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金蝉寺。如今时辰已过,不知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无法脱身。
虚空拿着破陶罐接了些雨水拿给马饮,自己则独自一人冒雨去了院外。一边等着魏子阳一边回想当年的事。
的确是亲眼看着秦穆的暗卫将毒药下在酒里的,这一点不容置疑。可他却说他并没有要杀魏子阳,连想都没想过。秦穆如今已经贵为天子,说实话他并没有任何继续掩人耳目的必要,再看他平日里的行事作风的确不像是乱杀无辜的人。难道真是自己当年看走了眼,造成了误会,若是如此那自己岂不是犯了弥天大错?
“师兄!”魏子阳策马而来,全身上下差不多都湿透了。
“你可来了,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麻烦。”
“放心吧,走的很顺利。”
“先进去烤烤火,等雨停了再赶路吧。”
“好。”
虚空接了缰绳将马牵进了屋子里,又升了点火取暖。“师弟,皇上昨天晚上对我说了一些话。”昨晚回到牢房后二人没有机会细谈,现在一切都妥当了,虚空想也是时候跟他和盘托出了。“他说他相信你已经不在人世了。”
“”魏子阳把衣服拧干搭在架子上,没说话。
“他还说,当年他并没有杀你。”
魏子阳的动作顿了下,良久才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话,“师兄,昨晚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虚空点点头,“我觉得他说的可能是真话。”
“你也说是可能!一切都是未知数,到底想不想杀我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他的眼神很真诚,你不是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吗?至少我当时是信了。”
“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早在去赤峰之前我就知道他可能要杀我,而且是亲耳听见的。要不然怎么你一说是他下的毒我就信了。”
这件事魏子阳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虚空自然是不知道的,此时一听急忙问道,“他都说什么了?”
“他对娄寒下了一道命令,万一事情有变,斩草除根,绝对不能让他落在陆央手里!这句话拿到法庭上都能当呈堂证供了,哼,他不想杀我,那你说说看还有其他解释吗?”
原来还有这个隐情,虚空一时无言以对,挠了挠脑袋低头沉思了许久,把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好好仔细的想一想。魏子阳的话自然不会有假,秦穆的话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让虚空愿意相信他的是墙上那些画,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一个人若不是把对方记在了心理是断然画不了那么逼真的,加上这几年秦穆的表现也是如此,每每到金蝉寺斋戒礼佛他眼里看的都只是那尊石像。若不是对一人爱到极深又何至于如此呢?
“你想有没有这种可能,他让暗卫下毒,想杀的其实是陆央,只不过阴差阳错的被你喝下了那杯酒?”
听了这句魏子阳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冷静了,沉静如水的眸子里只有火光在跳动。“你以为我没想过?”
“你知道?”
“如果把前因后果都连到一起,再加上他说的话,这个猜测也不无可能。”
“既然你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为什么不亲自去求证一下?”
魏子阳把两肘支在膝盖上,用双手挡住脸,把万般心思都藏住了。“其实,我之所以对他有恨并不是全因为那杯毒酒。”
“那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他不相信我!”
“这话怎么说?”
“他要是相信我就不会派人暗中监视我了!我承认,我这个人有时候优柔寡断做事会让人产生误会,可我对别人付出感情时却是全心全意的,与此同时我也希望对方能相信我,信任我。就像当年同陆央在一起,山盟海誓说的那么好听可一旦出事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这点考验都经受不住还谈什么天长地久。”魏子阳疲惫的叹道:“秦穆曾不止一次的对我说过,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相信你!说的多了,我也信了。可到头来又怎么样?我是救了陆央的命,那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罢了。他却怀疑我会对他不忠,想要斩草除根杀了陆央断了我念头。他难道就没想过陆央一死我这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吗?”
就像当年念离下毒一事,他能明白我的心意饶念离一命,而今为什么就不能站在我的立场也饶了陆央一命呢?
虚空听的剪不清理还乱,此时才明白师傅那句,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心道:这世间还是和尚最为逍遥,心中只有大爱,没有小爱,故而不生忧,故而不生怖。
“都六年了,你心里的恨还没化解吗?用你的话讲,得饶人处且饶人!”
“感情是个很复杂的东西,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都不是人能控制的东西。有时候逃避并不再是因为怨恨,而是因为害怕。”
“越听越糊涂了。”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听着糊涂也很正常。”
虚空无奈的摇摇头,“也许只是你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既然放不下那就不要放下好了,曾经的一切过去就过去了,从新开始嘛,干嘛搞的那么复杂?”
