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洛夫子是青录的夫子,他去洛府是理所应当,梧栖不缺住处又何必跟去添人麻烦?”
“小哥说得是,那大富人家里的规矩多,那比得此处自在?”
祁梧栖摇头,“大娘,梧栖后日便会离开曲芜。”
“小哥为何不多留几日?”玉大娘闻言面露不舍。
祁梧栖挪了凳子淡然坐下,“梧栖终归不是曲芜人,离去是迟早的事。”
玉大娘见他去意已定,只能无奈的轻叹,“既然你后日要走,大娘明日给你备些好吃的。”
祁梧栖含笑领了她的这份心意。
……
次日。
祁梧栖刚起床不久,玉大娘便领了一个少年来到他的面前。少年名叫柴祝,乳名宝蛋,刚满十四,长相清秀讨喜,见到生人也不害羞,一张嘴能说会道。当他见到祁梧栖时便来了一句公子真好看,弄得祁梧栖无奈失笑。
兴许是玉大娘给他说过,这一日他在祁梧栖的面前格外的本分。因明日便要离去,祁梧栖在收拾衣物时,宝蛋便乖乖的帮忙收拾。
收拾完后,祁梧栖便把干粗活的王二叫到了跟前谢过他这些时日以来的辛苦后又给了十两银子作为遣散费。
十两银子对于他们这些穷苦人家而言已是一笔巨款,王二是个老实人,小心接过银两后便规规矩矩的向他跪下磕了头后,便如来时一般大步离去。
因为宝蛋要要随他离开,玉大娘为梧栖做了晚饭后便带他回家收拾包袱去了。这院子虽说不大,可是如今只有祁梧栖一个人,四下俱静之时硬是透着几分冷清来。
本想早些睡下,可躺在床上一闭上眼,应青录与洛京云翻云覆雨颠龙倒凤的画面便会出现在脑海之中。
心里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就似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让他无法喘息。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番后便索性下了床。将挂在一旁的衣服披在身上后,便去取了一壶酒到院子里的石桌旁。
一杯,一杯,酒尽,人醉。
曲芜县靠江,祁梧栖带着宝蛋乘船离开,看着宝蛋一直站在船头回望曲芜,他便打趣道:“若是不舍我便送你回去。”
“宝蛋要跟着公子。”宝蛋儿回过神来抱着他的胳膊撒娇。
祁梧栖摸摸他的脑袋柔声说道:“要跟那便跟好。这船头的风大,进去吧。”
“恩。”
……
洛府
“他走了?”
段靖站至一旁看着神色难辨的主子不去接话。
应青录放下手中的书卷看向门外随风摇曳的树枝沉吟半响后才又开来口,“小段子啊,其实爷很想将他留在身边。只是他若留下迟早会成为祸害。”顿了一下又补道:“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段靖依旧不吭声。
“爷对他狠不下心。”
段靖虽然是个不善表达的人,可他却极为心细,在听到主子说狠不下心这句话时,便明白了主子让公子离开的原因。
上次林中遇袭,在那种生死关头的情形之下主子还不时的顾着祁公子这已是让他意外,如今又说出这番话,他又怎会不明白?
他跟随主子多年,却从不见主子对谁狠不下心的。那祁公子的来历虽已查明,可是他的一举一动却处处让人疑心,在未确定对方是否有害之前就狠不下心,若是相处是时间久了,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他,走了好。”段靖在心里琢磨一番后开口。
应青录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后抬手凌空一挥,“退下吧。”
待段靖退出门外后,应青录缓缓起身走到窗前负手看向下方的池塘。
第一次看到小哥就觉得你像水里的莲――
前日他去找祁梧栖,在门外听到玉大娘对祁梧栖说的话。此时看着下方悠然玉立的青莲便不由得想起这话来。
他蓦然收回目光。
那人走便走了,他在这里想他作甚?
“主子,信。”段靖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拿进来。”
段靖拿着一封信走进。
应青录接过后看着信封上的字迹不由得心头一跳,这字迹不曾见过,他却知道这是何人给他的。遣走段靖后,他才将信打开。
飘逸潇洒中透着苍劲,这是他对信上字迹的第一印象。将信中内容看完后应青录扶这额轻笑。
无根树,一共二十四启,而祁梧栖却只写了二十三启,好个祁梧栖,竟然用这等方式来告之他与他终有再见之日。
看着信,心中烦闷竟莫名消除。
“何事让你如此开心?”从屋外走进的洛云京见他眉中带笑,便笑着向他走了过来。
应青录将信递到他面前,“你看看再说。”
洛云京疑惑的将信接过后细细看了起来。
应青录一直注视着他的表情,见他惊讶便一把将他搂过,“如何。”
洛云京靠在他的怀里骂了一声没大没小后才缓声评说着道:“一私不留、一尘不染、一妄不存,忘掉自己的肉身,忘掉自己的聪慧,与天地相通,融化无我。”
“你我生于世上,承大地恩载,秉天空护佑,如树木之于原野,然人世飘忽不定,倏忽沉浮成败,故人在尘世,如树之无根。”
“恩?”洛云京不解的扭头看他。
“这是那人心中的无根树。”想起祁梧栖坐在马车上为他轻念无根树时的摸样,应青录的心里不由得一紧。
“那人是谁?”
