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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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直在退,我们马上就找到了证据,因为水位再也够不着巷道的顶板了。

我们还听到有种什么东西在工作面的煤壁上抓挠的声音,水上也时而发出扑通扑通的响声,好象有小煤块掉进去般。

灯点着了,我们看见老鼠在工作面下面乱窜。和我们样,它们在空气钟里找到了避难所;当水势退了之后,它们离开了躲藏的地方,出来寻找食物。它们能径直窜到我们这里来,说明巷道在它的高度上有些地方已经露出了水面。

老鼠找到了我们这个水牢,就象鸽子找到了挪亚方舟;洪水结束了。

“贝关乌,”老夫子爬到平台的上部去安慰他,“重新鼓起勇气吧!”

他向贝关乌解释,老鼠的出现是我们即将获救的征兆。但贝关乌不为所动。

“如果还是从希望到失望,那我宁愿不怀希望。我等待死亡!假如救星即将到来,那就感谢天主吧。”

我想下到工作面的底部去看看水退的速度,因为水的退势已经是很显著的了,在巷道顶板和水面之间现在出现了大块空隙。

“给我们逮老鼠吧,”卡洛利向我喊道,“让我们吃它几只。”

不过要逮住老鼠,就得有个比我更敏捷的人。

希望在激励着我,巷道顶板下的空间使我翻来覆去地琢磨着个念头,我又重新爬到了老夫子身边。

“老夫子,我有个想法,既然老鼠能在巷道里窜来窜,那么人也能穿行。我想游过去,直游到梯子那里去喊叫,这样人们就会来找我们;这可能比从挖的通道下来更快点。”

“我不许你这么干!”

“老夫子,我游泳就象您走路样,我在水里游动简直象条鳗鱼。”

“要是空气有毒呢?”

“既然老鼠都过来了,空气对我和对它们是样的,不会有毒。”

“去吧,雷米。”巴契喊道,“我要把我的表送给你。”

“加斯巴尔,您的意见呢?”老夫子严肃地问,他的嘴里用了“您”的称呼。

“没有意见。如果他认为能游到梯子那里去,就让他去吧。我没有权利阻止他。”

“他要是淹死了呢?”

“他要是因此而得救,岂不比在这里等死强吗?”

老夫子沉思片刻以后,拉着我的手说:“你的心肠真好,孩子,照你想的去做吧,我相信你的尝试是不会成功的。但是,不可能的事有时也会得到成功,这也不是第次了。拥抱我们吧!”

我拥抱了他,又拥抱了加斯巴尔大叔,然后脱掉衣服下水。

“请你们直喊着,”我在下水以前说,“你们的声音可以使我知道方向。”

我对水面以上巷道顶板以下的这块空隙的情况,全然无知;巷道壁的凸凹情况怎样;在我前进的水面上,有没有危险的障碍;水面哪里宽哪里狭,它大得够我在里面自由游动吗?这些疑团是我已经下了水才想起来的。

我划动了几臂之后,发现必须提防的是千万不要把头碰在什么东西上,但是只要小心点儿慢慢向前游去,这场冒险是可以干到底的。不过到头来,等着我们的究竟是得救还是死呢?

我回过头来,看见黑暗的水中映照出团暗淡发黄的灯光。啊,我有着座灯塔!

“你感觉好吗了?”老夫子在喊。

“好!”

我小心翼翼地向前游动着。

要从我们的工作面游到梯子那边去,最叫我为难的是不知道该朝什么方向游去。但我知道有个地方,这个地方不太远,那是个几条巷道的交叉点。问题是不能在黑暗中弄错了方向,不然就会迷路。要想朝我所想的那个地方游去,单靠摸着巷道壁和它的顶板是不行的。不过,我知道地上肯定有着个指路的标记,那就是铁轨。只要顺着铁轨往前游,我就肯定能找到梯子。

我不时地用脚去探底,碰到铁轨以后,我慢慢地浮上来。铁轨就在我的底下,同伴们的喊声在我后面,我没有迷路。

从边传来的喊声在渐渐变弱,从另边传来的吊桶排水的声音在渐渐增强,这说明我是在前进。我终于要重见天日了,我的同伴们会因我而得救!想到这里,我又有了力气。

我在巷道的中央笔直地向前游去,只要路线是笔直的,就能碰到铁轨。我经常用脚去碰碰它。有次,我的脚没有碰到铁轨,我就潜到水里用手去摸,但也没有摸到,我从个巷道口游进了另条巷道中间,还是什么也没找到。

我弄错了。

我停下来,定了定神,思索了片刻。从同伴们那里传来的声音已十分微弱,象是阵阵喃喃的细语,几乎难以觉察。我喘息阵后,又猛吸口气,重新钻进水里可是和第次同样令人失望,还是找不到铁轨。

