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师叔远走 俏师妹同行江湖
青袍老者听了面有戚容,好一会,才仰首说道:「都是为了我一个人……我真是峨嵋派的罪人……」
话未说完,突然一阵咳嗽,直咳得他胀红了脸,连腰都弯了下去。布衣少女急忙替他轻轻捶着腰背,青袍老者双手掩口,等到咳声稍停,放开手未,掌心血迹殷然。
布衣少女站在他背后,自然看到了,不由吃了一惊,叫道:「乾爹,你咯出血来了。」
看袍老者喘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块面巾,把血迹拭去,徐徐道:「不要紧,为父这是老毛病了。」
布衣少女道:「但……」
青袍老者脸色渐渐恢复正常,用手摆了下,面向丁天仁问道:「你说雪山派隗通天连伤八位师兄之后,突然撤走,那是为了什么?」
丁天仁道:「这个弟子也弄不懂,但……听八师叔的口气,好像和弟子身上的一块玉珮有关,只是他老人家好像不肯说……」
「和你身上的玉珮有关?」青袍老者听得奇怪,问道:「你身上是什么玉珮?」
布衣少女眨着一双盈盈秋水,也流露出好奇之色,朝丁天仁投来。
丁天仁从身上取下玉珮,双手递了过去,一面说道:「因为那时弟子气不过隗通天,朝他刺了一剑,他大袖一挥,把弟子打了一个觔斗,但弟子也把他大袖刺穿了,等弟子站起来时,玉珮已经掉在地上,他好像很注意这块玉珮,叫出「辟邪玉符」四字,接着就下令走了。」
他因为八师叔暗示过这方玉珮很重要,但又不肯告诉自己,希望这位师叔也知道,能够说出来才好。
青袍老者伸手接过玉珮之时,似乎并不怎样,但听了丁天仁说到隗通天叫出「辟邪玉符」,口中不觉「啊」出声来,惊异的道:「它就是辟邪玉珮。」接着又哦了一声,目注丁天仁问道:「你一剑刺穿隗通天的衣袖?」
隗通天一身功力何等j纯,他拂出来的一记衣袖,又岂是一个年未弱冠的少年一剑所能刺得穿的?
丁天仁脸上一红,说道:「是的。」
青袍老者问道:「你使的是那一招?」
丁天仁脸上更红了,嗫嚅的道:「弟子使的是大哥教我的那一招剑法。」
青袍老者愈听愈奇,问道:「你大哥是谁?」
丁天仁道:「大哥叫丁大衍,这方玉珮也是他送给我的。」
青袍老者道:「你们是亲兄弟?」
「不是。」丁天仁道:「那是中秋晚上,在万佛顶认识的。」
青袍老者道:「你说给老夫听听。」
丁天仁就把如何遇见大哥,他因自己和他同宗,极为高兴,就送给自己一方玉珮,并约自己明晚再去。第二天晚上,他送给自己一柄短剑,并问自己练剑练得如何了,要自己练一遍给他瞧瞧,后来又传了自己一招剑法,源源本本说了一遍,一面从身边取出一柄短剑来。
青袍老者看他取出来的短剑只有二尺来长,剑鞘非金非石,十分j致,已是极为注意,左手接过,右手一按吞口,但听「铮」的一声,一道紫虹应手出匣,顿觉森寒逼人。
布衣少女「啊」了一声道:「这柄剑锋利,只可惜短了些。」
青袍老者哈哈一笑道:「此剑名为紫虹,乃是武林中仅存的三柄名剑之一,功能切玉断金,无坚不摧……哈哈,紫虹神剑玉辟邪,你遇上的真会是他……但……这也不对呀……」
丁天仁听他口气,似乎认识大哥,这就急忙问道:「师叔,你老人家认识我大哥吗?」
青袍老者微微摇头道:「据你所说,你大哥只有三十五六岁,那就不对了,这位大侠,老夫小的时候,听先师说过,那时他已有五十多了,但看去只有三十出头,如今算来少说也有八九十以上了。」
丁天仁心想:「那就不是大哥了。」
布衣少女问道:「乾爹,你说的是什么人呢?」
青袍老者笑道:「他就是为父方才说的紫虹神剑玉辟邪,人称天杀星的丁天行。」
