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写,到时会更烦。”小游头也不抬,说:“要吃东西到旁边去,不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掉一大堆饼屑在我薄子上。”边说边吹气,把掉到桌上的饼干屑清到地下。
任云方把饼干丢回小冰箱,打开大门,门铃声极巧的配合她的动作响起来。她先看到停在门外巷于对面的灰黑色轿车,然后才看到穿着同色系西装的陈经理。
“是你”不是怎么欢迎和乐意见到的口吻。
“我可以进来吗”陈经理礼貌的问,但态度很明显。任云方想不出借口拒绝,脸上明摆着不情愿,侧身让他进去。
小游以为是任守祥回来了,抬头迎接;发现迎接错对象,直觉又要糟了,十成十又有黏人的麻烦。
任云方尾随在陈经理后面,不等他坐定就开口,无异逐客令。
“我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请你有话快说,长话短说,废话少说,不相干的话就不必说”
“令尊在吗我有事想跟他谈。”陈经理仿佛没听到她的话,显得沉稳笃定。
“不在我爸还没下班回来。”小游抢着回答,被任云方瞪了一眼,警告她不必多事。
陈经理略感到惊讶,了解什么似地点头说:“是吗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
什么意思任云方和小游敏感地对看一眼。正在怀疑他来的用意时,任守祥提着两个便当回来了。
看到陈经理,他愣了一下,不安地瞄了女儿一眼,似乎在担心什么秘密被拆穿。
“对不起,突然来打扰。”陈经理客套地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真替你感到高兴。”
“谢谢。”任守祥尴尬地笑了笑,不安的表情却更明显。
任云方疑窦顿起。她的神经粗归粗,还没到那么离谱的程度。陈经理的话有明显的语病,她老爸的脸色也不太对,一副惴惴不安作贼心虚的模样,分明有问题。
“陈经理,我爸在公司工作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找工作”她非弄清楚不可。
“咦你还不知道吗”陈经理讶异抬头,看看任云方,又看看任守祥。“任先生,你尚未将辞职的事告诉令嫒吗”
“你说什么”任云方大吃一惊。“爸,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嗯就是”到这个节骨跟,任守祥平庸懦弱温吞的个性就显得更没出息,只嗫嚅了半天,还是提不起勇气把事情说清楚。
“你不可能无缘无故辞职的,一定有什么原因。”任云方深知任守祥的个性;他安分守己,不会做这种自找麻烦的事。突然她心念一动,激动地说:“是不是因为那件事他们逼迫你辞职还是,根本就是他们公报私仇将你开除”
“任小姐,令尊的确是自己辞职的,公司并没有逼迫他,有辞呈为凭。”陈经理提出证据说: “公司体念令尊的辛劳;特别发给令尊五百万的退职金,是不是这样,任先生”
“爸,是真的吗”任云方匆匆瞄几眼那封辞呈,半信半疑。
任守祥点点摆摆着头,嘴里嗯嗯哈哈,从进门到现在,就没开口说过一句完整的话,但他这些举动无异承认所有的事实。
“你怎么这么笨他们逼你辞职,你就傻傻的听话”
“任小姐,令尊已经表示过了,是他自己”
“你不必说得那么好听你们公报私仇,欺负我爸老实,自己心里有数”
陈经理哑口无言。他早暗叹过了,任家扯上这件事,不知是他们的幸或不幸,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而他只是公事公办,对他们并不存什么个人恩怨。
“对不起,爸不是有意瞒你们,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任守祥努力想笑。搓着手尴尬地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辞职就辞职了嘛”任云方不禁摇头轻说。
天下就是有像她老爸这种傻瓜,被辞了工也不敢说,天天还假装照常上下班,也不知那么长的时间他是怎么打发的
