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汉急道:“你别作姑娘打扮,外面坏人多,小心他们打你主意。”姑娘道:“街上到处是女孩儿,也不见人打她们主意,你少说话等著就是。”说罢掉头跑了。江轻逐看得明白,这姑娘哪是怕丢脸,分明对白离心生好感,不想他瞧见自己灰头土脸的模样。那莽汉一个人等著无聊,见江轻逐也是孤家寡人,便蹭过来与他搭讪。江轻逐本不喜这chu枝大叶的傻愣之人,谁料莽汉过来瞧了瞧他道:“我方才不是说那白衣少爷,说你哩,你怎的穿得这麽白。”江轻逐见他傻得有趣,反倒笑了。那人见他发笑,老大不高兴道:“你笑甚麽,我可不是乡下人。”江轻逐道:“那你是哪里人?”莽汉道:“我家在江陵。”
江轻逐瞧他风尘仆仆确实走了不少路,就道:“江陵到此路途遥远,你们千里迢迢特来给柳神枪拜寿麽?”这人道:“甚麽柳神枪,我都不认得,我陪师妹出来玩儿,路过这里瞧个热闹罢了。”江轻逐方才见他拳法生猛,g基扎实,又问道:“你叫甚麽,你师父又是谁?”那人道:“我姓朱,叫朱万,我师妹叫卜秀灵,我师父叫卜振山。”江轻逐听了微微一愣,又问道:“风雷拳卜振山?”朱万道:“甚麽风雷拳?我师父叫卜振山,打的不叫风雷拳。”江轻逐好笑道:“那叫甚麽拳?”朱万搔了搔脑袋道:“我也不知道,师父没说过。”
江轻逐笑笑,实在无话可说。过了半晌,仍不见秦追出来,心想兴许道贺的人多了,主人来不及招呼。又等片刻,卜秀灵已换了身衣裳来到跟前。江轻逐瞧她一眼,见她穿一身淡黄衣衫,薄施脂粉,衬得相貌俏丽十分可爱。卜秀灵见江轻逐在瞧她,过去拉了拉朱万的衣袖道:“师哥,我好啦,我们进去吧。”朱万道:“里面人多,你小心别走散了。”江轻逐见兄妹二人不谙世事,就道:“你们没有请帖,怎麽能进,别被人赶出来。”朱万诧异道:“我们去瞧瞧热闹,道个福拜个寿,又不吃他的,要甚麽请帖。”
江轻逐道:“这话不错,可别人未必像你这麽实在。骗吃骗喝的多了,若谁都能进,岂非乱了套。不过你若报上你师父名号,定然就能让你进了。”朱万不解道:“这又是甚麽道理?”卜秀灵机灵,说道:“爹爹名气响,知道的人多,我俩第一次出门,又有谁认得,自然是不让进的。”朱万道:“不进就不进,有甚麽稀罕,我们不去了。”
卜秀灵惦念白离,眼见朱万转身要走,急道:“师哥你再走一步,我就不理你啦。”朱万平日待师妹如亲妹子一般,对她言听计从,眼见师妹嗔怪,不由自主便停了下来。他转回身,见江轻逐站在柳家墙外,对卜秀灵道:“你瞧这人也没帖子,进不去只好在外面等。人家做寿有甚麽好瞧,咱们去市集上逛,那里的新鲜玩意才多呢。”卜秀灵不答应,两人正闹著,忽听高墙内一阵喝彩,不知里面在干甚麽。卜秀灵眼珠一转道:“师哥,里面好像在比武,你想不想瞧?”朱万道:“甚麽比武?”卜秀灵拉著他到墙g下道:“你听,里面人在喝彩叫好,定是江湖豪杰拜完寿了,在里头比武较艺。”朱万向来爱看人打斗,听师妹一说,心痒难搔,直道:“谁在比武,我瞧瞧去。”说著便要往门里撞,卜秀灵拉不住他,心里没底,怕他冒冒失失闯进去让人笑话,便道:“先不忙去,我看这墙头不高,咱们爬上瞧瞧,若真的好看,再去不迟。”朱万道:“这样好。”
