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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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颜家後,小小的客厅一下子挤得满满的,连转身都有困难,主人迫不得已将一些不必要的亲友请了出去,腾出空间来准备进行订婚仪式。鲁凯族传统的订亲仪式也随着时代有了转变,几乎汉化了,场面遂有些滑稽。

准新娘子颜如玉出场时引起一阵欢呼声,她头戴花冠,纤细曼妙的身体被一袭水绿色的袍子罩住,外头再披上一件珠缀的花礼服;低垂着头,惹人怜爱至极;水灵灵的大眼睛饱含笑意偷瞄着她的男人。那稍微的羞怯,使她横竖看都美丽动人。

一双璧人被拥至户外早已摆设好的长条桌前,与双亲们隔桌对站着,然後由乡长,国代等政治人物上台轮番精神讲话,冗长沉闷至极。

这一点多半是学着汉族的传统,搞一些大官来撑场面,上头讲得烯沥哔啦,下头照样喧哔。纵使演讲者极为不满,但仍陶醉在一种自慰似的快感中;这种自慰与一般不同的是,有许多人公开观赏耻笑。

除了繁文缛节,当然最重要的是喜宴啦,由左邻右舍妇人组成的伙  团忙得大汗淋漓,各种传统山珍美食皆出笼了,有飞鼠汤猴肉香肠阿拜小米裹肉等等等,全村动员起来吃喝个畅快,直到夜晚仍有部分未散席。

这个从板挢返乡的杜幽兰,由火车转公车到了三地门再叫野鸡车上山,天色已整个暗了下来。曲折的山道忽上忽下,左弯右拐,有如她坎坷的乡愁;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所熟悉的,但经过这些年似乎早与她绝缘了,完全没有欢迎她的意思,甚至掩面不愿见她。

她又敞泪了,为了故乡。

在一个大转弯之後,她知道到了雾台村,却见街道两旁有异常的人群。她心有所感,眼皮跳了两下。

「等一下,运匠。」她喊道。

司机停妥车後,她摇窗下来用鲁凯语问路人道:「今天在庆祝什麽吗」

「订婚啦有人订婚,去露跟雾台的。」他答。

去露村的,谁呢她更好奇了。

「谁」

「去露的高森,答里阿赖头目,娶我们雾台的颜如玉。」

杜幽兰愣在车上,良久,才对司机说:「开车。」不过车行约五百公尺,她又唤道:「停车。」

「小姐,奶到底要不要去去露」司机不耐烦了。

「我在这边下车。」她失神地道:「就算到去露的钱。」

司机收下钱後掉头走了,留下她一人在黯黑的山区内,俯望下边的雾台村。她忽然不想哭了,回到故乡。

外乡流浪的日子,每在最艰苦的时刻,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头顶那座雾头山,其次不可否认便是她的初恋情人高森了。最艰苦时期度过後,锦衣夜行返乡,虽不见雾头山,但她确知她安然无恙地立在那儿俯视着她的子民;锦衣夜行返乡,才得悉初恋情人的下落,却是在他订婚的当天,真是情何以堪啊