她相信他是绝对找不到新工作的。谁会要个半只脚都快跨进棺材的五十岁老头她想她老爸逆来顺受惯了,但也未免太认命太温顺了连神都瞧不起。尽丢些麻烦扯他们一家的后腿。
她没空自怜,怀着敌意盯着陈经理说:“你就为这件事来的”
“那倒不是。”陈经理脸色一整。小游连忙挤向前,知道事情切到主题了,接下来的才是大麻烦。陈经理说:“你们在日本和少爷见过面对吧”
“那又怎么样”任云方觉得十分反感。
陈经理不理她的挑衅,径自对任守祥说:“任先生,你和公司有过协定,也签了保证书,却打破协定,擅自和大少爷见面,夫人知道这件事后,非常生气,大表震怒,如果你不能确实遵守约定,后果恐怕难料。”
“这个你误会”任守祥急得脸红脖子粗,过份的着急慌张。
“我也没有想到会在那里遇见大少爷真的大少爷会来找我们,我也觉得很意外,我真的没想到”
“什么协定”任云方不懂她老爸为什么那么低声下气,着急成那模样,风间彻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和他见面有什么好大惊小怪,需要如此兴师问罪
陈经理约略将事情说清楚,并且把任守祥签定的保证书给任云方看过。虽然多少同情他们,但只要为风家办事,他绝不会心软的。再说,有些风波也是他们自找的,如果他们遵守约定,不再纠缠风间彻就没事了。
“太过份了简直欺人太甚”任云方气得跳脚。若说她个性浮躁,实在是从小遭受太多不公平的事所致,就像现在。“谁会去纠缠那个变态的家伙你们当他是神是宝,在我看来不过是个神经病简直莫名其妙”
“你和大少爷在日本见过面总没错吧”陈经理推推眼镜,不苟言笑地说:“而且,根据报告,你还和大少爷两人单独在酒店房间里,过了很久才一起出现”
越说越离谱了任云方气恼更甚,涨红着脸说:“请你们搞清楚,是他硬闯到我房间来,赶都赶不走,而不是我发神经自找麻烦那个人脸皮有多厚多无赖,你们心里应该有数”
“间彻少爷不是那种人,再说,如果你们确实遵守约定,就不会发生任何风波。”
说来说去,他还是把所有事情归咎在任云方身上。任云方气得脑冲血,但既有任守祥签订的“丧权辱国”的条款在先,风家又如此无理取闹,她索性闭嘴不讲话。
任守祥不断低头道歉,尽力解释事情绝非所传那样。小游冷眼旁观,冷不妨丢下一枚炸弹,人小鬼大地说:“没有用的,爸你又不是大少爷,也不是云方姐,你保证有什么用再说,爱情哪哪能说不爱就不爱,云方姐要被大少爷爱上了,也是没办法的事。”
天下已经大乱了,她这枚炸弹无疑让世界更乱。任云方警告似地瞪她。
“小老头,你别乱说话,你懂什么叫爱我看你是嫌我的麻烦还不够多”。
“我才没有乱说如果他不爱你,你也不爱他,怎么会抱在一起亲嘴”
“那是因为”任云方直觉地想解释,突然发现不对。“嘿小鬼,你偷看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小游双手负在背后,微微伛偻,像个小老头。
任云方不由得一阵尴尬,也不解释了反正这种事情只会越描越黑。陈经理察颜观色,知道多说也无益,清清喉咙说:“我想,再说什么也没用了。我只能给你们忠告,不要跟夫人作对,那对你们绝没什么好处的。”
“你放心,我躲他都来不及,才不会傻到去自找罪受。也请你转告风夫人,没人会去纠缠她的宝贝儿子,倒是请她把自己的宝贝儿子看紧一点,她那个儿子才是个大麻烦”
她绝对没有冤枉风间彻,这所有的事都是他一人挑起的;如果不是他,他们一家哪会莫名其妙受那么多气
现在,话都挑明了,事情到此似乎告一段落,差只差她老爸失业了,一家人生活没有着落。她很庆幸,她没有气昏头的要她老爸把那五百万退掉。那是她老爸辛劳一辈子的代价,跟骨气无关。
安静的日子不过两个月,这天任云方从外头回来,发现任守祥愁眉苦脸,小游拿着脸盆当鼓敲,边敲边唱着流浪之歌,一片愁云惨雾。
“怎么了”任云方随口问。就算全家高挂百分之百的失业率,也不必垂头丧气成这模样。
“我们得准备去流浪了餐风宿露,天涯四处为家。”标准的小游式的小老头口吻。不过,这回听起来特别沉重,煞有其事。
“爸”