卜秀灵女儿心思,百转千绕,平日与这莽撞师哥在一起总要防他闹笑话,此刻怕再在白离面前出丑,只盼隔墙悄悄瞧上几眼。她身材瘦小,轻轻一跃便上了墙,朱万身子重,轻身功夫又不行,上去便有些麻烦。卜秀灵上了围墙,已在人群中找寻白离,浑然忘了师哥在墙下抓耳挠腮。江轻逐瞧朱万急得面红耳赤,伸手托他一把,将他送上墙头。朱万只觉身子一轻,如腾云驾雾一般,人忽一声窜上来。他低头见江轻逐在下面,咧嘴一笑道:“多谢。”卜秀灵伸手到嘴边叫他小声,幸好院中人多,喝彩叫好声此起彼伏,朱万嗓门大些也无人察觉。他瞧了一会儿,问师妹道:“哪个是神枪柳舍一?”卜秀灵道:“我也没见过,那杆长枪好威风。”朱万道:“这人真有趣,好好过寿怎的还下场和人打架,万一输了岂不难看。”卜秀灵笑他道:“爹说你笨你还不服,这院里个个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英雄好汉,神枪柳家名声赫赫,大家来祝寿,哪有不露几手助助兴的。”她刚说完,听院内又有人齐声叫好,朱万道:“咦?原来这人也会使枪,我方才在门外差点打了他。”
江轻逐本不想看,听他一说起了好奇之心。方才与朱万交手的除了白离便只有秦追,若会使枪,那定是秦追无疑。江轻逐早想瞧他枪法,此时正得了机会,於是也轻轻纵身跃上墙头。
秦追进了柳府,因他平素不爱张扬,江湖上便没甚麽人认得。神枪柳舍一做寿,江湖远客纷纷赶来道贺,府中摆满筵席,光是柳家亲戚弟子便坐了几十桌,席间道贺之声不绝於耳。秦追将贺礼交给管事,再瞧瞧各人送的礼物,奇珍异宝著实不少。他怕江轻逐在门外久等,便想找柳舍一将信送了好快些告辞离去。谁知宾客已全坐好,寿星公却迟迟不露面。秦追等得心焦,又等一会儿,才见一身锦袍的柳舍一从内堂出来。秦追没见过他,只听师兄提过。柳舍一中等身材,略显瘦削,花甲之年不显老态。众人见他出来又纷纷起身道贺,秦追等他走近也站起行礼。柳舍一来不及一一还礼,朝他拱手笑道:“少侠请坐,老朽照顾不周。”秦追道:“柳前辈见外。”
柳舍一x格豪爽,见秦追相貌不凡彬彬有礼,便道:“少侠面生得很,未请教尊姓大名。”秦追道:“柳前辈客气。晚辈秦追蒙恩师陆天机收录门下。因家师云游未归,由晚辈代为恭祝寿辰,柳前辈福寿双至,可喜可贺。”柳舍一又惊又喜,拉了他的手道:“原来是陆掌门的高徒,当真怠慢了,你师父近来可好。”
秦追道:“家师现下已不当掌门,天玄掌门是我大师兄万啸风。”柳舍一抚须而笑道:“陆老弟真会享福,哪像我这般年纪还得c劳。”秦追道:“柳前辈侠名在外,原是要比常人多受些累的。”柳舍一哈哈大笑道:“这是江湖朋友捧我,往我脸上贴金。早年我听陆老弟说收了个小徒弟,一直无缘得见,他当你宝贝一般,我说了几次想瞧瞧,他也不肯,难道还怕我夺爱要去当自己徒儿麽?你师父小气得很,今日见了你,才知道果然少年英雄一表人才,难怪他藏私,偷偷教了这麽多年才肯放你出来见人。”
秦追笑道:“前辈说笑,师父怕我年纪小,玩多了难以收心,这才不让我下山。若柳前辈肯指点武功,师父欢喜还来不及,哪有不肯的道理。”柳舍一道:“按辈分,你该喊我一声伯伯,甚麽前辈晚辈这麽生分。”
秦追顺意喊了声“柳伯伯”。柳舍一十分欢喜,非要拉他去主桌同坐。秦追盛情难却,只得过去坐了,主桌前后左右均是柳家儿女媳婿,坐在当中好生不自在。柳舍一待他坐定,走到厅中团团一揖道:“各位江湖英雄,亲朋好友,有劳各位大驾光临,我柳舍一感激不尽。今日厅上百无禁忌,诸位尽情享用,尽兴方归。”
