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光辉洒在地板上,若笑:“栀子花最香,一会我出去挖些移过来。”
“不好”夷简摇头,“我可不喜欢偷盗,我房里有不少值钱的东西,你去花市里买。”
“恩”
长廊里,嬴政走过来,一身淡色绸衫,夷简远远看见他,绽开笑,嬴政到她身边坐定,问:“今天做什么了”
夷简仔细想了想,突然反问:“这几天,扶苏没来见我”
嬴政勾起薄唇:“我在这里偷懒,总有人要做事,若不然吃什么”
夷简皱眉:“我记得我还有些家产,够我们用两辈子。”
“总不能坐吃山空。”
“扶苏还小,要多读书。”
“他读的已经足够多。”嬴政将她揽入怀,抬头看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又是宁静的黄昏。
这一年扶苏十六,遗传了父亲的挺拔俊美,匆匆从咸阳赶回望夷宫,看见的是父母相拥,这一幕,他眼里漾起水雾。
夜半
夷简突然惊醒,漆黑的夜里,夷简尖叫:“点灯,三姐,快点灯,要下雨了。”
嬴政醒,立即掀开帷幔,外面的烛光映入,夷简蓦然瞪大眼,惊惧的盯着嬴政的脸,大叫:“你是谁你是什么人”
嬴政放低声音,轻说:“是政,我是政”
“你不是,”夷简吼,浑身抽搐,“你是秦王”
片刻,望夷宫里灯几乎全部燃起,所有人都已经习惯,若轻拍夷简的后背,嬴政瞬时离开,消失在黑幕,扶苏从寝宫里过来,用力抱住母亲,说:“娘,你看,今天的紫微星特别灿亮,过几天夏至,娘,你最喜欢夏天,每天早晨,都有风吹进屋子,空气里还飘着月季香味”
夷简渐渐镇定,好像是夏天的早上,她穿着薄薄的轻纱,风撩起她的裙摆,吹在脸上。
嬴政站在台阶下,凝望浩渺苍穹。
深宫静,长廊空。
断续寒露断续风。
无奈夜长人难寝,数声和月到帘栊。
补充一
补充一:公子扶苏
扶苏得名郑风山有扶苏,香草草木大树之意,嬴政以此命名,可见对他的宠爱和寄托了无限期望。
历史对扶苏的评价:有政治远见的统治者。
年少时的公子扶苏机智聪颖,生具一副悲天悯人的慈悲心肠,因此在政见上,经常与暴虐的秦始皇背道而驰。始皇偏执的认为这是扶苏性格软弱所致,于是下旨让扶苏协助大将军蒙恬修筑万里长城,抵御北方的匈奴,希望籍此培养出一个刚毅果敢的扶苏。
几年的塞外征战果然使扶苏成长得与众不同,他身先士卒勇猛善战立下了赫赫战功,敏锐的洞察力与出色的指挥才能让众多的边防将领自叹弗如。他爱民如子谦逊待人更深得广大百姓的爱戴与推崇。
秦始皇三十七年,嬴政巡视天下,行至沙丘病逝,离世前,他曾下玺书诏令扶苏回咸阳主持丧事继承帝位,但中车府令赵高和丞相李斯荫谋篡改遗诏,隐瞒事实,立小公子胡亥登基,同时以始皇名义诏书扶苏自缢。
扶苏正直,敬重且崇爱父王,接到诏书,悲愤,自刎上郡。
补充二
补充二:芥兰公主
有血缘的兄妹,一生只有两次擦肩,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芥兰有一双异常漂亮清澈的长目,到十五岁,她的身材已经及到燕丹肩膀,很高挑,在蓟城,人人知道跟在燕丹身边的芥兰,知道她永远唤太子殿下“哥哥”,久之,蓟城的百姓开始称呼她芥兰公主。
芥兰话语不多,气质高贵,个性甚至怪癖,却只对燕丹的好友荆轲特别,许是从小就熟识,也只有荆轲每一次看见她,会记得给她带点小玩意,少女的心不经意萌出情意。
然而她的爱还未来得及绽放,就已经枯萎,秦国传来消息,荆轲刺秦失败,死于咸阳
芥兰的心,冰冷。
一年后,燕丹死,他的头被做父亲的残忍分裂,远献给秦王,秦王,这个令她寒彻心扉的人,没有了燕丹,也就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活着,她太恨,憎恨这位从未见到过的秦王。
燕丹死后,芥兰从蓟城消失,出家为尼,青灯为伴,从此诅咒秦王,诅咒秦国一朝短暂,衰弱,直至灭亡。
有些人到这个世上,浑浑噩噩来一次,到最后才惊觉不如不来。
尾声
尾声
嬴政三十七年
