字,猛鬼众。
闪开风魔小太郎跳上楼梯扶手,仿佛蜻蜒落在荷叶之上。他在弹幕间急速地奔跑,怀剑带着灿烂的银光,切开了枪手的咽喉。
虽然很老了,但他仍旧是忍者之王,别说他手中还有一柄怀剑,就算给他一枚刮胡刀片他都能杀人。如果猛鬼众认为几个枪手就能阻挡他跟大家长会合,那就太低估蛇岐八家的家长们了。
源稚生踢开门冲上天台,闪电撕裂云层,借着电光他看清了东京。
绝望的东京。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大海,重重黑浪奔涌而来,拍在废墟上溅起白色的水沫。海面起伏,看上去就像是一望无际的荒原,枝形闪电坠落在水面上,像是奇诡的巨树从黑色荒原长进了云层。
受灾更重的是远处临海的区域,高楼大厦倾斜,断口处向着天空伸出钢筋,有两座楼相对着倒塌,楼顶撞在一起形成了孤独的人字形。
城市变成了群岛,楼宇变成了一座座小岛,岛屿之间黑色的海潮起伏。
怎么会这样他们分明已经杀死了神,红井底部堆积的、布满水银斑的尸骨可以作证。岩流研究所的生物专家已经反复地查看了那些尸骨,确定没有幸存者。那些生物狰狞得超出任何怪物画家的想象力,爬行动物、哺乳动物和鱼类的特征会出现在同一个个体的身上,体长超过两米的大型盲眼鳗鱼,却进化出了狮虎般强劲的前爪,某些生物形似巨蟒,但脊椎却是开叉的,有两个甚至三个头,一切的一切恰如橘政宗所说的多年之前被拉斯普京关闭的洞穴,神的胎血令地下河中的生物集体变异,呈现出混乱的进化。生物专家未能从那些死去的生物中辨认出神来。
难道说神并没有随着赤鬼川的水流入红井王将已经得到了神
源稚生很清楚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做什么,鹤组的直升机必然会尝试救援他,此刻那是唯一能快速离开高天原的交通工具,源稚生必须立刻回到源氏重工,没有他就无法组织新的防御。
鹤组果然来了,武装直升机顶着狂风暴雨靠近高天原,飞机上的人向着源稚生挥舞手臂,把软梯扔了下来。
源稚生还没来得及去抓软梯,明亮的火光就贯穿了直升机。忍者在轰然巨响中化为火球,巨大的旋翼和机身脱离,斩入一座摩天大楼。
那是单兵用防空导弹,发射导弹的人站在急速逼近的快艇上。那些敏捷的小船在激荡的水流中跳跃着前进,从四面八方包围了高天原,快艇上满载身穿蛙人服的男人,他们手中端着军用霰弹枪。就是这些人清除了负责狙击的牙组,他们在水下潜行,然后忽然冒出水面开枪,牙组的精英射手们一个接一个倒下。
巨大的黑影突破云层缓缓地下降,又是那艘硬式飞艇,它在风中剧烈地颤动着,但飞行姿势依旧稳定。硬式飞艇的抗风能力远远超过飞机,鹤组降落得冒生命危险,硬式飞艇却仍能准确地把货物降在高天原的楼顶。一个集装箱从天而降,砸塌了天台的地面。箱体表面开裂,婴儿的哭泣声从那道裂缝中泄露出来,蛇形的黑影也从裂缝中爬了出来,它们缓慢地蠕动着,似乎嗅到了源稚生的气息,猛地振作起来,嘶叫着直起身体,仿佛一株株大树在源稚生面前长了起来。
快艇上的人扔出铁钩,勾住了高天原的墙体,把快艇固定在外墙上,枪手们从窗口跳进高天原,踢开每扇门,不问任何话直接开枪。死侍完全不顾猛鬼众的枪手,它们眼里只有源稚生。
源稚生迅速得出结论,一是猛鬼众确实有控制死侍的办法,二是猛鬼众没准备让任何人活着离开高天原。要想离开就得亲手杀出一条血路,好在这恰恰是他擅长的事
电梯门打开,放出的竟然是满满的一电梯水,路明非彻底懵了。
他把源稚女送到电梯口,忽然听到防空警报声,然后是潮水声,地面震动,跟着他们就被激流冲向走廊的另一头。水从齿缝和鼻孔里钻了进去,货真价实的海水,一股苦咸的味道。他头晕目眩,毫无意义地扑腾,最后还是源稚女一把将他拉出水面。
他吐出几口水,看清了眼前的情况,走廊在瞬息之间变成了河流,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白水滔滔。水深超过两米,他们够不到地面,抓着壁灯的灯座才没被激流冲走。
顶灯一盏接一盏地短路熄灭,黑暗逐渐笼罩了他们。
这这怎么回事下水管道开裂了么路明非结结巴巴地问。他用尽所有的逻辑思维,能想到的合理解释就是下水管道开裂了。
不,是王将来了源稚女轻声说,他来找我了。
他在哆嗦,而且哆嗦得越来越厉害,正在失去控制。分明连王将的影子都没看到,他却被恐惧抓住了。
别瞎说没有的事儿路明非赶紧安慰他,王将就算来了他也得会游泳才行
这倒是实情,如果在这种情况下王将真的忽然出现,想必也会穿着泳裤戴着泳镜,因为高天原已经变成了海。
不,你不明白,王将真的来了他不会允许我和哥哥见面的,从我遇见他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逃不出去了。源稚女的眼睛里泛起死亡的灰色,他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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