布衣少女啊道:「紫虹神剑,乾爹,你说的紫虹神剑,就是这柄短剑?玉辟邪,就是这块玉珮了?」
青袍老者颔首道:「不错。」
布衣少女偏着头问道:「乾爹,天杀星丁天行武功很高吗?」
青袍老者笑道:「不高,会叫他神剑吗?当年黑白两道,只要听到他丁天行三个字,莫不闻名丧胆,无怪隗通天看到玉珮就匆匆离去了。」
青袍老者把玉珮和短剑一起还给丁天仁,一面说道:「你遇上的也许不是这位大侠,但这方玉珮和这柄紫虹剑,却是这位大侠之物,你好好收起来,不可遗失了。」
丁天仁伸手接过,青袍老者一手撚须,又道:「你有这两件东西,走遍天下,也没有人敢欺侮你了。」
布衣少女忽然眨着一双大眼睛,朝丁天仁问道:「你刚才说,你那大哥叫什么名字?」
丁天仁道:「他叫丁大衍。」
「大衍……」布衣少女眼珠一转,急急叫道:「乾爹,他大哥很可能就是紫虹神剑玉辟邪的天杀星丁天仁了。」
青袍老者道:「为父方才也想到了,但两人年岁相差甚多……」
「不,乾爹。」布衣少女道:「他告诉他叫丁大衍,可能是他临时化的名,大「字」和「天」字,只差了上面一横,「衍」字和「行」字不是也差不多吗?他大概不愿意让他(指丁天仁)知道他(丁天行)的来历,才化名丁大衍的,如果不是的话,他怎么会有这两件东西呢?」
青袍老者翟然动容,点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一个练武的人,尤其像丁大侠这样的人,到了功臻上乘,就不能从容貌上看得出年龄来了。」
布衣少女问道:「乾爹,听你老人家的口气,这人不是坏人咯。」
青袍老者笑道:「丁大侠一生行侠仗义,当然不是坏人。」
布衣少女道:「那怎么会叫他天杀星的呢?」
「唉。」青袍老者轻轻叹了口气,才道:「丁大侠是个血x汉子,嫉恶如仇,不论白道、黑道,只要这人犯了该死罪恶,就没有人能包庇他,在他剑下,不知死了多少该死的人,但这样来,黑白两道,都对他并不谅解,视同煞星,天杀星这外号,也就不胫而走,三四十年前,江湖上恶人几乎绝迹,他的功劳,不可谓不小。」
「啊。」布衣少女忽然「啊」出声来,急匆匆的往屋里奔去。原来三人只顾着说话,这一阵工夫,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她自然要进去做饭了。
丁天仁望着青袍老者问道:「师叔,弟子听说师傅因本派「心灯禅功」不足以抗衡雪山派的「寒极神功」和「寒冰掌」,才宣布封山的,不知什么功夫,才能破得了「寒极神功」?」
布衣少女掌着一盏灯走出,放到桌上,又匆勿进去。
青袍老者微微摇头道:「这很难说,柔可以克刚,刚也可以制柔,水可以灭火,火也可以胜水,这全以个人的修为而定,「心灯禅功」原是以禅为主,纵然不足破解「寒极神功」但也足可自保,几位师兄伤在隗通天的「寒冰掌」之下,该是几位师兄功力不如隗通天之故。」
丁天仁问道:「这么说,没有人能破解「寒极神功」了?」
「那也不然。」
青袍老者一手撚须,徐徐说道:「雪山终年积雪不消,因此雪山派的人练的都是极y极寒的功夫,冰雪到了阳春就会融化,因此东方乾阳之气和南方丙火神功,都可能是它的克星,但这是原理,也并不是一定如此,譬如水能灭火,杯水车薪,依然无济于事了。」
丁天仁心中只是想着:「东方乾阳之气,南方丙火神功,不知是什么门派的功夫?自己如能学会了,就可以克制「寒极神功」了。」
青袍老者后面的一段话,就没有听进去。
这时布衣少女已经端着一个托盘走出,盘中是四菜一汤和一桶白饭,一一放到桌上,然后又放好三副碗筷,一面娇声叫道:「乾爹,可以吃饭了。」
