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之前自己还想仗着圣宠将对方压下去,如今回想起来,自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现在躺在床榻上,怕也是自找的。叶昭媛也不是傻子,很快就猜到了,八成是因着自己先前的张狂,使得自己成了别人手上的枪,被拿来指着皇后。她刚中毒时,也曾怀疑真是皇后下的手,可仔细想想,皇后就算当真要她死,又怎么会明目张胆的在补药中下毒。
只怕皇后和她都中了旁人的圈套。
“娘娘容禀,叶昭媛身子不适,娘娘就是有话要教导她,也得等她好起来不是?”就在叶昭媛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时,门口突然又传来一道嗓音,叶昭媛愣了愣,偏头望去,就见德妃噙着一抹笑容,仪态端庄地立在门口。
“原来是德妃,怎么,本宫做事还需要你指手划脚么?”皇后听见德妃的话,转头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
“娘娘言重了,妾只是想着叶昭媛此时正虚弱,倘若再有个思虑郁结,届时圣人怪罪起来,只怕是不美。”德妃丝毫不在乎皇后的冷脸,自顾自的说道。
皇后听罢眼神凌厉的睨了德妃一眼,冷笑一声说道:“如此能说善道,怪道圣人总说德妃生了一张巧嘴。”
“妾不敢当。”德妃笑意盈盈的回道,面上难免带上一丝得意,毕竟能够得了圣人的一句赞赏,实是脸上有光的事,只她还没得意完,就听皇后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你便留在这里宽慰叶昭媛罢,想必你的巧嘴,定能纾解叶昭媛心里的郁结。”
德妃的笑意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德妃的眼神不受控制的飘到了叶昭媛的脸上,自己是什么位份,叶昭媛是什么位份,竟然要自己堂堂一个德妃,去给一个昭媛当解闷的玩意儿?皇后也忒埋汰人了罢?只皇后压根儿没有明说,她只是让自己去纾解昭媛的郁结,毕竟自己的巧嘴也是圣人夸赞过的,这个要求就是传到圣人的耳里,也只会赞一声皇后慈爱、德妃体贴呢。
德妃被皇后噎得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表情也是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皇后见了也只是冷哼一声,便不再理会对方,反正她已经发了话,就是德妃再不情愿,这事儿闹到圣人面前她也站得住脚,毕竟她也是为着叶昭媛着想不是?……
立政殿
卓惊凡正待在立政殿里等着皇后回来。
他可以劝动皇后前去看望叶昭媛,自己却是不好跟着去的,就算他的心里有些担心皇后不会说话,会把事情给搞砸了,可是不说自己身为郎君,就说他做人儿媳妇的,哪有去探望阿翁小妾的道理,因此也只得按捺住性子,端坐在立政殿中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是等到皇后回来了,他赶紧站起身站在殿门口恭迎皇后,皇后见着他还在,倒是有些惊讶,不过面上一点儿都不显,淡淡地免了他的问安。
“不知叶昭媛的情况如何?”卓惊凡待到皇后坐下了,这才开口问道。
“死不了。”皇后撇撇嘴,冷淡地说道。
“母后容禀,下毒一事还得在父皇下朝前寻出个脉络才好,儿臣听闻母后立政殿的小厨房有个烧火宫婢自缢了,不知可有此事?”卓惊凡不在意皇后的态度,只想赶紧将窦淳交代的事办完,好早点离了立政殿。
“确有此事,怎么,难道你怀疑她是畏罪自尽?”皇后闻言掀了掀眼皮子,瞥了卓惊凡一眼。