“既然当初要离开,现在就更不可能回去了。”
“为什么?”
“有那么两年我的确很想回到他身边,那种夜夜只能和他在梦里相见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我想干脆把一切怨恨都放下吧,只跟着自己的感觉走,怎么开心怎么过!可一想到他的身份我就打了退堂鼓。他是皇上,他是一国之君,三宫六院即使他不想也拧不过礼法,最起码他还有传宗接代的义务呢。可我想要的只是两个人能厮守一辈子,他给不了的。”
虚空语塞,只觉得凡夫俗子的情简直比佛经还深奥难懂,呆了半晌,冒出一句,“还是做个和尚好。”
魏子阳苦笑两声,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雨停了,我们走吧。”
虚空点点头起身收拾妥当,临上马时最后说了一句,“昨晚,皇上哭过!若是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那么简单的几个字竟比刀子还厉害,魏子阳已经不记得心多久没这么疼过了,好像正被人一刀刀的扎着。不知过了多久,心口疼的麻木了,失去了知觉,他才淡淡的说了一句,“赶路吧!”
其实魏子阳心里清楚,他对秦穆太过残忍,二人相识九年,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才短短半年而已,剩下的时间都是让他在生不如死的思念中虚度的。如今他又再一次的陷入了绝望之中,还能挺的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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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
秦穆病着,今日没有早朝,还是昨日那副打扮坐在御案前,心不在焉的批着奏折。一国之君就是如此,即使想哭也不敢哭,即使心再累也不能休息,强装出一份坚韧用疲惫的身体支撑这天下。“虚空走了吗?”
娄寒回道:“虚空法师已经出了城,估计此时已经过了南关。”
秦穆点点头,转头对公公说道:“传朕的旨意,拨一万两纹银赏赐与金蝉寺。”
“是,只是,为何要赏赐银两是否要说明?”
“忠烈堂已年久失修。”
“是,明白了,老奴这就去传旨。”
公公退身出了门,娄寒还木头一样的站在那里,秦穆低声道:“朕想一个人静静,你下去吧。”
这次娄寒却没有像往日一样马上退出去,而是张了张口又闭上了,似乎有话难言。秦穆疑惑的问道,“还有事吗?”
娄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一记响头,“皇上,您若心里难受便责罚我吧,别这样折磨自己了。”
“你又没做错事,朕为什么要责罚你?”
“都是属下当年办事不利才会错杀了魏大人,一切都是属下的错,属下罪该万死!”每每想起当年的事娄寒都会觉得自己死有余辜,本想毒死陆央偏偏却错杀了秦穆心爱之人。当明白自己酿成大错时,为时已晚。秦穆不但没有责罚甚至连训斥一句都没有,也正因为如此娄寒对他才会如此忠心耿耿,昔日在秦穆被人暗杀时曾拼死救驾,为此失去了一只眼睛。可即使如此想起当年的事娄寒也不断责备自己,尤其此时见秦穆神色忧伤更是愧疚不已,恨不得以死谢罪。
“都过去了还说他干嘛,何况真正错的人是朕!你起来吧!”
娄寒还是不肯起身,犹犹豫豫了好半晌才开口道,“皇上,属下还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
“什么事?”
“其实属下也不敢肯定,只是有些怀疑罢了,说了怕让皇上再次失望,不说心里又放不下,所以”
“你今天怎么这么罗嗦,有话赶紧说!”
娄寒低头称是,小声道来:“虚空法师离开都城之后不久,地牢有一狱卒跟着便辞了差事不知去向。”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据说那人可是用了整整一百两纹银买了狱卒这个苦差事,就在虚空被关进地牢不久,这虚空前脚一走他后脚就离开了,属下觉得此事似乎有些蹊跷。还有”
秦穆眉头一紧,急声道:“接着说!”
“昨夜皇上召见虚空时,那狱卒也在门外。属下当时在暗处曾无意中看了一眼,为人其貌不扬,不过那身形属下昨夜不查,可今日想来突然觉得他的身形和魏大人极为相似。”
秦穆蹭的一下站起身,低吼道:“你为何不早说!”
“可他那张脸实在丑陋,和魏大人没有半分相似之处。属下也不敢肯定,所以”
“子阳最擅易容之术!当年活活骗了朕几个月,难道你忘了!”秦穆那火气蹭的一下就烧到了头顶,一想到魏子阳昨晚很可能只与他一门之隔,近几日更是在地牢数次擦肩而过他就气的七窍生烟,更气的是娄寒嗦了那么半天才把这件事告诉他,心道:这回人要是能抓住便罢了,若是又被他跑了,一定要把这个不开窍的手下杀了泄恨!