席上群雄大声叫好,纷纷站起还礼敬酒。秦追等柳舍一挨桌敬酒回来,才又找著机会说话。他自怀中取出江轻逐托他转交的信件,递给柳舍一道:“柳伯伯,我有一位朋友,托我把这信交给你。”柳舍一接过信道:“哪位朋友,怎的不与你一起来。”秦追道:“他家中有白事,身上带孝不便入府道贺。”柳舍一摇头道:“这些忌讳我怎会放在心上,你朋友在门外麽,还不快叫他进来。”秦追道:“他若想来,再有忌讳也拦他不住,想是他不爱这人多热闹之处,柳伯伯就随他去吧。”柳舍一无奈,将信拿在手中看了,一看之下,面露惊讶之色道:“你这朋友原来竟是我姚贤弟的义子?”秦追不知江轻逐信中写了些甚麽,只道:“正是。”柳舍一道:“我几月前就遣人送信去姚家,这信差至今未归,不知路上出了甚麽事。姚贤弟金盆洗手之后我二人走动就少了,他身子可还健朗,家中怎会有白事。”
秦追想他今日悬弧之庆,不便说姚穆风已死平添伤心难过,便推说自己也不清楚。柳舍一看了信神色未变,想必信中江轻逐也没提姚家一门惨死的事。所托之事已了,秦追正想告辞,刚起身便听院中锣鼓声响,柳家后辈弟子挤在一处看热闹,大约请了戏班唱戏。忽然有人笑道:“柳老爷子,唱戏有甚麽好瞧,今日高兴,你总得露两手给咱们瞧瞧。”
第七回
柳舍一笑嘻嘻朝那人望去道:“孔七,这里属你花样最多。大家好好吃酒看戏,动甚麽兵器。”孔七道:“咱们都是专程来瞧柳家神枪的,老爷子不让咱们瞧,今日大伙便赖著不走了。”群雄大笑,纷纷起哄。柳舍一微笑不语,身旁却站起个年轻人,向大家抱拳道:“柳家枪法我学了些皮毛,外公今日过寿,各位叔叔伯伯若不嫌弃,我使几招给大家助兴。”
宾客中有认得这年轻人是柳舍一的外孙丁麒风,当下大声叫好。丁麒风年方二十,少年英俊,手持长枪来到院中四下一揖,一派名家风范,尚未出手已惹来一片喝彩。柳舍一对这外孙极为喜爱,笑呵呵地坐著看他耍枪。丁麒风长枪抖动,刷刷连环枪一出,众人只觉眼前红缨乱晃,连成一片。柳家枪法刚猛沈稳,又是名门正宗,丁麒风有心卖弄,将一杆青龙长枪舞得威武漂亮,引得座上宾客阵阵叫好。柳舍一在一旁瞧著,忽而含笑点头,忽又微微摇头,想是对有些招式不甚满意。秦追也在观看,他枪法是陆天机亲传,与柳家枪大相径庭,以灵巧见长,讲究以内催外,以身代步,虽没柳家枪法好看,但招式求灵求变,更宜克敌制胜。
丁麒风枪法洒脱,院中群雄少有用枪的高手,只觉柳家枪刺扎锁拿招招暗藏杀机,势不可挡,神枪之名当之无愧。柳舍一看丁麒风使一招神龙出海,枪尖朝上轻轻一颤,招式虽正,却总是差了一点,不由暗道可惜,想他年纪轻轻火候未到,仍需多加磨练。柳舍一正自叹息,忽听耳边秦追也轻叹一声:“可惜,这招不用臂力催动,也不致失了准头。”柳舍一心中一动道:“不用臂力那用甚麽?”秦追道:“双臂之力不均,以手舞枪那是蛮力,收放便不能自如。若以内劲相佐,下盘之力由腰至肩,又能再稳上几分。与人交手随机应变最是要紧,好不好看倒是其次。”
柳舍一听他说得头头是道,点头微笑道:“贤侄对枪法倒有见地。”秦追随口评论,此时方觉失礼,忙道:“小侄信口胡说,柳伯伯别见怪。”柳舍一笑道:“见甚麽怪,我听你方才所言,句句都是枪法j要,怎麽是胡说。”他朝院中丁麒风招手道:“麒儿你过来。”