青袍老者在板桌上首坐下,朝丁天仁含笑道:「小兄弟,山居简陋,快坐下来了。」
丁天仁和布衣少女分别在横头坐下。布衣少女给青袍老者装了一碗饭,又替丁天仁装饭。
丁天仁忙道:「姑娘,在下自己装好了。」
青袍老者笑道:「你不用和她客气了,今晚你是咱们父女俩的稀客。」
丁天仁只好红着脸说了声:「谢谢」。
青袍老者举筷道:「来,这些菜蔬都是山里现成的东西,你随便吃吧。」
四碗菜肴,有兔r炒筍片、油焖鲜菇、熏獐腿、炒青菜,和一大碗冬瓜汤,都做得很可口。丁天仁一连吃了三碗饭,才停筷。布衣少女取过木盘,收拾碗筷,丁天仁要待帮着她收拾。
布衣少女娇声道:「你只管陪着乾爹聊天好了,我会收拾的。」
说完,端着木盘进去,一会工夫,沏了一壶茶走出,放到桌上,又匆匆回了进去。丁天仁拿起茶壶,倒了一蛊送到青袍老者面前、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蛊,一面问道:「师叔,你老人家怎会和雪山派结怨的呢?」
「唉。」青袍老者轻轻叹息一声,说道:「雪山派仗着武功y毒,人多势众,门下弟子横行川康,由来已久,峨嵋派虽是武林中的一个门派,但派中弟子都是皈依佛门,与世无争的出家人,俗家弟子每代只传一两个人而已,很少有人在江湖上走动,自然不会和雪山派结怨,其他川中门派如青城、邛崃,人数较少,更不敢得罪雪山派,这也就是雪山派弟子目空四海,骄横跋扈的由来……」
他取起茶盅轻轻喝了一口,又道:「那是三十四年前,老夫在青羊g前遇到一个道人,手中持着婊装已十分破旧的墨拓碑文,说是六朝时代的古物,沿途兜售,索价十两银子,路人几乎没有一个理他,他忽然走到老夫面前,说道:「贫道一路行来,找的是有缘之人,哈哈,看来这有缘之人就是施主了,这样吧,贫道就半价,算你五两银子就好了。」
说完,就把卷轴朝老夫手中递来,老夫那时不过二十五六,明知这些沿途兜售的东西,多半是骗人的,但因脸嫩的关系,人家递过来了,不好意思推却。正在犹豫之际,突听耳边响起细如蚊子的声音说道:「施主不可失之交臂」。
这句话他竟以「传音入密」说话,内功必然已达上乘境界,不觉抬目朝他看去,那道人正朝老夫含笑点头,就凭这一句话,老夫就化了五两银子,把它买下来了……」
布衣少女道:「乾爹,女儿怎么从未听你说过呢?」接着「啊」了一声,又道:「乾爹,你说的就是放在木柜里的那卷墨拓碑文了?」
青袍老者微微颔首道:「不错,唉,但也由此和雪山门下结下了怨。」
布衣少女问道:「那又是为什么呢?」
青袍老者道:「当天中午,老夫刚在临江楼找了个座位坐下,拿起茶盅喝了口茶,就有一个锦袍青年朝老夫走来,他指着放在桌上的那卷碑文,问道:「这卷东西你是从那里来的。」
老夫那时也年轻气盛,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我从那里来的,与阁下有何关系?」
那锦袍青年冷哼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老夫道:「我花银子买来的,怎会不知道?」
其实老夫只是因那道人传音入密,才送他五两银子,他说是六朝时代的古物,老夫g本没有打开来看过,更不知道它是什么了。
锦袍青年忽然冷笑道:「你知道就好,告诉你,这是咱们传家之物,你纵然花银子买来的,也应该物归原主,你现在明白了吧!」说着伸手来取。
老夫伸手一拦,说道:「且慢,你说是你们传家之物,那么你且说说看,这是什么东西?」
锦袍青年道:「我自然知道,这是六朝时代的一幅古画。」……」?
