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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三,宫廷元旦喜气未退,四处张灯结彩,咸熙宫公主殿里乌云罩顶不怎麽平静。
接近午时,嘉善坐於大厅之上秀颜微愠,若有所思的等候消息。淳厚昨儿走时允诺今日再来,她已等了两个时辰,从旭日初昇待至日正当中,发过几顿脾气,宫女们全躲去御膳房备午饭,谁都不敢再来招惹她。
现下她终有感淳厚昨日之说不过敷衍,仅为他的金蝉脱壳之术?
唐进终於绷着神经姗姗进来,见嘉善肝火未消,焦头烂额、满脸汗珠的他小心翼翼道:「广化寺住持说他数日没回去,未交代去哪,永和宫女也说今日没见他人影。」昨日来与公主晤面,以为他想开了,一回去却又不见了,早知直接将他绑了不就得了。
唐进腰弯成九十度卑躬屈膝说,眼尾不住瞄了瞄嘉善,观察她的反应。这几天他探到些关於淳厚风声,但直言恐招架不住嘉善此时风雨欲来的脾气,他先喘口气斟酌,定心三思後且慢再言。
纵使唐进避重就轻,嘉善闻言仍拍案生怒,「本公主招他为驸是委屈他了?以为他神仙下凡,不食人间烟火,自命清高、不可一世?」
唐进支支吾吾,犹豫怎应答。挑眉暗忖:公主要知道那事不更恼,说还是甭说?他再思虑。倘使被公主无意间得知,不说下场可能比说了更不乐观,为自保他遂吞吞吐吐道:「公主有所不知,据闻淳厚那家伙根本五根不净,瞧他外表规规矩矩,却早於严华寺有女人,那女人从彰德找来,住进永和宫,董彦走漏风声,数日前他带那女人出城了。」
嘉善赫然瞠目,锐眼犀利的瞅着唐进。既然如此还在她面前惺惺作态故作清高,董彦那王八羔子也是睁眼说瞎话。
她气得掌心不断捏紧,像要将淳厚捏碎一样,盛怒难消。「我本想再给他一个机会,可见他不识提举。不管他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藐视本公主,这口气我还吞得下吗?」嘉善心被搥上一记。她召的男宠哪个不对她唯唯诺诺、左侍右捧,就他看她不上!
她服气不了。
「公主如何打算?」唐进眼神闪了闪问。
「把他……」嘉善顿了下,盛怒地抽口气,後面没说出的话使她的心揪痛了一下。她是真心看上那个和尚,岂料他不领情,说心痛不痛?「把他给我找回来!」
她要亲口问问他,她金枝玉叶,抵不上哪个女人了?
「要他不来?」唐进硬着头皮问。找他有这麽容易就不用伤脑筋了。
嘉善两簇烈焰往唐进瞪,唐进愕然哆嗦,惊慌地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连忙低头道:「小的知道怎做了,这就告退!」
***
夕阳西下,天际火红灿烂,晚风徐徐拂面,倦鸟结群归巢,两人驾马黄昏漫步,悠然惬意,如一幅诗情画意之作。
春暖花开气候宜人,赶了五日路太原将至,傍晚将入夜,眼看前方再去恐没村庄,马儿也倦了,淳厚眺望落日之下、荒烟漫草之中有座荒废孤庙,对花凝人道:「看那儿可否过夜,去那儿歇一宿吧。」
花凝人回眸对柔情目光温雅一笑。奔波赶路,她着实也累,有处遮风避雨两人相伴不奢求。
庙外芦草丛生,足足有一人高,入内小庙看似多少有过路客暂住,蜘蛛结网不多,里边有烧过的树枝余烬,墙边还有一堆乾草可铺床,做为旅人这样已经很舒适了。
入内花凝人捡了一把乾草忙不迭清理,理出可坐卧之处。入夜温差大,趁尚有余晖,淳厚喂过马燃起篝火,拿出食物。很快天暗下,蛙声虫鸣奏起,黑夜尽头晚霞夺目,可没多久被一片黑幕笼罩,旧庙里点燃的火光显得更为明亮。
