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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德子说母家有人求见,纳兰轩先是一愣,想了半天自己无亲无故穿越而来所谓母家到底说的是谁,才恍然大悟的反应过来如今自己也算是出生名门身份显贵的一份子,可当来人走进殿内时纳兰轩还是一惊,本以为会是定北侯,却不料竟是当初g墙内匆匆一见留下几句话就走的陌生人、也是定北侯的长子、如今自己名义上的哥哥,纳兰椹。

纳兰椹昂首阔步进殿,开口第一句话就让纳兰轩挥退众人,纳兰轩时常想,自己跟他是不是上辈子有恩怨,怎麽每次见面都好似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似的,而纳兰椹也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举动会不会冒犯,自己的言行合不合规矩。

挥退众人,纳兰椹看门见山的就是责难:“无论你在暗自盘算著什麽,无论你在设计什麽,这次做的的确太过了,固伦额驸不能杀,至少现在还不是除掉他的时候。”

纳兰轩不禁好笑,为什麽每个人都认定了是自己的y谋,认定是自己想要除掉孟姝妃,明明自己才是莫名其妙受害的一方,明明下旨满门抄斩的是封玄奕,明明见死不救逼死孟嬛的是封玄奕,世人却吃准了一定是自己所为,就算不是亲自动手,也至少会煽风点火。

“不是我。”纳兰轩极力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随意的坐在椅子上不咸不淡的就这麽丢过去三个字。

纳兰椹也毫不在意纳兰轩对自己的态度,不请安,也没有获得许可,径自也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一边还不忘让冲门外候命的小德子喊了声上茶,还要普洱。

“是不是你现在说什麽都已经不重要了,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你我控制了,或许你现在还不明白固伦额驸一家倒台对我们纳兰家意味著什麽,若你还是曾经的你,若你还记得你的初衷,即便孟嬛如何辱骂践踏折辱过你,你都应该拼了命的保住她,至少保住固伦额驸,留他一命。”

又是这样,纳兰轩不禁头痛,纳兰椹看自己的目光总是让人看不明白,说的话更是无厘头,可每每这样,自己都会烦躁,可是烦躁并非纳兰椹将一些莫须有的东西硬扣在自己头上,而是烦躁为什麽自己想懂却在试图要懂的时候头却仿佛要裂开似的疼痛。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见纳兰轩皱眉思索却苦无结果的表情,纳兰椹好似突然释然了一般,轻声一笑,竟给人莫名的悲凉和无奈,“不过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是最後进g看我的弟弟一眼,说几句话,聊聊天,你明不明白无所谓,亦或者那些对你来说是你早就想甩掉的包袱,”说著,竟好像真的闲话家常一般,兄弟两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聊聊感悟,谈谈心得,说说无奈,分享著还来不及实现的梦想,“能忘记未尝不是一种好事,可是既然忘记了,你就最好能做到永远遗忘,不用试图寻找,也不用试图明白,糊涂未尝不是一种幸福,说不定哪一天你真的明白了,清楚了,醒悟了,那才是真正炼狱的开始,修罗之路,不是那麽好走的,能中途知难而退明哲保身,挺好,至少那是我永远不可能做到的。”

毫无预兆的前来,又莫名的离开,直到临走还不断给纳兰轩强调,放弃该放弃的,遗忘本就遗忘的,不要在一些已经无所谓的事情上拘泥。

这时的纳兰轩还不明白这句话意味著什麽,亦不明白纳兰椹这一遭以及这一番话又是为的什麽,只是莫名的,看著纳兰椹匆匆前来又匆匆离开、连专门让小德子去准备的茶水都没喝便离开的背景,心中莫名的一丝苦涩,熟悉,怀念,鼻子一算,竟有种流泪的冲动。

