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荷很大方的收了,我还从来没见过她收钱时不大方过,我暗暗地想。
李荷坐在我身边看我们打牌,我们开始输,我有点走神,我越打越没j神,
就假装上厕所,让李荷替我玩,她还兴冲冲的,一点没有察觉,难道得点钱就值
得这麽高兴吗?
我从洗手间出来,点了一g烟,坐在苏娅身後看她打牌,而没有坐在李荷身
边,冷佳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看着屋里的这几个人,都是过来人了。
李荷和苏娅配合默契,两把就赢了,我们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商量着吃什麽,
苏娅和冷佳到洗手间去补妆,我站在窗口,想了想,觉得事已至此,也没什麽意
思了,就把李荷叫到身边,轻轻问她∶
“刚才给你拿了多少钱?”
“我没数。”李荷也低声说。
“好像是一千,你留五百,那五百给我,今天我请她们吃顿好的。”
“一会我结帐就是了。”李荷没有动。
“不用了,我结吧,你先给我。”我有点不耐烦。
李荷什麽也没说,把包拿过来,取出钱递给我,我数出五百元给她,把剩下
的揣在兜里,在长沙,几个人一顿饱饭超不过三百元钱。
苏娅和冷佳出来,我们商量去吃海鲜,去五家岭的一家海鲜大排档,出门的
时候,苏娅她们跑去按电梯,我和李荷走在最後面,我拿下ic卡的钥匙,带上
房门,转身问李荷∶“你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李荷正视着我的眼神,表情自然∶“怎麽啦?”
我心中冷笑了几声,没有说话。
马路上人山人海,车堵的一塌糊涂,我们走到五一路口,等了好长时间,也
没等到空的士,街上能亮的灯都已经亮了,人们倾巢而出,或吃或玩,尽享太平
盛世。
我们终於等到了一辆破旧的空夏利,许了司机多给十块钱,五个人都挤了进
去,没开几步,死火了,怎麽也打不着,最後刘方下车推了几下,终於打着了,
司机不敢停车,车慢慢向前溜,刘方拉开车门跳上车,开了一段,车堵在一起,
一停车又熄火了,天气热,人声嘈杂,大家都有点烦躁,刘方又下去推,我没有
动,心情有点不好,刘方毕竟过了三十岁,在人前还是很给人面子的,我觉得这
一点上我不如他。
“要是再熄一次火,我们可就不给钱了。”刘方跳上车,和司机说道。
好在那部车还算争气,一路上没有再熄火,我在车上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过
节嘛,她在和我姐姐等亲戚打麻将,我说如果输了就拿白条来找我报销。
挂了电话,我觉得心里安静了些,一路上我们都没怎麽说话,马路上好多警
察在指挥交通,我们的车走走停停,到了五家岭时已经快九点了,那家海鲜大排
挡已经打佯了,我们进去的时候服务员正在打扫卫生,不过那里的服务态度还不
错,没有把我们拒之门外,厨房的火还没有关,我们就要了个单间,点了些菜。
心里有点烦,我就和苏娅开始拼啤酒,我知道她今年也不顺,心里也闷了许
多事,刘方也不怎麽说话,气氛有点怪,“怎麽了?”冷佳忍不住问我。
“他说我骗他。”我还没说话,李荷在一边说道。
“你有男朋友吗?”我笑着问李荷。
“没有啊。”李荷平静地答道。
苏娅和冷佳面面相觑,我一直没有理李荷,和刘方他们三个说笑。
吃完饭出来,她们要去洗手间,我和刘方在门口的空地那等她们,远处灯火
辉煌,我有点酒意,练着迈克杰克逊的摇滚舞步。五家岭广场处站着无数等车的
人,我们等了半个小时,没有空的士。一辆公共汽车开过来,苏娅一挥手,我们
蜂拥而入,每人一座。正得意间,售票员却告诉我们这辆车去河西,不到五一广
场,我们沮丧地跳下车,又等了一会,拦了一辆的士,却无论如何不同意我们五
个人挤,多加钱也不行,乾脆让刘方、冷佳、苏娅她们三个先走了,约好在中山
路见。
我和李荷继续在那等,好在天气不冷不热,我也不在乎多等一会,李荷一直
默默地站在我身边,我想了一会,决定推心置腹地和她谈一谈。
“李荷,其实你也知道,这些年,咱们两个没见过几次面,男女之情早就淡
了,更多的是朋友之间的感情。”我看着她的眼睛,真诚地说道。
“我知道啊。”她轻声回答。
“我一直觉得你对我很不错,这几年我交的女朋友都告诉过你,我有什麽不
高兴的事也告诉你,我知道自己什麽也不能给你,婚姻、名份、金钱都不可能,
所以我还建议你早点找一个对你好的男人,我不会在乎的,只会替你高兴,为你
考虑,只是你不应该瞒着我。”
“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我真的没有男朋友啊。”李荷看着我,冷静地说。
我只觉得一阵怒火从心底烧上来,到这种地步还想骗我,到底存的是什麽心
呢?