布衣少女道:「他说的不对呀,那是一幅墨拓碑文,怎么会是古画?」
青袍老者笑道:「他大概只是听人传说,我在青羊g路上用五两银子买了一幅六朝时代的古物,他以为是古画了。」
布衣少女道:「那是他存心讹诈的了。」
青袍老者笑了笑道:「老夫因道人说过是幅碑文,如今听那青年说是古画,心中也有些不信。更何况在酒楼上这一起了争执,就有不少食客朝我们两人看来,就算老夫是用银子买来的,也变了收购赃物,心头自然十分气愤,不觉站了起来,大声道:「阁下只怕认错了,这是在下在青羊g前用五两银子买下来的,你说是你家传的古画,现在我们打开来让大家瞧瞧,也请大家作个公证,如果是一幅古画的话,阁下只管取去。」当下就取起碑文当众就打了开来,那当然不是古画,而是墨拓的碑文,只是这方碑文,形如符录,刻的并非中土文字。
那锦衣青年大声道:「就是这个,这是我家的东西,一点也没有错!」又要伸手过来取……」
布衣少女气道:「这人是个无赖。」
青袍老者道:「老夫岂会让他取去,这就大笑一声道:「阁下原来是想巧取豪夺,那你就看错人了!」就这样两人在言语上起了冲突,动起手来,老夫才知道他是雪山派的人。」
布衣少女道:「雪山派的人也不能蛮不讲理,哦,后来呢?乾爹是不是出手把他打死了?哼,这种人死了活该。」
青袍老者道:「我发现他是雪山派的人了,他当然也发现我是峨嵋派的人,大概打出五十招左右,依然不分胜负。他冷笑一声,振腕一指点了过来,老夫骤不及防,被他击中左x,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噤,一时心头大怒,击出一记「伏虎掌」。他正因击中老夫一指,洋洋得意之际,被老夫击中他x口,当场仰跌出去,吐出一口鲜血。其实当时老夫一记「伏虎掌」,只有三四成火候,纵或内伤,也不至于伤重不治。倒是他练的「透骨指」乃是独门y功,当时虽然也只有三四成火候,但老夫伤在太y肺经,当时经过运气疗伤,也并不觉得如何、直到半个月之后,才有咳嗽咯血的现象,赶回伏虎寺去,经师尊以心灯禅功治疗,因为时已晚,落得个终身残废……」
布衣少女气道:「这人真是该死。」
青袍老者续道:「不料此人伤重不治,竟然故意颠倒事实,说他和老夫是为了争夺一幅达摩祖师遗留的神功而起。这幅神功,原是他在青羊g前向一个道人以五两银子买的,老夫恃强从他手中抢过来的,雪山派的人三十年来,一直在找寻老夫下落,其实说穿了,只是在找这幅墨拓碑文罢了。」
布衣少女问道:「乾爹,到底这幅碑文是不是达摩遗留的神功呢?」
青袍老者笑了笑道:「这个老夫也不知道,因为当年先师听了雪山派的话,曾要大师兄远上少林寺,向藏经阁识得梵文的老师傅请教,但也认不出来,据告昔年西域不下数十国之多,同是梵文,也各自有异,而且有许多小国,早已不存在了,因此纵是梵文,也无人能识了。」
布衣少女道:「那雪山派为什么还要争呢?」
「他们自然不知道了。」
青袍老者续道:「但不论是不是达摩遗留的神功,它总是上千年的古物,是老夫花钱卖来的,雪山派也没有理由心存觊觎,藉口寻。」
丁天仁半晌没有开口了,这时抬目问道:「师叔,师傅是不是因无法化解雪山派的「寒冰掌」才封山的?」
青袍老者微微点了下头道:「照你方才说的,隗通天「寒冰掌」很可能已练到十二成境界,就是「三阳神功」也未必克制得住他,大师兄练的「心灯禅功」或可自保,但其他几位师兄就个是他对手了。封山,对一个门派来说,是不得已的事,如无重大变故、谁也不愿意宣布封山,因为封山之后,这个门派也就在江湖上除名了……」