始皇嬴政在沙丘病逝,长公子扶苏同年死于上郡,咸阳宫成千女子殉葬秦陵,胡亥偕同李斯赵高篡改嬴政遗诏,即位,下令残杀所有兄长姐妹,居住望夷宫的郑夷简失踪,后来有人传说公子扶苏之母最终神智恢复,住到巴郡,由武安君李牧的儿子承晖照顾。
也有人说在原楚国境内看见她的身影,最终参与农民起义,为儿子扶苏报仇。
然而可能谁也无法知道,一年内,她至亲至爱的最后两个亲人离世,她幡然清醒,一个人离开望夷宫,去上郡看儿子最后一眼,梓宫入土,她流不出一滴眼泪,心里千疮百孔,一次次看到在乎的人离开,只除了父亲,耗费十年时日修建出巨大水渠,如今夷简已经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如果活着,那么昔日热闹兴盛的郑府,就只剩下父亲一人。
不如相信真有魂灵吧,不久以后,在另一个世界里团聚。
最终回到骊山谷底,温暖沁香的骊山谷,一如二十多年前一样,盛开蓝色的野花,湖水已经浸润到陵墓石门。
这是他为她准备的墓室
想不到最后还是来了,摘几朵蓝花,夷简缓缓走近水里,走向石门,时间啊,回忆起来,真的眨眼,那一吻,隐约还在唇瓣上,留有余温,湖水即将淹没头顶,夷简推开石门,再过几年,谷底会完全变成涌流深湖,静默在悬崖下,与世隔绝。
石梯朝上,呼吸再次顺畅,经过自己的一室墓穴,金棺沉寂,夷简沿着石道前行,墙壁的荧石长明灯散发出幽蓝的光,一直延伸地宫。气势磅礴的地宫四周,银水汇流,嬴政的棺椁在水面漂流。
让千军万马在四周静默
他的声音犹记在耳,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在她眼前交叠,将手里的蓝色野花放在黄金棺椁旁,夷简慢慢俯身,侧卧在地宫池边,双眼望着棺椁。
“政,我说过,你百年之后,我来陪你”
番外:巴郡世家
番外:巴郡世家
巴清,巴郡女子,父亲刻竹简书营生。
三九天,河面结冰,气候严冷,早上,天蒙蒙亮,巴清抱着厚厚几捆竹简,清寒的走在路上,双手酱红,生出不少冻疮。
经过村口窄道,一辆马车迎面缓慢策来,雾气里发出“咯吱”的车轱辘声,夷简侧过身,让路站到道沿,眼睛看见车上的半截身影,半卷起的青色帘子后,是一个着藏青色宽大长衫的男人,衣摆一角扬到帘子外。
“啪”
车轮碾过,一锭微薄的金叶掉在巴清脚下。
“去买身保暖的绫衫”车内的人开口,马车驶入官道,速度提起,消失雾中。
巴清捡起地上的金叶,迎面又有村民扛着锄头走过,清早去地里采荸,巴清忙问:“刚才马车经过的是谁”
村民答:“他是巴郡城世家公子棣谦。”
巴清送完竹简书,去巴郡城,二十里泥泞路,巴清走了一上午,巴郡城里几乎人人都知道世家巴府,祖上开采矿石丹砂,不过这几年有些没落,大概自从巴老爷过世之后,就已经停止采矿,巴家公子也没有继承祖业。
到巴府,巴清将金叶子交给门应,说:“请替我还给你家公子。”
门应瞥一眼她身上的单衣,疑惑:“这是你欠我家公子的金叶”
巴清摇头:“是他遗落在路上。”
“被你捡起的”
“算是”
“哦,我家公子回来了。”说着,门应遥手指街道上正驶来的马车。
马车轮沾满湿泥,行到巴府门口停,藏青色身影从车内下来,门应迎上前将手里的金叶子递到他面前,指着巴清道:“这位姑娘说是公子遗落的。”
他转身,巴清看清他的脸,他有一张英挺的脸,棱角分明,肤色却略显白,巴清稍一弯身道礼:“多谢公子,不过”话并没说完,他眉头突然紧皱,一只手下意识想往前抓住马车旁辇柱,整个身体跟着向前栽倾。
手掌抓空,巴清急忙伸手,瞬即,他重重的倒在她肩头。
“快,慢慢蹲下,别动我家公子。”门应叫起来,从府门内立即跑出来几个家仆,巴清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忽然出了什么事,有人过来摁住她肩膀,令她慢慢蹲下,有人扶住他的身体,在结霜的砖地铺上厚毯,轻轻让他平躺。
片刻,又从府内冲出来几个人,为首的老者拎着药匣,蹲下身,迅速取出一只药瓶,沾少许药汁在手指,按摩在他额头两鬓,巴清愣愣的盯着他闭起的双眼,从她的视线望过去,他胸口起伏很微小。