丁麒风向四面宾客谢礼,抱枪走回柳舍一身旁道:“外公,我没给你丢脸吧。”柳舍一笑道:“丢脸倒不至於,不过你光练枪法不练内功,可让人家瞧出来啦。”丁麒风奇道:“我并未与人拼命,使一套枪法又用得了甚麽内力。”柳舍一道:“这是你外公老友的徒弟秦追,枪法高明得很,你请他指点几招。”丁麒风瞧了瞧秦追,他心x豁达,笑著道:“那请秦大哥多指教。”其实按辈分他比秦追小了一辈,但二人年纪相仿,丁麒风脱口而出,柳舍一也不计较班辈,由他们随口称呼。
秦追为难道:“这……柳伯伯神枪无敌天下闻名,我一个晚辈只学了些皮毛,怎敢班门弄斧。”柳舍一道:“麒儿年纪小,你陪他玩玩就是。我不过想瞧瞧你师父教得好不好罢了。”说罢又对丁麒风道,“待会儿输了不许闹别扭。”丁麒风笑道:“怎麽会呢,秦大哥武功高过我,我要输了他也会让我,不会令我出丑。”话已至此,秦追不好推辞,只得站起身来。柳舍一叫弟子带他去选枪,柳家长枪依枪法不同长短不一,略有差别。秦追挑了杆趁手的,拿在手中颠了颠,份量也不差,便走回院中。群雄见丁麒风一人演练还有些意犹未尽,此时瞧见又有人上来,似要对打拆招,更是兴高采烈拍手叫好。
秦追在院中站定,对丁麒风抱拳道:“丁少侠先请。”丁麒风方才耍了一套枪法,此刻兴致正浓,也抱拳笑道:“秦大哥请。”说罢单手捉著枪尾,摆了个骑龙式。秦追收起笑容,横握长枪道:“小心。”枪尖一挺,便向丁麒风刺去。丁麒风得了柳舍一真传,枪法自然不弱,见这一枪来势汹汹,不敢大意,手腕用劲将长枪拖回,又急退两步转身执枪划了个圈。秦追枪尖到他面前,“啪”一声,与他枪身交在一处。丁麒风这招守中有攻,招中蕴招,却使得不慌不忙十足大家风范。宾客中有人叫好,秦追又上一步,枪尖朝下扫他下盘,丁麒风毫不示弱,一招“美人识针”守得滴水不漏。他步法j湛,二人一攻一守颇有章法,柳舍一看得呵呵直笑道:“贤侄,你别让他。我这孙儿总觉自己枪法大成不肯好好练功,爹娘说他也不听,你来得正好,教他知道还差得远呢。”丁麒风手中不停,似是游刃有余,微笑道:“外公,你怎麽当著这麽多叔叔伯伯的面拆我台。”
秦追心知柳舍一要试他枪法深浅,不好太过糊弄长辈,便又道声小心,挺枪朝丁麒风面上刺去,看似轻轻一扎立刻收回,连著十几下。丁麒风只觉眼前银光闪闪,红影翻飞,心中大惊。这十几枪刺的均是要害,只要多使一分力,便能将他重伤。丁麒风连忙后退,接著“拨云见日”将秦追枪尖挡开。他全神贯注,一心一意只想待秦追攻势尽了再做打算,哪知秦追枪尖与他轻轻一触,忽然凝住不动。丁麒风一愣,不知他此举何意,但见他已收招,便转守为攻,朝他腰间刺去。这招圈枪进步原本十分凌厉,可丁麒风平日与外公拆招不必留余力,柳舍一武功高出他许多,自然能轻易避过,今日对著秦追,不知对方深浅,怕一失手在寿宴上伤人,出手便留了三分力。虽他未尽全力,但柳家枪法声势惊人锐不可挡,堂上宾客纷纷惊呼,只道秦追定然避不过,要伤在神枪之下,唯有柳舍一默不作声。秦追等枪到眼前,腰上用劲,人向后折去。丁麒风枪尖从他面上扫过,秦追身子后仰人却不倒,手上长枪往上一绞。丁麒风只觉一股劲力自枪身上传来,虎口一痛险些就要脱手,秦追却已借力翻身,回手一枪刺向他咽喉,丁麒风反应也快,长枪一横,正挡在自己要害处。秦追枪尖刺中他枪杆,丁麒风手腕使劲,又与他打得难分难解。座上群雄瞧得目不转睛,连喝彩都忘了。十几招一过,丁麒风瞧出秦追无论枪法内力都高出自己甚多,一招守势后便收了招。宾客见他收招,这才回过神来,叫好声此起彼伏。