“那你开那家小店的几万块钱是那里来的呢?”我不怒反笑。
“我跟你说过呀,是从家里拿的。”
“我来的那天晚上,你是知道我来的,怎麽会关电话呢?冷佳和她广东的男
朋友早就吹了,怎麽会住在你那?”
“你那麽晚才打电话给我,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冷佳在长沙还有一个男朋友
啊,也是个很优秀的男孩子,她不好和家里说,就住在我那。”李荷枉然不供我
死心了,这个女人的心肠,也真算是硬如铁石。
终於等到一辆车,我拉开车门,坐在前面,马路上的车少了些,烟尘渐消,
车里的音响正播放着任贤齐的《伤心太平洋》,“我等的船还没有来,我爱的人
还在不在┅┅一波还未停息,一波又已过去,深深太平洋底深深伤心┅┅”词曲
感伤,如潮水一浪随着一浪,我的怒火渐渐平息了,心中有点曲终人散的无可奈
何,我了解自己的x格,当我怒火中烧的时候,其实我还是报着一线希望,希望
能够挽回,可是当我内心完全平静下来之後,一切都已结束了,我深知自己的冷
酷无情。
我和李荷在中山路下了车,走进一家叫作“塔克堡”的装修古的小酒吧,
走到了二楼,就看见刘方他们三个坐在吧台前面的凳子上,吧台里边有一个小舞
台,一个民谣歌手正在唱歌,冷佳身边有两个空的凳子。
李荷走过去,坐在了冷佳的身边,我心中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厌恶感,转
身去了洗手间,洗手间在隔壁,我下了楼,在街上转了一圈,走进一家电子游戏
厅,里边挤满了人,都是十四、五岁的孩子,在游戏机前奢侈地浪费着时间和金
钱。
我回到塔克堡,里边的一些台子和座位坐着许多人,冷佳他们在吧台前坐成
一排,我走过去,没有坐在李荷旁边,苏娅那边还有一个空凳子,我就在她身边
挤下了,可能是我穿的衣服比较朴素,行动诡异,不少人转过头来看。
“去哪了?”苏娅问我。
“洗手间。”我亲热地拿过苏娅的啤酒,喝了一口。
“你他妈地坐这干嘛?坐那边去。”苏娅低声对我说。
我没有理她,给自己要了瓶太阳啤酒,就开始东张西望地看有没有漂亮女孩
可以眉目传情,没有人理我。我安静地坐了一会,听那个歌手弹吉它唱歌,竟然
是我最熟悉的那首《灰姑娘》∶
“我怎麽会爱上你,我在问自己
你眼中充满忧郁,我无法逃避
你并不美丽,但是你可爱之极
哎呀灰姑娘,我的灰姑娘
我总是伤你的心,我总是很残忍
我要你别当真,这是梦总会醒
你如此美丽,而且你可爱之极
哎呀灰姑娘,我的灰姑娘┅┅”
那个歌手唱的普普通通,可是这首歌却深深打动了我,多年之前,我也曾这
样,在酒吧里对另一个人倾吐自己心底的声音,那时的我如阳光般单纯灿烂,一
目了然,而漫漫的岁月中时光飞逝,却再也记不起浪漫和纯洁是如何地消失,激
扬与热情是如何地退却,从何时起我们做爱只是因为需要,从何时起我们再也不
相信任何爱情开始游戏人生?暗暗的月色下,谁又能说清四年相知的故友,是如
何在毕业多年後的一场宴席中杯酒绝交,刻骨铭心的别离,又是如何在记忆的年
轮里逐渐模糊随风淡去,人生的剧情里,如你所愿,我终於学会了欺骗和堕落,
此时渡尽劫波我们的笑容如此相似,又怎能说清到底是谁负了谁?