杜幽兰慢慢地走下山,返回雾台村,在雾台国小前,她被乡亲认了出来。

「马来幽默吗」一位去露村的长辈在路灯下认出了她:「真的是马来幽默,孩子,奶很久没回来了。」

「婴那。。。」她只好叫唤她。

「乌鲁谷今天订婚,走,跟我去颜家。」

「不要,我要下山。。。」

「不可以,跟我走啦」

妇人拉着她的手又亲又吻,以示对她的想念,然後牵引她往前走。即将接近颜如玉家时,她与她碰个正面。

「阿兰」如玉惊讶的程度谁都看得出来。

「是我,真的是我,如玉。」她轻唤。

「好同学。」她上前搂住她:「高云在我家,大家聚聚吧」

如玉故意不谈她今天和高森订亲的事,却将话题扯到高森的妹妹高云头上,幽兰心里甚是清楚。

「我还有事。」阿兰拍拍她手背道:「跟阿云说声对不起,我要走了。」

「回ㄍ1努浪吗」她问。

「不是,我要回台北。」幽兰撒了谎。

「我送奶。」如玉挽着她的手臂,往公路走去。

「恭喜奶。」她说。

「什麽」

「我恭喜奶,要嫁给一个好丈夫。」

「奶知道了」如玉的手臂颤抖了一下,幽兰已经感觉出来了。

「嗯。」她眼眶满是泪水:「别人跟我说了。」

「马来幽默,我也祝福奶。」如玉极敏捷地带过。

到了公路边,杜幽兰脱开她手臂,从皮包内摸出三千元,塞到如玉手中道:「我的好同学,白首偕老。」

她俩人的手握住那些钞票,沉默一会,如玉方才想起什麽似的问:「奶怎麽下山」

这一问,倒把阿兰问住了。在夜里,要下山几乎是不可能,除非有熟人载下山。

「别急,我来找人。」如玉说完後便跑到附近的人堆中询问,一会儿,带来了一个年轻人。

「对不起,马来幽默,他马上要下山,不过是骑摩托车,奶坐他机车下山好吗」如玉说。

5

高尚森在文定大醉的翌日,被雾台村的巴太郎摇醒。

「乌鲁谷,快起来,我儿子托人说有急事找你。」

他翻了两个身才从梦中苏醒,一见是巴太郎,又想倒下去,却被他拽住了。

「乌鲁谷,高森,快醒来。。。」巴太郎叫道。

「巴安国找我对不对我知道。」他仍在呓语。

「乌鲁谷,答里阿赖头目,我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巴太郎连声说。

现在,乌鲁谷,不,高森来到了位於屏东  区的屏东县警察局,刚要进门时,他看见了一个女人从局内走了出来,戴着墨镜,似乎很面熟,他的脑袋随着她的臀部向後转,愈看愈熟,忍不住地唤了一声:「马来幽默」

那女人停住了,但没有回头,一头秀发甩了一甩,又昂首走出警局。高森顿了半晌,再追出去,只见那女人已坐上一辆计程车扬长而去,似乎她还回头打开後车窗遥望他一眼。这是件怪异的事,他搔了搔脑袋,宿醉清醒了些。

在拘留室内,他见到了巴安国。

「高大哥。」他彷如见到救星一般,急得一只臂膀探出栅栏:「他们说,我要被起诉了,这是什麽意思」

他伸出一只手掌,和他的紧握了下。

「不太可能吧他解释道:「检察官如果起诉你,那表示他已经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是凶嫌。案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似乎不太可能。」