好像有什麽从指尖流逝,明明可以掌握,明明可以控制,却刹那即使,一去不回。

登上月湖的凉亭,春风夹杂著无限生机和阵阵暖意,却温暖不了不知为何瞬间冰冷的身体,那是自心底升起的寒意。

一连半月,封玄奕都没有来揽月g,纳兰轩并不意外,让一个君王专情和何等痴人说梦,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那个g本不知情为何物的封玄奕,可瞬间变得清冷的揽月g的确让纳兰轩有些不习惯,一如不知什麽时候习惯了身边总有一个令人矛盾的温度,一如不知什麽时候习惯了日日奉旨进出御书房,一如不知什麽时候看惯了g里忙进忙出跟随封玄奕而来的一众g人。

“主子,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放下如血帐幔,小德子伺候封玄奕更衣。

“皇上今日宿在哪儿了?”其实也只不过随便一问,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麽想要知道。

“永和g。”

“是柳音公子那儿?”

“是永和g的西偏殿,韩瑞风公子那儿。”继续手上的动作,将封腰和外衫一一叠好、整整齐齐的搭在屏风上,一边还不忘观察纳兰轩的神情,“主子不要多想,皇上这是顾念主子身怀有孕伺候著不方便,这是心疼主子,你看这g里的吃穿用度哪一项不是最好的,哪一个不紧著咱们揽月g?主子还是早些歇息,保重身子才是最重要的,等小皇子出世,这可是皇上的皇长子,主子今後在後g的地位便更加稳固了。”

(11鲜币)第九十七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中

第九十七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中

一觉醒来,竟不料一语成谶。

天才蒙蒙亮,纳兰轩便突然惊醒,猛的从床榻上弹了起来。

听见动静的小德子急忙赶来隔著帐幔试探x的低唤道:“主子。”

“什麽时辰了?”惊魂未定,满头大汗,却不记得梦中到底出现了什麽,让纳兰轩如此心神不宁,惊恐害怕。

“辰时刚过。”小德子应道,“时候还早,主子要不要再歇息一会儿?”

刚要开口,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g人们叽叽喳喳的好似炸开了锅,小德子如今好似练就了蛔虫的功夫,将纳兰轩的心思m得一清二楚,即便听不见吩咐、隔著帐幔看不见神情,也依旧j准。

“在外面瞎嚷嚷什麽,惊扰了主子你们担待的起麽?”小德子扬声训斥道。

一名侍女应声推门进殿,却也只敢远远的跪在门边,一副好像天崩地裂般的神情,连说话的声音都不禁颤抖:“主子,大事不好了,定北侯、侯爷他不知为何违拗了圣意,皇上大发雷霆,发落了侯爷……”

越说声音越小,到後面纳兰轩几乎听不见她嗡嗡嗡嗡的到底在说什麽。

“大声点儿,没吃饭麽?”若是放在平时,纳兰轩是不会随便对奴才发火的,曾经也任人使唤的纳兰轩明白,低人一等的悲哀无奈和心酸,可此刻,莫名的烦躁,心声不宁还遇上这麽个支支吾吾吊人胃口的主,造好的脾气也难免暴躁。

“皇上下旨,定北侯和大公子斩立决,大小姐变卖为奴,王府上下所有奴才流放边疆。”

一刹那,纳兰轩以为自己是幻听了,一把拉开如血帐幔,一脸茫然不知:“你说什麽?”

“皇上下旨处决了侯爷和大公子,就是刚才早朝的新颁的圣旨。”婢女战战兢兢的重复道,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猛地起身,来不及更衣,来不及顾及屋外是不是天冷,顾不得小德子惊慌的在身後叫喊,就穿著一身雪白的亵衣飞速绕过跪在门边的婢女夺门而出。

纳兰轩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谈不上惊慌也谈不上悲伤,只是茫然的,心底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却不知它到底在说什麽,本能的一路奔至朝堂外,平日一个时辰g本无法结束的早朝此刻散的只剩三三两两的最後几人,在经过纳兰轩擦肩而过的瞬间,投来的目光或不屑,或同情,或鄙夷,或冷见其成看好戏。

