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与瓜 一
seven走出茶水间时,看见纪化正在走廊上,好像正在和什麽人说话。
他拿著刚从冲下热水的咖啡,里面还冒著蒸气。他本来是来放s科找人,想说既然路过了,就顺便泡个咖啡,没想到就看到本来应该已经下班的纪化。他交抱著双手靠在走廊上,在他面前的大概是个住院,正一脸认真地听纪化说话。
seven立刻来了兴趣。他是纪化的挚友,虽然在同一间医院里,但是妇科和放s科平常没什麽交集,他也很难得看到纪化在工作中的样子。
纪化多半是在骂人,因为表情很严肃。seven每次只要和这科的人聊天,上至总住院下至护士,每个医生都说把纪化说得跟阎王爷一样。
特别是那些intern,有一次seven还在餐厅听见有一梯的小朋友聚在一起讨论:「那个主治这麽严肃,老婆一定很可怜。」、「可是他很帅耶……应该说很漂亮,而且好年轻,是不是漂亮的男人脾气都很差啊?」差点没笑到肚子发痛。
「……对,我是可以给他过,王主任也可以给他过,但是呢,你看看,他进口单也没给、许可证也还没申请、连计算公式也没给我。这样是要我怎麽报费用?你要主任怎麽盖章?对、对,我知道,我知道这个设备你们比较好做,」
纪化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像冰一样,光是接触就足以令人颤抖。
「好嘛,你说你负责,乱报被查到的话你出钱吗?从哪里出?用你的薪水抵吗?你以为这一组导管加起来多少钱?你家开健保局吗……对,我知道,不是你一个人的意思,只是你倒霉被派过来找我,你是不是想这样说?」
那个年轻人还想说什麽话,纪化清秀的长眉整个皱了起来。saven看著有趣,故意挥了挥手,一边挥一边走了过去:
「哟,纪医生!」
他故意叫著,纪化和那个住院都抬起头来,纪化看到是seven,表情略微变了一下,但不好变得太明显,只得咳了两声,
「好了,反正我告诉你,我不会去跟主任说,你们再多人游说都一样。什麽?已经跟主任说过了?主任说我同意他就同意?……我再找他谈谈。」
纪化说著便转过身,一脸僵硬地走向休息室。seven实在很同情那个年轻人,他看起来垂头丧气,毕竟纪化的眼睛据说有蛇后梅杜莎的功力,足以让人在半夜石化。seven拿著咖啡追上去,一路追进休息室里。
他尾随纪化进了休息室,才把门关上。就看到纪化在椅子上瘫软一样坐了下来,
「啊——受不了!」
纪化仰天叫著。看见挚友恢复平常的模样,seven不禁笑了:
「辛苦了,我还以为你下班了。」
「是本来要下班了,我晚上g本没排。谁知道那个小朋友忽然过来跟我谈些有的没的,每天算ct的检核数量我就已经够怕了,还给我搞个不知道报不报得进健保的项目,没常识也要有点见识,学校里真应该要教怎麽报帐才对。」
「你干嘛淌这浑水?叫你们家王主任做就好啦!」
「那个老头子叫我做协调啊,我能说不要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和厂商打交道,真想辞职专做诊所算了。」
「你现在还兼啊?主治这麽拚命。」
「那没什麽,只是专门给有钱的贵妇照3d-ct和ge之类的隐密诊所,我过去看一看而已。可以见到很多名人喔!可惜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妇人,你不会有兴趣就是了。而且项目都是自费的,我还能抽成,这麽好赚的差使实在推不掉,反正我也还不是专任。」
纪化笑著说。他知道好友是同x恋,据说是妇科待久了,有一天就忽然对女人完全失去x趣,seven自己也说不上来,总而言之,他和现任小他七岁的男友交往顺利。
seven不但喜欢男人,而且喜欢稚龄的那种,纪化常取笑他是犯罪高危险群。
「这麽拚命赚钱做什麽,明明是纪家的大少爷。」
seven自己泡了另一杯咖啡,拿著纸杯在纪化身边坐下。纪化叹了口气,seven把另一杯咖啡递给他,他便道谢著接下,
「大少爷个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面有多少人排队著,哪轮到我这个情妇的小孩?自力更生比较实际。」
