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被人捅了一剑,付泽凯的伤势已然稳定,身体状况一日好过一日,而萧彤炜就没那么幸运了。在萧彤炜遇刺的十天后,萧家家主一命呜呼,连带着老家主,就是太后和萧彤炜的亲爹,也因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太大撒手归西。一时间承恩公府愁云惨雾,雪白的纸钱都飘到三里外去了。
木炎这段时间一直待在一元居没下山。因着木炎是国师地位尊崇,朝廷专门有人给他送各种生活用品新鲜食材,要不然大雪封山他待在山上一准没法活。
茶室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木炎专心摆弄着手中的茶具。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木炎挑了下眉毛,略有些不悦地说道:“不是叫你赶紧动身吗?怎么还没走。”
“这话听了这叫人寒心,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风易不是真生气,面上还挂着浅笑,径自走到木炎对面坐下,舔着脸拿了个茶杯伸到木炎身前,“不会真的不给茶喝吧。”
与风易对视了片刻,木炎到底是给风易斟了一杯。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没正形。令狐纯在江南动作太大了,否则顾贤柏钧和的动作也不会这么快。如今各世族独善其身对我们远不如以前亲热,若是再错过了这次的机会,我们就真的找个深山归隐吧。”
“归隐也没什么不好……”话没说完就见木炎面有愠色,风易赶紧收住了话头,“你何必动气,最近你愈发沉不住气了。明明一切都还在你的计划中,你为什么还会如此不安。”
“可付泽凯萧彤炜一伤一死,这事不如计划中好办了。还有,你知道去江南查令狐纯的人是谁吗?”木炎放下手中的茶杯,少有的露出颓丧的神情。
风易一怔:“不知。”
“这就是了。”修长洁白的手指描摹着茶壶上的花纹,木炎道,“不怕对手出招高妙,就怕你不知道自己是在和谁斗。”
“左不过是王府的人手,许就是以前藏得深没被拿出来用过罢了。”覆上木炎的手掌,冰凉的温度传到风易手上令风易眉头微蹙。
“没这么简单。这股势力行事的风格不像是顾贤的风格。”木炎摇摇头,“顾贤是智将,向来是谋定而后动,少有冒险的时候。而江南的人,和之前不断干扰我们计划的人应该是一伙,也就是剑奴背后的人。”
“这伙人行动迅速神出鬼没,不出手的时候完全摸不到踪迹……”木炎沉吟片刻,“这种奇袭伏击的手段,倒像是柏熠当年的风格。”
听到这风易笑了:“你真是自己吓唬自己,柏熠死了那么多年了,怎么可能是他。若不是他死了,柏焱也不会伤心过度死得那么早。”
“但凡有一分可能就要做十二分的防备,付东楼的事已经让我吃了大亏了。”
“我以为你会把阿夕也说上。”
“当初收养翟夕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木炎轻哼一声,“能用一时用一时,他本就不是个听话的。他到现在也不明白,即便天阔地广,也一样会让他无处容身。”
风易叹了一声,却没说话。
喝尽杯中的茶,风易起身道:“我走了,你自己保重,我会尽快来接你的。”
“嗯,走吧,万事小心。”
“真没想到,你没死。”顾翊将面前一个盘子推到柏熠面前,“尝尝你儿媳妇想出来的好菜,这叫黑蒜子牛肉粒。”
“牛肉?”柏熠玩味的看了一眼,夹了一块尝了尝,“味道是真不错,可大楚命令禁止食用牛肉,你胆子倒大。”
“不是耕牛,自家庄子上偷着养的,吃个新鲜罢了。”顾翊对柏熠装出来的横眉冷目不以为意,“难得我也当一回无法无天的皇亲国戚,你可是我的靠山,别拆台啊。”
顾翊与顾贤生的很像,都是玉面星目样貌俊美。顾翊年轻的时候亦是不少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只是比起弟弟要逊色些罢了。
柏熠与顾翊是很投脾气的,倒不是因为顾贤的关系爱屋及乌,而是顾翊做事大气有见识,进退极有分寸,为人也爽快,柏熠喜欢与他打交道。再加上俩人是姻亲关系,这私交就又厚了几分。
“湛露居可没这菜,你怎么说是我儿媳妇想出来的?”
