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先生,请跟我来。」
挺起身子,他要做到最後。以凤氏新聘的工程师身份。
他埋入工作里,像他本就应有的本份。
在那间崭新的办公室里坐定,随即而来的资料夹已在桌上开始堆积。像是为了他而摆设的空间内,长形原木桌上,左右两边各一台电脑。
不是左,就是右。除掉刚开始的熟悉工作基本外,右边是工程,左边有翻译;对他而言,都是再得心应手不过的事了。然而,却始终忘了时间。
只有忘了时间,才会停止思考;没有了思考,就不会有绪念。
「嗒」的一声,敲进最後一个按键,连西装外套都忘了脱下的人往椅背上靠;一瞬间的放松,竟疲累得让人睁不开眼。
闭目沉思中,像是想起什麽,骆顗莫看向腕上的表,微讶。已是七点二十分。
他和女人有约,晚餐时刻同样的餐厅。
办公室外头已是一片漆黑,时间是怎麽过的,他连想都没有想,只是沉著一颗心去接受所有他该忙的事务,专心可以让人没有杂念,他觉得这样很好。
或许,只是瞬间的迷惑与意乱情迷。
这麽告诉著自己,也要自己漠视心里那涌现的怅然。
收好桌上的资料,电话声却在这时响起,直觉的往西装内袋一搜。
「顗莫,你加班呀?」
女人俏皮的声音在接起那刻传来,骆顗莫笑笑,道:「抱歉,我这就过去。」
是了,他有她。就不该遗失方向。
赶到约好的地点时,早过了相约时间的准点,「叮叮」木质深色大门被推开,著深蓝西装的人脚步不缓,见著坐在角落上的人露出一笑,连忙走近。
不过是几步间的距离,却在中途无意对上某双眼的瞬间,叫人像是走了几里远,嘴边的笑就再也支撑不住。
男人看著他面无表情,一双始终凌厉的眼眨也不眨,骆顗莫看著心跳漏了一拍,脚步也顿了。
他都忘了,男人曾跟他说八点在parte的事。
对视的瞬间,太多隐藏的思绪便赤裸裸地被发现;太明目张胆,而他却无法控制,以为能够自持的事,却被那双眼给驳回。
那双炙热的眼盯著他,瞬也不瞬。几不可微地,喉咙缩紧的时候,连唾y都难以吞咽。
被发现了吗,难以压抑的情感。是从来没有过的,是从前没有想的,是从未体验到的,对男人近乎一种渴求的欲望。
而男人薄唇勾起的瞬间,心又被「咯」了声。像稍早一样把心脏给咚了个大响,然後再次霍然地,又什麽都明白了。
男人,这个雷殷,是确确实实的知道自己所想的、所要的……所希望的……
像是终於被发现窃行的大猫,几乎难堪地,骆顗莫转开自己的头颅,调开双眼的视线,忐忑的举起脚步走向角落,在等著自己的桌前站定。
「顗莫?」
女人的声音飘进了耳里,却带不进心里。
走了神的双眼一度失焦。想什麽呢……全是男人对上自己的双眼。那麽凌厉,那麽深刻;却像股螺旋,一旦注视其间,便拉不回身。
男人独自坐在距离角落几乎五桌的距离,那麽近,也那麽远。而自己举起脚步时,却犹如身挂千斤般难以行进。
「顗莫,你怎啦?怎麽不坐?」那是蓝云的声音,再次飘进耳里,明明就在身边眼前,却似飘渺间。
如果可以,是否可以拉他一把?否则,就真的只能坠入深渊……。难道,真要他坐进无尽的情感,冠上枷锁,一路奔到最底端?
坐如针毡,强烈的感受到背後那股沉重压迫感,男人也是背对著,就在他断了视线走至角落後,那修长手臂也只是淡然地拿起香烟。
空气间,飘来的气味,是稍早在自己眼前升空的袅袅白烟。熟悉的,带著凉意的,男人习惯x抽的烟。
竟然,就真的记下了……那味道。
牵强地,要以外界无法察觉地方式,他再度扯开嘴角,他是骆顗莫,那个会带著温暖微笑的他。
所以,微笑如初。「抱歉,想事情。」
女人个x本就大方,怎会计较如此小事?何况,更是一个在心头上的男人?蓝云笑了下,依旧是俏皮的痕迹。
「该不会是上凤氏第一天就把你给吓著了?」戏谑著,却蕴含著关心。
──什麽样的话语可以激起人无限的罪恶感?