“我只是最後进g看我的弟弟一眼,说几句话,聊聊天,你明不明白无所谓,亦或者那些对你来说是你早就想甩掉的包袱……”

不久前纳兰椹突然进g对自己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的种种还言犹在耳,那时的纳兰轩不明白他这又是突发奇想闹的哪一出,此刻回想起来,竟好似诀别,是不是那时便已有了预兆,是不是那时如果挽回还来得及。

纳兰轩不敢继续往下想,怕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牵扯了这麽多x命,哪怕只是陌生人都不可原谅,更何况是自己剪不断理还乱的名义上的亲族。

步入大殿,殿上已然空荡荡的只剩自己的足音,出声叫住正要从侧门出去的g人:“皇上呢?本g要见皇上。”

“哎哟哟,这是谁啊,这麽大老远都能听到在这吵吵,即便散了超也是朝堂啊,像什麽话,”人未到而话先至,刘贵嫔一大早便带著一众g人摆著好大的阵仗随行而来,看到纳兰轩後显示一愣,随即话锋一转,笑脸迎人,“给贤贵君请安,臣妾不知贤贵君在此失言了,多有冒犯之处还请贤贵君赎罪。”

可话虽这麽说,那好似憋笑的脸却没有丝毫的悔过,反倒是几分幸灾乐祸。

“难得见贤贵君这麽早出门啊,果然对皇上贤贵君还是很上心的,皇后娘娘哪里少去也是事出有因呢,”不待纳兰轩说免礼,柳潇云便自个儿起身了,这若放在以往,愣是谁再借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这麽肆无忌惮,“不过现在皇上应该没空见贤贵君,臣妾不才,得蒙皇上召见伴驾,还请贤贵君大人有大量多担待些,就在外面等著吧,或者回g候旨也行,臣妾得见天颜一定会将贵君的思念之情转述给皇上听的。”

施施然的走近,从容慵懒,嘴上说的谦恭卑微,那眼里的幸灾乐祸即便是个瞎子也看的见,言语中的冷嘲热讽不言而喻的欢快即便是个聋子也听得见。

“不知贤贵君一大早突然求见皇上所谓何事啊?若是情况紧急臣妾也好代为通传一声,若是误了贵君的大事,倒是臣妾的不是了。”

纳兰轩抿了抿唇默不作声,柳潇云却明知故问一脸疑惑担忧,随即又好似恍然大悟似的好心提点:“贵君前来不会是为了定北侯被诛一事吧?”

太阳x莫名突地一跳。

见纳兰轩不吱声就更是滔滔不绝了:“贤贵君这可棋差一招了,皇上圣旨已下圣意已决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你瞧当初固伦额驸还是皇上的亲姨夫呢,也不是说赐死就赐死,g本不容辩驳反抗麽,更何况如今只是个八竿子打也打不上的外人。”

柳潇云若有似无的强调的“外人”二字,随後才好似後知後觉的瞥了眼纳兰轩,补了句:“贤贵君不要见怪,臣妾也是心直口快,忘了定北侯却是也算是沾亲带故的,可若真这麽算起来,皇上的亲人也实在太多了,哪顾得过来啊,起手刀落,又不知道杀了几个亲族,您说是吧。”

“臣妾虽然位分不高,但也算是入王府多年,对著其中颇有些心思,当初固伦额驸一事牵扯孟姝妃,使得其被打入冷g不说,愣是生前在风光无限,死後也没有个名分,而定北侯之事虽然来势汹汹,却没有丝毫波及贤贵君,贵君还是贵君,协理六g事,後g之中更是稳当当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贵君应该惜福才是,皇上现在心里肯定不痛快,大清早的就听到厚待多年的老臣意欲谋反,贤贵君虽然得意幸免,却总需要避嫌,何必没事儿找事儿自己往枪口上撞,给大家找不痛快呢?这个可得快刀斩乱麻,千万不可乱了方寸,谋求自保才是上上策啊。”