任云方不禁把焦点转向任守祥。小游少年早衰,惯有冷面笑匠的作风,语不惊人死不休,她自己偏偏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但这次感觉非常不同,她的态度竟然表现出少有的沉重,不到最后生死关头,她是绝不会有这种“异常”的反应。任云方心里难免忐忑,感觉事情的严重性。
偏偏任守祥只会惭愧的低头叹气,彻底的没出息。经她再三催促,才一脸愧疚的道出前因后果。原来他为人作保,对方欠下一屁股债后捲铺盖潜逃,债主找上了他,他们的房子可能会不保了。
“怎么会”任云方简直不敢置信,她老爸竟然会呆到这种地步连她这种粗神经的人都知道紧守“三不政策”明哲保身:推销员的话不能信白花花的银子不能借还有就是会要人命的保人不能做,她老爸居然居然烂好人做到这程度,连房子都给“保”掉了
“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任守祥愧疚得抬不起头,任云方连摇头都没了力气。
这种事根本不用想人溺绝对不同于己溺,连这点忧患意识都没有,难怪他干了二十年的小职员,还是个小职员到头来还落个被开除的凄惨下场。
她很想说些话安慰她老爸,但除了“呆”字外,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说的。
“云方姐,房子如果没了,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小游实事求是,提出最现实的问题。
天知道她又不是神,又不能预知未来。
“就像你说的啊,餐风宿露天涯海角四处为家。”她说。
话说得任守祥更抬不起头来。他一向没有严父的威严,和女儿之间上尊下卑的界限也很模糊;再说过错在于他,他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有什么事,他就怕她们反对不认同,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只盼她们少数落一点。
“云方小游,爸知道不对,都是爸不好。”他拉下父亲的尊严,发自内心的觉得对不起女儿。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任云方烦躁地挥手说:“那个家伙到底倒了人家多少钱”
“我也不清楚,大概千来万吧明天那些债主就会上门来。”
“一千万这么多”小游和任云方异口同声叫出来。
这下真的毁了他们一家恐怕真的得流落街头,餐风宿露做神仙去。也许比那个更糟,因为神早就放弃他们。
姐妹俩相对默默无言,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任守祥一味道歉自责,换来更深重的沉默。
“我要去睡了。”小游无精打采,弯腰驼背得更像老头。
隔天早上,果然有三四个人登门讨债。谈判了半天,因为他们其实也是受害人,就有债主为他们着想出主意说,保留房子,向银行抵押贷款清债款,这样他们就不致流离失所。
任守祥自然没有异议,便跟银行贷了五百万,加上邵蓓琳原先给的退职金,凑足一千万,事情才总算解决。
但现在欠银行五百万,按月摊还,光那利息就不是一笔小数目,将来要怎么还,也是一个大问题。幸好任守祥工作这几年,身边还有一点积蓄,倒是可以做点小生意赚钱。
只不过,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他想了想,做什么都觉得不保险,只有卖吃的本钱少风险低又好赚。他把房子稍加装整,前后隔开。后头是住家,前头当店面,开了家小吃店,卖些面食水饺之类的小吃。
面店开张,拜地点位置所赐,生意还算不恶。因为房子虽然是在巷子中,但位在十字巷交接的三角窗地带,虽然没有黄金店面那么闪亮,至少也称得上是“镀金店面”。人潮带动了卖相,让他们得以苟延残喘。
“真是的书香世家沦落到这种地步”天天在烟雾腾腾的锅前耗费青春,洗碗抹桌吆喝跑堂,任云方耐力再好,也忍不住抱怨嗟叹。
“总比房子被拍卖,流落街头当神仙好吧”小游一贯小老头的调调。她显得比任云方任劳任怨。
“你还好意思说把所有的工作都丢给我,成天不晓得净在忙些什么,一点共患难的意识都没有我就不相信有哪个小学生像你这么伟大”