“回母后,不是儿臣怀疑,而是这宫婢自缢的时间太过凑巧,不知母后可知这名宫婢是因何自缢?”卓惊凡说道。
皇后望了一眼王姑姑,王姑姑立即站了出来,恭敬答道:“回太子妃,那名宫婢留下一封遗书,说是受不得宫内的辛苦,因着她时常被打骂欺负,所以最后才会有了轻生的念头。”
“一个小小的烧火宫婢竟也识字,还晓得留下遗书,倒真是难得,可惜了。”卓惊凡听罢没有其他反应,却是感叹了一声。
王姑姑闻言一凛,心里顿时转过许多念头,她先前没想到这茬,现在经由太子妃点了出来,这才注意到这名宫婢身上的疑点。宫人进宫之后,送到尚仪局学习规矩之前,会先将识字和不识字的分开,调教好规矩之后,识字的宫人自是会被送到比较好的地方当差,不识字的宫人大部分都从粗使宫婢开始做起。
既然那名宫婢识字,如何会被分到小厨房当个烧火宫婢?思及此,王姑姑有些坐不住了,她得将这事儿再好好的查一遍才是。
“太子妃若无事,便先回罢,本宫走了一趟宛枫阁累得慌,想歇歇了。”皇后不耐烦听这些官司,横竖死的只是一个小宫婢,哪里能证明毒就是她下的?且叶昭媛不是还活着么?既然叶昭媛没事,她也就认为这事儿好解决。
卓惊凡见王姑姑听懂了他的提点,便也不想久留,他和皇后之间不对付,硬撑着说几句场面话已是难得了,再待下去自己也要受不了,自是赶紧顺着皇后的话告退离了立政殿。
回到东宫的承恩殿后,就听留守的琥珀上前禀报,“禀太子妃,李承徽方才来了承恩殿想要求见太子妃,奴婢说了您不在,李承徽回去之后,秋水阁的花容就往宫门局走了一趟。”
“盯紧她们,有任何异动再来禀报。”卓惊凡现在没有功夫理会李承徽和花容,不管苏奉仪在外面搞什么,只要人离了东宫,就不关他和窦淳的事,虽然苏奉仪还顶着太子侍妾的名份,可人已经被送进佛堂静修,就是变相的打入冷宫了。
琥珀领命而去,接着卓惊凡又找来长林,让他替自己送了一封信给有全,有全自是有办法将信交到窦淳的手中。待到吩咐完后,他才又开始处理早先放下的宫务。
而在两仪殿书房里的窦淳处理完奏章后,便开始做着楚太傅布置的功课,尽管他心里有些挂心叶昭媛中毒一事,可他知道这事儿不是他能插手的。他只能让他的太子妃,尽量提点母后,而母后能听进去多少,说实在的,他也没把握。
直到有福拿着一封信进来,他看过信之后,心里终于算是松了一口气。尽管事情的发展仍然不尽人意,至少母后将皇后该做的面子情和处置都做完了,就是圣人听说了,也不好先拿皇后开刀。……
淮王府正院
淮王妃的身子近日来好了许多,虽然还是有些虚弱,可是至少能够下床榻到院子中走几步,只如今快要入冬,天气变得冷了,百草和百灵等服侍的丫鬟,总是怕王妃受不住寒风。因此每回王妃想要到院子中走动,几个丫鬟简直是恨不能将王妃包成个球,里里外外穿了不少层,斗篷大氅更是一件也不少,怀里还塞了几个袖炉。
淮王妃被几个丫鬟弄得哭笑不得,想她自小长在西北,小时候她的身子骨可是比现在还弱,比这严寒的天都撑过来了,现在如何会因着这一点寒气就受不住?不过淮王妃心知肚明,几个丫鬟是关心则乱,怕是被自己的缠绵病榻给吓坏了。
她也不好拂了丫鬟的心意,毕竟百草几人都是自小跟着她的,自有一番特殊的情谊,所以她也好性的由着百草几人张罗,只是最后还是忍不住有些失笑,她只是到院子走一走,倒是被百草她们整得像是要出远门似的。
她摇摇头,搭着百草的手缓缓地步出了房门。
身后几个丫鬟簇拥着她,一行人在正院的院子里走着,不一会儿,守在院门口的婆子来报,小娘子来了。淮王妃一听顿时精神一振,随后就见一个十四岁的小娘子,领着一众丫鬟进了正院,见着了王妃正站在院中,小娘子精致的小脸上瞬间涌上一股喜色。
“芷容见过母亲。”小娘子虽然欣喜,却还是规规矩矩的先向王妃问安,王妃连忙拉过她的手,温柔地笑道:“这么冷的天,不好好待在房里面,怎么好出来乱走呢?”
