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去了哪?”
“不知道。”张德成说,“就知道他们是一起出去一起回来的,坐的一辆车。”
然後他再次打量了两个人,“你们真的是党史办的?”
许久没说话的史少诚终於开口,“介绍信你都看过了,不信我们,还不信公章麽?”
张德成不说话,显然有些疑惑,史少诚拉著林润站起来,“谢谢你张先生,不耽误你做生意了,我们先告辞了。”
然而林润还站在原地,僵直著身体,史少诚放缓了语气,低声说道,“林润,走吧。”
林润终於转身出了门,脸色惨白地直视著前方,目光却没有焦点,神色恍惚。
张德成的话验证了他的猜想,史建明那天中午果然不在营县,十一点十五到两点──这麽长的一段时间,足够做任何事情。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和史建明在一起的还有林凯书──他的父亲。
他侥幸地想过,或许事情并不总是像看起来的那样,也许史建明和林凯书一起回了市区,但借故离开了,林凯书对这一切并不知情;又或者史建明用了某种障眼法,让他在林凯书眼里看起来是清白的,所以──
然而这一切都不成立。
有两件事是他无法回避的。
林凯书对於邵光死亡的不予追查,还有在邵光死後他们的极力掩盖。无论换了哪一个说法都说不通,唯独那个他最不想接受的事实镶嵌上去,就环环相扣,严丝合缝了。
史建明杀了邵光,而林凯书是同谋。
回程的路上他始终一语不发,史少诚也沈默著,只是不时看著他,露出担忧的神色。
他知道他在想什麽,却无法说破,更加无从安慰。林润望著窗外闪过的田野和村庄,心里一片白茫茫的烦躁。
两个人在客运站下了车,正是学生返校的高峰,车租车一辆也叫不到,地下停车场里排了几十米的长队,史少诚等了一会,试探地叫他,“林润?”
他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声。
“坐公交车吧,也不是很远。”
不远处就是公交车站,有车直达林润家附近。然而在周末,公交车也挤得满坑满谷,两个人费了很多力气才从後门挤上车,找遍全身没有硬币,只能拿了一张五十块的纸币,让人群遥遥地传过去投进投币箱。
周围有几个人投来诧异的目光,林润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索x车里实在太挤,大家视线里密密匝匝地全是人头,连转个头都困难,很快也就没有人在看了。
车子一路颠簸地行驶,只见人上车不见人下车,林润从不知道狭小的空间里可以挤下这麽多的人,几乎拥挤到无法呼吸。汽油味、汗臭味、香水味和不知道哪来的鱼腥味混杂在一起,几乎让他呕吐,他站在台阶上一块狭小的地方,无处可扶,随时要担心跌倒。
可他实在也无处可跌──无论向哪里倒都只能倒在别人身上。在一个急转弯之後,他站立不稳,立刻就撞上了史少诚的肩膀。
“林润?”
他没说话,只是把脸靠在史少诚的脖颈上,身体紧贴著他的身体。那股干净而温暖的味道慢慢驱散了车厢里污浊的气体,他闭上眼睛,试图让周围的一切都隐去,连带著所有的过去,和他不愿意想的明天。
他只想著自己,还有他紧贴著的这个人,世界上就只剩下这麽相依相偎的两个身体,温暖而安静。
车厢里太过拥挤,没人注意到他们这种隐秘的拥抱,林润紧贴著他,隔著衣服感觉到史少诚x口温暖有力的跳动。然後,在这样过於紧密的相贴里,随著车厢的颠簸,而一直摩擦著的某个部位,居然起了反应。
他一时间尴尬地无以复加,想要退开一些,偏偏前後左右都是人,抬起一只脚都找不到地方落。正在窘迫里,史少诚却不动声色地伸出一只手来,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腰。
很轻的声音,带著安慰响在他耳边,“没事。”
於是林润就那麽靠著他,直到那股躁动慢慢地平息下去,没人在看他们,他也不想去注意别人的存在。车厢在夏日的夕阳里摇晃著,林润越过史少诚的肩膀,看到许多朦胧而美丽的光束。
那辆拥挤的公交车,仿佛正在开往某个宁静永恒终点。
被公交车挤扁的某艰难地爬来更新……
欲望悬崖31
那天晚上他们睡在林润的家里,睡著的时候几乎是头抵著头,林润原本以为自己睡不著,但竟然睡得极其安稳。
凌晨的时候,铃声劈开夜色,林润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刻意压低了声音。
“怎麽了?”
然而史少诚已经醒了,正坐起来,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电话里是唐宋的声音,略有些迟疑的,又十分沈重。
“卢文杰出事了。”唐宋说,“和常靖嘉一样,不过他伤得不重。还有杨恬。”
林润的睡意立刻烟消云散。
“杨恬怎麽了?”