应青录注视了他一会儿,便将怀中人翻转过来搂紧吻上。
那个人……不能在想。
第二十六章
祁梧栖从包袱里拿出上次买来的匕首,经过火堆时挑了根正在燃烧的树枝当火把。宝蛋一步一趋的跟在他的身后往那草丛走去。
OO的声音离他们并不远,祁梧栖抬手挥开挡住去路的树枝小心走去。火把的火不大,不过也足够让人看清几步之外的情况。
“公子,有人。”在他身后的宝蛋突然惊叫起来。
祁梧栖自是看到了,“宝蛋你就在这里。”说完后,他便握紧匕首小心翼翼的再走近两步。
火把的光亮朦朦胧胧的照在那人身上,只见那人侧倒在地上不停的往后爬动,看样子是误把祁梧栖和宝蛋当做坏人了。
祁梧栖沉着眼看着继续在地上爬动的人,直到那人爬了一段停下不再动弹时他才缓步走了过去。
“公子。”宝蛋见他靠近那人,紧张得叫出声来。
祁梧栖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走到那人身侧突然蹲下身将匕首架在对方的脖子上。
“公子你这是在作甚?”宝蛋见他做出此番动作顿时瞪大了眼。
“在未确定此人对我们是否有害之前,多加防范总是对的。”
“……”
“过来。”
宝蛋快步走他身边,见祁梧栖将手中的柴火递来,他连忙伸手接住。待他再次看向趴在地上的人时,顿时吓得脸色一变,“公子,他他他、受伤了,好多、好多血……”
祁梧栖没有理会他,他用手在对方鼻息前探了一番。
还有呼吸。
确定对方已经昏过去后,这才动手将人翻转身来。果真是白日里在林子里与黑衣人打杀的那个白衣人,第一眼发现他时就已经猜到是他。
他检查了一下对方的伤,后背,肩膀,要测,大腿,全是刀刀见骨的刀伤。看着这些伤,祁梧栖的脸色跟宝蛋比起来好不到哪里去。
“宝蛋,走吧。”他缓缓地站起身,一脸冷漠。
“公子,你不救他吗?”宝蛋满眼疑惑。
“我又不是大夫,你说我拿什么救他?且说这荒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没法带他去求救。”
“公子,这可是人命关天啊。”宝蛋红着眼大吼。
祁梧栖扶额,不是他祁梧栖不想救,而是地上之人受伤过重,他祁梧栖又没救人的本事,这救回去也于事无补。可是宝蛋性子单纯善良,若是不救,只怕宝蛋从此之后会对他心生芥蒂。
罢了,尽人事听天命,若是死了,大不了为他立上一座坟不让他暴尸荒野。
……
祁梧栖与宝蛋合力将人带回火堆处后,祁梧栖连忙将一件衣服用刀子割成一块块的条状。
“宝蛋,把人扶起来。”
宝蛋闻言,赶紧动手扶人。
祁梧栖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始动手拖对方的衣服,只是伤口边缘的衣料紧贴在那人身上,为他脱衣服的时候不管怎么小心,还是牵动了对方的伤口。
昏迷中的男人痛得呻吟出声,祁梧栖当即停下了动作。他抬头向他看去,见那人皱紧眉头不断的往外浸汗,便咬咬牙继续。
将对方的衣服脱完后,那身上的刀伤更是触目惊心。
“宝蛋,马背上的那个包袱里有止血的药,你去找来。”在外行走,这些必带的药物祁梧栖自是带了些。
祁梧栖绕道那人身后将人扶住后,宝蛋连忙起身跑去拿药。
“公子,有三个瓶子。”
“全拿过来。”
宝蛋急急的捧着瓶子拿过来后祁梧栖扫了一眼,“右边那个。”
宝蛋赶紧将另外两个瓶子丢至一旁,然后将瓶子上的封口的裹布打开。
祁梧栖伸手从他的手中药瓶,“过来扶着。”
待宝蛋扶好人后,祁梧栖将药粉小心翼翼的洒在伤患之人的伤口上,然后扯过早就准备好的布条为对方包扎伤口。
把对方身上的见骨的刀伤包扎完时,祁梧栖的身上已被汗水浸湿。
“公子……”宝蛋欲言又止。
祁梧栖抬手,“不用多说。去水里把身上的血洗掉,换身衣服。”
宝蛋闭上嘴听话的跑开。
祁梧栖注视着昏迷中的男人轻声叹道:“是死是活,就要看你自己的命数如何了。”