“芷容听闻阿娘身体好些了,哪里还坐得住。”原本规矩的小娘子,此刻却是腻在王妃的身边娇憨着说道,语气间的亲昵让王妃的心软得都快化了。
“快进来罢,仔细吹了风,回头又头疼了。”王妃赶忙拉着女儿进房,她的小女儿随了她,身子骨有些弱,因此王妃打小便很注意小女儿的身体,不过幸好女儿的身体只是弱了些,不像她是个药罐子。
母女两人挽着手亲亲热热地进了房,百草和百灵早就吩咐了厨房备些小娘子喜欢的糕点,还上了两碗热腾腾的甜汤,让王妃和小娘子能暖暖胃。
窦芷容陪着王妃坐在软榻上说话,窦芷容明年就要及笄,她的婚事王妃两年前就开始相看,在一年前已经替她定了下来。不过王妃想多留窦芷容几年,所以说好了十六才会出嫁。
只是虽然还要一年多才出嫁,可该学的管家和女红早就提上了日程,早在窦芷容十岁时,王妃就将她带在身边,让她跟着理家。女红虽是从小就学,但是以窦芷容的身份和地位,并不要求她绣得多好,毕竟她身为淮王的女儿,出嫁后便是县主,县主哪里需要做得一手好绣品。
至于管家她学了多年,前些时候王妃病倒时,淮王虽然听了枕边风,将管家权交给了孙孺人,可如今在管家上说得上话的,除了王妃就是她,孙孺人空有个好听的名头,可事实上王府中的仆役哪个不是人精?表面上捧着孙孺人,可实际上还是听着常管事和正院的吩咐。
因此窦芷容虽说没明着管家,可私底下库房的钥匙和对牌,还是在窦芷容手中,就是府内出入的账本子和名册也在她手里。平日里常管事代表窦芷容出面,那些管事婆子和媳妇要回话,虽说回给了孙孺人,可孙孺人哪里见过这阵仗,又哪里做得了主,每回都是常管事替她将事儿揽了过去,回头便一五一十报给了小娘子,让小娘子定夺。
这一回两回的,那些婆子和媳妇心里自有一本帐,往后在孙孺人面前虽说还算恭敬,可再也不曾拿过府中庶务去打扰对方,每日早上的回话变成了例行公事,管事们有事自会向常管事禀报,然后等着小娘子裁决。
孙孺人就算心知肚明,却也无可奈何,怪只怪自己不会投胎,才会投在了一个姨娘的肚子里,生下来便是庶女,自是不曾在嫡母的教养下,学过这些管家的手段。本来嫡母有教养庶女的责任,孙孺人懂事了之后,孙夫人本想着接到身边好好管教,可孙孺人的姨娘仗着还算受宠,竟是不将孙夫人放在眼里,在孙尚书面前哭诉孙夫人虐待孙孺人,孙夫人懒怠和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计较,也乐得不用教养庶女,手一甩就将孙孺人给丢一旁了。
现如今孙孺人再后悔也无用了,是她和她的姨娘生生的把机会给磨掉了,且从那一次姨娘上了孙夫人的眼药之后,孙孺人知道,阿耶对她姨娘就淡了下来,日后也极少踏进姨娘的屋子。孙夫人更是再也不曾过问她,待到她都快及笄了,婚事也没个着落。
若不是被阿耶放弃,又被嫡母漠视,她和姨娘又怎么会使劲儿搭上淮王?她不替自己打算,还有谁会替她打算?
孙孺人想起从前,心里便是一阵怨恨,她本以为进了淮王府,阿耶和嫡母就该后悔了,她也能好好的出一口恶气。没承想,她前脚入了王府,后脚姨娘就被送到庄子上,就连回门阿耶都避不见面,而嫡母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比直接辱骂她更让她难堪。
回门之后大王就对她淡了下来,她知道大王之所以纳了她,都是因着她姓孙,就算心里再不甘心,她也不得不拿出姨娘教给她的手段,拼命将大王的心拢了过来。之后她也曾想尽力修补和孙府的关系,可是嫡母不冷不热的态度,硬是将她给隔绝在孙府之外。
幸好她现在肚子里有了大王的子嗣,不管大王对这个孩子重视与否,只要她能诞下一个小郎君,就能在淮王府立稳脚跟,届时,许是阿耶看在这个孩子的份儿上,也就不会再远着她、远着王府了。
孙孺人自是不知,不管她替淮王生下多少个儿子,只要淮王贼心不死,仍旧惦记着圣人屁股下的宝座,那么孙尚书就绝无可能和淮王亲近。生为庶女不是她的错,只是生为庶女却妄想不该想的东西,那便是她的错。
孙孺人一直害怕孙夫人拿捏她,殊不知孙夫人出生高门世家,就算心里再不喜庶女,也不曾克扣过她的用度,且为了自己的名声,怎么都不会让她嫁得太差。只是她和她的姨娘太过心急,竟是替自己谋了出路。
这一条出路在当时的孙孺人和姨娘眼中,是一条光明的大道,可在孙尚书和孙夫人眼中,却是一条没有退路的死路。
42第四十二章 分权
圣人下朝之后,自是马上就知道了叶昭媛中毒一事,吕福也在回到书房的路上,就已经将经过都打听清楚了,待到圣人进了书房,吕福本想上前禀报,却没想到太子殿下正在书房里等着圣人。
窦淳见了圣人之后,只是向圣人禀报,说自己先前扣下一名在书房外喧嚷的内监,话语中并没有提及任何关于叶昭媛的话题,就像是他根本不晓得,那名内监是从宛枫阁来的。
圣人打量了他一眼,心下微微点头,太子并没有因着皇后被卷入叶昭媛中毒一事,便乱了方寸,也没有贸然向自己求情,如此的沉着稳重,也不枉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教导。圣人心下满意了,对皇后的怒火也消退了一些,纵使皇后并不能让人十分满意,至少她替自己生了个好郎君。
窦淳绝口不提宛枫阁的叶昭媛,就像是不晓得后宫出了一桩宫妃中毒的大消息似的,在圣人将他挥退后,淡定的退出了书房来到偏殿,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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