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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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货该不是偷来的吧?”

“他自己也是这样说的。”

倘若他们朝我这边看眼,我那个羞得通红的脸就会让他们明白,他们的估计是多么有道理;假如他们没有看到我这脸害臊的神色,那么马西亚是看到的;因为当晚他就跟我谈到这件事情,而通常他总是避免太直率地提到这个问题的。

“你能直忍受这种耻辱吗?”他问我。

“如果你不想让这种耻辱更增加我的痛苦,那最好别跟我说了。”

“我可不愿意你痛苦。我愿意我们回到法国去。我直跟你说,有灾难要降临;我还要对你说,我预感到这个灾难很快就要降临了。你应该知道,总有天警察会想到该了解下为什么德里斯科尔老板把他的东西卖得这样便宜,到了那个时候。事情会怎样呢?”

“马西亚,我求你不要”

“你自己不愿意想这个问题,那我就来替你想:无论我还是你都没有干坏事。但迟早人家会把我们统统逮起来。到那时候,怎么证明我们什么也没干,我们将怎样为自己辩护呢?我们吃的面包不就是用这些贼赃换来的钱买的吗?”

这种想法还从来没有在我脑子里出现过,我感到好象有人在我头上重重地敲了锤。

“面包是我们自己挣的。”我尽力为自己辩解。马西亚说这样的话,当然并没有恶意,但我反对这种说法。

“你说的是事实。”马西亚回答说,“但我们已经参与了那些不干活就有面包吃的人的勾当了,这,同样也是真实。警察会这样来看待我们,而且也只能是这样看待。我们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了,所以我们也将跟那些人样被判刑。想到我将被当作个小偷来判刑,我心里是极痛苦的;但是,如果你也落了个这样的下场,那我的痛苦就不知还要大多少倍。我嘛,我不过是个倒霉的穷小子,吃官司不吃官司,都永远是样;可是你,你要是吃过官司了,将来你找到了你的家,你的真正的家,这对你的家将是个多么大的悲痛;对你自己也将是个多么大的耻辱。再说,我们被关了进去以后又怎么再去寻找你的家发现你的家呢?又怎样再去通知米利根夫人说詹姆士·米利根先生要加害她的儿子小阿瑟呢?趁还来得及,我们赶快逃走吧!”

“你自己逃走吧!”

“你总是说这样的蠢话。我们要么起逃走,要么起被抓走。很快就会有人来抓我们了。告诉你,你把我也拖进了监狱,你是有责任的;你马上会看到,这个责任还是不轻的。如果你认为他们需要你,你对他们有用处,所以你坚持要留在他们身边;那么你这样坚持是可以理解的,这也许还是种美德。可是他们根本不需要你;没有你,他们过去生活得不错,将来也会生活得很好。我们还是尽快逃走吧!”

“这样吧,让我再考虑几天。我想再看看。”

“要抓紧点。吃人妖魔已经闻到肉香了,我已经嗅到危险了。”

马西亚的话,他讲的道理和提出的恳求,从来没有这样深地打动过我的心;当我把他的话又从头至尾细想遍之后,我对自己说,我的迟疑不决是种懦夫的表现,我自己应该知道,我该干什么,不该于什么,我应当拿出个主意来。

后来发生的事情,成全了我自己不敢去做的事情。

离开伦敦好几个星期之后,我们来到个市镇,它的郊区将要举行次赛马会。在英国,个地方的赛马会总是当地的个盛大的民间节日。这种时候,作为赛马场的荒野和沙丘,就不单是赛马表演的场地,而且总是在好几天以前,就有许多江湖艺人波希米亚人和流动商贩赶到那里去举办热闹的集市。所以我们也就急匆匆地赶去,要在这个集市上占块地盘;到了那里以后,我和马西亚将是乐师,德里斯科尔家将是商贩。

