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身边也有七八年了,您帮我这一次,咱们欠您一个天大的人情!今后池大人有什么用得上咱们的,尽管开口,咱们绝无二话!”
孙九以前大约在戏班子里待过,说话活像唱戏,说得越快越急越是咿咿呀呀的。他脸上的白粉厚得像墙,眼周涂得浓黑,眼尾高吊。这副焦急的神色出现在这样一张浓妆艳抹的脸上,显得又是可笑,又有一种叫人怜悯的凄切。
谢轻裘小声道:“孙九爷手眼通天,又跟在王爷身边多年。你都做不到的事,我就算想帮,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孙九喜上眉梢,道:“不不!这事全天下,只有您才能帮上忙!”
谢轻裘却疑惑了,忽然拧眉道:“孙九爷,你说实话,他到底犯了什么罪?”
孙九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挣扎半晌,艰难道:“他给您下毒,被王爷发现了。”
谢轻裘翻文书的手指一顿,纸页哗啦一响。他像是茫然极了,愕然又无措地问道:“什么?”
孙九颤颤道:“那日您被错拘到诏狱,受了一鞭。鞭子事前被人浸过毒水。王爷之后查出来,下毒的就是他。”
谢轻裘猛然站起身,动作太大,带倒椅子。他一把揪住孙九的领口,暴怒道:“他害我!你要我救他!你安的什么心!”
孙九被勒得喘不过气,断断续续道:“池大人……事已至此,求您……咱们、咱们给您当牛做马,求您……给他个痛快……”
谢轻裘狠狠咬紧牙关,手松开,孙九扯着领口大口大口喘气。
谢轻裘道:“毒,解了吗?”
孙九道:“没有……但王爷暂时压住了毒性,正在给您找解药。池大人,王爷不肯告诉您这些,怕您知道了担心,反而对身体无益。他已派出去许多人,四处寻名医问灵药――王爷,王爷是不会叫您有事的!”
谢轻裘道:“今天你来找我,不怕王爷知道?”
孙九凄怆道:“这件事,我铁定是脱不开干系了。池大人中毒一事,王爷也是千交代万嘱咐,谁都不许说出去。但他,他毕竟是我师哥。王爷已经叫上了披麻戴孝的刑,我刚出来时,见人把铁圈木楔送进去,到时候铁圈束首加楔,脑浆就从七窍出来――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
谢轻裘叹道:“罢了。要我怎么帮,你可想好了?”
等他料理完毕从诏狱出来,已是酉时。谢轻裘沿街慢慢走,小宁子跟在他身后,那顶小轿远远在他们二人后面。
谢轻裘道:“都听到了?”
小宁子轻轻“嗯”了一声,小声问道:“大人,您觉得那个孙九是自己来的,还是顺着王爷的意思来的?”
谢轻裘道:“一半一半。我中了毒,王爷四处求医问药这件事,估计是王爷有意通过他的嘴透给我,好叫我知恩;至于救他那个师哥,恐怕是他自作主张。”还有一半话他留在口内没说出来。五皇子如此煞费苦心,耗费人力四处奔波去救他性命,甚至为了他连身边跟随多年的心腹都不惜杀了,只能说明他的命是有大用的。究竟有什么用处呢?谢轻裘拧眉思索,忽然心里一动,慢慢的,唇角浮出一丝极冷的笑。
小宁子道:“那毒在体内――”
谢轻裘嘲弄地弯起眼,慢慢道:“你没听见孙九那句话吗?王爷是不会叫我死的。”他说罢,停下步子,掀帘上轿。
轿子按原路返回,从谢侯府门前经过。小宁子原本还说着俏皮话,后来不知是累了还是在想事情,一路沉默至入宫门。轿子落地,谢轻裘下来,向寝殿的方向走,见小宁子眉头一皱一皱,仿佛在苦苦思索着什么。
谢轻裘奇道:“你在想什么?”
小宁子道:“刚才奴婢从谢侯府门前过,猛然想起来――今日您带奴婢见的那个谢寻谢公子,奴婢第一眼没发觉,后来越想越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他到底生得像哪一位。”
谢轻裘嗤了一声,笑道:“他是谢家人,难不成长得像谢轻裘?”他说完,自己在心里比较了一番,觉得并不像。谢轻裘形貌i丽,谢寻的容貌则要更柔和素净些,两人虽有亲缘,长得却说不上相似。
他说完这话,自觉是个玩笑,却半天没听到小宁子的回应,不觉有些诧异,道:“小宁子?”忽然感觉袖口被人紧紧攥住,小宁子声音发飘,哆嗦着道:“大人,奴婢想起来了――谢公子他,他长得像谢妃娘娘!”
谢轻裘惊呆了,四顾无人,压低声音厉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年谢妃秽乱宫闱一案被揭发,是有传言说谢妃怀了个孽种,但那也不过是万千传言中的一个,比这更难听的话也有,比这更离奇的话也有。听到的人都一笑而过并不当真,更兼不久之后,老皇帝下了封口令,这件丑事就此翻篇,再没人提起过。
小宁子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脸色苍白,杏眼吓出薄薄的泪雾,颤声道:“奴婢,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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