(11鲜币)第九十八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下

第九十八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下

“而且皇上圣旨已下,让皇上收回圣旨谈何容易,即便贵君深得皇上宠爱,若是赶在圣旨之前好好求求情说不定还真有转圜的馀地,而现在大局已定……臣妾想贵君深知皇上心思,自然也是知道想要违拗天意、当著天下人面驳了皇上颜面是如何自不量力吧?”柳潇云摆出一副设身处地为你好的模样,可眼底似笑非笑的冰冷却怎麽也隐藏不了,“臣妾若是贵君,此刻定不会来这朝堂之上找皇上求情,因为这g本毫无意义,万一再让皇上厌弃了贵君,多划不来了,到手的恩宠殊荣也都瞬间烟消云散了,倒不如赶紧请了旨出g,看看能不能见亲人最後一面。”

“语重心长”的一番恳谈,一转身,便摇身一变成为端庄不失威严、高傲矜持却不失美豔的刘贵嫔,连正眼都没瞧那被纳兰轩匆匆叫住的g人一眼,居高临下道:“替本g通传皇上吧。”

冥冥中已明白什麽叫做大势已去,什麽叫做无力回天,可却依旧不见黄河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匆匆赶去g门,虽说後妃不得擅自出g,可对於圣宠不断的贤贵君来说一向形同虚设的约束却在今日异常奏效,g门守将也罕见的恪尽职守。

纳兰轩心里明白,他们也不过是听命而动的下人,即便在这里吵吵嚷嚷耍威风也於事无补,後妃想要出g,要麽有皇上圣旨,要麽有皇後懿旨,而如今因皇後娘娘凤体欠安这个缘由挡在凤仪g外的纳兰轩彻底明白,什麽叫做牢笼,什麽叫做万念俱灰。

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也没有想象中的悲伤绝望,心底只觉得空荡荡一片,安静的,虚无的,好像什麽都不重要,或许应该像所有的党鹏那般,因利而聚,利尽而散,明哲保身才是上策,或许应该像柳贵嫔说的那样,避开这风口浪尖全力自保才是正途。

脑海中一片混沌,纳兰轩已无法思考,也不愿思考,只是身体却好似有自己的意图一般,总是拧著一股劲儿,飞蛾扑火般硬是要硬碰硬的求一个结果。

御书房外,依旧是一早匆匆出门那一袭雪白亵衣,身边也只有小德子一人不发一声的一直跟著,静立在御书房外,没有让人通传,也没有呼天抢地悲痛欲绝,纳兰轩知道,柳贵嫔还在殿内,纳兰轩也明白,此刻的封玄奕是不会见自己的,连当初就差宠上天的孟嬛以死相胁愣是死在了冷g,且不说他移驾去看哪怕只是最後一眼,他在听到消息後甚至是连神情都不变,只是不咸不淡不疾不徐的撂了句“知道了”,便再无下文。

纳兰轩知道什麽叫做自知之明,什麽叫做自不量力,什麽叫做死不改悔,所以他只是站著,静静的站著,对那些途经亦或者专程前来看好戏的冷言冷语充耳不闻,对那些或鄙夷或不屑或故作怜悯的目光视而不见,自始至终只是那麽站著,目不斜视的看著门扉禁掩的华丽g门,面无表情,冷若冰霜。

不知过了多久,自从听见定北侯一家处斩消息开始便好似变了个人似的缄默不语的小德子看不下去纳兰轩仿佛自虐般又是吹冷风又是日头晒的行径,出声低唤:“主子……”

而回应小德子的,自然是纳兰轩依旧面不改色的蓦然。

又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微微打开一条缝,莫言从中走出,并不意外的看到纳兰轩就这麽孤身一人事儿伴随身边仿佛不经意般飘过的冷嘲热讽,走下g门前的汉白玉台阶,停在离纳兰轩不远不近恭敬十足的位置上。

“贤贵君,您请回吧,皇上近日政务繁忙,怕是抽不出时间陪贵君了,贵君切勿多思多想,保重身体才是要紧事,”说著倾身靠近,压低声音继续道,“贵君即便是不为自己想,也得多为腹中的小皇子想想啊,虽说这天气暖和了,也经不住您这麽衣衫单薄的在外面这麽久不是?”