纪化顿了一下,忽然咯咯笑了起来:
「除非我大哥二哥哪天出车祸挂了,那倒是不错,说不定老头子哪天会跪在我家门前求我回去继承。」
seven一语不发地听纪化抱怨。会和这个男人成为好友,seven自己也想不透是为什麽,大概就是被纪化这种人前严肃、人後轻浮,然而不时流露的y冷,却又令人为之战栗的气质所吸引。和这男人在一起,应该会看见不少有趣的事,seven是这麽想的。
他低头看了仍在假寐的纪化一眼,比女人还白皙的後颈上,隐约可见清晰的红痕。而且一路延伸到背脊下,瞧来让人触目惊心。
「……你昨晚玩得太过火了吧?小心被人发现。」
seven把赖著不愿睁开眼睛的纪化扶起来,替他理了理医师袍的领子,遮住他後颈的伤口。纪化这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睛,伸手往後颈m了一下,这才笑了起来:
「喔,这个啊。的确是有点过火,那个肥猪拿那种鞭牲畜的小羊皮鞭打我,打到都见血了还不停下来,我都说了安全句还是没用,他g本就杀红了眼。结果後来我昏过去,醒来就发现他人不见了,害我还得自己解开绳子穿衣服,真不是个好主人。」
纪化故意用娇嗔的声音说,还扬唇笑了起来。
seven对纪化感兴趣的原因还有一个,他从看过比纪化更乐於当m的男人,他们多少都算是sm的爱好者,但纪化中毒尤其严重。他特别喜欢找一些长相猥锁、体型庞大的中年大叔当主人,每次不被打得遍体绝不霸手。
更强大的是,无论昨天被虐待得多惨烈,纪化第二天照样有办法神色如常地来医院。而且一穿起医师袍,也照样是人见人怕的放s科主治。
甚至有时候被虐待的太厉害,纪化爬不出约定的旅馆或俱乐部时,还会打手机给他。seven就曾几次冲到纪化的x虐现场去救人。
他经常看见纪化裹著棉被,虚脱地坐在床头,还有馀力对他微笑,其中浑身赤裸、被皮制用具绑得挣脱不开的情况也有。这时候seven就得替他脱困,因此学会了各式各样绳缚和皮缚的技巧。
有一次冲进去时,纪化的主人还没离开,而且企图用烧红的铁针戳纪化的眼睛,seven想也不想就一拳把主人打昏了,否则纪化现在多半变成独眼龙了。但这个年轻的医师还像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被seven背回计程车上,还一路笑著和他谈论:
『那个男人,是猎奇爱好者喔,喜欢伤残肢体x交的那种,很刺激吧……』
seven比纪化大上五岁,但他自觉阅人无数,却从没看过像纪化这样的怪人。
「你小心点,到时候哪天被打到残废了,义肢健保可不给付。」
「那个肥猪的啊,据说他的情人以前送急诊室时,因为值班医生c管不当,结果不知为什麽後来就弄死了,医疗官司打了快五年,只拿到少少的赔偿金。所以他恨死医生了,光在站上听我是医生,就兴奋得不得了,下手也真的毫不容情。」
纪化像是回味被虐的情景般,神色恍惚地抚m著背後的伤痕:
「感觉得到呢……那种恨意,像火焰一样,廉价又炽热的恨意。seven,你知道吗?sm活动中最有趣的地方,就是人的眼神了,兴奋的时候、畏缩的时候、赞叹的时候、痛恨的时候、怜悯的时候……眼神都不一样,人的眼神啊,最诚实了。像狗一样,据说只要能抓住狗的眼神,就能够控制狗。」
纪化彷佛神游物外似地,又笑了起来,
「要找到痛恨奴隶的主人很难,毕竟大多彼此不认识,人对陌生人最仁慈了。所以我还挺喜欢这个主人的。」
纪化在sm界的花名是「小花」,据说在圈子里还挺出名的,因为什麽都能玩,再残忍的主人都愿意认。而且有时候还自己提供场地和道具,毕竟这个嗜好可是很花钱的,不少sm情趣用品价格贵得令人啧舌。
他和seven又聊了一阵,半晌拿著空纸杯起身。seven看著他纤长的背,
「要回家了?要不要和我们去喝一杯?」
「不了,我今天晚上还有事。」
纪化把纸杯投篮似地远远投向垃圾筒,没中。
seven愣了一下,「什麽事?你该不会又要去找主人吧?你都伤成这样了,休息一天不会怎麽样吧,还是你是要去gay吧钓人?」
「不,我要去相亲。」
纪化咯咯笑著,还装模作样地拉了拉衣领。seven更加惊讶:
