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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炉内的火怕是都熄了,炕上的那丝暖意也都散去了。身后那个男人抱着自己的双臂,卷缩着身体,定是觉得冷了。不过呼吸却很均匀,应该是已经睡熟了。魏子阳看着不忍,悄悄起身把狐袄盖在了他的身上,见没有惊动他才小心翼翼的下地出了屋。

早在寺庙的时候魏子阳就学会了做那些砍柴烧火的杂务,如今要砍些柴再把炉子升起来倒也不是难事。引了火烧上水,魏子阳就蹲坐在炉边望着灶内的火光发呆。

恍惚间,他想起了两年前的一幕,也是这样的火,他亲手烧光了自己所有的心血。

刻意忘记的往事又像潮水一样涌进了脑海,整整两年,对那个男人的恨一丁点也没有减少,甚至连那张面孔都深深的刻在了记忆深处,一点都不曾模糊过。

那个男人带给自己的伤痛远比快乐要多的多!唯一能忘记这种伤痛的办法只有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魏子阳使劲摇了摇头赶走脑海中的面孔。回头见被自己吵醒的老者在门口站着就过去与他闲聊了几句,之后才洗洗脸回了屋。

秦穆看似睡的很熟,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他好像都没有察觉到。不过魏子阳躺下不久秦穆就转过了身,把身上盖的分了一半给他。

黑暗中,魏子阳偷偷的看了一眼枕边的人,二人离的太近,连彼此的气息都感觉的到。

这一觉睡的很安稳,第二日醒来时天色早已大亮。身上盖的还是那件狐袄,身旁摸起来已经没了温度,看来那个男人应该早就起了身。

“老人家,这东西您一定要收下,否则我心里不安。”

“这,这怎么使得,如此贵重之物。何况,昨晚那位公子已经给了不少银两。”

秦穆没表示意外,“他是他的,我是我的,再说,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只是聊表心意而已。”

“不过是匹瘦马,公子需要拿去便是了,若是等到陆国大军打过金沙江,我这老伙计怕是也活不长了,如此随公子去了说不定还能多活一段时日。”老者说完长叹了一声,眼眶内已满是泪水。

看看聚集在门口那几位伛偻的老人,也与这位老者一样,个个的脸上都写满了沧桑与绝望,似乎都认定了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秦穆看着难受,仿佛立下誓言一般的低声道:“老人家只管放心,陆国大军定过不了金沙江!”说完将玉佩强行塞进了老者手里,翻身上马,回头看了眼立在门口的人,示意他该启程了。

二人同乘一马,马又瘦的很,速度自然是快不了。秦穆好像也不赶时间,就这么由着它慢慢悠悠的晃着。他身材健硕高大,从后面能轻易的将魏子阳圈在怀里,两手从腋下穿过提着缰绳,这姿势实在是说不出的暧昧。秦穆却好像不觉得不妥,两只手反倒越收越紧,生怕魏子阳会掉下马一样。

魏子阳可尴尬极了,他自是身材不算娇小,怎么就非得被人用这种姿势搂在怀里?昨日也是,就那么被人背着走了好几里路,同样都负了伤,他的体力怎么就那么好?

想到此,魏子阳又觉得心里暖暖的,昨天若不是王爷开恩,自己这会儿怕是都成冰雕了。

尴尬的沉默之后,魏子阳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王爷如何肯定陆国大军打不过金沙江?”

秦穆没想到怀里的人会突然开口说话,神色复杂的盯着那张侧脸看了片刻,“有本王在,他们休想!”

“小人还以为王爷是来游山玩水的。”

“本王还以为你会一直沉默下去!”

魏子阳勾起唇角笑了笑,“若是王爷不喜欢听小人说话,小人闭嘴就是。”

“休要再自称小人!”

“是小人遵命。”

“你!”

魏子阳忍不住笑出了声,如此一来那尴尬的气氛也就烟消云散了。

“明日就能回到军营了,不知王爷有何计划?”

秦穆也缓和了脸色,收紧双臂将怀里的人搂的更紧了些,“如今已过了数日,军中人定会以为本王已经死于非命,那奸细也定会露出马脚,本王已事先做了部署,派人暗中盯着。”

“王爷真是深藏不露!”

“你不是也一样,想不到你一介文弱书生,身上竟然还会藏着暗器。”

魏子阳把袖子里的袖箭露了出来,“王爷是说这个?呵,就是因为不会武功才要找些东西自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回去之后本王会派人保护你,免得你日日担惊受怕。”

“子阳何德何能让王爷如此恩待?”

秦穆嘴角一扬面露笑意,靠上去凑近他耳边轻语,这姿势这动作就像风流公子调戏良家女子一般,可口中的话却是一本正经,“你是我大秦的军师,本王自当极力保护!”