“属,属下愚钝!”
“你最好祈祷朕这次能找到他,否则,咱们新帐旧帐一起算!”秦穆大手一挥,“速速与朕更衣!”
☆、五十八:
魏子阳前脚刚回到金蝉寺,后脚秦穆的拨下的银两便到了。由此看来秦穆似乎已经彻底相信自己不在人世了,魏子阳安下了心。
不过未免日后麻烦魏子阳已经打算等事情太平之后离开金蝉寺,找一处风景好的地方隐居下来。也免得日后再给寺里的人添麻烦。
虚空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还是中了秦穆的迷魂大法,路上替他说好话不说,回来之后也时不时的提上一嘴。言里言外的意思都是让魏子阳与那个男人重修旧好。
“师弟,你不再考虑考虑?”
“我就奇怪了,以前一提到他你恨的牙痒痒,怎么现在反倒处处替他说好话,他给你什么好处了?”
虚空满脸无辜,“你可不要冤枉我啊,我只是觉得他可怜罢了。”
“可怜?他可是皇上,轮得到你可怜他?”
“正因为他是皇上我才觉得他可怜,能让一国之君哭的眼睛都肿起来那得是多让人无法承受的事啊,这是我看到的,平日里没看到的不知道还有多少次。他是皇上,天下他最大,他又不能哭给别人看,只能自己忍着,或则藏起来一个人偷偷的哭,多可怜呐。”
“时间久了他自然会忘了。”
“可这都六年了,他也没把你忘了,万一他一辈子也忘不了你怎么办?那不是要伤心一辈子?”
魏子阳动作一滞,斧头毫无力度的落下去,木头毫发无损的滚落一边,“就算他会伤心又怎么样?朝廷年年选美人入宫,你以为他只把那些人当摆设吗?这天下根本没有至死不移的感情!”
“你也说过他那是逼不得已,至少他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寝宫里也只摆着你一个人的画像。”
“什么画像?”
“你的画像啊,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七副画,跟后面那尊石像一样,特别的逼真。所谓相由心生”
魏子阳的手有些发抖,连斧子都拿不稳了,稳了稳心跳打断了他的话:“师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是个出家人,不应该谈论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感情吧?”
“当时我要是能查明真相再告诉你,也不至于让你们之间产生这么大的误会,我自己造成的过错当然要由我自己来弥补了。何况师傅也说过,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就是把这庙拆了不做和尚了,也要”
“胡说八道!”疯了,疯了,连和尚都疯了,秦穆到底给他下什么蛊了,实在不行找师傅去看一看吧。“行了行了,别在这胡言乱语了,赶紧干活。”
“我可不是胡说八道,师弟,我觉得你还是当面和他详谈一番一比较好,把误会都解开了,之后在何去何从也就与我无干了,否则我心里总是愧疚。”
魏子阳被他说的心烦意乱,只想赶紧把他撵走了清静清静,“好好好,我听你的,我不坚持,咱们一切看天意!如果他能立刻马上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给他一次机会!否则就当我和他今生缘分已尽!”哼,从秦都到这里你坐火箭都来不及!
虚空南无阿弥陀佛一声,“师弟,我今天才知道,你竟然这么无情!”
魏子阳撇了他一眼,没理他,端起茶碗幸灾乐祸的满饮了一口。
“子阳可不是无情之人!”
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天意这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灵验,灵验的叫人措手不及。魏子阳一口茶水卡在喉咙里,被呛的狠咳不止。
虚空回头一看,双手合十,不由的感叹了一声,“善哉,善哉,佛祖显灵了!”贫嘴一句又急忙跪在地上,“贫僧参见皇上!”
“朕此次是微服出巡,不必多礼!”风尘仆仆,连赶了路三天两夜的路,秦穆也整整的想了三天两夜。万一那不是他该怎么办?万一那是他又该怎么办?是大骂他一顿?还是抱着他大哭一场?相见的场景他幻想过无数次,却惟独没有想到会这么冷静,冷静的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就好像二人一直都在一起,根本没有分开过,子阳不过是来这庙里斋戒了几日,此时来接他回宫一样。那六年的分离都变成了弹指一挥间,根本不复存在。
他甚至有心情先与虚空说话并免了他的礼,然后才再次把视线落在那个男人的背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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