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我这‘仇人’岂能不恨之入骨?”
“这么说来,你遇刺,是想影射蛰伏已久的李家人想借着大楚和北燕两处生乱的时机复国,所有与李家有过节的人都要被报复?”顾贤垂眸思忖,而后感叹,“你真是舍得出去。”
“那个刺客是我找来的,我告诉他我是左心之人,常人在这位置挨上一剑会要命,而我不过重伤……”付泽凯说着停顿了下,歇了一会才喃喃道,“我也是惜命的人……”
顾贤肃然。他虽与付泽凯不对付,但此情此景他也不得不赞付泽凯一句“国士无双”。能为大楚尽心至此,当真是对得起先帝的知遇之恩了。
“你这么做是为了江南的事?那也不必如此假戏真做。孤是习武之人,知晓刀剑无眼,你觉着你这一剑是提前嘱咐好的,殊不知刀剑无眼,出手之时毫厘偏差你就完了。你不惜以命相搏,可是为了骗过木炎?”
“我不信殿下不知江南之事的轻重。”付泽凯的手突然抓紧了身下的被褥,“殿下……咳咳……世族低价抛售棉碳,背后之人一定是木炎。建宁王李‘活着’的时候就有聪慧之名,木炎更是‘神算鬼谋’,说不得世家大族已然……咳咳……”
从袖口里掏出帕子递给付泽凯,顾贤接了他的话道:“你不必激动,震裂了伤口于你极为不利,孤知道你想说什么。”
“有唐一世,唐皇虽然用着世族却也在打压世族,是以唐末之时天下大乱,世族不思救国反而处处挖唐朝的墙角。开元盛世余韵犹存李唐却轰然崩塌,这与世家大族在乱世时推波助澜有很大关系,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一半江山便宜了胡人,更没想到隋朝皇裔突然崛起,否则这天下姓王姓谢还是姓萧姓袁,犹未可知。”
顾贤说着站起身在屋里踱了几步:“你不过是说了一句斩草除根便让李家人记恨多年等着杀你,那世族们趁乱打劫亡李唐江山更会被李家人报复。你是想让世族们兔死狐悲是不是?”
“正是……”付泽凯靠着迎枕长出一口气,说了这么久他已经感觉到累了。
“那个刺客是真正的李家人?”
“他是……唐玄宗的废太子李瑛的孙子……是我昔年遇到的流民……”
付泽凯脸色很是难看,却还是一笑,嘲讽道:“他们这一支李家人恨透了李唐皇族……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李隆基听信武惠妃谗言杀了李瑛,李唐又没亡国,你捡到的这个皇孙没准现在会是李唐的皇储甚至皇帝,是不是?”顾贤也笑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若是当初你没遇到这位皇孙,今日这戏还不知如何唱呢。他如今逍遥法外是被你藏起来了吧。”
“与殿下说话真是痛快……不用多费唇舌……”
“似乎孤与国公以往的交谈并不痛快啊。”
“殿下说笑……”付泽凯沉了沉,道,“殿下,现在凶手的身份未曝光,世族之人虽担心成都不安全却也不会想到李家人身上……木炎见我真的伤重定是摸不着头脑,更无法防备,只销那个凶手再对世族的人动一次手,流言蜚语略点拨两句,他们可能存在的联盟就会……荡然无存……”
“哪怕世族与李唐眼下真没什么联系,经此一事日后断不会生出与李家勾结的心思。北燕与世族有刻骨之仇,李家若是也不能扶持,那世族只能被迫跟大楚一路。毕竟他们现在没有自立的能力。”
顾贤话音方落,忽而对付泽凯作揖一礼:“这次孤必须谢定国公。对付李家之事孤与太后有商议在先,万事俱备只欠这行凶之人非是李家亲眷不可。真正的李唐皇族何其难寻,如今又有定国公打下铺垫,日后行事定是事半功倍。”
付泽凯被顾贤惊到,几乎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半晌才道:“殿下……其实我想要的,也不过是过得安稳罢了……经历过乱世的人,怕了那种……惶恐不安的日子……我不想再回去了……”
房内一阵沉默,良久,顾贤说了句看似完全没关联的话:“比起昊儿,和儿才更合适,你心里其实很清楚。”你只是怕了更替动荡,明知是错却处处逃避……
付泽凯一怔:“殿下眼光毒辣……”
“你好好养着吧,剩下的就交给孤了。”
“愿殿下一切顺利,我大楚国运昌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吧……付泽凯是个很复杂的人,他很难让人喜欢起来,但也没那么讨厌r(st)q
☆、第一百零七章
萧家现任家主,太后萧彤锦的嫡亲兄长萧彤炜,遇刺的消息传到汉中大营的时候,付东楼正靠在柏钧和身上懒床呢。
“你再往这边来点,对对,就这边……”
付东楼指使着柏钧和将他健硕的胸肌垫到自己颈子下面,自己的头刚好枕在柏钧和的肩膀上,背后暖烘烘的,付东楼蹭了蹭:“嗯……舒服……”
“好大的胆子,竟敢拿本王当垫子使。”柏钧和笑骂一句,在付东楼挺翘的臀侧轻拍一记,“该打。”
“为了迷彩服,我都多少天没好好睡觉了,难得今日略清闲些懒一次床,你还这么不情愿的。”勾着眼梢向上瞟了柏钧和一眼,付东楼很是拿乔,“用得着我的时候甜言蜜语说个没完,用不着我的时候给枕一下都摆王爷谱,你要是不愿意伺候就换个人来。我看军营里比你身段好的小伙子有的是,我不挑,你随便给我找一个就成。”
低头含住付东楼饱满莹白的耳垂略用力一咬,柏钧和愤愤:“愈发无法无天了,当着你男人我的面爬墙,真是宠的你!”