「……是啊,工作不轻松。」说谎,就连自己也觉得荒谬了。
「呵,难怪你今天迟到,这可是我第一次等你欸!」笑著,女人没心机的笑容始终不曾怀疑。
骆顗莫笑著,眼角瞥到服务生即将送过来餐点,微讶,蓝云见状道:「我怕你饿著了,先帮忙点上等你来就上餐。」
体贴,是小女人为另一半著想的毫无保留。
感觉眼角一涩,眨了眨眼,他盯著对面的脸庞,是专属於女人的轮廓,一瞬间,却让他心拧了起来。
送上的餐点是骆顗莫熟悉的菜色,每次前来总是在几道间徘徊,真要说,他也是个戒不掉习惯的男人。
却没想过要改变。
除了遇到无法遏止的欲望。
摆好所有餐点,服务生未离开却从托盘上拿起了张纸,里头是什麽还未揭晓,却让那接过的人心脏停了半拍。
「骆先生,这是雷先生给您的留言。」
这句话也同时吸引了女人的注意,只见蓝云微睁著眼,只要不是冠上跟自己同x的字眼,便彷佛都可以不在乎般地好奇。
「怎麽了?」
心跳鼓动得太大声,震得他都疼了。
和著女人的疑问,男子被看男人看透的欲望,输得彻底。
──『你还有十分钟。』苍劲的笔迹,留下男人独有的霸气。
下意识的,骆顗莫看向腕上的表,抬眼看见女人缓慢的喝著浓汤,心跳的鼓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就在快要呼之欲出的瞬间──
「……公司有些事,我得回去一趟……」
简单的一句话,却长得让人嘴巴发涩。
他坐在车子里,再也无法微笑的嘴角只有苦涩,似无法吞咽的药味;窗外落下的大水逐渐模糊视线,眼中,是女人独自品嚐佳肴的身影。
雨夜,魆黑。
前方宛若无尽张开大口等人坠落的悬崖,不能勒马,无法止步,来不及回头。
七点五十九。
电梯上升的声音缓缓,一股弥漫在周遭的气息压得人无法喘气,然而跳动不已的心跳却隐隐诉说著所有澎湃。
深蓝的身影蜷缩站在角落,四周互相反s出一张惨白脸孔上的惶惶不安。拥抱著臂膀,却一点力量也没有。
「叮」是到达楼层的指示,一瞬间脑海闪过女人的笑脸;嘴边的角度,是一种信任,衬著眼里的不怀疑,竟透彻地s向男子心窝。
罪恶感,跟随著自己被掷进了深渊里。
将会无穷尽。
长长的廊道上,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标示房间号码的深色大门被擦拭得光亮,甚至可以映照他双眼里的纠缠,那麽深。
把人给引进就再也逃不出。
「叩」第一声,是骆顗莫的呼吸声;「叩」第二声,是心脏的跳动声;「叩」第三声,是门後男人的面容。
骆顗莫几乎是犹豫的抬起了眼,霎时,已落入一个怀抱里。
再也没有机会犹豫,会就此深陷。
身後关起的门「喀」一声,把心底的强烈壁垒也给震得破损,从此不复在。
再也回不了头了。
「真准时。」
同样的一句话,同样的怀抱,男人稍早也是这麽对他说。八点整。是他指定要到达的时间。
那声音是男人让人难以忘记的嗓子,鼻息间是男人让人不再陌生的味道。想起了那个翡冷翠让他安心的夜。
就真的从此安心了吗?太可悲了,关於他自己。
「为什麽……要到parte?」问著,希望听到什麽?
