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绝色夫
字数:33691
11行路上
玄奘衔咬着尹小花的酥胸,一阵阵温热的幽香萦绕在口鼻,不觉就口乾舌燥,
那舌头便在软肉上卷动了几下。
尹小花低低的哀鸣一声,全身酥软,短弓堕在地上。
她自幼修行,从不曾对男子假以颜色,也未沾染过男女之情,如今被一个赤
裸上身的男子把头颅拱在怀中,张口衔咬住要害,这种事情连做梦也不曾发生过。
她的脑海中仿佛被无数狂野的雷霆轰击过一般,心思乱糟糟的,魂儿也飘飘
荡荡的,身子仿佛不属於自己一般,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操控。
玄奘深深吸了几口带着幽幽香味的空气,身体恢复了一点力气,便松开了嘴
巴,双臂一圈,将尹小花娇小的身子牢牢抱住。他身高臂长,左手环抱住那纤细
的腰肢,右手就自然在按在那翘弹香软的小屁股上。
那娇小身子彷如一只受惊的小鸟儿,正自颤抖不停。
玄奘低头看去,尹小花精致的小脸一片煞白,亮晶晶的大眼睛荡漾着泪花,
一片迷离,两片失去血色的薄薄樱唇微微张开,在轻轻的颤动。
玄奘心中一动,狠狠的吻了下去。
薄薄的唇片略带冰凉,香软无比,玄奘吸吮舔弄了一回,用舌头轻轻顶开那
闭合的齿关,探入小小的檀口中撩撩拨拨,追逐着一条娇怯怯四下闪避的丁香小
舌。
他紧抱着尹小花的双手,也渐渐的四下摸索起来。
玄奘扶着尹小花那不足一握的盈盈纤腰,另一只手从道袍的宽大口探了进去,
顺着一条嫩白藕一般的纤纤玉臂,一路向上摸索。
尹小花的肌肤略显冰凉,细滑得宛若最上乘的白瓷,触摸上去,那种软绵绵
的光洁嫩滑,令手心都酥麻麻的,舒畅得似乎连身上的毛孔都舒张开来。
玄奘的手掌抚上那一对娇嫩嫩的乳儿时,尹小花的身子哆嗦了一下,眼神愈
发迷离。
尹小花的胸乳也甚是娇小,只是盈盈一握,然而握摸上去,触感异常丰润滑
腻,玄奘抚摸了几把,只觉得手掌仿佛要融化一般,当下便忍不住张开手掌,将
两只乳儿都包裹着,细细揉搓起来。
他扶着尹小花纤腰的那只大手,也不觉向下滑去,落在那翘弹香软的小屁股
上。
玄奘抚弄了一会,尹小花喘息细细,身子软得面条一般。
玄奘低头又重重吻上她的樱唇,双手略一用力,便将她娇小的身子横抱在怀
中,撩起道袍的下摆,一手探了进去,拨开那亵裤,径直伸向她的股心。
入手一片光洁嫩滑,玄奘移动着指头,左右前後探索,没有感觉到一丝毛儿。
玄奘心中一热,莫非这女子是无毛儿的天生白虎
当下轻轻分开了那对软弱无力的玉腿,伸指微微向下一压,指尖所触,尽是
一片热乎乎的软腻绵滑。在那片腻滑当中,有两片濡湿得近乎融化的纤巧肉儿,
一左一右的守护着一处潮热,那处潮热散发着一种隐隐的吸力,在微微吸吮着他
的指尖。
玄奘分开那两片肉儿,指尖往潮热里一探。
股心被侵,尹小花那双迷离的眼睛忽然睁大,不知从何处忽然生起了一股力
气,酥麻麻的身子猛的弹挺而起,脱离了玄奘的怀抱,闪身退到丈许开外。
玄奘愕然抬起头,一只手兀自保持着掏弄的姿势,指尖上湿淋淋的。
尹小花站直了身子,急促喘息了几口气,神智已是尽复,想起适才发生的事
情,不禁恼羞异常。
她慌乱的又後退了七八步,背过身子,整理着散乱的道袍,娇小玉肩不时的
颤抖。
过了半晌,玄奘乾笑了数声,说道:尹仙子,小僧冒犯了。只是若非如此,
小僧怕是被仙子活活打杀了,实是情非得已。
尹小花转过身,恨恨的瞪着玄奘,脸色阵红阵白,一双大眼睛杀气流露,然
而她的目光一转,落到玄奘那几根湿湿的手指上,身子又是一僵。
两人无言的对峙了片刻,尹小花哽咽着说道:小和尚,这场比试你赢了。