“她──被人轮奸了。”唐宋声音里透著不忍,“似乎是同一夥人,但她看不见脸。然後她也被划了一刀──在脸上。”
林润眼前浮现起那个女孩秀丽的圆脸,还有她那些泼辣桀骜的神气,黑暗里仿佛潜伏著某种怪兽,将腥臭的鼻息喷到他脸上,血盆大口对准了他的脖颈。
“谁干的?”
“不知道。”唐宋说,“我在医院,不多说了。最近我们都……小心点吧。”
电话挂断,林润把手机放下,一股冰凉顺著手指爬上脊背,让他微微打了个寒战。一双手臂抱紧了他,把他拉到一个温暖的x口上去,史少诚的声音低沈厚实地叫他的名字。
林润知道,他该都听到了。
“是谁干的?”
史少诚没说话,然而林润感觉到他在黑暗里微微摇头。
“杨恬,卢文杰,常靖嘉……”林润喃喃自语,“还有我。那个人本来想杀我,可能也想杀你。”
“林润,你不要多想。”
“谁会和这麽多人有仇?”
史少诚没有说话,林润却知道,他正和自己想著同样的事。
“廖菲……”林润轻轻地说,“她没有死。”
天亮後,两个人来到了第二人民医院的病案室,找卫生局的熟人打了招呼,他们被获准复印廖菲的病历。
六年前廖菲自杀後,就是被送进这家医院抢救的。林润和史少诚翻遍了病历,都没有找到病危通知和死亡记录。
依据病历的记载,廖菲是在住院三天後自动出院的,出院时生命体征平稳。林润放下病历,发现史少诚正在看自己,两个人的目光相对,都有种凉飕飕的寒意。
半晌,史少诚说,“她真的没死。”
“我看见她了。”林润说,“她没死……是好事。”
“林润,你还在为她的事情自责。”
林润的语气突然尖锐起来,“那你呢?你能做到不自责麽?”
史少诚停顿了一会,说,“不能。”
“所以我也不能。”
他话语里负载著许多沈重,史少诚像是被这几个字砸到一样,突然严峻了表情。
“林润,你心事太重了,想得又太多。”他低声说,“我一直希望你活的轻松一点,所以我想,如果你知道了你想知道的事,问题就解决了。但是现在看来,越是刨g问底,反而越──”
“没有但是。”林润坚决地打断他,“舅舅的事我会查下去,廖菲的事也一样。史少诚,有些事不会因为你不看,它就不见了。早晚有一天它还会出来,因为它永远在那里。”
史少诚没再说话,只是慢慢地点了点头,表示他明白了。
两个人无言地对坐了一会,直到空荡荡的走廊里刮过一阵y寒的风,然後林润站了起来,史少诚跟在他身後。两个人像是共同负荷著什麽极为沈重的东西一般,慢慢地走远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没有得到任何新的线索,然而又有一个人出了事──这一次是史少诚的朋友。
高干子弟频频出事,一时间人心惶惶,平建新因此焦头烂额,然而也查不出头绪来,只能加强了警备和巡逻。常靖嘉在住了一个月院後,终於康复出院,回家慢慢调理。
他身体向来好,这次恢复得也快,一出院就召集了众人去玩乐庆祝,林润虽然心不在焉,但也还是去了。
ktv里一众人鬼哭狼嚎,林润漫不经心地坐在常靖嘉身边,纷杂地想著许多事。常靖嘉的手机就放在桌子上,响了许多次,常靖嘉却看也不看,只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次数一多,林润也不禁注意了起来,亮起来的名字在黑暗里看起来十分显眼──那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都来自肖楠。
苦命的肖楠啊……真是很命苦t t
欲望悬崖32
林润这才注意到,以前总是和常靖嘉厮混在一起的肖楠,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见到了。
“你干嘛躲著他?”
常靖嘉瞟了他一眼,并没说话,只是拿过手机来预备关机。刚碰到键盘,手机又响了起来,他原本满脸的怒容,但看清来电的名字以後,却又刷地换了一副表情。
林润诧异於他突然亮起来的神色,偷偷地看了一眼,常靖嘉就站起身来,快步地走出去了。
林润琢磨著那个名字,没什麽特色也不起眼,只是觉得耳熟。他翻来覆去地想著“孟丹”这两个字,突然间恍然大悟──在医院里一直护理常靖嘉的护士,x牌上写得似乎就是这两个字。
屋里仍旧热闹吵嚷,常靖嘉那个电话打了快二十分锺,才悄悄地从门外走进来,掩饰不住地满脸笑意。林润看了他一会,忍不住问他,“你怎麽又搭上个小护士?”