大手在付东楼腰侧极有威胁性地游移着,柏钧和到底没舍得掐下去,只将人抱紧了牢牢固定在怀里:“如今李家和世族的事没弄妥当,回成都的计划也要暂缓,冬至大婚怕是又赶不上了,你是不是挺高兴啊?我看你在作坊里看着人家打铁师父的胳膊都能两眼放光,你巴不得不成婚呢吧。”
“你这男人也太小肚鸡肠了吧!”付东楼动了下,却没挣开柏钧和的臂膀。
“我不过是玩笑一句,瞧你这醋吃的。”气嘟嘟地照着柏钧和大腿锤了两下,付东楼发现不但打不疼柏钧和反而让他笑出声来,愈发愤懑。
“还我不想成婚,我巴不得我们立刻拜堂!”放弃了挣扎,付东楼往柏钧和身上报复似的狠靠了两下,“父王不在军中你也留我在大帐住,你是不知道江涵他们几个每天看我时促狭的眼神!还有杨峰,那个老流氓居然问我‘王爷怎么没碰殿下’,他还真好意思问啊!他是怎么看出来我们俩是盖着棉被纯睡觉的!”
柏钧和付东楼刚住在一起的时候,全军上下只当是汉中一战之后王爷怕了媳妇有危险带来的恐慌,所以才把付东楼接到自己的营帐里居住。付东楼已经有了正式册封,虽然三书六礼还差拜堂但也算是和柏钧和成婚了,是以大家并未觉得付东楼被轻贱了。杨峰几个满以为以后能看到柏钧和日日神清气爽付东楼满面桃花的样子,谁承想俩人一切照旧,多少有些热闹没看成的郁闷……
“这群人,最近真是闲的他们了……”柏钧和闻言哭笑不得,“当兵的长年累月在军营里,少有能回家与家人团聚的时候,一群色中饿鬼在一起还能少的了荤段子?”
“再说你每天精力充沛活蹦乱跳的,他们自然能知道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做。”柏钧和在媳妇耳边呵了一口气,使坏道,“你说盼着和我拜堂是假,盼着圆房才是真吧。”
“柏钧和!你再这样没脸没皮的老子这婚不结了!”恼羞成怒的付学霸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一把推开柏钧和的胳膊坐起身来,狠狠蹬了柏钧和大腿一下。
“嘶……”柏钧和倒吸一口冷气,“你踹人也太狠了吧,还专门用指甲去膈我,怕是破皮了,等下穿马靴可要受罪了。”
见柏钧和眉毛皱在一起,付东楼有些慌了。破了油皮最是难受,尤其是马靴紧紧裹着小腿,衣服都会贴在伤口上,若是训练中出了汗流到伤口上,那可真是比挨了一刀还磨人。
“我不是诚心要踹你,谁让你嘴没把门的胡说八道的……”付东楼边说边去扯被子,“快给我看看,是不是真破了……你!”
猛地被柏钧和扑住,关心的话全被噎了回去。
“我的曦瑜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就是体格差了点。就凭你那点力气还想踹伤我?想多了。”一边笑着一边扯过被子裹在付东楼身上,柏钧和凑上来在付东楼脸颊上轻吻一记,“入冬了,即便有炭盆也还是凉,当心冻着。”
“你这人……简直是……”付东楼算是拿柏钧和没辙了,人前冷面王人后赖皮鬼,瑞王爷简直是精神分裂!
“主子,成都有信件传来,是否要给您送进来?”