方才的事情,你若是敢对其他人说,我,我就去把金山寺一把火烧了
说完就转身疾奔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玄奘默默的站了一会,叹了口气,在亵裤上拭去那指尖的湿痕。
尹小花走得惶急,连跌落在地上的短弓也不曾收拾,玄
奘捡起那短弓,又在
後花园寻了一圈,找到一支射失了小箭,便缓缓回到自己的小楼,取了另一件僧
衣穿上,这才转去前院,将短弓和小箭交给值夜的李府下人,让他们明早转交给
尹小花。
次日清晨,玄奘去大厅用早饭,方知尹小花三人在天色未亮时分已匆匆离开,
并依约将那株桃树妖一并带走了。
玄奘苦笑了一回,用过早饭也向李员外请辞。
李员外早将玄奘视为罗汉转世,哪里轻易肯放人,苦苦挽留,玄奘难却盛情,
只得应承多留数天。又过了数天,在玄奘的坚持下,李员外才依依不舍的送他离
开,并奉上一份丰厚的程仪。
玄奘拒绝了金银馈赠,只拜领了僧衣鞋袜和一些吃食,言道此番乃是奉长老
之命而来,李员外若是心存感激,日後对金山寺多施予香火便可。
李员外是敬仰,着令下人多多置办一些便於携带的酒食,让玄奘路上享用。
玄奘出了信阳县城,没有按原路返回,而是折道向东。
李府之事已毕,法明长老又未限制他的归期,正好趁此行仔细体味俗世红尘。
信阳县东去三百里,有大城名为沾化城,陆路可通衢南北,海路能远航海外,
城中冠盖云集,乃是极尽繁华之地。玄奘便是想去此地,见识一回世俗的繁华。
这一路走来,经历的诸般红尘新鲜事,让他觉得一颗心融融通通、活活泼泼
的,李府的事,对他是大有裨益,一些在金山寺精修时遇到的碍难,隐隐有突
破的迹象。
东行了四五日,玄奘的心境又有了变化。
他看到多新鲜的风景,路上南来北往的商旅川流不绝,歇息时,在不同的
村寨总能见到不同的风土人情,沿途的野店里也总能听到一些前所未闻的异事,
然而这一切在渐渐难以在他心里泛起半点波澜,他的心灵不知何故有些沉寂。
玄奘乃一路默默而行。
这天入夜,玄奘在一个小山坡的避风之处生起一堆篝火,从行囊里取出几只
黄黑色拳头大小的馒头,用树枝串了,插在火旁待它慢慢烤热,又取出一个装着
清水的葫芦,也置在火旁,这便是他的晚餐。
这些天走下来,他因常常购买酒肉,盘缠已然用得所剩无几,便没有钱住店
和买酒肉。至於李府所赠的酒食,也早已吃完了。
几只馒头甚是粗粝,纵是烤热了也是干硬涩口,玄奘就着温水,慢慢的咽吃
着。
夜色四合,星月黯淡,远远的树上有夜鴞在一声声的嚣叫,不远处的灌丛中,
有几只不知名小兽在黑暗处挪蠕,想必是肥美的野兔小狐之流。
玄奘有些遗憾的想着,吞了下最後一口馒头。
佛门不禁酒肉,对杀生之戒律也不甚严格,佛观一钵水有四万八千虫,持咒
後便可饮用,若有冒犯佛门者,便有那等金刚护法可格杀之。然而若是为口腹之
欲,便去行杀生之举,却是有违佛门的根本。
进食後,玄奘对着篝火默坐了一会,正打算合衣睡下,便在这时,他眉头一
皱,站起身来,举目向北边望去。
一阵呼隆隆的声响隐隐传来,隔着深沉的夜色,他看到远处出现一团灰蒙蒙
的奇异气旋。
那气旋约莫一间房屋大小,声若闷雷,颜色乌黑深重,笔直的向这边袭来,
速度快逾奔马,初现时尚在远处,片刻之间,便穿越过数里,直卷至他身前。
一时间狂风骤生,尘土四起,火星飞溅,篝火堆被风压得只剩一点红焰。
玄奘脸色平静,向前走了几步,身子挡在火堆之前,僧衣飞扬,他身後的篝
火却是稳定了下来。
气旋肆虐了数息,便减弱下来,隐隐可见气旋中心有一悬空而立的人影。
随着气旋渐渐消失,那人缓缓从空中降落至地面,却是一个骷髅般的矮瘦汉
子,肤色黝黑,一头蓬蓬的乱发胡乱挽了一个发髻,乾瘦的身躯穿着一套袒胸露
臂的紫色贴身短打,形状甚是怪异。