“贤贵君尽管放宽了心,皇上心里还是有贵君的,贵君只要回g安心休养就是,等皇上得了空,一定会去见贵君的。”

纳兰轩的回应与方才的如出一辙,全然的漠视,全然的沈默,仿佛将自己与这世上一切除自己之外的世务隔绝,建起一层厚厚的壁垒。

之前的周折颠簸,纳兰轩仿佛游魂般东跑西窜,奔波了半天却是无果,一身大汗淋漓却这麽晾在御书房外,如今汗湿消了,才蓦然觉得手脚发麻浑身发冷,肚子里的东西平日里安安分分的好似不存在似的,如今却仿佛看准了时间似的,冒出来添乱。

一阵阵钻著往下坠著、拉著疼,却执拗的拧著劲儿不吱一声,一身淡薄的亵衣汗湿了再乾,乾了再汗湿,如此往往复复来来去去。

“贤贵君。”莫言不著痕迹的皱了皱眉,看著纳兰轩脸色愈发苍白难看,不禁心惊,“贵君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宣太医?”

抿著唇咬著牙不发一声,拧著劲儿不让疼痛倾泻一声,抬手一扬制止莫言的聒噪,只一个动作却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手半弯著微抬,小德子会意的凑过来搀扶。

眼前一阵阵的模糊,一波波的黑幕铺天盖地的袭来,纳兰轩只能暗自咬破唇角,强行驱散这强烈的晕眩和虚软,转过身迈开步子恨不得立刻飞回揽月g,不著痕迹的将身体的重量压在小德子身上,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倒在这里。

不知曾经是谁说过的什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是纳兰轩不明白,为什麽这荣与损非要和自己挂钩,他不需要什麽尊荣,亦不会有什麽损失,只是单纯的先给予,莫名其妙的给你希望,不管你是否愿意的强加硬塞给你,等你渐渐熟悉了,等你慢慢体会到这毫无预兆突然闯进你生命的事物的美好,愿意真心去接纳感受它的时候,却又被生生剥夺,打回原形,再次回到起点,那个一无所有什麽都不是的境地。

那种惝然若失的感觉,不会悲伤,不会绝望,只是漫无边际的空虚,一片空洞和虚无,生生将人吞噬殆尽。

(11鲜币)第九十九章 寿宴.圣旨 上

第九十九章 寿宴.圣旨 上

一如此刻,孤身一人乾乾净净的来,毫无牵绊更无留恋,对於这世间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过客,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超脱淡然的态度,冷静的看待这世间的一切,即便回不到原来的时代,即便顶著一个小厮的身份做chu使杂役一辈子,也依旧超然自得。却不料莫名的爱上一个泥潭中的人,从此跌落凡尘混沌不清,涉足权利的追逐,名利和欲望让一切变了颜色,自己不再是自己。

又被莫名其妙的塞给一大堆身份不凡的亲人家族,迎来了腹中惊世骇俗却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生命,纳兰轩没的选,更不容拒绝,“接受”,这曾经因包含了很多无奈苦衷而不得不委曲求全、而被自己颇为不屑和痛斥的词汇,自己竟也有运用的如此风生水起的时候。再次夺取,一如当初强行给予一般,毫无预兆,不容辩驳和拒绝。

站在御书房外的纳兰轩想了很久,他知道封玄奕不会出来见他,亦或者说他竟有些惧怕封玄奕真的出来。若是出来,自己能对他说什麽?质问麽?质问他为什麽杀了他的父亲和哥哥?这原本本就是因封玄奕的赐予才有的父亲和哥哥……思前想後竟是无果,何其悲哀……

亦或者早有答案,无论是想要问出口的问题,还是对於这个问题封玄奕的回答:

如此於予於求呼来喝去,你到底拿我当什麽……

什麽都不是。

何其可笑,竟只是被自己设想中的问题和答案,困著缚手缚脚、举足不前!