本意是因为长路漫漫无趣才会临时起兴逗逗这个喜怒无常的魏子阳,哪成想那耳朵竟是他的敏感之处。一阵热气吹来魏子阳一个激灵浑身大颤,耳垂瞬间就红的恨不得滴下血来。

秦穆一怔,眼睛盯着那小巧又圆润的耳朵竟然一时看呆了,心中暗道:此人为何处处都长的诱惑人心?

☆、十八:

第三日傍晚,魏子阳与秦穆在几经周折之下终于回到了军营。门口守军见了他们竟像见了鬼一样,吓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魏子阳趁机取笑秦穆,“看来王爷这戏演的实在是太过了。”

“也不知道是谁害的!”

魏子阳撇了撇嘴,转头对那票还在发傻的守军说,“王爷回营还不快去通报?”

“啊,参,参见王爷,小的这就去通报!”

不过片刻功夫,军营内外就炸开了锅。九王爷消失之后薛天曾派了大批人马搜山,可惜一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此时前方又传来急报,曹元突然率军偷袭,薛天只好撤军回营。

战事刚刚结束,原本白雪皑皑的江面已满是尸体和鲜血。此一战秦国惨败损失了大批的兵马,若非薛天拼死相抗并运用魏子阳那招“后院起火”派一队人从侧路偷袭烧了陆军的粮草,逼的曹元不得不退军,怕是连着天险之地都要一并失了,加之九王爷生死不明,薛天已经亲笔提书向皇上呈了罪已诏,哪成想今日九王爷竟然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薛天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负了满身的伤都不曾皱一下眉头,此时竟然激动的热泪盈眶,见了秦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拳道:“末将保护不周,请王爷责罚!”随之身后的一大群人也黑压压的跪了一地,哭天抢地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丧礼。

“薛将军何错之有,快快请起!”秦穆翻身下马亲自将薛天掺了起来,“魏公子为救本王受了重伤,快去传太医。”

“贤弟,你受伤了?”

魏子阳这时才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伤,不知为何这一路走来竟然都未觉得疼。想是那药实在厉害,短短几日就让伤口结了痂。“只是小伤而已,死不了。”

秦穆不悦的截了他的话,“休听他胡说,叫太医把本王从宫里带来的伤药也一并拿来。”

“是!”

魏子阳觉得他太小题大做了,伤口不疼就证明已经好了,何必劳师动众。不过太医看过之后却说伤口依旧未曾愈合,某些地方还有血迹渗出。包扎用的里衣已经和伤口黏在了一起,撕开的时候疼的像撕去了一层皮。

此时魏子阳才感觉到疼,为了不在别人面前叫出声差点把手里的东西给捏碎了。

这伤口已经上了药都不爱好,秦穆那伤怕是已经感染了,想到此魏子阳直埋怨自己大意,“王爷也受了伤,李太医还是先给王爷包扎一下吧。”

“本王无碍。”秦穆笑着把手从魏子阳的手里抽出来,不动声色的收到袖子里。魏子阳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一直抓着他的手,顿时尴尬无比。

“李太医,魏公子就交给你照顾了。”

“是,下官遵命!”

“王爷!”

秦穆送了魏子阳一个不必多言的眼神,道:“安心养伤,若是需要什么只管吩咐他就是。”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个跟屁虫一样,直到现在还在摸眼泪的小鬼提了过去。“好生照顾,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本王定不轻饶!”

“王爷,我”小鬼听说王爷受了伤,心里担心的不行,本想贴身照顾,哪成想王爷竟然指派他去照顾别人,难道这小子比王爷还重要不成?不过见王爷的表情不容商量只好抿着嘴把下半句话憋了回去。

自打十岁那年被王爷捡回王府,小鬼就一直跟在秦穆身边伺候,寸步不离,对王爷那自然也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同样,王爷待他也如亲弟弟一般,吃穿用度从不曾亏欠。仔细想来除了王爷他还没伺候过别人,王爷也不舍得让他去伺候别人。不过倒是有两次例外,第一次,就是两年前王爷突然指派他去照顾一个长相俊美的公子,今天,是第二次。

秦穆招呼薛天与他一起出了营帐,看似有什么要事商量。魏子阳大概也猜得到是何事,一想到有敌国奸细隐藏在军营中的确叫人不得安生,这种事是该尽早处理才好。只是他身上的伤口

想到此魏子阳实在安不下心,匆匆的沐浴更衣后让太医做了包扎就撵他去照顾王爷。

戌已过,魏子阳用过晚饭还不见太医来回话,心里不免担心起来,又见小鬼张头探脑的在门口转悠,时不时的撩开帘子往主帐那边瞅一眼,心知这小家伙也是在担心他的主子。

“太医出来了吗?”