自从“家道衰落”开了这家面店后,小游就一反常态,放了学后不到天黑不回家,星期假日逮着空就往外跑;而且学校作业无缘无故突然多了起来,总要拖到三更半夜才收拾得完。她怀疑小游是不是哪里不对劲了,但小游看起来好好的,没什么异常,伶牙俐齿又一如往常,因此对于小游这些一时脱轨的现象,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像现在,她忙着擦擦抹抹;小游从上午就开始做的作业到现在都过午了却还没写完。
“你们老师最近是怎么搞的怎么每天都出那么多的作业就算是星期天,怕你们玩野了心收不回来,也不必用这种方法折腾人,简直戕害民族的幼苗”小游天天这样没日没夜的写个不停,实在叫她看不过去。
她凑过去,想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伟大的学问需要一个十岁的小学生这么埋头苦干。小游身子一挡,不肯让她看,嫌她多管闲事,说:“你不要烦我啦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了。现在小学生跟你们以前不一样了,我们也有功课的压力和竞争的烦恼,不多做准备是不行的。”
这是什么话还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怪胎就是怪胎,果然不能以常理判断。但任云方早习惯小游的阴阳怪气,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这种标准的“小游式早衰症候群”反应,表示她是正常的。
“不管就不管,后悔了可别说我不关心你”任云方说。小游平常像个闷葫芦,心窍却不少,很有自己的主见,她对她从来不以大压小。她换个话题说:“不过,不是我要虐待童工,但我这么辛苦,你好歹总得随便帮我个忙,聊表一下心意吧我会很感激的。”
“感激有什么用又不值钱。”
“亲情是无价的你不觉得一家人应该同甘共苦”她特别加重语气道。其实,她倒不是真的非小游帮忙不可,只是说说而已。再说,小游并不是懒惰,该做的事她都会做,而且非常卖力,丝毫不让他们操心。此外,小吃店的生意也没好到必须全家动员草木皆兵的程度。
小游翻个白眼,知道任云方是无聊找事,并非真的非她帮忙不可,自顾忙她的作业,边说:“云方姐,你现在嘀咕个不停浪费的时间,足够让你把那些面条分团摆好把碗盘洗干净了。”
“谢谢你的好心提醒”任云方怪腔怪调的回答。
在她跟小游抬杠的时候,任守祥早就把这些工作做好,一边还腾出空把桌椅整理干净。这个时间上门的客人不多,比较清闲。
“任先生”三个人各忙各的,没意料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mat的心腹大臣陈经理。
对任云方或者任家来说,这个人的出现无疑意味着又有麻烦要发生了而且通常不是小麻烦。是以,六只眼睛惊讶疑惑之余,难免缀着些些的猜疑。尤其是任云方,眉一皱,明摆着不欢迎。
“陈经理欢迎欢迎请里面坐”任守祥堆满和气的笑,欠身招呼。他知道陈经理没事是不会上门的,但这两三个月来都平静无波,早巳桥归桥路归路了,他想不出跟风家还有什么瓜葛。
“好久不见了生意还好吧”陈经理寒暄几句。“夫人和少爷一直很关心你们的情况,特别要我来看看。”
完了果然又有麻烦。小游未卜先知,翻个死鱼眼,死气沉沉地喊了任云方一声说: “云方姐”
任云方垂着八字眉回小游一个死鱼眼。她跟小游有相同的预感风家才没有那么好心,会特地派人来看他们,准又是来找碴的。
“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吧,不必客套了。反正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她一点也不相信风家的诚意。
陈经理尴尬地摆个笑脸,扶了扶眼镜。
“那我就直说了。”他说:“是这样的,间彻少爷现在人在西班牙,准备参加世界gp大赛第十四站的赛程。这场大赛是此季最后一役,也是决定胜负的一战,对少爷来说非常重要,他希望你能到西班牙陪他。”