雷殷一听挑起了眉,反问:「我可没有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约定?」骆顗莫有副清清冽冽的温文嗓子,此刻,却彷佛被撼动般的不稳。
感觉到男人x前因为低笑而震动著,茫然的,是自己不自觉伸出手覆上他左x的动作。那是真实的感受著,温热心脏的活跃力;是存在。
……真的,存在吗……
「八点parte。」从拥抱他的空隙抽回了手,覆在自己x前的手背上,雷殷把指间勾了进去。
手心扣住了他的手背,两人不同颜色的手掌就交贴在一起。深刻的,让骆顗短暂间失了神。
「我还没回答你……」
抬起了x前那略尖的下颚,雷殷低头覆上微开的唇瓣。
「可是你来了。」
一瞬间的事,没有犹豫,只是闭起了眼全都交付给这男人。
早已忘了所有的事,甚至连自己都遗忘。残馀的,是他给自己的怀抱与温度。
就连是否还有所有,他都忘了想。一心地,他只能坐在通往最底端的感情枷锁里,伴随著他唯一仅有的,在第一眼初生的所有痕迹里,那被深深刻划进心底的力道。
被脱下的深蓝外套里,手机轻声掉落在角落边,冷白色的光芒在暗示,里头多少通的电话在等待。
失了神,没了神,终究只剩他。抱著他的他,吻著他的他,抚著他的他,只是一句「相信我」──他交付出所有。
紧紧环抱著,被进入的那刻,咬破的嘴唇被吞没在男人嘴里,一次又一次的嘶喊皆听不见,独留一声又一声的嘤吟。
不知道泪为什麽会滴落,只是依稀记得那滑过脸颊的热度,深深地,烧痛著他。
夜是无穷的夜,雨是无声的雨,细细的,在玻璃窗外留下痕迹,一滴接著一滴覆上再覆上,直到新的雨滴再降临。
第一道阳光洒进了房间内。
晕开的淡金色在空气里留有一些点点,似乎在呼应著上一个夜晚的欢爱馀味。
轻轻地,眼皮颤了下,慢慢睁开後即霍地起身──看了眼周围……只有他一人。身边的床位早已冰凉,就算是阳光的照耀,也只是反sx的暖和。
好冷。
环著自己的臂弯,还好有身下的裸裎提醒著他。抬头看著天花板,一片洁白,眨眨眼发了愣,半晌才缓慢的下床举步踏进浴间。
……刚刚一瞬间,他还以为昨夜只是场梦。
好似已被烙了印,像那初见刹那般,他脑海就已记下他,那个会像天一样存在的男人。哗啦而下的热水浇不去他残留在身上的味道,眼睛酸了下,原来是水跑进了眼里。
恍著神停下失控的水柱,身体间还有馀热的水气,他还是觉得冷。只是四月天啊……
房间桌上留有白色字条,是在打理好自己时发现。上头的字迹不过是第二次看到竟就让人再也忘不了,苍而有劲的力道,龙飞凤舞般的曲线。
失神盯了多久,才细细读起字间里的意思。
下意识的把它收进口袋里,腕上的时间是九点三十分。走出了可能会让他在未来某一刻想起的房间;始终忘了外套里,那被遗忘的手机。
还有昨夜留下的十几通未接来电。
那是第一次,他这麽冲动。
完全没有敲门,没有犹豫,握著门把的手像是自有意识般的,他打开那扇深色的门。
里头已忘我的两人没有发现门口的他,他也忘了自己该有什麽动作。只是站在原地,手依然在门把上,看著拥吻的他们。
女人弯著腰的曲线纤细,藕臂自然的靠在男人肩上;男人的手环在女人腰上,那是双指节修长的宽大手掌。
在昨夜,还在他的背弯上抚著。
缓慢地,骆顗莫将手臂渐往自身靠,想把门关上。
「进来。」
门只关了一半,微哑的嗓音从里头传入耳里。他停住动作想著,拥吻多久才让那嗓子变成如此?
犹豫了会,他垂目再次推开门扉。
「雷总。」
女人早已立好姿态,彷佛没事般的脸庞看了眼门边的骆顗莫又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再次俯身在雷殷颊边印上一吻。
「中午见。」是女人独有的甜腻嗓音。
凤天仪曼妙的身子走过骆顗莫,身形一顿停下脚步,侧脸看了眼著深蓝西装的人,嘴角漾开了一抹意味深长地笑。
「你身上……留有情欲的味道呐。」
单薄的身子倏地一震,顷刻间,只馀下女人身上的香水味。
christian dior, poison.
恍然的抬起双眼,视线里是男人慵懒的陷在皮椅里的身影,顶头一双深沉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看著他。
偌大空间里剩下沉默,直到门扉「扣」的一声关上。
「怎麽不多睡会?」
那声音唤回了他,瞳孔的焦距晃了下又恢复;身前,是一副宽阔的x腔。雷殷已走到了他面前,鼻息间有他的味道。
「我……」感觉喉头涩了点,他舔舔唇,再次尝试道:「……想见你。」
三个字,却耗尽了他所有心神。
低笑了声,雷殷把他抱进怀里。
「早。」
那一瞬间,因为昨夜欢爱而留下的痕迹,在他的心底跟身体里,都划上了一道,终於感觉到疼。
疼得让他顿时忘了呼吸,只能在男人的怀抱里存活著。紧紧的,指间抓紧那臂上的布料,像是终於抓到浮木般,得到了救赎。
太可悲了。他真的……已全然的奉献上所有。
他不是个贪心的人,绝对不是;至少,在这之前不是。说简单点,他甚至是个恬淡无欲的人。
从未特别追求些什麽,也从未想过。遇上女人之前,平淡为生活而生活的日子是正常也是平凡的。
缓步进入电梯里,低著头的目光未抬,不敢看向光亮表面反s出的自己。车钥匙在手中被握到发热,外套内袋里的手机寂静。
上一刻自己注意到它的时候,最後一丝电力消失也带走了他的思绪。不下十通的未接来电诉说著什麽?略带讽意的,他自嘲著自己。
像什麽了?说谎,掩饰了一切?