刘方、冷佳和李荷在聊着天,苏娅默然不语,我淡淡地品着酒,深感人生无
常,盛筵必散。
“是你让我付出真爱,却又离开我身边┅┅”那个歌手唱完後,说了声谢谢
就离开了,酒吧里轻轻放着几首老歌,让人情不自禁地怀旧。
我对於长沙来说,永远是一个客人,当我身在异国他乡的时候,我从未怀念
过这个城市,在我的生命中,最美丽的一段也不在这里,浪漫与现实在时空中穿
梭往返,其实善与恶往往只在一念之间,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麽样
的人。
岁月如刀,细细雕琢你我,时光之河漫长深远,我从人群中穿越而过,命运
让我在青春之时结下生死之交,而又让我们毕业後天各一方肝胆相照,踏上社会
後辗转南北,人在春秋里浮浮沉沉,当昔日的刻骨铭心已成为故事让人们纪念,
你还能要求我去如何的执着和洒脱,我仍然忙忙碌碌,从这里走向那里,在社会
的各个层面历练挣扎,只是生存的欲望早已在心头结成了茧,让人本能地麻木和
冷酷。
“我喜欢堕落的感觉。”
“什麽?”苏娅回头问我。
“我说,我喜欢堕落的感觉。”我冲着她耳朵嚷。
“你觉得你堕落吗?”
“不知道,”我认真地说∶“有时候,他们说我像个天使。”
“去你的吧。”苏娅拿起酒瓶,和我碰了一下,瓶中的酒不多了,我们两个
相视而笑,一饮而尽。
隔壁有一桌坐着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那个女孩过生日,男孩买了蛋糕和礼
物,正在点c在蛋糕上的蜡烛,那个女孩吹蜡烛的时候,我们几个唱起了生日快
乐。
那个女孩幸福得一塌糊涂,说不出话来,那个小男孩倒很懂事,给我们拿来
蛋糕,挺好吃的,说实话,我并不羡慕他们,我知道他们必然会经历这一段甜蜜
时光,而後各奔东西,然後再分别和不同的人继续恋爱、上床,直至把纯真的感
情消耗殆尽,才算长大成人,这麽小就懂得来这种地方玩的将来肯定都是这一套
历程,只有那些从未玩过也从未动过真情的人,才会用生命坚守贞洁,这种人不
是没有条件,就是本身丑陋愚笨,我恨不得成为这两种人之一。
“苏娅,你怎麽还不结婚?别等我了,我没戏。”我喝多了,开始和苏娅胡
说八道。
“妈的,我现在对男人没兴趣,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苏娅好像也喝多
了,竟然和我说起正经话来。
“沈向东不是对你挺好的吗?”
“他太小了,”苏娅喝了口酒∶“其实我以前有过一个男朋友,当时在国防
科大上学,家庭环境也挺好的,他爸爸好像是省里一个什麽主任,他总穿着一身
军装,挺帅的,那时候我还在开咖啡厅呢,也有点钱,整天在一起玩。”
“後来他毕业了,自己开公司,有了点钱,就在外边玩,我很爱他,他找别
的女孩我也不在乎,只要他还跟我在一起就行了。再後来他泡上了长沙一个挺有
名气的女孩,很漂亮,但人家是被一个挺有势力的男人包的,那个男人知道了,
就一直想找个机会收拾他。”
苏娅讲的很慢,面无表情,我觉得自己也清醒了好多。
“他那时因为生意的缘故,经常包车往下边跑,开车的那个司机吸毒,自己
的钱全吸没了,就一点一点地把他拖下水,先给他那种烟抽什麽的,等他有点瘾
了,就经常卖点给他,赚点钱自己也抽。有一次他和那个女孩正在酒店里,就被
公安抓起来了,先是说他吸毒,後来又逼他承认嫖娼,其实就是人家在整他。”
“他关在戒毒所的那几个月,我天天去看他,当时赚的几万块钱也全都花在
救他上了,後来还好,我和管教的那些干部混的特别熟,都关照他,也没受什麽
苦。***那些管教也挺有意思的,一次我去办公室,听见一个干部骂另一个∶
‘告诉你不要让那些女犯人到田里劳动,你看看,她们走之後,田里的黄瓜都没
了。’”
苏娅说着笑起来,我也忍不住笑了。
“沾上毒这辈子就算完了,”我说∶“後来毒瘾戒掉了吗?”