「可是他们说。。。」

「他们是谁」

「刑警呀」

高森不得已又找上了那位性钱的刑警,他正在三组内和同事聊天。

「老钱,你们又在吓唬小孩了是不是」他仍是开门见山地问:「他被起诉了吗」

这条子诡异地笑了笑,说:「这只是办案的一种手法,你也要干涉吗」

「大人,我不敢。」他倒挺能察言观色,看气氛还不错,也开起玩笑:「可是,你吓到他,同时也吓到我。」

「我们也有压力啊王子。」钱刑警立刻反驳:「凶手找不到,死者家属威胁说要请民意代表出来。」

「出来搓圆仔汤啊」他不屑地道。

说真格地,钱刑警说的绝不容辩驳,警察的压力天知道有多大

姓钱的刑警口气缓和了些,且有些自省地道:「破了案,大家享福;没破案,大家倒楣。」

高森知道他们的辛劳,有些於心不忍,便按住他的肩道:「晚上,跟我上山喝个过瘾如何我昨晚订婚。」

「妈的,没诚意,现在才讲。」钱刑警也搂住他。

这时有一位原住民刑警走了过来,对高森说:「乌鲁谷,我表姊早上才来看我,你没碰到」

「你表姊是谁」他问。

「马来幽默呀」他答道:「跟你同村,ㄍ1努浪的杜幽兰呀」

6

程远领着唐老鸭到他的住处,老唐一进门就看见电视机上边摆着杜幽兰的照片,立即调侃他道:「想不到我们假仙居然还是情圣呀,女人返乡探亲去了,用相片以慰相思之苦,啊哈」

「你妈的老唐,别消遣我了。」他将相片收了起来。「好好给我记住,我是你的恩公,如果连我都不肯收留你,那你就等着被人砍吧」

「是,是,大恩公。。。」老唐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那我睡哪呢」

程远带他到一个多馀的客房,堆了些杂物。

「去外边买个床垫凑合吧危急存亡之秋,一切克难从简。」

其实程远之所以收留他,并非出於好心,若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那我就白写小说这些年,白观察人性这些年了;他收留老唐,是为了防止阿兰三世前的幽魂找他报仇。两人窝居这屋内,难保不会出什麽怪异之事,有了老唐,至少多了一层保护,而且也加重了这屋内的人气,谅那幽魂也不敢怎样。这是他的如意算盘,很好拨。

老唐看过房间後,叩机响了。

「是谁」程远比他还紧张的问。

「我徒弟。」

「你怎麽知道」

「当然有暗号。」老唐诡异地瞄他一眼:「在这节骨眼上,早化明为暗了。」

他回电了,嗯嗯啊啊的,挂上电话後,面有难色地对程远说:「是我徒弟哦真的是他。」

「有屁快放。」程远倒挺会察言观色。

「我徒弟,徒弟他也满可怜的。。。」老唐讷讷地:「事情发生之後,我也不能照顾他们了,各分东西。其他人怎样不晓得,倒是这小徒儿连个住的地方都没。。。」

「老家伙,你休想。。。」他听出他的意思了。

「送佛送到西天,就多这麽一个。」老唐恳求。

「不行,你太过分了。」

「假如,真的就多这麽一个。」他哀求道:「您大人大量,就当他是来帮忙的小弟,可以帮你跑腿呢」

他沈吟了,坚定的意念又出现了转折。

老唐见缝插针,打蛇随棍上,立即接续道:「你的伤还没好,他可以服侍你啊」

「就这一个喔别怪我无情,多一个我都不收留。」他终於松口了。

7

唐老鸭的徒弟来了,对程远可是毕恭毕敬,左一句「程远哥」右一句「通仔在」,当他是再世恩人了,显然老唐事先有教导过。

「假仙,没盖你吧」老唐暧昧地跟他挤挤眼:「叫他通仔就行,不管大小事吩咐一声就好,当他是自己的小弟,累死这小  养的也没关系。」

「先把客房打扫乾净再说。」程远下了第一道命令。

但见这年轻小夥子立即脱去上衣,开始接受指挥搬这移那,不消多久便将客房理了个乾净  然後浑身汗水地杵在程远面前问:「程哥,还有什麽吩咐要不要我将你的房间也一并清理」

「休息一下吧」他望着小夥子还称得上魁梧的身体问:「你左臂上刺的这名裸女还不错,功夫很细,在哪刺的呀」

「西门町的一条巷子里。」通仔谄媚地道:「程哥有兴趣吗改天我带你去刺。」

「他的女人不在身边,看到你那刺青哈起来了。」老唐打趣道:「当心你那条手臂,晚上被他给操了。」

「操你妈的老屁股,胡言乱语,当心我撕了你的烂嘴。」程远啐道。

「撕我的嘴没关系,可别像那角头要砍我的手,我还得靠它吃饭哩」他扬起一只手掌晃呀晃的。

「师父。」通仔接口道:「您不提起还好,我们现在坐吃山空呢」

「废话,这还用你提醒。」老唐一巴掌呼他後脑勺:「目前风声紧,动不了,等过一会儿就非出去活动不可,否则老本一下就吃光了。」

「住在程大哥这更方便了,到手的货马上就可以弄到腿子,岂不销得更快」通仔倒满灵光。

所谓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那麽这三个贼就可以胜过十个诸葛亮了,而且他们的住处,就是名副其实的贼窝了。