所有人都沉默,老者又从药匣里取出银针,一根根插入他头顶的深穴,巴清屏住呼吸,一只手仍旧被他握着,大约半盏茶之后,他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缓,手里的脉搏跳动也终于正常,松了口气,巴清从他的掌心里抽出自己的手,已经中午,又看了眼他闭着的眼,起身离开。
巴郡世家2
回去路上,巴清陷入沉思,他突然抓住她倒在她肩膀时的扭曲神情,始终在她脑里挥之不去,看巴府内所有人似都随时准备,他应该是患有严重的病
巴清的家住在东村,巴郡城四周满是这样的小村庄,广阔的巴郡,十之七八人都姓巴氏。每隔段日子,巴清会把父亲刻好的书简放到巴郡城的集市上卖,空时她也会学着刻一些秦小篆,她的字体端正娟秀,不少才情女子喜爱。
几天后,巴清去街市送简册,繁华莺欢的风月场,歌舞躁浮,靡声蠢动,巴清怀抱几捆竹简书,走进这座香艳活色的歌肆坊,向她定制简书的是巴郡城名伎冬媛,每每她钟情的歌赋总叫她刻写。
“到楼上厢阁去等。”门口迎客艺伎道。
走上朱红色樟木楼梯,一股粉香直面扑来,白色纱帷高高垂落,在空气里似动非动,巴清走进帷帐,周围顿觉安静,把手里的竹简册放到帷幔深处的木几上,谁知不经意的一个扭头,却蓦然看见纱帐后侧坐着一道身影。
“我不知道有人”巴清忙退回到纱帷最外端。
若隐的纱帐被撩开,他就这么走进巴清的视线,半敞开宽大的衣襟,露出里面宽厚的胸膛,手里捏着一只青陶瓷杯,双眼微微眯起,嘴角上扬巴清惊讶,惊讶的并非他敞开的深衣,而是那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是,巴府的棣谦
“你没有其它衣衫了”他开口。
巴清下意识低头瞥了眼自己一身的衣服,摇头:“不是”
“每次看见都是这件。”
“你看到过我很多次”巴清皱眉。
他走过来,低头凝视她,有那么片刻他的呼吸直直的吹在她头顶,让她感觉有些怪异,干脆仰头与他对视,他突然一笑,将手里的酒杯放在她手上,“陪我喝几杯。”他转身坐回到之前的软榻。
巴郡世家3
巴清摇头:“一会我还有几卷竹简书要送。”走到木几旁,放下酒杯,看他脸色苍白,又说,“那天你昏倒了,你,不应该饮酒吧。”
“呵呵呵”他笑出声,“大夫确实这么说。”
“那就不要喝,酒虽然不是毒,但也会伤身。”
他止住笑意,问:“你这句话,有几分真心诚意”
巴清不解的看他,她是想起那天数支银针插入他头顶穴道,那种感觉看着很叫人不禁感喟,恰时,帷幔再被人掀开,歌伎冬媛进来,她很清瘦,浑身散发一种茶叶淡香,进来后向巴清点头,问:“送来了”
巴清答:“都在木几上。”
冬媛从袖口里取出几枚刀币递给她,巴清接过,目光又看了眼棣谦,下楼,一直走出这座幽闭的歌肆坊,她才又忍不住转头,这个男人,第一次看见他,他在马车里丢给她一块金叶,是对她的清贫起了怜悯之心第二次看见,他就像即将濒死,一动不动,这一次却又身在声色场
晚上到家,一家人围坐在锅屋房里吃饭,巴母盯着女儿,突然说:“过年你也十八了,这几天我和你爹去给你找个媒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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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清点头,女大当嫁。
“前几年,说亲的也多,都让你爹给回了,说是一定要找个读书人,最好能嫁进巴郡城,以后也少吃点苦。”
巴清说:“咸阳要征兵,以后不管是读书人还是庄稼人,恐怕都要去赋兵。”
“一家也就一个吧,咱们家没有儿子。”父亲接话。
“听亭长说,征兵还不急,要缓几年。”
巴郡世家4
女大当嫁,男大当婚,千年来亘古不变,然而巴府的公子棣谦,已年过二十五,却仍旧单身,身边甚至无一位侍妾,对于寻常百姓这太不寻常,最初到适婚年纪时,几乎每天有无数媒人上门,但是纵使说的口干舌燥,终归徒劳,渐渐的,媒人越来越少,对巴家不再抱有希望,直至无人登门。
不过,总有人不信邪,这天,又有私媒进府,见到巴府的巴夫人和巴老夫人,连忙摊开来几副画像,说:“这些都是巴郡城里的大户小姐,能配得上棣谦公子的,也只有她们喲,不过你们若是不中意,还有,还有,呵呵呵”