外帐传来墨竹的声音,柏钧和与付东楼对视一眼,收敛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扬声道:“送进来吧。”
墨竹掀帘子进来,低着头一路只看脚下,来到床塌边跪了,将信件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
“下去吧。”拿了信柏钧和并未急着拆,而是待墨竹低着头退出去了才捻开了蜡封。
付东楼见墨竹走了,赞了句:“你的人真是有规矩,瞧这一路进来头都不敢抬。我真怕我身边那几个进了王府要遭罪,他们都被我纵坏了。”
“我身边的人有一部分是当初从宫里带来的,也有后来父王父卿给安排的,无论哪种来路都是管束极严的。一是防着他们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往上爬……”柏钧和一笑,“放心,王府里不会有给你添堵的那种人。”
“我信得过你。”付东楼唇角微扬,轻轻拍了拍柏钧和紧实的脊背。
柏钧和点点头,神色说不出的柔软,继续说道:“二来是不让他们知道不该知道的事。说来我身边的人来路都是干净的,断不会出奸细之类的人。可有时候不让他们知道是为他们好,免得他们遭无妄之灾。”
“至于你身边那几个,只要不出大错,谁会难为他们啊。就冲着你宠信他们,多少人都要上赶着巴结那几个鬼精灵。你就放心吧,这宅门里的道道,他们比你清楚。”
“也是,我就是爱瞎操心。”
指了指信件,付东楼问道:“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付泽凯遇刺已经过去五天了,其中的来龙去脉顾贤已经来信说明过了。付东楼不得不佩服他这个便宜爹,为了大楚鞠躬尽瘁什么的还在其次,收留李唐皇族后裔为己用实在是高妙。先不说付泽凯运气好能恰巧遇到对李唐心怀怨恨的李瑛之后,单是凭这些年悉心栽培下的这番心思就能看出付泽凯是个城府极深又有远虑的人,也难怪付泽凯寒门出身单打独斗与瑞王府抗衡多年能不落下风了。
柏钧和把信细细看完,脸上的神情十分的……诡异……
“成都城这些日子可真热闹……”
“卓成你要是想笑就笑……没必要忍着……”
“如果不是看到父卿坠马受伤的消息,我肯定笑出来了。”话音未落就见付东楼面露急色,柏钧和赶忙道:“是父卿自己设计的,没有真伤到。而且父卿功夫极好,即便是真的被马甩下来也不会受太严重的伤。”
付东楼松了口气,反过来安慰柏钧和道:“你既然知道父卿没事就别再悬心了。”
“到底还是看一眼才能安心,可惜现在回不去。”柏钧和叹了一句便岔开了话题,“这几日里王家家主,谢家的三老爷,袁家的嫡长孙接连遇到歹人,伤胳膊伤腿的,不卧床个把月是好不了了。”
“最惨的还是萧家家主萧彤炜,我的嫡亲大舅,被刺客捅了一个对穿,现在命悬一线眼看就不行了。母后亲自去了承恩公府,皇兄大发雷霆。”
付东楼惊得合不拢嘴,傻了半天才道:“刺客不是咱们这边安排好的吗?怎么真下手杀人?我听父王说太后与娘家关系很僵,但也不至于借刀杀人弄死亲哥吧?”
柏钧和摇摇头:“这当中必有内情,父卿没在信中细说,怕是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母后虽与母家不和,但也绝对不会谋害兄长。说起来母后与大舅关系还是不错的,母后的怨恨都是冲着我外公去的,与大舅无关。”
“此间事毕,刺客也该落网了吧?”付东楼忽而有些怅然,“我还是想不通那个刺客,他这样帮着外人坑害自己的族人,到头来自己也保不住命,真的值得吗?”
“我不知道,我没有那样恨过谁……”握住付东楼的手,柏钧和的心情也并不畅快,却比付东楼多了一份决然刚毅。
“如果李瑛没有被赐死,当初被论罪的是武惠妃,可能寿王李瑁就会被牵连,后面就不会有寿王妃杨玉环,更不会有贵妃杨玉环,也许整个李唐王朝的命运都会被改变……”柏钧和忽然笑了下,既是嘲讽又觉得那刺客可悲,“仇恨和怨望会扭曲人心,我们永远不会懂他们的心思,却可以利用。”
回握住柏钧和的手,付东楼劝道:“不提他们了,我们做好自己就是了。刺客既是已经按计划落网了,那身份也该曝光了吧?那些世族怎么说?”
“怎么说?呵呵。”柏钧和拿了个迎枕垫在身后靠着,一手揽着付东楼一手搭在屈起的腿上,“那些个清高的世族老爷公子们犹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一直在朝上嚷嚷着要皇兄大肆搜捕李唐余孽,非斩尽杀绝不可。”
“这口风变得也太快了吧。他们当初怕是没和李家订盟,要不怎么能这么快翻脸。”
“这可说不准,还要看父王那边的结果。”摩挲着付东楼的长发,柏钧和一边闭目养神一边道,“李虽是建宁王正牌的凤子龙孙不假,可他未必管得住李家所有人。世族就算与他合作也必然不交心,他们许是不会怀疑李,但他们怕李家多几个像李瑛这种一心只想复仇的人。”
“若是他们一边与李家合作一边被李家捅刀,那可就不好玩了。他们心里清楚得很,李家的人用他们却也恨他们,世族始终是被当权者忌讳的。”
“啧啧,活得真累。”付东楼推了柏钧和一下,“你今儿个不处理公务了吗?咱们起吧,否则江涵杨峰又要调笑我了。”
“王卿殿下要求本王勤政,本王焉敢不从,这就干活去。”
☆、第一百零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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