意识朦胧天地恍惚中,好像看到了封玄奕,焦急,担忧,向自己跑过来,那样的神色,仿佛天崩地裂一般,让人心里暖暖的,却也越发凄凉。

可以管得住自己的人,可以管得住自己的嘴,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否定对他的爱,可以一次又一次警告自己不要在他施舍似的恩赐中沦陷沈迷,可却管不住自己的心……此刻,在人最软弱的时候,却竟出现了幻觉,他为自己担忧、为自己焦虑的幻觉……

一抹苦笑,一声悲凉,一切因果被咽在肚中,如果可以,纳兰轩希望这非分之想永远烂在肚中,可以生g,可以伤痛,可以烙下永不磨灭的痕迹,却决不允许茁壮成长!

再睁眼,已经在揽月g的寝殿中,天色灰蒙蒙的,分不清是白天还是晚上,一旁的小德子一副哭丧脸,看的纳兰轩直心烦,反正也乏的很,乾脆闭上眼睛继续睡。

朦胧中好像听到有人来,脚步很轻,想要看看是谁,却敌不过睡意,薄薄的眼皮好像有千斤中,怎麽也睁不开,想要动一动手指,却好像身体都凝固了,无法动弹分毫,耐著x子想要听听来人说了些什麽,却直到一阵又一阵困意席卷、再也无法抵挡的陷入沈睡之前,来人都未曾开口。

自那以後,纳兰轩几乎过著与世隔绝的日子,只知道次日监斩官提著两个底部一片暗红已经凝固乾涸的布袋来复命,本能的知道那应该就是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定北侯纳兰健,以及名义上的哥哥,拥有世袭爵位资格的纳兰椹,之後的种种便再不得而知。

小德子说那日四处奔波又不听劝阻的在御书房门前站了许久,因此受了风寒晕倒在御书房外,皇上下旨让自己足不出户的静养。

没想到这是多负担一个生命,身体竟会变得如此娇弱。可纳兰轩也明白,这不过是个噱头,封玄奕之所以下旨,说好听点是顾及自己腹中的孩子,好歹这也是他的骨r,而真正的本质,恐怕是那“足不出户”四个字。想来怕是凄凉,自己堂堂七尺男儿,手可劳作富甲一方,执兵便可征战沙场平定一方,奈何如今竟落得这步田地,跟女人抢饭吃,得靠著什麽长羽族後裔的特殊体质,靠著肚子里的孩子才能免遭一难!是不是若自己只是一个平平凡凡再简单不过的男人,是不是此刻住的就是冷g?是不是连悲愤至极的自裁都不用,早有一道圣旨下来迫不及待的将自己赐死了?

昔日冷g,孟嬛的句句哭喊如同魔咒一般,在耳边久久不散,那样愤恨怨毒,她说她等著看自己的下场,她说自己和她一样,竟都是真的……刘贵嫔曾戏说孟嬛深得圣心、对皇上一言一行颇为了解,竟诚不欺人……

後g是一潭污秽,即便你没有错处也总有人看不惯,如今落难,地位大不如前,纳兰轩安静的坐在正殿中的椅子上,喝著黑乎乎一碗的保胎药,好似品尝什麽人间美味一般,回味无穷,安静从容的等待著那些墙倒众人推的嘴脸上门,一尝昔日冷g中孟嬛的屈辱。

可日复一日的等下来,却谁都没有来,昔日将自己视为眼中钉r中刺的孟嬛已死,那些中立摇摆对著谁都不放过冷嘲热讽几句的人也不见踪影,而与自己交好的、陪自己度过王府中最艰难那段过往的韩瑞风也没有来。