8

高森已订婚了,他妹妹高云开始着急了,来到罗和平开设的弹子房内密商。

「好啦」和平对几位聚精会神在撞球的青少年喊道:「午休时间到了,散场,下午再来。」

「撞球还有午休骗肖。」一个青年说。

「罗大哥要那个那个啦」另一个扮鬼脸回道。

「我是老板,说午休就是午休。」他故意装作一副凶样:「这一杆不算钱,快走吧」

小鬼们杆子一甩,全溜了。

「我的妹妹,我渴死了。」和平的店门尚未拉下便猴急起来,抱住她双掌乱摸道:「就等奶来止渴呢」

「正事还没办,就先。。。」她故意躲闪。

「这才是正事呀」他飞快地扯脱她的上衣,这才发觉大门尚未拉下:「奶先到里面去,我来关门。」

铁门拉下後,罗和平急忙冲入卧房,发现她已自行脱了个精光,真是心花怒放,赶快卸下自己的衣裤,扑到她身上。

「你知道吗阿兰回来了。。。嗯。。。」高云微闭双目,享受他的手在她的胸脯上游走的感觉。

「阿兰谁看见她了」他说完一口咬住她乳头。

她轻轻呼叫一声,火辣辣的感觉从乳头部位延烧开来。

「我大哥。。。差点碰到她。。。就在警察局。他打电话问我,阿兰有没有来找我。。。我说没有。他以为,以为颜如玉一定碰到过她。。。哎,哥哥,我痛,痛。。。我打电话问如玉,她说没见过阿兰。。。 」

「现在别管阿兰了,我只管奶的小洞洞。」

罗和平移转目标了。他双掌伸至她臀下,握住两片屁股,向上一抬,舌尖便像蛇一般钻了进去;迎接王师的是一壶琼浆玉液,如洪水般滚滚泄出,糊了他一嘴。

「好哥哥,我好舒服。。。再伸进去,再进去。。。」她双唇微翘,轻轻呐喊,一只手还往她阴洞伸去,手指也凑热闹地深入洞去,把玩自己的阴唇。

他的嘴早与她的阴户密合在一块,又插入她的两根手指,舌头更兴奋地在内卷搅,有时还吸吮她的手指;而她的整个阴洞受刺激下,阴水更为泛滥,源源不绝地流入他的口中,真正是要止他的渴了。

「不行了,快,快进来。。。」她喃喃念着,并且有了动作。

她拉住他肩膀,往上一拖,使他身体归了正位,然後握住他的阳具,直往自己洞内塞,一下便滑了进去;插入的一刹那,她整个身体兴奋地弹了起来,抱住了他的头,然後自动地摇起臀部,使他的弟弟在她阴户内活动起来。

他在上位不甘被动,就一口吸住她乳头,下身也配合着她的动作猛力冲刺;身体叠着身体汗水混合着汗水,俩人已完全交融在一起。

她在这姿势下,出力甚多,感到疲累了,便翻身趴在床上,将後庭展现给他;他不急於躁进,先俯下身吸吮她丰满臀部,一个个瘀痕於是显现,然後他托高她的屁股对准了她的屁眼,探舌入内。

这一触动,她又升起一股异常的愉悦感觉,不自主地浪摇起来,嘴内嗯嗯啊叫喊着。

他知道她尝到新鲜的甜头,便改用手指往里戳,戮得她双手紧捏住枕头,有点疼,但更多的舒爽。他又用拇指插入她阴道内,双指一下下夹来夹去,把她弄得哀哀告饶。

「我来了,好妹妹。」

他端起阳具再度君临她,双胯往前顶时,与她的臀峰擦撞,那种感觉使他酥麻了,而她则高高翘起屁股向後顶,非要顶到她花心不可。如此交战了近百回合,他有些耐不住了,表情极痛苦地硬忍了下来。