丁天仁听得心头一阵激动,x口宛如压着一块沉铅。
青袍老者缓缓吁了民气,接道:「但封山也有一个好处,在封山期间,一切的江湖恩怨都随着停止,另外在封山期间也可以专心一致、集思广益的去研讨高深武学,作为重出江湖的准备。」
丁天仁垂着头,黯然道:「那不知要到那一年了。」
青袍老者道:「时光不早,小兄弟该休息了,老夫睡在东厢,今晚只好挤一挤了。」
一宿无话,第二天早晨,丁天仁醒来,青袍老者早已起床,不在房中,当下也并不在意,上了年纪的人,大都睡眠很少,习惯早起。开出门去,堂屋板桌上早就放好盛了半盆清水的木盆,边上还放着一方面巾。
布衣少女迅快的从左首房中走出。她一张娇靥似乎稍事修饰,秀发梳得一g跳丝也没有,还打了两条辫子,垂在x前,这时看到丁天仁,眨动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叫道:「丁大哥早。」
她叫出「丁大哥」,粉脸微微有些发赧,丁天仁忙道:「姑娘早。」
布衣少女道:「桌上脸水已经打好了,你快洗把脸。」
丁天仁道:「多谢姑娘。」
布衣少女迅快的往后面走去,丁天仁走到板桌前面,洗了把脸,就把脸水往门外倒了,回进堂屋,布衣少女已经端着一锅稀饭,和四式小菜在桌上放好,一面朝东厢娇声叫道:「乾爹,吃早餐啦。」
丁天仁道:「师叔不在房里。」
布衣少女奇道:「那会到那里去了?」
她匆匆走近大门,在屋前屋后找了一回,依然不见乾爹的影子,心下大急,叫了几声,也没有听到回音,就匆匆回了进来,说道:「乾爹不知道去了那里……」
她急得连粉脸都胀红了,丁天仁道:「师叔也许在附近走走,很快就会回来的。」
布衣少女道:「但乾爹平时就算要出去走走,也都是吃了早餐才出去的,就是出去,也总在附近,不会走远,叫一声就听到了,方才我叫了几声,都没有答应……」
丁天仁道:「姑娘不用急,师叔不会有事的。」
这样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依然不见青袍老者回来,布衣少女早就坐立不安,在门口进进出出的不知走了多少次,这回实在忍不住了,双眉紧蹩,望着丁天仁道:「丁大哥,这怎么办?要不要出去找找?」
丁天仁也没了主意,说道:「师叔一身武功,应该不会遇上什么强敌的,何况又没有人来找师叔,是师叔自己出去的……」
「哦。」布衣少女好似想到了什么,急急问道:「你知不知道乾爹什么时候起来的?」
丁天仁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师叔已经不在了。」
布衣少女道:「昨晚……乾爹有没有睡呢?」
「哦。」丁天仁也哦了一声,说道:「对了,我起来的时候,看到师叔枕头下面,好像有一角白纸,会不会……」
布衣少女心头猛然一沉,没待他说完,急急说道:「快去看看。」
她急不容缓一阵风般朝右首房门冲了进去,等丁天仁跟着走入,她已从乾爹枕头下面抽出一个信封,这一瞬间她脸上已挂下两行珠泪,哭出声道:「乾爹果然走了,他怎么不带我去呢?」
丁天仁走到她身边,已可看到她手上拿着的信封上就写着:「字留云儿亲拆」。于是就柔声道:「姑娘先看看师叔信上怎么说的?」