并不怨怼,可难免怅然,一如今自己这步田地,为求自保可以理解,可理x可以理解,感x就只有怅然了……

“主子,刘太医说了,这保胎药要趁热了喝,”别人喝药都像喝毒似的,皱著眉头恨不得一口直接灌进去了事,奈何凝轩却好似品酒似的,慢条斯理一小口一小口的浅酌,原本热气腾腾的药汁此刻已凉了大半,小德子头疼,“奴才给您再去热热吧。”

手臂一扬,躲过小德子上前要来接碗的动作:“你也别在这耗著了,你是g里的人,去求莫言,他会给你指好差事的,在我这,迟早也是受连累的命。”

小德子动作一滞,唇瓣微抿:“奴才去给主子热药。”

端过纳兰轩手上的汤药,小德子快步离开,却不料行色匆匆竟与不声不响走进大殿的莫言撞了个满怀,大半碗的汤药全泼在了莫言身上,手上一滑,瓷碗匡当一声砸了个稀烂,重心不稳,避无可避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小德子疼的直龇牙。

“做什麽冒冒失失的!冲撞了莫大人你担待的起麽!”跟随莫言身後进殿的g人立马跳起来怒斥道。

莫言手一扬,制止住下属欲大放厥词的意图。

(11鲜币)第一百章 寿宴.圣旨 中

第一百章 寿宴.圣旨 中

应声抬头,左八人右八人的g人声势浩大,最前面则是封玄奕真正意义上的心腹,紧随其後的十六人低垂著脑袋恭恭敬敬,眼观鼻闭关扣扣关心的一言不发,而莫言,则一脸泰然,不卑不亢不骄不躁,有时凝轩不禁感慨,这样一个人只是作为一个g本不具人权、可以被随意呼来喝去、生杀予夺的,实在是浪费了。

莫言还维持著一手扬起制止身後g人放肆的动作,而另一只手上,一卷被折叠的一丝不苟恭恭敬敬的黄色卷封,纳兰轩是再熟悉不过的,恩赐给予、无上荣耀是它,绝情绝爱、冰冷杀伐也是它,心里早有一丝了然,多日的等待,等的就是这一刻,一道圣旨,三言两语,决定一个人的命运,是去是留,是生是死,只是这对於纳兰轩来说,早已不重要,那既定的结局,早已毫无威胁。

恭敬的跪地,揽月g正殿上,一屋子的人仿佛都问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好似大祸临头般一脸的颓败,刹那间只听得见莫言展开圣旨时发出的沙沙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月十七申时合g夜宴,各g嫔妃皆与之,钦此。”

当宣读後再次被叠放整齐的圣旨被莫言恭敬的递到纳兰轩的手上时,一g上下那屏住呼吸等待的噩耗未至,众人整齐划一的释怀轻呼,倒是纳兰轩一反方才正定自若的模样,一脸诧异的抬头,脱口而出:“只是这样?”

莫言千年不变的寒冰脸上罕见一丝冰雪消融的动容:“贵君不要多想,好好保重身体才是,今晚的夜宴千万可耽误不得,奴才这就先行回g覆命去了。”

直到莫言声势浩大的来,短暂的停留又迅速离开,一g的g人虚惊一场後又恢复生机,干劲十足的忙前忙後,可纳兰轩却始终错愕著,越是这样,他越m不清猜不透封玄奕的心思,他到底打算干什麽,从卑微的奴才到一朝的臣子,从军功赫赫的少年将军到圈在深g的男妃,从圣眷优渥的宠妃到气质不屑的人妾,起起落落间,纳兰轩是真的不明白也看不清了,一次一次告诉自己不要沦陷,一次一次告诉自己要警觉,一次一次深切的知道他是何等的危险,可却还是不明白,猜不透,弄不明,是什麽时候,又再一次身在局中而尤不自知?