「相亲?」
「对,纪家人的义务,老头子的父爱。」
纪化笑得脚步都不稳了,他还刻意扳起脸来:
「对象是大医院的医院千金喔,据说长得很漂亮,二十八岁,念音乐的,还办过个人钢琴发表会呢,拿手曲目是拉威尔〈小丑的晨歌〉,都写在相亲资料上了。」
「都什麽年代了,还搞这种老掉牙的相亲婚姻。」
seven说,纪化就笑了,笑声既遥远又愉悦:
「很好玩不是吗?要嫁给我小花的女人,我可是期待的很呢!」
***
一走出医院,来接纪化的车就已经等在门口了。那是父亲派来的接泊车,司机走下驾驶席,替小花开了後车车门,一面还向他鞠了个躬,
「董事长说,今天临时有事没办法出席。但是纪董事会代替他去。」
纪化点了点头,他连医师袍都没脱下,就这样坐进了lutus的後座。纪董事是家里人对大哥纪泽的惯用称呼,纪家从受雇人到职员,都习惯以企业的职位相称,称二哥纪岚则称「董事秘书」。纪化在公司里也挂名经理,大家都叫他「纪经理」。
家人则是用排行来称呼,纪化的年龄其实比老三纪弘来得大上一岁,但因为过继的时间比纪弘出生晚,所以大哥都叫他四弟。纪化一直觉得大哥是纪家少有的好人,与其说那个年过七十的老头是他父亲,纪泽才真的是这个家的大家长。
汽车先把他载到西装店前,那是纪家特约的店头,每逢正式场合,都会向这家店订购西服。纪化被司机请下了车,信步走进店里,就有小姐拿著剪裁合身的深灰色西装,恭恭敬敬地请他到後面换。纪化只浅笑了一下,便点头接过了西装。
对他而言,在这个家的一切行为举止从来不需要多做思考。身为四子的纪化只有一个守则,那就是「听话」,只要听从一切指示就对了。
换上了西装,在店员的恭送下坐回车里,纪化这才抵达家人为他安排的饭店。饭店门口早有接待人员等著,一听是预约的纪家,就带著纪化一路坐著电梯,进到位於三十八楼的餐厅。餐厅有半面被他们包了下来,角落放著一具白色平台钢琴,气氛一流。
纪化才走进去,就看见大哥纪泽已经到了,他一看见纪化就站了起来,
「四弟!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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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与瓜 二
「四弟!好久不见!」
纪化还是住院的时候,因为值夜班方便,所以自己在医院附近租屋住,房租当然是纪家给付,後来也就一直没搬回家,这也成了纪化可以在外头胡来的後盾之一。
「大哥,好久不见。」
纪化堆起面对家人专用的温和笑容,和大哥用力拥抱了一下。在纪家,就连司机和专人秘书都知道,纪化是最温柔、最会照顾人的一个,只要有什麽纠纷,或工作上出了什麽问题,大多会找纪化说情。就连逃家的么子纪宜,据说也经常找纪化私下帮忙。
「真是不好意思,本来跟你说爸爸要亲自来的,结果他竟然临时有球友聚会,真是的,我在手机里跟他怎麽说都没用,只好由我来顶替了,我还恶补了对方的资料。」
大哥看起来很头痛的样子,纪化瞄到他手里还有小抄,不禁笑了:
「大哥来才好,否则我会紧张的。」
他故作腼腆地笑了笑。纪泽就拍了拍他的背,
「你也会紧张啊?别担心,我当年和你大嫂第一次见面时也是这样,不要怕,像四弟这麽帅的男人,只要拿出男子气慨来,展现给对方看就好了!」
纪泽用低厚的声音笑著,又说了一串当年相亲的经验。纪化微低著视线,唯唯诺诺地应和著,唇角始终微微上扬著。
好容易熬到对方也来了,大致像纪化所想像的,是个平凡无奇、妆上得很厚的轻熟女。穿著很有品味,但也显得枯躁,大概是家里人跟著打点的。
跟著她来的是长年好友的样子,双方互相介绍过後,还让女方上去弹了一次钢琴,弹得当然是资料上写的「小丑的晨歌」。就连琴艺也平凡无奇,至少就音乐系毕业的水准,纪化觉得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但最後当然还是跟著众人拍手喊安可。
吃了一阵之後,大哥就说有事要先走,要纪化和女方慢慢聊。女方的亲友也识相地站了起来,侍者站得远远的拉起小提琴来,整个桌边就只剩纪化和女方两个。