“东楼的湛露居菜式新颖我是早就听说了的,想参股份在江南开个分店,就给奉瑾写信让他给搭桥。许是奉瑾跟东楼说有什么食谱尽管给我不用忌讳,我收到的菜谱里便多了不少用牛肉做主料的。”
顾翊猜的并不对。当初顾贤是跟付东楼提过一句餐馆可以开到江南去让顾翊帮忙打理的事,付东楼想着多赚银子自然是同意了,便给顾贤写了一堆菜谱,许多是湛露居都没用到的。但后来事忙,就把开分店的事忘到脑后去了。这事儿顾贤付东楼都没想起来和柏钧和提,柏钧和都不知道。
“那也没见你这湛露居分店开起来啊。”柏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虽是说着顾翊的不是,可牛肉却没少吃。
顾翊给自己斟酒小酌了一杯:“念头刚起,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的来,我哪里顾得上。”
“说起来这次能截住令狐纯的大部分货物,你帮了大忙,否则我的身份怕是要暴露了。”
“兄弟之间不说这个,但有一处蹊跷我不得不提。”顾翊忽而神情严肃,连带着柏熠心里也紧了一下。
“怎么了?”
“你不是买卖人看不出其中门道。令狐纯买的那些货物,从在扬州城里进货开始到运河码头装船,一天足够了。若是出得起钱让伙计们勤快点,大半天也能成。可他足足用了两天还多才准备起航。狼王也是做生意的行家里手,他这么做倒像是故意让你扣下似的。”
“你果然看出来了,这正是我现在悬心的事,我摸不清令狐纯的意图。”柏熠放下筷子双手交叉在一起,“我原来只是猜测收购棉花薪炭的胡人是他,但并无证据,他这次不惜犯险露脸给我看,到底是在图什么?”
说着柏熠叹了一句:“也是我胆子小了,时刻想着不到最后不暴露身份,不然将令狐纯一起拿下就好办多了。”
“他是狼王令狐纯不是别人。”顾翊给柏熠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他敢露脸给你看,定是做了万全准备,说不准他就是为了替木炎引出你来。到现在木炎都不知道你还活着,我想木炎因为你的存在定然寝食难安。”
“希望如此。”柏熠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话说回来,你怎么认定令狐纯背后是木炎而不是别的什么人?比如说他和史朝义也许只是演戏给你看的。”顾翊说起这事儿颇有些好奇者打听小道消息的样子,谈话的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大楚埋在北燕的细作虽大多数是在风易手中的,可皇兄疑心木炎又怎会不留后手,这些年我也在北燕安插了不少人。史朝义先是拿了假玉玺贻笑天下,又丢了长安伤筋动骨,他本就忌讳手下带兵之人强势,令狐纯大败于汉中无疑是让自己的处境雪上加霜了。即便他是史朝义的女婿,史朝义也不会放过他。”
柏熠哂笑:“遇上史朝义算令狐纯倒霉。”
“那怎么就不可能是令狐纯自立门户呢?他经商多年攒下不少钱,手下的兵士皆是北燕精兵,他有自立的能力。”顾翊说着凑近柏熠,压低声音道,“自从令狐纯大败失踪,扬州城里就有人开盘赌令狐纯下落何方。就眼下的盘口来看,觉得令狐纯自立的可是最多的。”
见顾翊说完话要做回去,柏熠学着他的样子勾勾手指:“你下注了没?”
“没有,我向来不凑这种热闹。我若是下注了,大家少不得以为是王府漏出来的消息,没的给奉瑾找麻烦。”
“这次你不妨下一注,就赌令狐纯投奔了李唐皇族,赚了钱记得分我一份就是了。”
“你什么时候缺钱了?”顾翊白了太上王殿下一眼。
“贤儿最近喜欢上了我儿媳妇研制的青瓷,我想偷着给他烧一套茶具做元日的礼物。这事儿要是经了楼儿的手,那孩子定然不会叫我掏钱的,那还能叫我送的吗?”
“别打着我弟弟的幌子蒙我。”如此不给柏熠脸的人还真没几个,所以说顾家兄弟都是人才了得。
柏熠无赖一笑:“哪能啊,你和贤儿一告状,我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你想拿我当刀用,也要让我死个明白不是,怎的令狐纯就跟了李家了呢?”
“令狐纯是大楚之敌,他虽兵败,但深恨和儿与楼儿,投奔大楚是断然不可能的。”柏熠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一边喝着酒一边不紧不慢地解释。
“令狐纯想自立总要先找个地方落脚吧?大楚和北燕都容不下令狐纯,西域和回纥都是被他打过的地方,天大地大他能去哪?他可不是一个人,还带着几万精兵呢。说到这,你说全天下最会藏人的是谁?”
“你的意思是……李唐皇族销声匿迹那么多年,这次也一样能藏起令狐纯?”
“正是。”柏熠往凭几上一靠,冷笑一声,“李唐既恨北燕又恨我柏家,令狐纯与李家合作岂不是一拍即合。而且令狐纯若是自立,断不会犯险露脸给我看,有个万一他就全毁了。”
顾翊仍是不解:“你不是说木炎是李吗?风易给令狐纯添堵多年,令狐纯能与他轻易化干戈为玉帛?”