布衣少女用手拭着眼泪,从信封中抽出一张信笺,只见上面写着:「云儿:为父与雪山派结怨经过汝已知之,三十年来,为父隐居峨嵋后山,久有离去之意,一再因循,一是诸师伯叔盛意难却,二来也因汝年纪尚幼之故。如今雪山派不仅找上伏虎寺,导致本派宣布封山,而且也找来此地,为父已非走不可。本来可将汝托付白衣庵无垢师叔,惟白衣庵均系皈依佛门之淄衣,不收俗家弟子,所幸丁师侄因本派封山下山,此子诚实可靠,为父托他照料,自可放心,汝可视之若兄,与他一起下山,一切要听丁贤侄的,至嘱,父留示。」
布衣少女看到乾爹要自己和丁大哥一起下山,心头小鹿不禁一阵跳动,接着流泪说道:「乾爹为什么不告诉我就走了,为什么不让我一起去呢?」
她把信笺朝丁天仁递来,丁天仁看完信笺,心头一阵作难,自己也是初次下山,但师叔已经走了,他信上把她托付自己,想到自己这次下山,自然要回家去看母亲,就要她住到自己家里去,这样母亲也有个伴了。想到这里,心头已经有了主意,一面安慰着道:「师叔已经走了,他不带你同去,也许另有困难之处,姑娘不用难过,慢慢的总有一天可以找到他老人家的。」
布衣少女抬目道:「乾爹没说去那里,怎么找得到呢?」
丁天仁突然心中一动,说道:「你去看看,师叔是否把那卷碑文拓本带走了。」
布衣少女道:「我去看看。」
迅快走到右首靠壁一口木柜前面,找开柜子,用手翻动了一下,就直起身道:「乾爹果然带走了。」
丁天仁含笑道:「这就是了。」
布衣少女眨着眼睛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丁天仁道:「师叔当时用五两银子买下这卷拓本的时候,是因为那个道人以「传音入密」说了一句话,他老人家也一直认为这拓本说不定与武学有关,这次很可能是寻访识梵文的人去的了。」
布衣少女眼圈红红的说道:「那……那我……怎么办……」
丁天仁柔声道:「师叔信上不是说要姑娘和在下一起下山去吗,姑娘不如先到我家里去。」
布衣少女看了他一眼,粉脸胀得通红,低下头去,问道:「你……家里……有些什么人?」
丁天仁道:「我娘,她老人家很慈祥,一定会很欢迎姑娘的。」
布衣少女腼腆的道:「还有呢?」
「没有了。」丁天仁道:「我家只有娘一个人。」
布衣少女道:「我怎么好意思去打扰伯母。」
丁天仁道:「姑娘是师叔的乾女儿,算起来也是我的师妹了,何况这是师叔的意思,有姑娘和她老人家作伴,我娘不知有多高兴呢……」说到这里,口中哦了一声,又说道:「在下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布衣少女脸上又是一红,低低的道:「我叫易云英,从小由乾爹抱回来抚养长大的。」
丁天仁道:「那么师叔呢?」
易云英道:「乾爹姓易,讳秩然,我是跟乾爹姓的。」接着转首又道:「丁大哥,稀饭快凉了,快去用早餐了。」
回入堂屋,易云英装了两碗稀饭,两人匆匆吃毕,易云英收过碗筷,忍不住又眼圈一红,盈盈欲涕。
丁天仁道:「姑娘,你该去收拾了,昨天已有雪山派的人找来,万一再来,我们决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易云英只好点点头,含着泪水,往房中走去。过不一会,只见她手挽着一个花布包袱,一手提一个长形青布囊,脚下沉重,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
丁天仁连忙迎着道:「姑娘收拾好了?」
易云英点点头,把包袱和青布囊往板桌上一放,走入左厢,把床上被褥收入木柜之中,然后带上了房门。
丁天仁道:「我们走吧。」