女方倒是比纪化想像中健谈,毕竟年纪也不小了,感觉上见过一点市面。她先笑著聊了一下今晚的菜色,便开始按照惯例,询问纪化的兴趣、职业,
「您是医生吗?啊,那真的很厉害呢,我最怕血淋淋的东西了。」
「还好,我是放s科的,现在比较少见血。」纪化礼貌地应和著。
「咦咦?真的吗?我还以为医生都是做一样的工作呢,」
女生用餐巾掩著唇笑著,又开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朋友有一个就交了医生当男朋友,後来结了婚,没想到对方过了两年就有了情妇,後来就跟我朋友离了,付了一大笔赡养费。我听说医生的圈子很容易就出轨,啊,纪先生当然不可能,您看起来很诚实呢……」
纪化开始礼貌地听著,他穿著笔挺的西装,蓦地想起昨晚的种种。人还坐在位置上,神智却又飘忽起来,他想著自己被铐在特制的铁架上,那个男人用力一踢,自己的身体就随之摇晃。他回想男人是怎麽边骂著chu话,边用力拿鞭子朝他的r尖挥下……
唰,血溅出来,纪化的双眸也染上鲜红。
「纪先生?纪先生?」
耳边传来女生叫他的声音,纪化悠悠回神,看见桌上的红酒泼溅出来一点,把桌布染得通红,就随手用餐巾拭去一点。他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忽然扬唇笑了,
「你知道吗?其实我是情妇生的儿子。」
纪化忽然说。女方似乎愣了一下,用餐巾掩著唇:
「咦?真的吗?情妇——可是,资料上面说您是……」
「我是过继的孩子,所以名义上是纪家的四子。」
纪化看著女人惊讶的表情,像是很享受似地,淘淘不绝地说了起来:
「我父亲娶了三任的妻子,每一任都因为不同原因短命,第一任算是我父亲的儿时玩伴,是最长命的一任妻子,却在生下大哥後不久,不知道为什麽出了车祸,就这样不治死亡,第二任得了r癌,过了救治期,年纪轻轻就死了,第三任也差不多,据说有先天x心脏病,身体也不好,一天到晚进医院,生下小弟过没多久就过世了。」
纪化笑了起来,
「最长命的反而是我妈,四十多岁时还无病无痛,就是没福做这家的人。」
女方几乎说不出话来。纪化彷佛开了闸门似地,他啜了一口红酒,十指在餐桌上交扣,继续说了起来,
「你知道吗?我爸本来想娶我妈的,我妈也不是出身多不好,好歹也是美发院的资深理发师,她是替我爸做头发时认识的,」纪化抚著手指:
「他先让第三任妻子共同收养我,是因为阿姨没办法生小孩,好不容易怀了一个,却流掉了,他为了要圆她想要孩子的梦,就把我过继过来,他知道阿姨大概活不长,就骗我妈说,等到阿姨死掉以後,就娶她进门,让我们母子团聚。怎麽样,有没有很像八点档连续剧的剧情?很j彩吧?」
纪化咯咯笑个不停。女方终於忍不住问了:
「那……後来呢?为什麽没娶?你养母没死?」
「不,她死了,死得比预期还要早,领养我不到三年,她就病发去了。」
纪化笑不可抑,用指腹在玻璃杯上磨擦著:「但是她在死前,生了孩子。」
「孩子?」
「对,她的亲生小孩。谁也没想到得她那种病的人竟然可以生小孩,连妇产科医生都说这是奇迹,她顺利生产了,而且还是个儿子,我父亲高兴得要命,把他取名叫『宜』,就是『来得好』的意思。这麽一来,我的存在在纪家完全成了个笑话,我母亲要进纪家门的事也没望了,真是来得好啊,那个小弟。」
「可是……可是你不是说第三任死了?那你父亲没有再娶?」
「没有,父亲什麽都没做。也没娶我妈以外的女人做第四任,大概是觉得累了,因为有我的关系,如果他娶我妈进来,年幼的小弟处境会很困难,他多半是这麽想的吧,」
纪化偏著头,玩弄著餐桌上的雏菊:
「结果我妈气得要命,辞了工作,打官司要把我要回来,但我父亲为了面子,怎麽都不肯对我放手。真该感谢他把我留在纪家,让我完全没有经济压力,一路念到医学院毕业,还找到这麽好的工作,这麽多女人抢著找我相亲,我真感谢他。」
纪化抬起眼来,凝视著对面的女人,
「後来我妈就不见了,从我面前消失了,到现在都没来看过我一次。有人说她自杀死了,也有人说她拿了我爸的钱出国享乐去了,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嗯?」