「吃完早些歇着,明儿一早又要赶路。」
淳厚递给花凝人水壶,她喝了一口,点了点头。几天路上淳厚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老叫她早早就寝,他却总坐禅到她睡着,醒来时他早醒了。
她走过去拿出披风铺上稻草,铺好後叨念,「你也早点歇着,每天都不知几点睡,睡醒又见你醒着,赶路这麽累,要累出病我怎办。」
淳厚闻言莞尔,「你睡下我即睡,累了一天夫人屡屡躺下就睡沉了,我跟着也睡,夫人睡多久我既睡多久。」
「是这样?」她晃晃脑思忖,嫣然一笑。她有这麽好睡?她自己并不知情,只知整天坐马浑身不舒服,躺在床上真舒服。她忍不住倒下松软的草床上,仰躺着拍拍旁边空位喊淳厚,「早点休息吧。」
淳厚收拾好剩余食物,却突然盘坐到一旁,瞅她一眼,没事般道:「夫人先睡,我再坐一会。」说完他闭上眼睛,真要打坐。
花凝人蹙眉弹坐起来。不知为何他不跟她一起上床睡,想了想她着实委屈,鼓着脸道:「你怎了?故意是不?这几天都叫我先睡,自己就在那打坐。」不知他哪根筋不对,白天殷勤,晚上冷淡,就像早晚温差一般大。她知道他在乎她的,这才诡异。
淳厚听见她抱怨睁开眼盯着微蹙花颜,略为为难,「说过了,夫人睡着我即睡。」
「我睡着你才睡?为什麽?」花凝人不服气踱步过去,往他身旁也学他打坐,「要坐一起坐,要睡一起睡,有道夫唱妇随,琴瑟和鸣。」
「夫人……」淳厚见她又使淘气,有口难言,满脸懊恼。
花凝人跟他杵上了,促狭他,「叫我娘子。」她喜欢听他这麽喊她。只是要他早休息,不要他累着,不休息脑袋空空坐禅也悟不出什麽道理。
「娘子。」他喊,俊俏嘴角勾起一抹灿笑,看得花凝人心底无限甜蜜。
「好,一起去睡。」听闻淳厚柔语喊她,花凝人高兴起身拖他起来,淳厚仍面有难色。
「你睡着我就睡。」淳厚脚步迟疑,想甩开他娘子,又怕她生气。
「为何?」花凝人扭头楚楚可怜问,好像淳厚要遗弃她般难过……她知道他并非这麽想,但是,他的行为太吊诡了。
淳厚别扭的嗫嗫嚅嚅,见势难解,乾脆老实道:「我……担心娘子有了,到大理还有一大段路,路上害喜不好。」话一出俊脸刷上一层潮红,热呼呼的,都是被她逼出。
花凝人猝然甩掉淳厚的手,脸颊瞬间也腓红起来,低头道:「就为这个,要等我睡再睡?」她啼笑皆非,难怪这几天都不跟她亲热。
淳厚难为情了。「好、好,去睡了。」率先走过去,坐下花凝人铺好的床。
花凝人见他过去也走过去,两人一起躺下,但一起躺下,眼睛却反而闭不上。外面的虫鸣变得更清脆,心跳变得更快。
花凝人用力闭上眼想,淳厚担心她有身孕,那就不要诱惑他乖乖睡,她用力闭上眼,可是……
都是淳厚,他要不那麽说,她也不会胡思乱想,害她反而睡不着,心口热起来。
半晌,篝火熄灭,只剩月光照入的微弱光线,他俩忽地同时扭头……
「娘子……」
「淳厚……」
四目登时交会,想问对方睡着了没似乎多余。
「你先说。」花凝人道。
淳厚支吾须臾,「我没话要说,娘子说吧。」
「我也没话要说,只是……只是,想抱你睡。」花凝人猛地侧身一伸手环住淳厚,淳厚也伸手将她紧紧拥入怀里,他才坦白道:「我也想抱着你睡。」
瞬息月光彷佛黯淡下来,四唇被磁力吸引交叠,相濡以沫,四肢火热摩娑相互盘据,爱火臆间燃烧,意志抵不住情感,难分难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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