“你没有搞错吧要我到西班牙陪他”这简直是个大笑话
她早该想到是这码子事
近一个月来,风间彻起码打了一百通骚扰的电话,她压根儿不理他。他硬是不死心,变本加厉命令她去看他;而且说什么他很抱歉,“百花会”那一晚给她带来了小小的麻烦。
小小的麻烦那是他大少爷以为,对她来说根本是个大灾难如果不是因为他,他们一家哪会落到这么凄惨的地步他大少爷不知民间疾苦,她却无端受遭殃,叫她不恼他也难。
现在她老爸也被开除了,他们跟风家各走各的阳关道和独木桥,早巳没有任何瓜葛,她才没那个义务当那种傻瓜
“任小姐,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唐突,但”
“知道就好”任云方懒得听他把话说完,拐弯抹角讽刺带拒绝说:“我忙得很,命也没那么好,吃饱闲着就等着游山玩水。再说,我最近得了藤蔓症,你们不怕大少爷一不小心又让我给纠缠上了”
“云方,你怎么唉”老实的任守祥对女儿的不礼貌感到万分歉疚。
任云方很少说这种气量狭小的话,也不是非常刁钻的女孩,但她总有她的脾气和情绪;再说,她和风间彻之间没关没系,没理由说他们一声令下,她就得奉召前去。更何况他们的生活被他们母子俩搅得一团糟,她已经够愤慨了,现在还要她“舍身效命”,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陈经理满脸尴尬,试图再作说服“这当中有许多误会,希望任小姐不要放在心上。间彻少爷一再表明,希望能见到任小姐,他非常坚持,所以”
“所以那根本不关我的事”去他的风间彻他以为他是谁他坚不坚持干她屁事再说她又不是洋娃娃,有什么好看的
“任小姐,请你别这么说”陈经理不放弃,接口道:“如果你肯答应的话,公司绝不会亏待你们的。”
动之以情不成,就用利诱。任云方似笑非笑,看穿这伎俩,丝毫不为所动的说:“你忘了陈经理,我老爸早被你们开除了,谁还在乎什么公司什么亏待厚待”
“云方”任守祥急得频频出汗。任云方实在太不知轻重,不晓得顺逆权威的利害关系。他不断道歉说:“对不起陈经理,小女实在太没礼貌了,请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陈经理微微一笑,表示并不介意,语重心长地说:“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还是那句忠告,不要跟夫人作对,那对你们绝没有好处的。”
“利诱不成,就改威胁恫吓了”任云方抬抬下巴,微昂着傲然的弧线。“请你转告你家夫人和少爷,我们跟mat集团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愿跟他们再有任何瓜葛;我们既不想攀龙附凤,也不想巴结权贵,没有必要听他们的命令行事”
“不要再胡说八道了”任守祥急忙把任云方拉开,哈腰道歉说:“真对不起,陈经理,小女胡说一通,你千万别理会她还小,什么事都不懂,我会好好说她”
“爸,云方姐也不是完全胡说。你现在又不替他们工作了,她当然没义务替他们尽力。何况,到西班牙千里迢迢,又没什么好处,去了只是自找麻烦。”小游神态老成,着眼点实际又具体,不愧是现实的小老头。
“这个不必担心。我说了,只要任小姐肯答应,公司绝不会亏待你们。”
“那如果大少爷和云方姐互相爱上了该怎么办干柴烈火可是一发不可收拾。”小游一本正经,认真严肃。
陈经理一阵语塞。这问题不在他管辖的范围之内。
任守祥急忙又过来把小游拉开。他实在拿这两个女儿没办法,心脏病险些发作。
“老板,来碗榨菜肉丝面。”有顾客上门,任守祥赶过去招呼。留下的问题,他无力也无能解决。
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当然希望从此最好不要再和mat扯上任何关系。但“mat”三个字就像一道紧密的网,牢牢地将他们套住;他悲观地认为,即使到下辈子,恐怕他们一家也挣脱不了这面网。
他实在不知道事情该怎么收拾,干脆就不去收拾。
第六章
西班牙,哈拉马赛车场。