常靖嘉声音里略有怒意,“你管我。”
他总是喜怒无常,林润早在十年前就习惯了,仍然耐著x子寻g问底,“她年纪还不大吧?你也别太──”
“我没碰过。”常靖嘉骂了一句,“亲也没亲过。”
林润诧异了──已经认识了快一个月,这也未免太不象常靖嘉的作风了。
“那肖楠呢?你到底──”
“我x,”常靖嘉似乎真的生了气,“你别把孟丹和他比。”
林润看著他异常认真的脸色,实在有些不明所以,然而等他渐渐明白了,又实在难以置信。
“常靖嘉,你──”林润不由得口吃起来,“你不是──”
常靖嘉一时没说话,脸上的神色却逐渐柔和了起来,一种温柔浮现在他脸上,与平日的他极其不相配,仿佛这温柔是从别人的记忆中偷来的。
“林润,你不知道。”常靖嘉带著一种做梦似的神气说,“她是我见过的最天真、最单纯的女孩子。”
林润不知为什麽,竟然轻微地打了个哆嗦,他啼笑皆非地看著常靖嘉,实在无法接受他突然陷入爱河的样子。
“你觉得,最天真、最单纯的女孩子,和你很般配?”林润忍不住要提醒他,“常靖嘉,她如果知道你是哪种人,大概──”
常靖嘉猛地抬起手来,推了他一下,力道有所控制,但还是让林润险些坐不稳。
那张脸上也是一副y鸷,林润正准备发火,常靖嘉已经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少管我的事。”
显然是被戳到了痛处,林润想。
“常靖嘉,你想好了,”林润柔声说,“你能瞒一时,能瞒一辈子麽?早晚她要知道。除非你──”
他还没说完,常靖嘉已经夺门而出,摔门的声音让屋子里静了一静。林润追出去,拍拍他的肩膀,常靖嘉反手就是一拳。
林润堪堪避开,终於也发了火,“他x的常靖嘉!你再打一拳试试!”
他很少发火,突然一爆发,连常靖嘉也愣住了。两个人尴尬地对视了一会,常靖嘉转开目光,低声嘟囔了一句。
“常靖嘉──”
“你***别说了。”
“肖楠呢?”林润没理会他,“你总躲著也不是办法。”
常靖嘉铁青著脸不说话,林润叹一口气,“我去跟他说说吧。”
当天晚上,林润把这件事说给史少诚听,史少诚显然是不赞成的,皱紧了眉头,半天才说,“林润,这样不好。”
林润把手c进他头发里去,“什麽不好?”
“常靖嘉这麽做,对孟丹,对肖楠,都很……”他小心地挑选了措辞,结果还是没法避免鄙夷,“卑鄙。”
林润狠狠一搅和,把那些头发弄乱,“就你最高尚,你全家都高尚。”
史少诚不做声,摇了两下头把头发恢复原装,刚想说点什麽,林润已经贴上来,堵住了他的嘴唇。
第二天林润约了肖楠见面,出乎意料地,肖楠的反应冷淡得不正常。在林润的再三说服下,他终於同意来,却姗姗来迟了半个小时。
见到他第一眼,林润吓了一跳──一个月里他大大地憔悴了,瘦得连脸颊都凹陷了,唯独眼睛闪著一种病态的光芒。他一坐下来,就开门见山地问,“常靖嘉呢?”
林润给他倒了杯茶,肖楠却接也不接,林润只得尴尬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
“他最近身体不大好,”林润温和地对他笑笑,“所以──”
“身体不好,倒是可以勾搭女人。”肖楠冷冷地笑一声,“住院也不忘了勾护士。”
林润心里一沈,差点脱口而出“你怎麽知道”,终於还是忍住了,只笑了一笑。
“肖楠,你弟弟上学的事,户口可以先──”
“用不著了。”肖楠面无表情地说,“他退学了。”
林润一愣,半晌才说,“那麽你的父亲──”
“死了。”
一种东西堵在林润的胃里,令他觉得极为不适,在一股莫名的歉疚里,他语无伦次地说,“肖楠,这真是……你怎麽不说?我是说,挺抱歉的,你──”
肖楠直直地盯著他,声音又冷又硬,“你抱歉什麽?”
“我抱歉……没帮到你。”
肖楠的目光稍微软化了一些,林润惊讶地看到,他的眼圈红了。
他轻声说,“林润,你是个好人。”
歉疚更汹涌地涌起,然而肖楠继续说道,“你是个好人,可你从头到尾都没打算帮我,对吧?”
在他的注视里,林润发觉自己没法说出一个字来。肖楠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所以……你跟他们还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
林润从未觉得这样惭愧和羞耻过。
肖楠倏地抬起头来,已经恢复了冰冷的神色,他站起身来,脸上有一种奇怪的表情,混合著刚毅和麻木,让林润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这件事我会解决的,”晓楠说,“我会让他解决的。他不能总躲著我,他躲不了。”
然後他快步走出门去了,每一步迈出是都好像花了很大的力气,林润看著他的背影,陷入到一种深刻的自责中去了。
在那种强烈的自我厌恶中,不知怎地,他突然想起了史少诚的话。那一天,史少诚对他说,林润,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林润在心里默念著这句话,突然间涌起了一阵强烈的渴望──他想见到史少诚,无法再拖延一刻一秒。
肖楠小朋友只要再完成一个艰巨的人物,就可以谢幕了……
其实他是个好孩子呀,唉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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