巴夫人叹了口气,径直摇头:“有劳,不过棣谦”
“不过什么”巴老夫人一击拐杖,“你难道真要我们棣谦就这么一辈子”
巴夫人沉默,媒人一听,忙转脸向巴老夫人,谄媚道:“说的是啊,看整个巴郡城,有哪家公子能比的过棣谦公子,挑确实该挑一些,老夫人你看这些小姐,哪一位不是娇俏贵气,纤影葱葱,她们也都是巴郡名流。”
巴老夫人挡开这些画像,枯花的老眼并不撇一眼,摇头:“不瞒你,咱们巴府只想要一个家世清白的女子,身子骨结实强健些,能干有担待,将来能照管整个巴府。”
媒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有,有”
“婆婆”巴夫人开口,“棣谦不可能答应。”
“由不得他了。”老夫人无奈道,“我还有几年活头巴府已经太久没有喜气,我不奢望还能看见抱重孙,好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份家业就这么败落。”
巴夫人说不出反驳的话,媒人倒听得心慎。
日子迅速,一个月后,巴清傍晚到家,左邻右舍竟然都在,看到巴清回来,连忙都向她道喜,隔壁大婶说:“清啊,赶快把这些竹简都放下,以后再也不用做了。”巴清疑惑,巴母脸上也挂着浓浓的笑意,指条台下,“你的事成了,这是媒线先送来的礼钱。”
“瞧你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
“能合拢吗,换做是我,也得高兴的三天睡不着觉。”
“才三天”
一屋子人笑起来,巴清看条台下,这才发现六只红色大箱,箱盖上结着火红色厚绸,“清啊,你命真好,这个村也就你找到这么个好人家,以后别忘了我们,啊”大婶又道。
“是哪家”巴清问。
“哎,你都想不到,是巴郡的世家公子棣谦。”
巴清怔,她确实想不到竟然是他,太意外。
巴郡世家5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日子就定在三月一十九,长长久久,直到上花轿,巴清都感觉有些恍惚,像做梦一样坐在轿子里摇摇晃晃,棣谦那样的男人,女人应该多是喜欢的,上了花轿,以后就是他的人。
二十多里路,响亮的唢呐伴随着有力的鼓点,一路抛洒着碎币引得孩子们嬉笑争夺,送亲队伍到巴府,谁知,出来迎接的并不是新郎,有人迎巴清下轿,透过轻薄的红纱,她找不到他的身影。
进大门,跨火盆,巴府里少了一点喜庆,到大堂,巴夫人揭去巴清的红面纱,大堂内安静,所有仆人都退出堂外,巴清环顾四周,厅堂前只坐着一位年迈老妇人,巴夫人执起她的手,说:“孩子,不管拜堂不拜堂,你都已经是巴家新夫人。”
巴清点头。
“有些话,我们不隐瞒你。”
巴清再点头,心里却莫名不安。
“这门亲事,棣谦并不同意,不是不满意你,他是因为,因为患有病”巴夫人注视她,看她表情依旧,便继续道,“是痨疾,他能活多久,我们都不知道,也许过了今天就再也没有明天,你看这座大宅,就像孤冷冷的一座活墓,你怕吗会嫌弃他吗”
巴清的心蓦地很沉,脑里又浮现出那天,他头顶扎满银针痛苦吧,她谈不上怕,更谈不上嫌弃
“他在哪”她问。
巴夫人摇头:“有些天,没回来了。”
她的洞房花烛夜,一个人睡在陌生华丽的大卧房,辗转反侧,他患的是痨,她清楚这种病,好的情况能拖七八年,坏的时候不足几月,她先前就猜出他患有病,但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重,躺在床榻上,眼泪不知不觉出来。
巴郡世家6
一夜天明,早晨,巴清换了衣裳出门,巴老夫人听见家仆来报,连忙颤巍巍追出来,被下人搀扶着,问巴清:“你这是要离开吗你真嫌弃我们棣谦”看她两行浊泪,巴清摇头,“我去找他。”
老夫人手指颤抖,用力拉住她的,感激。
街市喧哗的歌肆坊,早上没几个客人,显得冷清,独有一曲婉转的秦筝悠扬,歌舞伎们聚集在楼下谈笑,巴清进坊内,有熟识的说:“冬媛在楼上弹曲。”
沿着琴声上楼,白色帷幔内,她清瘦的身影隐隐绰绰,巴清掀帘,冬媛被打扰,抚琴的手指倏地停止,抬头看向巴清,诧异:“我没叫你来”