从男人身上脱下来的血衣看得他心慌刚,于是起身将他丢到一旁用杂草掩盖住。之前为男人脱衣服的时候发现他的身上有一块玉佩与一块看起来很像令牌的东西,不过被血染过看不清楚,于是他又将玉佩拿去水里洗了一番才走回火堆处。
玉佩质地绝非凡品,且是用镂空的雕刻手法在上面雕刻了一只貔貅。
古书上说的一种凶猛的瑞兽。貔貅是以财为食的,纳食四方之财。能佩戴这等玉佩之人,身份定不简单。
将玉佩放置一旁,又开始研究像是令牌的铁块。这铁块通体呈黑,上面刻了一个大大的【赫】字,看来真的是令牌了。
祁梧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早昏睡过去的男人,这个的身份看来不简单。
宝蛋必定年幼,且有是长身子贪睡的时候,累了一天,宝蛋很快就靠着祁梧栖睡了过去。
那受伤的男人在半夜后开始全身发烫。祁梧栖无奈,只得用割剩下的衣料去溪边打湿后不断的为他擦身降温,直到东阳初升,昏迷中的男人安生一些。
祁梧栖见他呼吸平稳这才放下心来,“如此重的伤都能熬过,看来你命不该绝。”
“公子?”宝蛋不知何时醒过来的,睡眼惺忪望着他的样子格外的可爱。
祁梧栖捏了捏他的脸蛋,“公子我顾了他一夜,实在是困得很,剩下的交给你。”
累了一夜,他实在顶不住困意,这才走到一旁靠着树睡了过去。
……
祁梧栖并未睡多久,六月中旬的太阳着实刺目,即便是闭着眼,那光亮也叫人无法安睡。睡了一个多时辰他便醒了过来,睁开眼见宝蛋靠在自己身边呼呼大睡,便宠溺的摸摸他的脑袋,叫他照顾人,怎生跑来睡下了?
他转头看向另外一人,却不经意撞上一双森冷的眼。心里微惊了一下,便垂下眼眸轻轻打宝蛋的脸蛋。
宝蛋迷迷糊糊的睁眼,“公子。”
“起来吧,我们该走了。”
“哦。”
祁梧栖起身将走到那个男人的身边收拾包袱,而那双森冷的眼却一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祁梧栖知那眼神代表什么,便抬起头一脸温和的看着男人,“我虽救了你一命,但凡你敢动手,我不介意把你这条命收回。”
微风吹过树林,树叶一片沙沙之声,男人阴沉着眼与他对视片刻后才抹去了眼底的戒备与杀意。
祁梧栖将东西收拾好后站起身来,而这时宝蛋正好牵着马走了过来。
男人见他们要走,便不顾手臂上的伤口撑着地面立起身来,“带我走。”
“在下并非江湖人士,救你一命已算仁义,请恕在下拒绝。”俗话说闲事少管为妙,祁梧栖自己的事都还没有着落,他那有心思和精力去惹事上身。
准备抱宝蛋上马,那知他刚转身,那地上之人便翻身而起一把掐住他的喉咙。
“公子!”一旁的宝蛋一惊。
“别过来。”眼见宝蛋要冲过来,祁梧栖连忙出声喝止。掐住他的男人轻笑一声后在他的耳边喘着粗气沉声道:“既不带我离开,那便陪着我在此处等死吧。”
祁梧栖闻言彻底无语了,这世道当真不能乱救人啊。
一旁的宝蛋见男人要拉着公子一起死,顿时跳脚骂了起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大坏蛋,我家公子救你性命你竟如此恩将仇报!”
“你家公子心狠着呢,救我一半性命……便弃之不顾……任我在此自生自灭,这救与不救又有什么差别?”
宝蛋虽口齿伶俐,但是在讲道理这方面自是讲不过成年男人,宝蛋孩子心性发作,顿时他红着眼不管不顾的冲过来。
祁梧栖心里猛的一惊,“宝蛋不可!”余光瞄到身后的人抬手要对宝蛋动手,急忙大声道:“大侠莫要伤他,我带你离开。”
男人闻声收了功力轻轻一推便把冲过来的宝蛋挥倒在一旁。身子晃了晃,于是干脆靠在祁梧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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