但是,我父亲并没有去赛马场,他却在城里安顿了下来;很可能他是想在城里做点什么更好的买卖。

我们到得很早,在陈列货物的时候用不着我们干什么,我和马西亚就决定出城去赛马场看看。赛马场离城只有箭之地,那里原来是片长满石榆树的荒地,现在那上面已经支起了许多帐篷。从远处就可以看到的那条条袅袅向上的细细的烟柱,正好向我们指出赛马场的位置和界线。我们很快从条低洼路来到了荒地,平常这里想必是光秃秃什么也没有的,但现在却出现了许多里面开设着小酒店甚至小旅店的木板棚和木屋商店;售货帐篷和售货车;还有东块西块的燃着黄火的露营地;正是在这些露营地的周围,挤满了穿着五颜六色衣衫褴褛的人群。

我们正好从上面吊着只锅子的堆篝火前经过,认出了我们的朋友博勃;他看到我们后显得非常高兴,他和他的两个伙伴是来赛马场表演力量和技巧体操的。但是答应同他们合作的那两个乐师不守信用,没有赶来;因此他们明天的进帐将不会象他们原先希望的那样丰裕,甚至很可能会糟得叫人丧气。博勃希望我们能帮他们把,代替那两个乐师;演出的收入将在我们五个人中间平分,甚至卡比也可以分到份。

马西亚向我看了眼,我马上明白我的同伴是极愿意接受博勃的建议的。由于我们是可以自己做主的,唯的条件是必须带回笔可观的收入,除此而外,我们干什么都行,因此我同意了博勃的建议。

事情就这样约定了,我们第二天将来到博勃那里听他和他朋友的安排。

但是回城以后,当我把这安排告诉我的父亲时,却碰到了难题。

“明天我需要卡比,”他说,“你们不能把它带走。”

听这话,我的心下子就抽紧了,感到非常着急,他是不是又要指使卡比去干什么不体面的勾当?但父亲立即驱散了我的疑虑。

“卡比耳朵灵,”他说,“它什么都听得见,有看家的本领,给我们看守车辆很有用。这里人多太乱,会有人来偷我们的东西的。你们自己跟着博勃去表演,卡比留下来。如果你们演得很晚,这是很可能的,你们就到大橡树客店来找我们;我们将在那里过夜,我想在明天天黑时离开这里。”

我们昨天在那里过夜的那个大橡树客店,离赛马场只有里路,完全是在乡下,在个荒凉得使人感到阴森森的地方。客店的东家是对夫妇,他们两人的相貌都有种叫人信不过的样子。我们在赛马场演完节目,要在夜里找到这家客店倒是再也容易不过的,因为从赛马场到它那里,路是笔直的。这家客店对我们来说,除了因为劳累了天,不免嫌它路远了点外,倒也没有其他不合适的地方。

这种看法是不应该在我父亲面前讲出来的,他从来容不得别人的意见,他说什么你就得听什么,不能商量也不能反驳。

第二天早上,带卡比遛过步,给它吃饱喝足相信它什么也不缺之后,我亲手把它挂在要它看守的车子的车轴上;然后,我就和马西亚奔向赛马场。

我们到那里就开始演奏,刻不停地直演奏到晚上。我的手指尖都疼得好象有千万根针在往里面扎样;马西亚吹短号吹到后来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尽管如此,还得直演奏下去。看到博勃和他的伙伴们的演出劲头还很足,丝毫没有松劲厌倦的样子,我们也就只好和他们样豁出命去干了。到了晚上,我以为总该歇息了;不,我们离开了我们的帐篷又来到了个大木板棚的下面;技巧表演和音乐演奏又重新开始,而且表演得更激烈因而演奏得也只好更兴奋。就这样,直延续到半夜才停止。如果说我当时还能用我的竖琴奏出点声音来的话,那我确实不知道自己演奏的是些什么,而马西亚也当然不比我好多少。博勃曾宣布“这是最后个节目”不下二十次,我们重新表演也不下二十次。

如果说我们是累了,那比我们付出了更多气力的博勃他们就完全筋疲力竭了,因而他们在表演中曾不止次地出现过当场失手的尴尬场面,其中最不幸的次,是那根供他们表演用的大木杆在倒下的时候正好打在马西亚的脚上,以致马西亚当时疼得尖叫了起来;我以为他的脚骨定被压碎了,幸亏还好,伤得不算重,只是受了挫伤,皮肉绽开了,骨头并没有砸断,不过马西亚已经不能走动了。

于是决定把马西亚留在博勃的车里过夜,我个人回大橡树客店去。难道我不应该回去看看德里斯科尔家,了解下他们第二天打算到什么地方去吗?