“风易是给令狐纯添堵,但风易那么做的目的是对北燕不利而不是针对令狐纯。木炎口才多好你是知道的,把这事儿黑的说成白的还不容易?令狐纯当初听信的也不过是雷霆的一面之词罢了。”
柏熠揉揉太阳穴:“待木炎的真实身份昭告天下之后,恐怕楼儿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师父,到时候他怕是进退维谷。”
“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又不是你媳妇。”顾翊倒了杯酒对柏熠举杯,“你要相信我们的瑞王和瑞襄王卿。”
拿起酒杯自己倒满,柏熠与顾翊一碰杯:“说得对,那我就等着分钱了。”
☆、第一百零九章
顾翊是大楚商界魁首,自身有个镇南侯的爵位亲弟弟又是嘉德瑞王太卿,他的身份之尊贵影响力之大,不仅是扬州城,江南的几个州之内都罕有匹敌者。即便是王谢之家,也不得不给顾翊几分面子。
凭着这个背景,顾翊说出来的话放出来的消息,任谁都要多思量几番,众人也希望顾翊时不时地多透出点内幕来,可顾翊平时太低调,露面的时候太少了。
此番顾翊公开下注,赌令狐纯与李家勾结在了一起,朝野上下一片哗然,连柏钧昊听到消息都是几宿没睡好觉,连忙召见了顾贤问个究竟。倒是各大世族齐齐保持沉默,显然是被人坑了吃亏也说不出。
也不知顾贤进宫之后与柏钧昊说了什么,本来惶恐不安的皇帝突然平静了下来,就连上朝的时候话都少了不少,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相比起成都城与江南的波云诡谲,柏钧和付东楼在汉中的日子轻快不少。尽管柏钧和一样是为了这些糟心事夙兴夜寐,但有了媳妇在身边陪着还时不时能享受到媳妇的最新科研成果,瑞王爷的心情好了不少。
“这几件迷彩服虽是还有很多地方不尽如人意,可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尽了最大努力了。”
中军大帐中聚集了江涵、杨峰、范书意以及翟夕、公输哲等人,付东楼拿起一件林地专用的偏绿色四色迷彩服,一边展示着一边讲解道:“我们的眼睛能看到东西是因为周围的物体反射了光线到我们眼睛中的缘故。因此,白天或是灯火明亮的地方我们看东西很清楚,晚上或是阴暗的地方我们往往看不清楚东西。”
“迷彩服的原理很简单,就是让衣服反射光线的光谱与士兵所处的环境中的景物反射的光谱相似。这种条件下,面对敌方的侦查,士兵就能很容易地隐蔽起来迷惑对方。”
“比如这个绿黄相间的,在森林之类植被茂密的环境下就会很好用。这件灰白相间的就比较适合水面作战或者是雪地作战。”
“因为考虑到这个衣服主要是为执行特殊任务的士兵设计的,所以做出来的样品都是紧身的,设计成了软甲,你们可以上来摸摸看。”
有些话付东楼没有当众说,只和柏钧和私下讲过。付东楼不是专业研究这东西的,而且真正的迷彩服做起来也很讲究,他弄出来的这几件纯属照猫画虎。能做的与现代迷彩服有七八成像全靠染布师傅高超的技艺,还专门请了汉中周围擅长隐匿捕猎的老猎户过来帮忙。否则的话,迷彩服也只能是个空想。
“能不能帮着藏人先另说着,这料子倒是稀奇,摸上去特别密实,以前没见过这样的软甲。”杨峰分管军械,过手的兵器甲胄不计其数,自然是行家里手。虽然他自己做不出上佳的装备,可眼力绝对不一般。
杨峰一说好,范书意也跟着点头:“是比平时穿着的结实,就是分量略重了些。”
见两人一下就说到了重点,付东楼也有种遇知音的爽快感,兴冲冲地解释道:“这是我改良的纺纱机织布机做出来的新料子。本来新机器做出来的料子就比以往的细密,这次我又让织匠们特意织得密了一倍。这可是从新机器投产就在研究的,这几个月过去也没织出多少成品来,好在现在织法已经成形了,以后量产不成问题。”
柏钧和拿着迷彩服研究了一阵,忖度着问道:“你是不是想把软甲做得刀枪不入?”
“正是!”付东楼一击掌,随即却耷拉了脑袋,“可惜迷彩服不能做到真正的刀枪不入,这方面还需要改进。”
拿过迷彩服使劲抻了两下,付东楼道:“这种料子比普通的布料细密,韧性更好布料的强度也大,当箭矢射来的时候,强度大的料子可以有效地分散箭矢上的力道,这样人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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