我走错了巷道而没有觉察,应该退回去才对。

该怎么办呢?我的伙伴们不再呼喊了,也许他们还在呼喊,只是我听不见罢了。

我在水中停了段时间,动也不动,我的四肢象瘫痪了样,我被种极端的恐惧感下子攫住了,吓得软瘫在冰冷的水里。我完全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游去,在这夜般的漆黑中,在这沉重的顶板下和冰凉的水里,我真的迷了方向。

但是喊声又突然响了起来,于是我明白了该朝着那里游回去。

用手臂往后划了十几下之后,我潜入水里又摸到了铁轨,这正好是铁轨的分岔处。我寻找转盘,可是没有找到;我本想寻找转盘上的那些出口,因为从这些出口就可以找到去梯子那边的巷道了,可是不管我从右边找还是从左边找,碰到的总是巷道的井壁,铁轨在哪儿呢。

我又回到铁轨的分岔处,沿着它直游到铁轨突然中断的地方。我终于弄明白了,铁轨已被洪水的漩涡掀起来冲走了,给我指向梯子的路标没有了。在这种情况下,我的计划已没有实现的可能,只好再往回游去。

我已经游过趟,知道沿路没有危险,我只想尽可能快地回到工作面,好在有喊声在给我指引方向,我迅速地游着。

随着我渐渐地游近工作面,我感觉到在我的伙伴们喊叫的声音里有着种兴奋有力的声调,我似乎察觉出在伙伴们的身上有了新的力量。

我游近工作面,向伙伴们喊话。

“你回来了,你回来了。”老夫子回答说。

“我没有找到巷道的出口。”

“没关系,通道正在向我们这边掘进,他们已经听到我们的喊声,我们也已听见他们的声音,会儿我们就可以通话了。”

我迅速地爬上了工作面,也马上过去听着。

确实,手镐的声音响得多了,营救我们的人的喊声传到我们这里时仍然很弱,不过已经清晰可辨了。

最初的兴奋过了之后,我发觉自己冻僵了。因为没有干衣服给我更换,他们就把我埋在碎煤堆里,直埋到我的脖子,煤堆始终是保存着定的热量的,加斯巴尔大叔和老夫子还从两边挤着我。于是我就向他们讲述我的探险和找不到铁轨的经过。

“你敢潜水?”

“为什么不敢?不幸的是我什么也没找到。”

现在,正如老夫子说的,没有找到巷道的出口已不甚紧要,因为我们如果不可能从巷道脱险的活,我们可以从上面直接挖下来的这条新的通道得救。

喊声变得相当清楚,可以相信很快就能听到说话的声音了。

的确,我们很快听见了句说得很慢的话:“你们是多少人?”

在我们所有的人中间,要算加斯巴尔大叔的声音最洪亮最清晰,大家推他回答:“六个!”

接着是阵沉默。无疑,外面的人本希望我们这里的人数要比这更多些。

“你们快点吧!”加斯巴尔大叔喊道,“我们就剩口气了。”

“你们叫什么名字?”

他报着我们的名字:“贝关乌巴契老夫子卡洛利雷米和加斯巴尔。”

在营救我们的工作中,对外面的人来说,这时是最令人揪心的时刻。当知道马上就可以和我们取得联系时,被淹矿工的亲属和朋友都蜂拥而来,士兵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们拦在巷道口。

当工程师宣布我们只有六个人的时候,失望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了。然而每个人还怀着线希望,希望在这六个人中,可能会找到他们所期待的人。

工程师重复了我们的名字。

天哪!在百二十个母亲和妻子里面,仅仅只有四个人能看到她们的希望成为现实。何等痛苦!何等悲惨!

在我们这方面,我们也在想,哪些人已经被救出去了呢?

“已经救了多少人哪?”加斯巴尔大叔问道。

没有回答的声音。

“问问马利尤斯在哪儿?”巴契说。

加斯巴尔大叔又问了次,和第次样,仍然没有回答。

“他们没有听见。”

“还不如说他们不愿意回答。”

我直在琢磨着个问题。

“问问他们,我们在地底下已经多长时间了。”

“已经十四天了。”

十四天!可我们中间把天数估计得最多的人,也只说是五至六天。

“你们现在不会待得太久了,鼓起勇气吧!不要再说话了,不然会影响工作的进度。还有几个钟头就行了。”

我认为,这是我们遭难以来最漫长最痛苦难熬的时候。每下铁镐的声音,都使我们觉得它应该是最后的镐。但是,声接着声,声又接着声,没完没了。

过了不久,又传来了问话:“你们饿吗?”