秦追枪法虽高过丁麒风,招式却比不得柳家枪威武好看,他又有意谦让,倒像丁麒风更胜一筹。见座上宾客都道柳家神枪不同凡响,秦追笑笑回到柳舍一身旁。丁麒风笑道:“秦大哥让我呢,方才要是来真的,我早已不行了。”柳舍一也笑道:“你还知道人家让你,这就不枉我这些日子悉心教你了,回来吧。”
柳舍一说完又对秦追道:“方才麒儿自不量力,火候不到还怕伤人,圈枪进步使得畏畏缩缩不伦不类,若他不留余力,你还能避得过麽?”秦追道:“避不过也得避,临敌若心中想著避不过,便已自认输了。柳伯伯若问我,我自然是答避得过了。”柳舍一哈哈大笑道:“说得好,须有这等信心,陆老弟有眼光。你那回马枪使得也好,麒儿输得不冤。”秦追微笑道:“小侄方才未将招式用熟,还当柳伯伯瞧不出来,布鼓雷门当真惭愧。”柳舍一道:“回马枪是马上枪法,诱敌深入置之死地而后生,对敌对己皆是搏命的招数,你能不拘形式化用到身法中,收放自如又沈稳内敛,很好,这x子我喜欢得紧。”他拍著秦追的手道:“贤侄若没甚要事,散席后便在我这住上几日,你我好好切磋枪法如何?”
秦追纵有千百个愿意,也不及与江轻逐相约之事重要,立刻道:“小侄门外还有朋友相候,这就要告辞了,下回得空再来看望柳伯伯。”柳舍一虽有不舍,但见他去意已决,也不便强留,只得道:“那就如此说定,得空一定要来,不然下回见你师父,我可要说你的不是了。”秦追微笑作别,起身时瞧见白离也在宾客中拍掌叫好,便朝他点头笑了笑,离席而去。
他刚离开,柳府院墙上的人也耐不住了。朱万趴了一会儿浑身难受,瞧见里面不打了,就吵著要下去。卜秀灵在宾客之中寻找白离,可惜他人在厅内,找来找去总是不见,心中正自不悦,听朱万一说,自己先从墙上跳了下来。朱万上墙不易,下来倒稳当得很。待他下得地来,忽觉头顶一阵风刮过,抬头看,江轻逐已轻轻跃下,站在他身旁。
朱万道:“你也不瞧了麽?”江轻逐不答话,卜秀灵瞧他脸色y沈目露凶光,心中有些害怕,就拉著朱万低声道:“师哥快走,这人方才好好的,现下又不痛快啦,咱们别惹他。”朱万最听她话,又瞧了江轻逐一眼,便跟著师妹去了。
江轻逐在高墙上瞧得清清楚楚。那夜姚家大宅后山林中,他与黑衣人交手逼得对方亮了兵器。那黑衣人的银枪虽与柳家长枪不同,却不碍招式施展。江轻逐起先还面带微笑瞧秦追与丁麒风拆招,可越瞧越眼熟,不由得疑心大起。直到丁麒风圈枪进步,秦追腰身一折险险避过,转身一枪刺丁麒风咽喉,这枪法何等熟悉,江轻逐一眼瞧见心头大震,当真如遭雷殛。
柳府院中二人早已收招回座,江轻逐在墙外泥塑木雕一般动也不动,心中全是这两日来与秦追把酒言欢,结伴同游的情形。他择友向来挑剔,这麽多年均是独来独往,却唯独对秦追一见如故,说不出的喜欢。此刻既已起疑,心中难受比之寻常人更甚几分。江轻逐下了围墙,朱万与卜秀灵已走远,周围闲杂人等也都散尽了。他独自一人站著,内心郁结,只盼自己看错,可回想一遍,却越发觉得那黑衣人就是秦追。
江轻逐料想他这就要出来,一时不知如何对他,想了想便往客栈而去。
秦追出了柳府,左右一望不见江轻逐等他,心中奇怪。再一想,恐怕是久等他不来,先回客栈去了,不由暗怪自己磨蹭许久,便也匆匆回高升客栈。镇上南北来客都去了柳家祝寿,客栈内冷冷清清,唯有小二在门口打盹。秦追跨步进门,上楼见房门开著,江轻逐正在桌边喝茶,秦追道:“我在柳家门外没见你,原来你自己先回来了,都怪我不好让你久等。”他提起茶壶也倒了杯茶,哪知茶水却是凉的。秦追愣了一下,说道:“这茶凉了,我叫小二再送一壶来。”