「最後,交给我好不好」她徵求他的同意。

他下马了,仰躺在她对面。她翻身再跨上去  双手撑住他双腿,两腿弓着,身体微向後仰地摇动。他往前一望,他的肉棒在阴户中游动的情景一览无遗,便更兴奋了,双手掐住她的乳房,在下边配合着弹动,龟头感觉上是直入子宫深处了,欲仙欲死。

「妹妹,我要去了,我要。。。」

「好,丢在里面。。。丢在我洞洞里面。」她亦叫嚷着:「我数一二三,好不好我们一起去。。。」

「快,快,我不行了。。。」

「一二三。。。」

她大叫一声,一屁股坐了下来,紧紧压住他阳具,让他的精液完完全全射入她屁内里。

9

高森快抓狂了,只要是认识杜幽兰的人,他都一一拨了电话,询问她的下落,几乎清一色的回答是,已有数年未曾见过她了。

难道阿兰回乡就只去看过她当警察的表弟他绝不相信,但他唯一有个人没问,正是他的未婚妻颜如玉。倒是他大妹子高静是个好事之徒,接到哥哥查询的电话後,立即通知了如玉。

「阿兰回来屏东了,奶知不知道」高静在电话中故作神秘地问。

「我,我不知道。」如玉回话有些结巴。

「我哥哥正在四处打听她,问过很多人。」她放完消息,似有意又无意地道:「如果奶跟她碰过面,也不能承认,以免节外生枝。」

放下电话,如玉有些迷惘,苦苦沉思了许久,忽然一条线索直往她脑袋里钻,骑上摩托车便奔回故乡雾台。

她猜到高森一定会追回山上;是的,她猜对了。宁可说是我给她的灵感,因为我这人有点贱又不太贱,虽不至於恨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但也不愿滥情,终要考验一下男女双方吧免得婚後更生恨。

高森这回到雾台村可没详细跟巴太郎等乡亲报告巴安国的状况,他感觉时间不宽裕了,遂逢人便问有没见过去露村的马来幽默当日,他几乎行遍了整个村落,最後,他问到几个在榕树下编织的老妪。

「马来幽默吗」其中一位停止了手边的活,抬起曾被点过的面孔,遥遥望向高森的故乡续道:「ㄍ1努浪有人见过哩就在你订婚那天晚上。」

「她乱说的啦可能是喝醉了。」另有人驳斥。

问明了是哪位老人家,高森马不停蹄地往家乡赶去。抵达那老妪家,门却是锁着的,邻居说:「她可能下田工作去了。」於是,他再往山坡下走去,找她的田地。

在半山腰上,高森呼唤她的名字;半晌,有了回声,细而孱弱地。循声,他来到一座简陋的农寮。这长辈正蹲踞在芋头窑前堆着柴火,衣色和四周的玉米丛相仿,也就被吞没了,颇不好认。

「婴那,是我,乌鲁谷。」他握住她那如同柴枯的双手。

「沙包乌辛苦,孩子,喝水好吗」她问。

「我问奶一件事,马上下山。」

「请说。」

「奶曾见过马来幽默杜幽兰吗」他的汗水开始下渗,一滴滴落入土里,铿锵有声:「在我订婚那日。」

「她像鸟一样,来了,又飞走了。」她答。

「奶真的见过她」他再问。

「我要请她喝酒,她不要。」

「还有谁见过她」

「你的太太。」她笑了起来,露出孤伶伶的一颗门牙:「她们一起到马路那边了。」

绕了一个大圈子,跟阿兰见过面的,竟是自己未过门的媳妇,高森他一下子跌入深沉的思绪中。

失魂一般踏上回程的路,尚未抵达雾台,就在山路上撞见匆匆赶来的颜如玉,俩人就这般车对车面对面地停住,互相凝望着对方,久久未发一声。

「找到了吗」还是如玉先启齿问了。

高森回头望望来时路,然後反问道:「我有掉什麽吗那我又在找什麽」

「乌鲁谷,不要这样。」她有些泣然:「全雾台乡都知道你在找杜幽兰。」

「杜幽兰她不是在台北,生死不明她回来了吗是她的魂魄吗」他一连串地像自问,又像是问山但怎麽都不像是在问他的未婚妻。

「她有没有回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经不属於这里了。」

「她应该属於哪里该由谁来判定村长吗还是乡长还是雾头山」又一连串的问题,却仍不是问她。

颜如玉的心陡地往下一沉,她发觉面对的未婚夫竟是如此陌生,陌生到甚至语言不通,简直不敢想像;然而在这瞬间的转变正表示她所忧虑的事已经发生,他已经找到了那位当晚和她一起见过阿兰的老妪,且尽知一切,那麽这股冷漠便是针对她故意隐瞒真相而发的了。