“戒掉了,他其实才吸了个把月,不是很厉害,”苏娅点了支烟∶“他出来
之後,就去了外地,我们也分手了,几年前的事,後来听说他回来过长沙,也没
有联络。”
“如果真的戒掉了,那麽整他的那个人就不是害他,反而是救了他了,”我
客观地说∶“不过听说只要一沾上毒,从来没听说过能真正戒掉的。”
“他刚毕业的时候,是我们两个最好的时候,他搞公司的第一笔生意还是我
托郑菲帮他搞定的,一个三百来万的装修工程,那时郑菲她们搞模特队嘛,就把
那些老头子们请出来玩,陪他们喝酒、跳舞,郑菲把她们队里所有女孩子都叫来
了,那些老头子哪见过这麽多靓女,长得又都挺高,关系一下就搞定了。”
苏娅熟练地吐了个烟圈,说道∶“所以我现在也不怎麽怪郑菲,虽然我们两
个後来因为合伙搞咖啡馆的事分开了,但是她帮我的事我还记得。”
“你和郑菲怎麽了?”我问。
“没什麽,大家做生意的x格不合吧,懒得说这些事,喝酒喝酒。”苏娅拿
起酒瓶,和我撞了一下。
我静静坐了一会,想了会苏娅的事,她这个人个x比较直,出身微寒,没怎
麽读书,其实好多女孩没怎麽读书也就罢了,只要自己不在乎,反正只要漂亮有
钱就行呗,可是她却挺在乎的,喜欢和有文化的人在一起,又在心里担心别人看
不起她,过着长沙女孩放纵的生活,心中却一直看不开,就难怪过的不好,幸好
她的x格比较开朗外向,嘻嘻哈哈的也就过去了。
我看看这几年一直不顺的李荷、在广州和男朋友同居几年也没走红又回到长
沙的冷佳、三十一岁还没女朋友的刘方,觉得真是“人人一本难念的经”,街头
那些打扮潇洒、年轻漂亮、吃喝享乐的人们,想必也都有自己的苦处。
又坐了一会,我们结了帐出来,街上灯火阑珊,许多大款小款们在尽享都市
繁华後,带着一些身份不明的小姐来吃宵夜,我也觉得有点饿,忽然想起以前在
这吃过辣炒田螺,味道大大的好,就问冷佳还有没有。
“有啊,不远,我们走过去吃就可以。”冷佳今晚对我好像格外的宽容,我
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街对面有一个烤羊r串的摊挡,刘方和李荷走过去买羊r串吃,我、冷佳、
苏娅也跟了过去,浓烟滚滚,羊r串看着也不太乾净,我忽然没了食欲,就远远
地坐在另一个摊挡的椅子上看她们吃,觉得贪吃不愧是七宗罪的第一宗。
我等了一会,觉得有点热,把上衣脱下来,光着膀子怔怔地坐着,浑没了平
时斯文潇洒的样子,觉得自己像个民工,我坐的那个摊挡的老板见我也不买什麽
东西,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要收椅子,我老老实实的交了出来。
我们走过几条街,在一个卖小吃的摊挡坐下来,要了几盘田螺,只有我一个
人点了啤酒,我吃得津津有味,擦手的餐巾纸就用了五包,街灯忽明忽暗,闪烁
不定,如你我的心事,不被人知。
我们打车回到酒店,我拿了床单和一个枕头,躺在地上就睡着了,迷迷糊糊
中,听到冷佳在接一个电话,凌晨时我醒来上厕所时,发现只有苏娅躺在床上睡
着,那三个人都不见了。
我机械的走回床单,倒在地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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