江轻逐放下茶杯道:“不必了,我还有些事,这就走。”秦追又是一愣,他本想寿宴过后,不管江轻逐去哪总先陪他几日,谁知他说走就走,实是大出意料,不禁有些愕然。秦追愣了半晌,脸上渐有不舍之情,轻轻将茶壶放下道:“你往哪去,说不定我们同路,还能送你一程。”江轻逐道:“我仇家多,怕连累了你,还是就此别过的好。”
秦追听他话语生分,浑没将自己当好友看待,前后两日差别如此之大,这人脾气也当真古怪。可他只念江轻逐的好,绝不怪他,就道:“既然如此,叨扰两日我也该告辞了。”秦追瞧瞧床上,见他将包袱都打好,更不便多说,即刻起身道:“我先走了,你若无事可来天玄山上找我,我即便不在,师兄也会派人找我,我得了消息一定即刻回来见你。”江轻逐只道了声好,便不再看他。秦追心中万般不舍,可见他态度急转直下,如此冷淡,只得轻轻道别,拿了行囊转身出去了。
离开高升客栈,秦追先回瑞福客栈。白远镖局的人也都去了柳府,秦追正好省去麻烦,问小二要回长枪缚在背后,再去后院马桩带出乌雪。他上马又回头瞧了一眼,不知今日与江轻逐一别,何时才能再见,心中闷闷,轻叹一声拨转马头慢慢离去。一路出了小镇,秦追忽又想起还未对江轻逐解释那日夜里姚家之事,想来想去,只觉无论如何都该将在树上瞧见的情形说给他听,连忙又转头回了镇上。再到高升客栈,人去楼空,江轻逐早已走了。秦追悔之莫及,怪自己怎的心心念念只想著日后如何与他再见,却将如此重要之事抛在脑后。他向小二问清江轻逐去向,算算时刻,似乎刚走不久,乌雪脚程快,没准还能赶上,於是不再耽搁,策马追去。乌雪跑了一阵,路上连个人影都不见。秦追又怕走得太急反而错过,缓了缓,仍未见有人经过,抬眼望去小道蜿蜒,景色荒凉,心中明白已是再也找不著他了。
他在路边等了许久,一时没了去处,思忖半晌一声长叹,便想还是先回天玄住上些日子,兴许江轻逐办完事会来找他。
主意已定,秦追不再犹豫上马赶路。他在柳家寿宴上只坐了片刻,喝了两杯酒,可这时心中有事,竟不觉得肚饿。一日下来走走停停,待日落天黑,四周仍是荒郊野外,并无人家可投宿过夜。
秦追将马牵到路边树下,解了包袱想在野地将就一晚。虽已是暮春,夜间仍有凉意,秦追将银枪倚在树边和衣而睡,半夜忽然冻醒。他因嫌麻烦,没有拾柴生火,夜晚起风,便将包袱中的衣物取出盖在身上,正闭目休息,乌雪不知为何却忽然轻轻踱步有些烦躁。秦追与爱马朝夕相处,知道它极通人x,不会轻易受惊,夜半时分更不会吵他睡觉,便隔著布将银枪握在手中,人却依旧靠著树干假作熟睡。他闭目等了片刻,头顶一阵树叶响动,乌雪放声长嘶,一团黑影朝他头顶飞落。秦追身子弹起,就地一滚躲开,一个黑衣人背负长剑,举掌朝他面上袭来。秦追侧身避过,见他十指曲张,出手又快又狠,招招不离自己双目。他退了两步,喝道:“甚麽人?”黑衣人一言不发,只追著他打,出招便是杀手。秦追见他闭口不答,也不再客气,右手一抖,将手中银枪上的蓝布抖落,枪尖横扫先将他隔开,又急刺而至,取他面门。他本意要将这人擒下,银枪所到之处已将黑衣人全身罩住。哪知黑衣人非但不逃,反而双掌一翻又朝他袭来。秦追枪长七尺,近身施展不开,自然要离他远些,黑衣人轻身功夫小巧,枪尖一到,被他轻轻一闪便躲了过去。秦追不下杀手无法擒他,黑衣人也近不了他身。时间一长秦追瞧出不伤他实难分出胜负,便挺枪朝他肩上刺去,出手时已不再留情,一枪刺出周围草叶飞舞,狂转疾旋。