在前几站的赛程里,风间彻原田拓人和雷尼史坦北皆互有斩获,都分别摘下冠亚军的荣耀。可以说,这一战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开赛前一刻,风间彻却显得心事重重,情绪相当不稳定。这是赛车手的大忌。在这种高速竞争的活动中,往往一丝的大意就可能造成终身的遗憾,优秀的赛车手是绝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风间彻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老是想着任云方。他把赛车视为第二生命,只要他身在赛车场上,就没有任何人或事可以分去他的心神,而现在,任云方显然扰乱了他的心神。
她硬是不肯来,让他无心于车赛,前两站的表现很不稳定。他想不通她那么倔强到底是什么缘故,越想就越陷越深,越不可自拔,到最后整个脑里都是她。
他越执着,就越不能忍受他爱的女人这样忽视他。他要求邵蓓琳,不论用任何手段,就算是用绑的,也要将任云方绑到西班牙来。邵蓓琳自然不肯答应,待接获密报得知风间彻的失常情形,震惊之余,只好妥协。
偏偏任云方不识抬举,怎么说就是不肯答应,任守祥又发挥不了半点用处,风间彻的等待就一直落空。
灯亮了,雷尼史坦兹率先冲出去,风间彻和原田拓人紧咬在他后面。才开始,三人就发挥了压倒性的速度,将众人抛在后头。
第十六圈时,起跑时落后的原田拓人在直线车道超越了雷尼史坦兹,形成领先的局面。接着第十八圈,风间彻在第一个弯道越过了雷尼史坦兹,直追原田拓人。但就在这时,风间彻的zmax转倒滑出场外,他被抛丢到几尺外,情况似乎很严重,好半天不见他站起来。
救护人员立刻将风间彻抬走。场边一阵哗然,惋惜之声此起彼落。
wgp大赛不同于铃鹿八耐大赛,只要一翻车就会在该站赛程里遭到淘汰。所以风间彻的翻车,意谓他和冠军绝缘了。不过,这还在其次,他的伤势看起来好像不轻,严重的话谁也料不准会不会有生命的危险。这也是为什么赛车手在赛场上都凝聚心神全力以赴,丝毫不敢大意。
风间彻翻车,伤势严重到威胁生命的危险,压过了原田拓人夺得总冠军的消息,成为当地媒体体育要闻的头条。当晚,mat部队火速通知了邵蓓琳。
邵蓓琳接到通知,即刻赶往西班牙。昏迷中的风间彻,偶有喃语,低唤的全是任云方。
任云方任云方任云方邵蓓琳此刻最痛恨的,就是这个名字。如果不是因为她,风间彻也不会发生这种意外。
她当初之所以愿意妥协,就是怕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情绪浮躁是赛车手最大的致命伤她万万没想到,一向冷静的儿子,竟会为了一个女孩,犯了这种要命的大忌。
往后两天,邵蓓琳几乎是不眠不休。第三天,风间彻终于醒来,但伤势仍非常严重,人也非常虚弱。
“妈发生什么事了”醒来时看见邵蓓琳,他似乎觉得意外。
“你在比赛时出了意外受了伤,他们通知我来。”
风间彻这才意识到全身的伤痛,想起那场意外。他的右腿摔断,右手也严重骨折。
“谁胜了”沉默了很久,他才再次开口。
“现在别想这些事,先把伤养好再说。”
“是不是原田拓人”他再问。声音虚弱,但非常坚持。
邵蓓琳敌不过他的固执,只得含糊说:“嗯,好像吧”
然后催他休息,不让他再说太多的话。他也不再追问,闭上了眼睛。久久,邵蓓琳以为他睡着了,他却闭着眼睛,缓缓地开口说:“妈,我想见云方。”
“见那个女孩做什么她把你害得还不够惨吗如果不是因为她,你也不会出这种意外”邵蓓琳尽力控制自己的激动,言词间却充满对任云方的痛恨。
风间彻微微地张开眼,旋又闭上。
“这件事跟她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
“到现在你还为她说话”
“妈,拜托你,我想见她。”
对风间彻的执拗,邵蓓琳一点也无法理解。任云方在她眼中一无是处,他却对她无比的执着。
“妈真不懂。那女孩究竟哪点好。值得你念念不忘多少名嫒淑女等着你挑,你没一个看上眼,偏偏就非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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