「当」的一声,骆顗莫微怔步出电梯,太慢的身子被两边的门给夹了下,没感到痛倒是拉回了神智。
手中一串叮叮当当声,找寻著最外头大门相对的钥匙,半天依旧不著,颓然的放下手,连头都无力抬起。
「顗莫?」门突然的打开,女人小脸上有一夜不成眠的痕迹。
相较下自己……表面上的不一定就跟表面下的成正比。身上的痛他说不出,心上的痛却表现不出。是为了女人等门,自己的心疼。
伸出手指在女人眼下细细来回摩娑著,不舍像撕裂般传来。
瞬间,他觉得自己残忍。
「怎麽呆站著,快进来呀……」见人犹然站著没反应,蓝云索x反手一拉。
「自己的家,被工作一堆就认不得了?」笑谑,是女人无意的打趣。
却把听者的心脏给撞击了好大一下。几乎无法平复内心名为心虚与歉疚的骚动。
「抱歉……」
「为什麽要道歉?」不明所以的看著对方,女人眼里只有不解。
从来就没有过怀疑。信任,是一种毫无保留。
「……」没有回答,犹豫著……是否该伸出双手把女人抱进怀里?
太狡猾了吧,自己。想用拥抱擦掉所有的背叛?背叛,多麽烫人的词;却的的确确存在於心底。从看见男人的第一刻起。
拉著骆顗莫走到餐桌前,奇怪比自己大的手掌却显得冰冷,伸出另只手覆上搓揉著,想把自己温暖的体温传递过去。
「昨天就想帮你送点东西过去吃呢,不过你一定是没时间接我电话了。来,快吃吧……我刚做好的哦!」
桌上完好的盘中四菜一汤,碗里还有呼著热气的白饭。骆顗莫盯著却没动作,眼里一度失焦。
当女人担心著自己的时候,他在做什麽?
「啊……你先把西装换下来,我等下拿去送洗。穿了两天很不自在吧。」
当女人为自己著想的时候,他正在那里?
「你快吃啊,发什麽呆呀……顗莫你今天好怪。」
只是无心的,只是女人无心的一句话;却让人心跳因此不能再齐全。从最底端回来的自己,难道还想保有一身洁白?太可笑了,早在冠上枷锁的刹那,就注定好他再也收不回来的一切。
他,心,身。
「不过,你今天怎麽可以中途回来呀?这麽好?」蓝云好奇的问著,顺便夹了些菜到男子碗里。
骆顗莫慢慢吞咽著,感觉喉头好涩,「我……」
「该不会是你们老板看你加班太晚,所以免你半天?」c了话,蓝云自顾的猜测,却没料想到答案七七八八不离十。
感到些微混沌,骆顗莫困难地溢出微笑。
「是呀……」
他的确是被放回来的。从男人的办公室里。或者该说,他是被特赦回来的?
……
感觉到耳边心脏的跳动声,那一刻,他想著这男人是真实的存在著。至少,在他也伸出手回应的时候,存在。
「不是要你再睡会,今天不用进公司的吗?」
那声音低低沉沉,从喉咙到心脏,透过震动,震著他的耳膜。
知道男人指的是字条里的话。骆顗莫只是摇摇头。
「不累?」语带戏谑的,雷殷啄了下他的耳廓。
脸霎时涨得通红,语间的露骨不言而喻,骆顗莫抬起头看著他道:「你呢?醒得好早。」
低笑的声,雷殷似乎有不错的好心情,满脸是愉快。
「我得回来坐镇。」男人看著他,指尖在他耳垂上揉著,又道:「今天回去休息吧,我准你假。」
说著再度埋入他颈间,手臂环在他的腰上,厚实的掌心在他背上来回轻轻抚顺著。
感觉背上的力道,恍然间,想起男人刚也是这样的角度环著女人。
那比自己身为男人还纤细,柔弱好似一握即断的腰,有著男人掌心的痕迹;在昨夜拥抱他过後,他亲吻著女人,毫不避讳的。
也不需要避讳。不是吗?