秦追有心逼他就范,黑衣人见枪尖到了面前,忽一低头,右手搭上身后长剑剑柄,呛一声将剑拔了出来。秦追只觉眼前一道红光闪过,匹练一般。他心中一惊,手中银枪已撤回,横档身前,听得耳边“当”一声响,眼前一亮。那剑横在枪杆之间,斩入三分有余,剑锋锐利可想而知。秦追瞧见剑身上弯弯曲曲几道红印,又似花纹又似铭字,脑中忽的一片空白,惊讶万分,张口结舌道:“你,你……”
黑衣人仍不与他多话,运劲将剑撤回,抬手又一剑朝他颈上刺来。秦追急忙躲闪,手中长枪却已无法再向他刺去,只得一味防守。黑衣人长剑越舞越快,秦追却是越避越乱。那赤红长剑所到之处均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转瞬便将周围草木砍得一株不剩。秦追心头大震,又不愿伤他,左躲右闪十分狼狈。高手过招哪容得半分疏忽,秦追躲躲闪闪,心神不定,早已落了下风,到后来竟被逼至走投无路,再也躲不开了。
黑衣人长剑一挑,对准他喉咙道:“你躲甚麽?”秦追已猜到他身份,可听他开口说话,心中好生难受,道:“我若不躲,岂非早被你杀了。”这话与当日姚家庄外所言如出一辙,黑衣人剑尖一挑,厉声道:“早知你在骗我,当日就该一剑杀了你。”他伸手摘去面上黑巾,抛在地上,月光下眉目俊朗脸带煞气,眼中似要冒出火来,不是江轻逐又是谁。
秦追被他长剑指住,不得动弹,只得道:“我当日就已说过,你义父不是我杀的。”江轻逐冷笑道:“不是你杀的,你何必藏头露尾躲躲藏藏。我与你同吃同住两日,你竟将我瞒得滴水不漏,还将马和银枪藏起,若非心里有鬼,岂不是多此一举可笑之极。今日见你在柳家比武,我心中还存著一丝侥幸,盼是自己瞧走了眼,或有人枪法与你相似,哪知这一路跟来,你快马银枪,好不自在。”
秦追有苦难言,这两日屡屡想与他说清来龙去脉,却总是没有机会。此刻被江轻逐厉声一喝,再想这诸多借口,归g到底终究是自己存了私心,怕他知道后不快,才拖了又拖,辩解的话又说不出口了,黯然道:“我骗你实不应该,可姚家满门却当真不是我杀害,你就是硬逼我也不认。”江轻逐剑尖朝前一递,险些要将他喉咙刺破,脸上犹如罩了层严霜道:“既然你不认,那你告诉我,那天夜里,你去姚家做甚麽?”秦追道:“受人之托,去姚家取药。”江轻逐怒极反笑道:“我义父仗义疏财又非不讲道理之人,你求药救人,光明正大前去,他岂有不给之理。何必半夜三更偷偷mm,行事这般下作。”秦追道:“我嫂嫂命在旦夕,早些时日大哥已登门求过,到山下便被拦住,若非情势紧迫,救人心切,怎会出此下策。”江轻逐道:“我随义父多年,怎不知他家中有这等包治百病的灵药,再说姚家向来好客,好生前去拜访,怎会有人阻拦,分明胡说。”
秦追问他道:“这半年你可回过姚家?”江轻逐道:“没回过又如何?那日你去姚家,有甚麽人阻拦?”秦追一时语塞,此事他也百思不得其解,陈家集那跛子想去借宿就被人追杀跌落山谷,可自己去时却并未有人阻挡,他想不通其中关节,便不说话。江轻逐见他低头不语,手腕一动剑尖将他下颌抬起道:“你既不能自圆其说,那也不用说了。我给你个机会,若想活命,先胜过我手中的赤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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