“饿,饿极了。”

“你们能等吗?如果你们太虚弱,可以先打个窟窿,给你们送点汤进去,不过这会延迟你们得救的时间。如果你们能够坚持会儿,你们很快就可以得救。”

“我们等,你们赶紧吧!”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看到水直在有规律地退下去,这当然是因为三个井口的吊桶刻不停地在运转的缘故。

“告诉外面,水在退。”老夫子对加斯巴尔大叔说。

“我们知道啦。也许从巷道,也许从通道,我们就要到你们那里去了很快。”

手镐的声音变弱了。这显然是人们正在小心地估量着通道被打开时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危险,因为我们已经向他们说明过我们所处的位置,他们怕引起塌坍,上面的东西会砸在我们头上,硕伤或者砸死我们,甚至连同塌坍物把我们股脑儿地冲到水里去。

老夫子告诉我们,空气的膨胀也是可怕的。洞打通,膨胀的空气就会象发出膛的炮弹那样向外射去,把切都掀倒。我们应该小心提防,就象挖通道的工人正倍加小心提防塌坍样。

由于镐头的震动,些小的煤块从工作面的高处脱落了下来,顺坡滚进了水里。

说也奇怪,愈是快要得救,我们就愈衰弱。我再也支持不住了,躺在碎煤堆里,连用胳膊把自己支撑起来的力气也没有。我不冷,但我在发抖。

终于有几块大的煤块掉了下来,它们滚落在我们中间,工作面上部打开了个口子,我们突然被矿灯的亮光刺得睁不开眼睛。

但是,我们立刻又堕入黑暗中。股气流,股可怕的气流,犹如阵龙卷风,它把煤块和各种碎屑都卷了起来,也把我们的矿灯吹灭了。

“这是气流,不用害怕。外面有人很快会把灯点上的,稍稍等会儿。”

等!又是等!

就在这时候,个很大的声音从巷道的水面传来,我不由得转过头去,看见道强光从汩汩作响的水面过来了。

“勇敢些!勇敢些!”有人在喊。

当有人从通道走下来把手伸向待在平台上的人的时候,从巷道那边来的人也与我们会合了。

走在前头的是工程师,他是第个爬进工作面的人。我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就被他抱在怀里了。

来得正是时候,我的心快停止跳动了。

不过,我还能意识到有人把我抱了起来,在我们走出第水平的巷道之后,又有人用毯子把我包裹起来。

我闭上了双眼,但是,我很快又感觉到股强光迫使我睁开眼睛。

这是白昼。我们已经完全在井外了。

就在这时候,个白色的躯体向我扑来,那是卡比。它跃跳到工程师的胳膊上,舔我的面孔。同时,我也感觉到有人拿起了我的右手,亲吻我。“雷米!”个微弱的声音在叫我,这是马西亚的声音。我看了看周围,发现大群人站成两行,中间让出了条通路。这黑压压的人群显得异常安静,因为有人嘱咐过,不要大喊大叫地马蚤扰我们,然而,他们的神态和目光正在代替他们的嘴说话。

在第行,我仿佛看见短白衣6和金色的祭披7在太阳底下熠熠闪光,这是瓦尔斯城的神父们在矿井的入口处为我们的脱险祈祷。

当我们出现的时候,教士们都双膝跪在尘埃里。

二十条手臂向我伸过来,可是工程师执意不让人把我抱走,他神采飞扬,为他的成功而感到自豪和幸福。他把我直抱到办公室,在那里接待我们的床铺已经准备好了。

两天以后,我已经跟马西亚亚历克西和卡比起,在瓦尔斯的街上散步了,所有的人在我经过的路上都停下来看我眼。

有的人走过来紧紧握住我的手,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有的人见了我却背过脸去,他们正穿着丧服呢!他们痛苦地想,为什么他们家里的父亲或儿子的惨不忍睹的尸体,还在矿里任洪水推涌和颠簸的时候,这个孤儿却偏偏得救了呢?

但在招呼我的人中间,也有些人使我感到很不自在,他们邀请我吃晚饭,或是上咖啡馆去。

“给我们说说你在井下的体会吧。”他们说。

我觉得对那些无动于衷的人讲我的故事是不值得的,他们满以为用顿晚餐或杯啤酒就可以作为酬劳,让我满足他们的好奇心,我当然谢绝了。

再说,我更喜欢的是听而不是讲,听亚历克西,听马西亚对我讲当时地面上发生的事情。

“当我想到你是为我而死的时候,”亚历克西说,“这简直象砍了我的胳膊和腿,因为我想你肯定是死了。”

“我呢,我绝对不相信你会死。”马西亚说,“我不知你是否会自己活着出来,还是别人及时赶到救你出来,但我相信你不会让水淹死,只要营救的工作进展迅速,人们就会在某个地方找到你。当亚历克西伤心地为你哭泣的时候,我焦急地对自己说:‘他还没有死,不过也许会死去的。’我逢人就问:‘没东西吃的时候,人可以活多久?水什么时候才能排走?通道什么时候能打穿?’可是没有人回答我。当工程师问到你们的名字,他在叫了卡洛利之后,又大声叫着雷米时,我倒在地上,哭起来了,有人从我身上走过去,踩了我几下,我都没有觉察到,我太高兴了!”

马西亚居然对我这样地有信心,他不相信我会死,我感到非常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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