他亲眼所见,就在刚刚;而他没有问,他也没有开口。
开口什麽,……解释吗?不。
因为不必要。
如果被碰了手,手心手背都会是痕迹;如果被碰了心,整颗心就难想再留全。
男人都有戒不掉的习惯;女人,也不例外。
浴室里传来水声,蓝云整理好桌上的餐馀,拿起骆顗莫刚刚脱下的西装外套抖著,那是一种习惯x动作;不具特别意义,只是习惯。
感觉到不同的重量便会开始掏掏搜搜,首先是内袋;一m上那微凸的触感,女人明了一笑,拿出手机不意外它是没电状态。
昨晚被自己打了那麽多通的情况下,如果还有电,那麽她一夜不成眠的等待就是则笑话了。
一笑就是轻松了,或许女人都有种猜疑的心,虽然信任还是不免小心翼翼。至於一松懈下来,就忘了其他地方也是有口袋;知道另一半没有随身带钱包的习惯,所以安心之馀便把衣物装袋下楼往洗衣店去。
那时,女人没想过,只要再多紧绷一点,就会早一点发现到不同。
关於那些,在下意识里……被不小心留下的痕迹;甚至是,蛛丝马迹。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站在淋浴间。骆顗莫垂首敛目,任花洒的劲道在身上落下,几乎很难睁开眼。透明的水滑落四肢躯体,一次又一次却盖不过身上被留下的斑斑红点。
还是想做拉锯赛吗?理智与情感。
忘不了刚刚一瞬间的抽痛,来自心里最深处,会一股脑地侵袭著他的意志。自问,是女人眼里的信任扯痛了自己,还是明白男人眼中不明的深沉而感到痛?无解。
手心,还可感觉上一刻留在上头的震动感。他依稀可以感觉得到,当他伸出手,那心脏便回应了他。
最後一丝理智在挣扎。
……最终只能乏力。双手围绕著自己,因为冠上罪恶的枷锁找不到钥匙孔。热水浇不去再次的冷意,也洗不掉背弯上被抚顺过的力道。
是逃避了,以为只要在黑暗中不开灯就会看不见,却没想过早已深烙的印将会随著他在往後的日子里,浮浮沉沉。
「顗莫,你洗好了吗?欸你怎麽不开灯呐……」
不觉在里头待的太久,从外头传进来的声音里有担心。
「啪」的一声,晕满热气的空间里瞬时明亮了起来。骆顗莫抹了抹脸上的水珠,却掩饰不掉一刻间的慌乱,拿起女人准备的长毛巾,顿了下,还是选择了冬天的长浴衣。
他需要遮掉所有的痕迹。男人留下的。
日子在时间不经意里流逝。他与他的关系维持在一个平衡点;上司和下属,骆顗莫与雷殷,男人与男人,……各有著一个她的他们。
然而感情终究还是赢了理智。在沉默的时间里,谁都没有开口。开口憉那些,会打破平衡的话。
如果已经坐上末班脱轨的车厢里,如何挣脱才能唤回失控的速度?
「骆先生,总经理请你到他办公室。」
内线电话里,是秘书有礼的声音,让他停下了忙碌的神智。进入凤氏的日子有绝对的充实,彷佛接不完的case会一再的上门,桌上堆满的资料几乎要淹没整张长形面积。
忙碌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很多事便可不必思考太多。
「我这就过去。」
从容是他原有的本钱,却一再的被考验。
那个男人,知道自己拥有什麽,能掌握他什麽。他被感情套牢,一旦奋不顾身就难再全身而退。
熟悉的深色大门前,握住门把的一度迟疑总让他再三的犹豫,顿了下还是抬手敲了下门。
一次的冲动,并不代表可以承受第二次冲击。虽然,他早就该明了。
「进来。」声音里公式化,却依然霸气。
男人的背影缓缓转身,阳光从他身後围出一线光影,亮得……让他睁不开视线。眨眨眼,再睁开已是熟悉的x腔。
抬眼,是男人冷厉线条的脸庞。
下意识垂下了目光,却被抬起了下颔。
「昨晚没睡?」
「嗯……耗了点时间。」虽然早已习惯男人的碰触,却总在一瞬间让心跳漏了半拍。
凌厉的视线看了他一会,缓缓松开那略尖的下巴,雷殷走回位上。
「今天我约了个客户,七点你先过去。」
「是。」
公事上的事,一概分得清楚。
男人顺道交代了些事,骆顗莫一一记下。半晌却没声音,从记事中抬起头,是双深沉的目光。
紧盯著他,让他呼吸倏地一窒。
「没事了,出去吧。」嗓音低低,微暗。
「是。」喉头滑动了下,公式化的回答,千篇一律。
转身,才刚握上门把,手臂突地被用力一拉,身体被扳回。愕然的焦距下,是男人温热的呼吸。
「中午,就在这吃吧……」
随之覆上的,是男人嘴里的淡淡薄荷烟草味。
脱离的轨道,不是煞车可以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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