“你别去,”马西亚连对我说了好几遍,“我们明天起回去。”

“明天回去是不是太晚了呢?我们回去了个人也找不到怎么办呢?”

“那更好,那样我们就自由了。”

“我要是想离开德里斯科尔家,也不该这样离开;再说,你以为他们不会很快就重新找到我们吗?凭你这两条腿,你能跑到哪儿去呢?”

“那好吧,如果你要去,我们明天去!但今天晚上别去,我害怕。”

“怕什么?”

“我不知道,我是为你担心。”

“让我走吧,我向你保证,我明天定回来。”

“要是他们拦住你不放呢?”

“为了不让他们拦住我,我把竖琴给你留下,我总该回来找我的竖琴吧。”

不管马西亚害怕些什么,我还是上路了,我点儿也不怕。

我怕谁?怕什么?别人能向我这样个穷鬼要什么呢?

但是,如果说在我心中感觉不到哪怕是最轻微的恐惧的话。至少我是非常紧张的。这是我第次真正的孤身人走夜路,没有了卡比,没有了马西亚,我感到了种孤独感。我感到这种孤独感在向我逼近,使我听到那种只有夜间才有的神秘的异样的声音,就感到慌张不安,甚至那注视着我的苍白的月亮也使我深深地感到忧伤。

尽管累,我还是走得很快,终于到了大橡树客店。我白白地寻找了阵我们的车子,哪里也没有找到。我看到的只是两三辆可怜的布篷手推车个大板棚和两辆带篷的四轮马车。当我走近辆马车的时候,从里面发出几只猛兽的叫声。德里斯科尔家的颜色锃亮的漂亮的车子却无影无踪。

我在客店周围转了圈,看见窗户上面的那几块楣窗玻璃上还有着亮光,我想店里的人都还没有睡,就敲了敲门。是我头天看见的那个脸色阴沉的老板自己给我开的门,他的手提灯照亮了我的脸部,我发觉他认出了我。可是,他不但不让我进去,反而把灯放在背后;他朝周围看了又看,听了又听,足足有几秒钟之久。

“你们的车子走了!”他说,“你父亲嘱咐你赶紧到‘路易斯’去找他,要走整夜呢。祝你路平安!”

他句话也不肯多说,劈面把门关上了。

自从来到英国之后,我学了不少英语,我是能够听懂这个短句的,但是有个字,个最重要的字的意思我没听真:“路易斯”。老板说的这个地方是在哪儿呢?我点印象也没有。其实这是因为我不知道“路易斯”是英语“刘易斯”的发音,而“刘易斯”是我早就在地图上看见过的个城市的名字。

再说,即使我知道刘易斯在哪里,我也不能丢下马西亚不管就立刻赶到那个地方去。哪怕再疲劳,也应该先回到赛马场去。

我又开始往回走。个半钟头以后,我已经爬进博勃的车子里,躺在马西亚身边的堆麦秸上了。我只用几句话向马西亚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只会儿工夫我就累得睡死过去了。

几个小时的睡眠恢复了我的体力。早晨醒来,我就准备去那个地方,但这还要看看马西亚的脚能不能跟我块儿走才能决定。但马西亚还睡得很香,没有醒。

走出车子,我径直朝我的朋友博勃走去,他比我起得还要早,正在那里生火。他趴在地上,对着口锅底下的火种使劲吹着。我正看着他,忽然似乎认出了卡比,它被个警察带着正朝我们这边走过来。

我十分惊奇,站在那里发呆,心想达到底是怎么回事。卡比认出了我,使劲挣脱了警察手里的绳子,几跳就跑到了我的身边;再跳就跳进了我的怀里。

警察走了过来。

“这狗是您的,对吗?”他问我。

“是的。”

“那好,您被逮捕了。”

他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胳膊。

警察说的话和警察的动作使博勃站了起来,他向前移动了几步。

“您为什么要抓这个孩子?”他问。

“您是他的哥哥吗?”