巴清一眼瞥见帷幔厢阁深处背靠着软垫的棣谦,开口:“我来找棣谦。”
“找我”棣谦的声音传来,有几分暗哑。
巴清走过去,直接走到他面前,他张开眼,双眼红肿,布满血丝,巴清说:“我接你回家。”
棣谦皱起眉:“你说什么”
“昨天起,我是你妻子。”
沉默,棣谦盯着她,半晌,他突然爆出大笑:“想不到她们为我娶的竟然是你”
“现在知道也不迟。”巴清给他一抹笑。
棣谦微愣,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巴清亦愣住,另一旁的歌伎冬媛站起身,低头走出这片妖娆的帷幔。
“你回去吧”过了许久,他放开手。
巴清问:“这样的地方,你留恋吗如果留恋,我陪你一起住。”
巴郡世家7
巴府
所有人不敢置信,新来的夫人将公子棣谦带回了家,巴夫人和巴老夫人欣慰,如果余生,她们先走,她们期望有人真心爱他,照顾他,巴清面善,他们看着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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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清端药到书房,揭开杯盖,呛鼻的药味直钻喉咙,棣谦站在书房里,抬头凝望随风摆动的树叶,巴清走过去,棣谦瞥了眼她手里的药杯,道:“端走。”
“这是大夫才煎的。”
“你喜欢管闲事”棣谦不悦。
巴清摇头:“对我来说,这已经不是闲事。”
“那么你喝”棣谦勾起嘴角。
巴清不迟疑,杯到口边,喝下去一半,再递到他面前。
“有用吗”棣谦淡漠一笑,仰头灌下,杯子见底,巴清接过,轻声说,“求一个心安。”让家人心安。
夜晚,巴清铺床,棣谦进屋,说:“你到隔壁书房睡。”
巴清便走开,不过片刻回卧房时怀里多了席被,淡定铺在床榻旁的竹地上,棣谦在床榻上躺下,闭目,沉沉开口:“我不保证我的肺痨不传染”
巴清吹灭烛灯,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卧室里,很柔和,关窗,银色光线被挡在窗外,卧室里沉静,只听得见他的呼吸声,黑暗里,躺在席地上,躺在他的床榻边,忽然竟觉得心定。
直到三更,她忽然被一阵压抑的咳嗽惊醒,起身,瞬时有凉风窜进她的脖颈,窗子敞开着,巴清急忙点灯,重新关窗,棣谦正趴在榻边剧烈喘气,面色白寥,巴清迅速过去,走到另一头床畔,想替他揉顺后背,然而当她的视线触及被褥上的一滩血
巴清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眼泪跟着出来,女人毕竟是胆弱的,这一瞬间,她真的不知所措,该做什么
“替我倒盆热水,别惊动下人。”他说话时,声音低的像吐气,牙齿和嘴唇都沾上血渍,巴清赤脚木然的跑出寝房,眼泪滴在地上,他咳嗽是因为吹到风,而他开窗是因为她吧,为了让卧室里空气流畅新鲜
这样的男人,值得她用心爱
这一夜过的漫长,她用热水擦干净他嘴上的暗血,抹掉被褥上的血迹,棣谦躺在床上,精疲力尽。
一夜之后,巴清把自己关进书房,她开始翻阅医书,她想救他,病痛面前,人有时候太可怜,太渺小,太微不足道,她并不是个多么了不起的女人,她想像天下所有女人一样,女子有家便是嫁,有嫁,有丈夫,夫妻相敬,伺候公婆,持家生育孩子。
老天不可能让所有人遂愿。
再到晚上,巴清将席铺移到隔壁卧房,替他光严窗户理平褥被才离开,躺在床上睡不着,夜深人静时,她悄悄下榻,走进他的寝室,他睡着了,一只手臂垂在床外,巴清过去扶起他手,放回软褥上,视线盯着他的脸
“你是打算一直这么看下去,还是干脆上来”他突然出声,双眼赫然睁开。
巴清一惊,忙站起身,双颊不禁绯红。
“我来看看,看看你是不是</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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