怪人翻着一对黑少白多的怪眼,声若破锣的喝道:兀那小和尚,何故一人
夜宿於此
玄奘合十一礼,笑笑说道:小僧盘缠用尽,只得夜宿荒山。
哦,竟是如此。怪人上下打量着玄奘,又问道:小和尚出身何处
玄奘说道:小僧出身金山寺,此番乃是外出云游。
金山寺没有听说过。怪人搔了搔头上的乱发,问道:你这小和尚的
气度倒是甚佳,也颇有灵性,然身无法力相随,只是空架子一个,你说的金山寺,
该不是什麽修行门派吧
玄奘点头说道:前辈法眼无误,金山寺乃是参悟佛理、积纳香火的世俗寺
庙,并无术法修行一说。
怪人又盘问了几句後,伸手在头上狠狠的搔了一会,嘟嘟囔囔的自个说道:
这小和尚胆子挺肥的,这荒山野岭,又是三半夜的,见着本真人的驾风手段
也不害怕,嘿嘿。
玄奘微微一笑,权当没有听见。
12行路下
怪人漆黑的脸色略显缓和,又问道:既然如此,小和尚今晚可曾见到一名
身穿灰衣的高大汉子
玄奘摇头道:未曾,今晚除了前辈外,小僧并未见到任何人。
怪人哦了一声,黝黑乾瘦的脸上也不见多少失望,却是翻着怪眼对玄奘左瞧
右瞧,过了半响,才叹着气说道:浪费了好苗子啊,小和尚你的年纪太大了,
否则本尊倒可以破例收个关门弟子。罢了,今晚乃是寻人来着,无暇跟你这小和
尚消遣,本尊去也。
说着又瞥了玄奘一眼,脚下一跺,已是跃起在半空。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气流,淩空托住他瘦小的身子,那气流转瞬便强烈起来,
篝火明暗间,一个气旋便自形成了。
气旋中银光一闪穿出,一锭银子掷落在玄奘的脚前,听得破锣一般的声音在
气旋中响起:兀那小和尚,拿了这银子去住店吧,本尊瞧你生得一副好皮囊,
却没有甚麽手段,这一带近来可不甚太平,夜宿这等荒山野岭可是危险得很,小
心被虎狼叼走了,还是赶紧回寺庙去吧。
玄奘合十高声说道:前辈教诫和惠赠,小僧拜谢,敢问前辈名号
怪人在气旋中发出一阵怪笑,喝道:本尊阴风尊者是也。
话声一落,那气旋便猛烈起来,呼隆隆的一卷而去。
玄奘抬起头,静静的看着那气旋远去,消失在夜色,才皱起了眉头。
虎狼自己倒不怕,倘若真是遇上了,怕也是给自己加餐而已,佛门虽然不尚
杀生,自己总不能束手待毙吧。然而这阴风真人所说的不太平,似是另有所指,
莫非这一带会有修道人进行争斗,就像那晚在李府中所见的一般
他的经历不丰,在李府遇到楼观道的尹小花和真经、真法三人,乃是生平首
次接触修行者,虽然他最终凭着学识及一身怪力,力压诸人,然而这只是机缘巧
合,并非是实力的体现。尹小花等人的术法之诡幻,远出乎他的想像。
这阴风真人明显要比尹小花等人强出一筹,驾风而行这种手段,玄奘以前只
在典籍中看到过类似的记载,当那气旋轰隆隆的在他身前聚散时,那种震撼非言
语可形容,亏得他心性还算沉稳,并没有出丑。
在信阳县遇到的大能御空比斗,他不过是感应到大气的异常震荡,瞬息千里、
一剑断石等情节,也只是听尹小花描述而已。若是这附近有修行者比斗,自己要
不要亲眼见识一下那等风姿
只是,那阴风真人看似蛮横,实则心肠还好,他既然特地教诫自己,想必是
那等比斗场面不会太过祥和,还是少一事罢了,且去沾化城观摩红尘俗世罢了。
玄奘想了一会,将地上的那锭银子收起,整理了一下被狂风肆虐过的宿地,
便在篝火旁屈肘而卧,沉沉睡去了。
次日清晨,玄奘找了一条山溪略作洗漱,便又自上路了。
一路行至午时,道路渐渐狭小残破,两旁尽是老树山林,走了数个时辰,沿
途竟是一个行人都不曾遇见,不要说是住宅人家了。玄奘摘下腰畔的葫芦,仰
头喝了几口清水,心道莫非自己走岔路了。
他腹中甚是饥饿,昨夜至今,他只进食了几只粗粝的馒头,他是吃惯了酒肉