纪化笑个不停,女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惊惧地看著他。纪化却忽然伸出手,伸过餐桌压住了女人的手。
女人瞪大眼睛,看著凑近身来的纪化:
「你知道吗?其实我曾经杀过人。」
纪化表情认真地说著。女人已经完全被他的表情餍住了,她浑身僵硬:
「杀……杀人……?」
「嗯,虽然最後没有成功,对象是小我五岁的弟弟,就是那个『来得好』小弟。」
纪化扬唇笑著,彷佛讲上了瘾似地,竟同位置上站起来,在桌边徘徊,时而回头凝视女人一眼,吓得她一动也不敢动,只能专心听纪化说话:
「我是五岁左右过继给阿姨的,我过来纪家没多久,小弟纪宜就出生了,我一听到他出生的消息,我就知道自己完了。你能想像吗?五岁的小孩,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结束了,只差一步,就可以和父母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可是就这样结束了。」
纪化像在梦游一般,绕到平台钢琴附近,绕了一圈,
「我本来以为阿姨生的小孩,大概也跟她一样,活不了多久。没想到他竟然健康的很,真的很健康,从小到大几乎没看他感冒过,那个纪宜,我本来想,要是他是智障就好了,就是缺一g手指头之类的也好,结果什麽都没有,还既俊秀又活泼。」
纪化一直笑著,他绕到琴键前,重新打开钢琴盖,在女人诧异的目光下,用细长的五指,滑过一大排黑键:
「从那时候起我就明白,我如果要在这个家生存,不只要当个优秀的好孩子,还得当个听话的好孩子。我拚命地念书,还不能被人觉得太有企图,总是半夜起来偷偷地念,家人安排什麽才艺,我也毫无怨言地去学。你看,像这个。」
纪化站在琴键前,在女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右手灵巧地滑过一道琴键,而後双手一压,竟是弹起曲子来,赫然便是女方刚才弹过的「小丑的晨歌」。然而远比对方更加流畅、轻巧,充满戏剧张力,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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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与瓜 三
纪化站在琴键前,在女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右手灵巧地滑过一道琴键,而後双手一压,竟是弹起曲子来,赫然便是女方刚才弹过的「小丑的晨歌」。然而远比对方更加流畅、轻巧,充满戏剧张力,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魔力。
纪化只弹了半曲,就笑著重新站了起来,彷佛刚才的表演不值一晒,
「童年对我来说,就是怎麽样讨大人欢心。我也成功了喔,我的琴艺被家人称赞,就连芭蕾舞,也是家里人学得最久的,成绩当然也很好,和纪家人应有的程度一样好。我也拚命地扮演一个好哥哥的角色,特别是阿姨那个孩子,纪家最受宠的么子,」
纪化一路笑著,回到位置上翘脚坐下:「我到今天为止一直很纳闷,那个么子到底有哪里好?但是很遗憾的,我们家从老头子到大哥,全都疼他疼得像宝贝一样。我本来想,要是这孩子可以被宠坏就好了,变成败家子之类的,那样我就赢了。」
「可是没有,这孩子拚命得很,真不知道他为什麽要这麽拚命,明明生下来就注定衣食无虞、万千宠爱,却比谁都还认真,我学什麽,他就跟著我学什麽,而且认真到周围的人看了都心疼。还对我说什麽:四哥,我们一起努力喔!你见过这麽傻的孩子吗?」
纪化看著女人大笑,女方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我当然不能明著拒绝他,就算心里恨得要命,也只能戴上好哥哥的面具,事事照顾他,把玩具让给他玩,教他不懂的功课,这白痴竟然就这样相信了我,把我当成他最亲近的兄长,一天到晚黏著我,」