合g夜宴,无论哪一g都重视的很,恨不得各个花枝招展勾魂夺魄、让皇上第一眼就看到自己,当然,要是能让皇上的眼睛就长在自己身上,那是最理想的状态,穿红戴绿花团锦簇,晌午刚过,圣旨传过後g每一个角落,顿时平日里死气沈沈大的好似连个人气都没有的禁g内好像炸开了锅,无论哪里都可以见到g人们忙前忙後慌乱紧张的样子,各式各样新潮罕见的段子,各种各样平日里连见都没见过的珠翠,就连小德子也跟著凑热闹,只可惜作为当事人的纳兰轩虽然还算凑合著配合,却不怎麽积极,这可急的小德子直跳脚。

“主子,您说今晚您是穿这天青水纹长袍配月白丝纹长褂呢,还是这红底黑碎花长袍配金丝赤纹风衣?还有这封腰,是银丝滚边儿的好,还是素色镂花的好?还有发簪──”

纳兰轩一个头被弄的两个大,指了指身上的一身:“我觉得这一身挺好。”

小德子一脸凝重的走过来,不知是被纳兰轩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还是m准了纳兰轩就是那种雷声大雨点儿小有时候连雷声都懒得有的脾气,虽然人前人後都是一样的手脚麻利勤谨恭敬,只是这人後的用词和举止上明显比人前显得“放肆”的多。

“主子是想听真话还是好话?”

对於小德子,从最初的戒备到如今的放纵,纳兰轩也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只是本能的相信他不会背叛自己,而这本能和信任建立在何种不堪一击的脆弱上,任何人都会後怕,而纳兰轩却仿佛笃定了似的,亦或者无路可选。

“都不想听,不过就是吃饭,可平日里一样,最多就是人多了点儿,地方换了下,本g刚才还看到那边拐角的地方珞绡g和春扶g的侍女撞了个正著,到现在还在喋喋不休,你不会也想搀和一脚吧?还是说你已经从他们当中大胜而归了?”

“主子最近心情不好,太医开的药虽然也一顿不落的在喝,可是气色依旧不太好,脸色也苍白的很,您身上这身月白的袍子当然没什麽不好,可前提是在主子身体健康的情况下,现在,倒活像一张煞白的白纸了。”

若有似无的一瞥,让小德子瞬间闭了嘴,虽说m准了纳兰轩雷声大雨点儿小的x子,不代表他就没有让雨点大的权力,虽说落难的凤凰不如**,却同样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皇上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来咱们揽月g了,主子也不自己著急,也不爱出门,要是今天还不把握机会,还不知道以後会是什麽样呢……”

小德子是不敢明打明的唠唠叨叨,却开始自顾自的碎碎念,一边只能老老实实的把那些翻箱倒柜的压箱底再收回去。

莫名的,只觉得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曾几何时,也有人这样唠唠叨叨的在自己耳边直念叨,那是自己觉得很烦,翻来覆去的就是那麽两句话,听不懂也听不明白,可无论自己听不听得懂,那声音都锲而不舍不绝於耳。不知何时,烦不胜烦的声音消失了,比起舒心,更多的却是寂寞,仿佛整个世界都跟著寂静了,再也没有人愿意跟前跟後唠叨个没完,世界仿佛都变成了灰色,苍茫的,萧瑟的,孤零零的只剩下黑白交界的那一线,和站在那一线上的自己。

恍惚失神,思绪飞离,这样的事情仿佛在最近十分频繁,好似什麽要离开,又有什麽要回来,来回的撕扯,来回的交织,自己好像是自己,又好像不是,纳兰轩曾以为是不是时间到了,自己可以从莫名其妙的到来然後莫名其妙的回去,满怀期待的等了许久,等来的只是愈发频繁和长时间的愣神,其他的,什麽都没有。

“等一下。”

或许小德子说的没有错,给予再剥夺,的确很痛,或许残忍,或许无情,或许冰冷,可为了活下去,为了让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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