的人,这几日下肚的尽是没什麽油水的面食,份外不耐饥饿。
玄奘打起精神,又行走了一阵,转过一个林木茂密的弯道,便见前面一个山
岗上,悬挂着一面酒旗,迎风招展。
玄奘心中一喜,当下快步走上那山岗,见林荫中搭建着一间草屋,酒旗就挂
在草屋的上头,原来是一处山间野店。
一个店夥打扮的瘦削汉子正站在草屋前,脸上笑容可掬,想必是远远窥见玄
奘的行踪,专程出来等待的,待得玄奘走近,便十分殷勤的上前招呼。
玄奘入到店里坐下,让店夥赶快整治些吃食。
这野店所处的位置实在太偏僻,店里并无其他客人,里间灶房有一个肥胖的
厨子,只听得一阵锅瓢铲勺的响动,不大功夫,一大碗热腾腾的汤面和一碟子酱
牛肉便端上桌来,一同送上的还有两角酒水。
玄奘甚饿,当下落箸如风,不多时就将桌上的吃食一扫而光。
他长舒了一口气,颇有些满足的倒了一杯茶水,抬目四顾,便发觉店里的气
氛有些异样,店夥在卖力的反复揩着一张空桌子,肥胖厨子不知在灶房忙活什麽,
玄奘察觉到两人在不断窥视自己。
玄奘蓦然想起一事,端起茶水漱了一下口,皱眉将那茶水吐在地上,沉声说
道:店家,这茶的味道不对吧。
那肥胖厨子在灶房里陡然长笑一声,大步走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柄寒光闪闪
的解手尖刀,目露凶光的看着玄奘,斜挑着眼眉说道:小和尚,来到我家店里,
算你不走运了。
玄奘脸上无甚表情,淡淡说道:这里原来是黑店麽那小僧方才吃下去的,
就是蒙汗药了小僧这一路走来,蒙汗药的事情多有听闻,如今总算是一尝滋味
了。
玄奘说着,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以手扶额,微微摇头道:这蒙汗药的滋
味着实不堪,酸酸咸咸的,我还道是吃食放馊了。传闻中不是还有那等人肉包子
吗,店家为何不一并端上来,让小僧长长见识。
肥胖厨子嘿的冷笑了一声,反手把尖刀紮在一张桌子上,恶狠狠的说道:
你这酒肉和尚休得胡说八道,某家只管谋财害命,人肉包子那营生,实在太伤
天害理,某家是不做的。
玄奘笑笑,说道:如此说来,小僧身死後,不必担忧会成为他人的口中之
食了。
肥胖厨子一拍胸口,说道:小和尚你尽管放心,你死後,某家一定会好好
挖个坑,把你埋起来。
两人正说着话,玄奘的脸色变得苍白一片,身形开始摇晃起来。
那肥胖厨子和店夥计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有喜色。这个年青和尚连汤带水的
吃下一大碗公混了蒙汗药的汤面,却一直不曾倒下,即使得知中了蒙汗药,也全
然不惊措,这一直令他们心中颇是忐忑。
那店夥在一旁拍手笑道:倒也,倒也。
话声犹未了,呯的一声闷响,那适才装着汤面的粗瓷大大碗公,闪电一般重
重砸在肥胖厨子的脸上,血花四溅中,肥胖厨子直挺挺的仰天倒下。
店夥张大嘴巴,一声惊叫尚未叫出口,眼前白影一晃,玄奘已蹿到他身前,
一只手掌挟着风声拍在他的头额上,店夥眼前是一黑,便人事不知了。
玄奘身形一阵踉跄,只觉天旋地转,两眼所见尽是飞舞的金星。
肥胖厨子走出灶房时,他吃下的蒙汗药已然发作,只是他的禅定功夫了得,
不动声色的镇住药性,趁着胡扯的时间,寻了一个空隙,一举将两名贼人击倒,
然後他的身体再也支援不住了。
玄奘後退了几步,背脊重重撞在一付坐头上,他顺势跌坐在地上,当下也不
管许多,勉力搬动双腿,摆出盘膝端坐的姿势,苦苦抗拒脑海中那一阵阵侵袭而
来的黑甜晕眩。
不知过了多久,玄奘感觉神智稍稍清明,便睁眼起身。
野店里弥漫着一股子血腥气,店夥伏屍在他身侧不远处,一颗脑袋被他之前