好像真的觉得很好笑似的,纪化吃吃笑了起来,
「吃饭也黏著我、下课也黏著我、学才艺黏著我,就连晚上睡觉前,都黏著我讲故事给他听,閒暇时还要我陪他玩角色扮演游戏。有一次他过六岁生日,他竟然当著大哥的面,握著我的手说:四哥,我最喜欢你了!全世界我最喜欢四哥了!」
纪化看著女人,不可抑止地大笑起来:
「很好笑吧?恨他恨到恨不得想杀了他的人,竟然是他全世界最喜欢的人!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他笑到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女人惊疑不定,但纪化笑个不停,她只好颤抖著接口:
「那杀人……又是……怎麽回事?」
「喔,那件事啊,」纪化又喝了口杯中的红酒,天生秀丽的脸上浮现迷人的红晕:
「那是他十岁时候的事,那小子脑袋没有纪家人好,虽然念书念得很拚命,但是好像总是拿不到最好的成绩,这本来是我唯一觉得安慰的事情。」纪化笑了笑,
「可是那天不知道怎麽了,终於给那个笨蛋么子拿到了第一名,全家人都很高兴,大哥还替他把奖状表起来,称赞他干得好。我那年国三,不知道拿了多少次第一名、多少次优胜,可从没人这麽称赞过我,好像我有这样的成就是应该的一样。」
纪化玩著餐巾纸,淘淘不绝地续道,
「这还不打紧,那笨蛋竟然拿著奖状,小跑步到我面前,就这麽一丁点的孩子,仰著头跟我说:四哥,我办到了!都是托你的福,谢谢你!你相信吗?他竟然说谢谢我!还露出那种笑容……」纪化忽然露出神秘的表情,放低了气音:
「我再也忍无可忍,就骗他说阳台有好看的东西,趁他伸著头在找的时候,从背後推了他一把。那是家里三楼的阳台,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著他从我面前倒栽下去。」
「就为了这种事……」女人的声音有些颤抖,又有些难以致信。
「很不可思议?对啊,当时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好像被魔鬼附身一样。但是很爽,你一定不知道那种感觉,好像有什麽积在心里很久的东西,在一瞬间清空那样。」
纪化低笑著。但他没有告诉女人,当看到小弟像破布娃娃一样掉下去後,他以为自己完蛋了,连夜逃到离家附近最近的公园里,十五岁的孩子,就算想逃也无处可去,只能瑟缩著躲在草丛里,直到夜色降临。
最後来找他的人是二哥,二哥纪岚一向是他在家里最害怕的人,他一眼就看见躲在草丛里发抖、哭泣的纪化,蹲下来把他揪了出来:
『你在干嘛?小宜出事了你知道吗?快跟我过来,一起去医院。』
月光下的锐利眼神,彷佛看穿了他一切罪行,直直地刺入纪化发颤的心。
他也没有告诉女人,当他怀著上刑场的心情,到医院的病房探望终於清醒的么子时。看到的却是么子灿烂的笑脸,还有自己倒映在铁栏杆上的错愕表情。
『啊,太好了!四哥你没事!』
还记得么子颈椎骨折、双腿上著石膏、据说连右手都粉碎x骨折,浑身是伤地躺在病床上,兀自用包著半边绷带的脸对他笑著:
『我记得四哥那时候一直想拉住我,但我掉下去就没了意识,还担心四哥会不会一起摔下来了呢!还好四哥没事。不好意思,我竟然这麽不小心,一找东西就忘记脚下,四哥,等我好起来,我们再一起去找你说的那种鸟喔!』
从那个时候开始,纪化就确定他讨厌自己。
他讨厌么子,讨厌这个家,同时更讨厌对这个家言听计从的自己。
手机的铃声打破了纪化和女人的僵硬。纪化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只瞄了一眼,便咧开唇笑了起来,他把手机萤幕转向脸色苍白的女人:
「看!『来得好』真的来了呢!来找他最喜欢的四哥了!」
纪化一边笑著,一边清了清嗓子,把手机凑到耳边,按下了接通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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