天啊,杜幽兰,奶回来做什麽奶居心何在

「我们下山吧」她掉转车头,籁籁泪下。

10

杜幽兰返回屏东已经第三天了,她一直待在她一个开理发店的朋友那里,极少在外露面。她要不要立即返回台北,仍在犹豫。

昨天早上当她去县警局看她表弟,真是无巧不成书,出门时竟迎面碰上了她朝思暮想的男人;那一瞬间,天知道有千百个念头在她心田闪现,多到极限的念头似乎又等於零。。。一个也没有,以致她完全不晓得下一步该怎麽做。好在他没认出戴着墨镜的她来,就在错过身的刹那,她清醒了,决定不再回头,望一眼都不必了。

如此想着便上了计程车。她毕竟是个多情的女人,尤其是那压抑已久的情感,终於忍不住还是回头望了一眼,没料到他仍然站在那儿,也望着她。这感情是多麽矛盾的事情呀

那麽他现在必定已猜得到是她无疑了,但他会寻觅她麽现在他已和如玉订婚了,应该是斩断过往所有情丝的表示,纵使再见面又有何意义何况颜如玉在订婚那晚急急催促她离开,不正是表明不欢迎她吗

归去吧,台北的男人此刻说不定正拿着她的照片怀有万种相思哩不对,如果屏东的男人早对她死了心,那如玉害怕什麽何必急急赶她走呢他一定还是想念她的,而且深深地多麽矛盾的事呀这感情。

杜幽兰这一早便在理发椅上躺着,回旋於情感的思潮中,始终转不出来。

「姑娘。」她朋友将她扔了一地的菸蒂扫了起来:「该回去台北了。」

「为什麽」她和高森相同,像是自问像是问天花板就是不像在问她朋友。

「想看的人都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还是不该看。」她的身躯肥胖,扫起地来如跳舞那般摇呀摇的。

「奶知道谁不该看」她仰起头问镜中的自己。

「到处找奶的人,最不该看。」

杜幽兰一下坐了起来,这回是真的对着她问了:「谁在到处找我是谁」

「那还用问整个早上奶没听到电话响了好几通」她朋友走到她身後为她梳理长发:「都是雾台打来的,问我有没见到过奶,他们说,有人发疯似的在找奶呢」

「是他」

「奶的白马王子。」

「那我该走吗」她从镜中盯着她。

「我不知道。」她继续为她扎起辫子:「ㄍ1努浪的姑娘,雾台的颜如玉奶可认识」

她犹豫了半晌,道:「我认识,她是我同学。」

「他们前天晚上订婚了,就是奶回来的那天。」她朋友像述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般面无表情。

她又沉吟半晌方说:「我知道。」

「都知道吗」她朋友嘴咬着发绳,专心为她的辫子忙碌,彷佛不愿再开口了。

阿兰闭起了眼睛,思绪又开始旋转起来。

他们是青梅竹马是初恋情人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没错,但一切都远去了,比雾头山还遥远了,要能追回应该是在毫无负担的情况下;可是如今他待娶,且对方还是自己的熟朋友,而自己也有男朋友,如此状况再延续下去岂不是太强求吗强求的感情能长久吗

打从自己离开家乡的那时起,便已注定了今日的结局,无话可说,那麽留下来又有何益呢

「我要回台北了。」她睁开眼睛再盯着她。

「早点走。」她用发绳将她辫子扎好:「他很快就会找到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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