“不,是他的朋友。”

“昨天夜里,个大人和个孩子用梯子从扇窗户钻进了圣乔治教堂,他们随身带了这条狗,让它在万有人来的时候好给他们报信;事情也正是这样发生了,它给他们报了信。他们慌慌张张跳窗逃跑的时候,来不及把这条报信狗带着起走。我们是在教堂里发现它的。我想,用这条狗肯定可以找到小偷;可不就透着了个。现在那个父亲在哪儿?”

我不知道这是问博勃还是问我,我没有回答,我已经懵了。

可是,我很快就明白发生的事情了,至少我已经猜着了。并不是为了看守什么车辆,而是因为卡比听觉灵敏,可以在他们行窃时候给他们放哨,所以才要我把它留给他们的。还有,他们也不光是为了好玩,才去大橡树客店过夜的,他们是想让车子连夜就出城;毫无疑问,这都是他们早已策划好的。要说车子没有在这家客店停留,那是因为行窃已被发觉,必须尽快逃走。

但我应该想到的,不是那些作案的人,而是我自己。看来他们是谁并没有关系,因为我无需指控他们,也能为自己辩护。我能证明自己无辜,我只要讲清我这段时间干了些什么就行了。

我的头脑正在这样那样作出些推理的时候,马西亚听到了警察的说话声。或者是听到了围着警察看热闹的人的吵闹声,他走出车子,瘸拐地跑到我跟前。

“请您跟他解释,我不是罪犯,”我对博勃说,“我和您起待到凌晨点,然后我就去大橡树客店,在那里我和老板说过话,又马上回到了这里。”

博勃把我的话翻译给警察听,正相反,警察并没有象我所希望的那样显出相信的样子。

“贼是在点刻的时候钻进教堂的。”他说,“这孩子是点或点缺几分的时候从这儿出发的,这是方才他自己说的。那他就有可能在点刻的时候和那些偷窃的人起在教堂里。”

“从这里到城里需要比刻钟更多的时间。”博勃说。

“啊!可以跑着去嘛。”警察反驳说,“再说谁给我证明他是点钟出发的?”

“我证明!”博勃喊了起来。

“啊,您吗?”警察说,“该看看您的证词有多大价值。”

博勃发火了。

“请注意,我是英国公民。”博勃庄重地说。

警察只是耸了耸肩。

“您要是侮辱我,”博勃说,“我就向泰晤士报写文章。”

“在等着读您文章的时候,我先把这孩子带走,让他到法官面前去解释吧。”

马西亚扑向我的怀里,我以为他要拥抱我,然而马西亚在用感情来安慰我之前,先用实用的话来叮嘱我。

“你要鼓起勇气,”他对着我的耳朵说,“我们不会抛弃你的。”

于是,他紧紧地拥抱了我。

“你把卡比留下。”我用法语对马西亚说。

警察听得懂我的话。

“不,不!”他说,“这条狗我留下了。它为我找到了这个;它还会帮我找到别的那几个。”

这是我第二次被警察拘捕,但是这次我蒙受的耻辱,在我心中所引起的深切的苦楚,是远远超过了以往那次的。因为这次的问题同那次由奶牛事件引起的愚蠢可笑的指控完全不同。就算我在这场官司中以清白无辜而被释放,难道我能毫无痛苦地看着那几个所谓是我的同谋犯的人被法庭判刑吗?

我由警察押着,通过了那道围着看热闹的人墙。这里的人并没有对着我吆喝或者做出威胁的样子,也没有谁尾随我们,这同我在法国遇上的完全不样。他们中间没有个是农民,几乎全是些从战争年代生活过来的人;他们是些江湖艺人小酒店老板波希米亚人和些邋遢的有时也向人乞讨施舍的流浪汉。

关押我的监牢,点也不象我以前见过的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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