小鬼心不在焉的应了声,“没出来。”

魏子阳提醒道,“王爷还没用晚膳吧?”

“可不是。”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

“啊?”小鬼挠挠头发,一脸的无知,过了那么片刻才突然恍然大悟,“对哦,我这就去。”说完一阵风似的就没了影子。

魏子阳无奈的摇了摇头,随手拽过狼皮搭在身上也跟了出去。

主营帐已被秦穆随行的禁卫军围的水泄不通,不知在商量着什么要紧的事。魏子阳与小鬼提着食盒在门口等了半晌才见前去通传的禁卫军回来,得以入内。

主帅薛天,副帅徐海,还有总军张龙,参军刘权贵等等等等,凡是军中身兼要职的官员几乎全在里面,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头压向地面,各个一副负荆请罪的神色。秦穆则稳稳的坐在主座上品着茶,衣衫大开堆在腰间,数九寒冬蜜色的皮肤上竟满是细汗。随着太医一刀刀的划下去身体颤抖不止,却能强忍住不改一丝面色。

见二人进了门便招呼他们过来。

“难怪觉得饿了,竟是忘了用膳还愣着干什么?”

魏子阳把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招呼小鬼一起把食盒里的东西摆在桌子上。可控制不住眼睛一直看向太医手上的刀。那伤口原本并没有多么严重,没成想短短几日竟然会恶化到如此地步,伤口周围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冻伤,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坏死了。太医正用刀子把坏死的肉割去,那一刀刀下去魏子阳看的心惊肉跳。

“饿了几日,吃什么都觉得美味。”秦穆夹了一块糕点送进嘴里,连连点头,“魏公子吃过了吗?”

若非自己王爷的伤又如何会恶化到如此地步,魏子阳深感自责双膝一弯也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地上。

“魏公子这是何意?”

“若非小人怎会让王爷遭如此大难,请王爷责罚!”

“你何错之有,当日若不是你舍身相救本王早已死于非命,快起来!”

魏子阳连连摇头,不肯起身。秦穆不悦,脸色下沉,“难道要本王亲自扶你不成?”

“王爷”魏子阳自然不敢让他亲自来扶,可心里实在愧疚无法原谅自己,抬头看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道歉。

却见秦穆笑着向他伸出了一只手,嘴角微微扬起,煞是好看。“起来吧。”

眼前那只手宽大厚实,满是茧子,掌心有一条深深的刀疤,将手纹一分为二,看起来有些丑。魏子阳恍惚的想起两年前的事,想起那把刺向自己的匕首,想起从指缝里流出来的鲜血,想起秦穆当时对自己说的话。

欠他的,实在太多太多,今生今世怕是也还不完了!

“你身上有伤,快起来。”

魏子阳不敢忤逆,生怕他真的过来扶自己而扯疼了伤口,只好搭上他的手起了身。触感温热湿滑全是汗水,被他如此握着顿觉温暖无比。

“坐下陪本王用膳。”秦穆说着,又过了那么片刻才有些不舍的松开了他的手。

魏子阳虽然起了身,可下首那些官兵却彻底被忽略了,直到太医处理完伤口,秦穆用完膳这些人才得了恩赦纷纷起了身。

就在此时情势突然急转,秦穆一声令下,“来人,将徐海拿下!”顷刻间冲进几名禁卫军,不由分说就将徐海五花大绑牢牢的制服在地。

“王,王爷,你,你这是何意?”

秦穆脸色阴沉,怒不可遏,一字一句恨声道:“徐海,你可知罪?”

徐海早被吓的浑身冷汗,这会儿哆哆嗦嗦的话都说不完整,“末将,末将何罪之有?”

“你与曹元暗中勾结,擅自透露我军军情,致使我军连失五座城池,几万将士战死沙场。几日前又透漏本王行踪,致使本王遭遇刺杀,坠落山崖险些丧命!”

“末将冤枉,末将冤枉啊!”徐海高呼冤枉,挣脱束缚强行跪着往前爬了几步,还未碰到王爷的脚就被禁卫军拖了回去。

秦穆冷哼一声,“还有,你趁薛将军搜救本王之时,飞鸽传书于曹元,让他趁机发难,致使我军惨败至此”

徐海满头冷汗,秦穆话未说完就咣咣咣的磕起了响头,“王爷明鉴,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末将对大秦一直忠心耿耿,苍天在上,日月可鉴!”

周围将领也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徐海统军已经数年之久,怎么会是敌国奸细?何况王爷说了半天也没拿出半分证据,难道是因为徐海是大皇子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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