易云英朝屋中回顾了一眼,突然一下扑入丁天仁怀里,伏在肩头,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丁天仁从没和姑娘家接触过,这下突如其来这种事,使他大感手足无措,只好由她伏在肩头,哭了一阵,才缓缓的道:「姑娘不用伤心……」
他只说了这句话,底下就不知怎么说好?易云英渐渐平静下来,才发现自己扑在他肩头,急忙后退了一步,一时羞红了脸,拭着泪水,幽幽的道:「对不起。」
丁天仁道:「没关系,姑娘从小住在这里,一旦要离此而去,心里自然难过的了。」
易云英本来已经收住泪水,经他一说,忍不住泪水又流了下来。丁天仁尬尴的道:「在下不会说话,本来想劝你的,反而惹你伤心了。」
易云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道:「没有。」
丁天仁道:「那就走吧。」
易云英点点臻首,从桌上取起包袱挽在手上,然后又取起长形的青布囊,让丁天仁走在前面,出了大门,她回身掩上木门,又锁上一把铁锁,忍不住眼圈一红,拭着泪幽幽的道:「乾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丁天仁道:「姑娘只管放心,只要师叔回来了,在下自会送你回来的。」
易云英笑道:「听你口气,把我看做三岁小孩一般。」
她这一笑,在晨曦中,就如百合开放,清新脱俗,把才才的愁容一扫而空。丁天仁看得不禁一呆,连说话都忘了。易云英脸上一红,避开他的眼光,也没有说话,两人就在石级下站停下来。
过了半晌,易云英才幽幽的道:「你方才催着人家走,现在怎么不走了?」
「哦,哦。」丁天仁忙道:「姑娘说得是,我们是该走了。」
走出篱笆,易云英又把篱笆门用绳圈扣上,回过身来,低低的道:「丁大哥……」
丁天仁看她欲语还休的模样,急忙问道:「姑娘有什么事?」
易云英腼腆的道:「我们……」她只说了两个字,就没有再说下去。
了天仁望着她道:「姑娘要说什么?只管说好了。」
易云英飞红了脸,说道:「我们……」她依然只说了两个字,就不说下去,好像「我们」二字之后,很难启齿一般。
丁天仁道:「姑娘只管请说,在下不会怪你的。」
「不是的。」易云英急道:「我是说……我们在路上,要改改称呼才好。」
丁天仁道:「怎么改法?」
易云英道:「你叫我姑娘,姑娘的,给人家听去多么别扭?」
丁天仁道:「但……」
易云英道:「人家话还没说完呢。」
丁天仁道:「你说,你说。」
易云英瞟了他一眼,才道:「我是说,我们在路上,还是兄妹相称比较好。」口中说出「兄妹」二字,粉脸也胀红了。
丁天仁连连点头,喜道:「姑娘说得极是,我们兄妹相称,路上也方便多了。」
易云英喜孜孜的道:「那你同意了?」
丁天仁笑道:「在下完全同意。」
易云英抿抿嘴,娇笑道:「那你就不能称在下了,要称愚兄才对,我也不能叫你丁大哥,该叫你……叫你大哥了。」
她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也小得只有站在她对面的丁天仁才听得到,同时脸颊上也飞起了两片红云。丁天仁看她笑得开心,心头自是十分高兴,随即说道:「你叫我大哥,我就该叫你妹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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