的一掌,拍得如同碎裂的西瓜,红白之物迸溅。那肥胖厨子也气息全无的倒在柜
台前,血肉模糊的头颅歪挂在脖子上,却是被他之前大力投掷的大碗公撞断了颈
骨。
玄奘扫视了几眼,背上密密的出了一层冷汗。
他毕竟涉世不深,轻忽了世俗红尘中的种种凶险,竟是大意进了黑店,且又
中了蒙汗药这等粗浅手段。幸亏他警觉得及时,在未被药力迷倒前,击杀了两名
贼人。也亏得这野店只有这两名贼人,否则他就丧命在此地了。
这是他离开金山寺以来,最凶险的一次经历。
玄奘默诵了一声佛号,方觉右手上粘腻腻的,乃是拍碎店夥头颅时沾上的秽
物。
他稍稍定了一下神,便去灶房取了清水,净过手脸,也不去理会那两具屍身,
缓缓的将野店巡视了一遍。
野店除了厅堂和灶房外,後头还有一个小间,小间里放着两张粗木床榻,上
面铺着草席,几件脏衣服挂在墙上的钉子上,此外就别无长物。厅堂的柜台里空
荡荡,只有十余枚旧铜钱。整间野店最贵重的,就是灶房里用纱笼罩着的一大块
酱牛肉。
检视了一遍野店後,玄奘皱眉走出门外,这时已是日色西斜时分。
他绕着野店缓缓的走了一圈,然後循着一些微小的痕迹,来到野店後头的一
片草地上,找到一扇被泥土覆盖着的活页门。
活页门之下,是一个不大的地窖,这就是这间黑店的库房。
地窖里胡乱堆放着一些衣物,和许多淩乱的杂货,玄奘翻寻了一回,在一个
箱子里找到一些金银和数百枚铜钱,便毫不客气的装进行囊里。
玄奘出了地窖,又在周围查看了半晌,没有找到预想中捆绑着顾客或者扔满
屍体的藏室,就转身走回野店里。
他从灶房取了油料,泼洒在野店的各处,点着了火。
玄奘站在远处,看着野店被烈火烧个通透,这才转身,向来时的小路大步走
去,此时已是夜色初起时分。
他一气走至天色大亮,转上了一条大路,此时天色虽尚早,这大路上却也有
零星的行人。玄奘问过熟悉路途的旅人後,方知道昨日果真是走岔了路。他昨日
所走的,乃是早被废弃的一段旧道,那旧道不但难行,还常常有谋财害命的盗匪
出没,十分凶险。
玄奘询问的是一名背着货架的小商贩,他上下打量着玄奘,啧啧称奇的说道:
小师傅能平安走过那段路,实在是佛祖的保佑,阿弥陀佛。
13风波上
沾化城的城墙高大恢宏,向两侧遥遥的延伸开去,一眼看不到尽头。青灰色
的垛口上插着一面面的笙旗,正迎风招展,一队队衣甲鲜明的军汉不时来回巡逻
着。巍峨的城门彷如鸿蒙异兽张开的巨口,一刻不停的吞吐着难以数量的熙熙车
马人流。
或许是人流太过稠密的缘故,城门上空升腾着异样的烟霞之气。
玄奘站立在路旁,远远的观看这座雄伟的城池。
他心中的震撼,比见到阴风真人驾风而至时甚。
一个世俗普通人的能力或许是卑微的,然而聚合了千万人的力量,所创造出
来的这座巨大的城市,似乎胜典籍中记载的神仙之流的大能奇术,莫非这才是
红尘俗世的真正面目
他观看了良久,才缓缓走入进城的人流中。
穿过幽深的城门洞,迎面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宽可并驰八驱。街道上
车马川流不绝,马鸣兽啼之声此起彼落。街道的两侧是各式店铺,布店米行茶楼
酒肆等诸般招牌挂得密密匝匝的,各店铺前的行人比肩接踵,声音鼎沸,繁嚣之
极。
玄奘左右瞧瞧,便觉得自己眼睛有些不够用了,他看过无数的书籍,然而没
有任何一本书籍里,有这般繁华的记载。
只是他没有时间感慨,身後滔滔人流不住的涌动,裹挟着他不由自主的向前
走动,一直走了小半条街,身後人流的压力方消散了些。玄奘长长的吐了口气,
这般肩膊相抵、腿股交接的人潮,他前所未遇,也甚为不适。
在方才,他感觉彷如置身命运洪流,自己是一粒微小得可以忽略的沙子,被
无可抗拒的巨大力量带动,卷向不可知的地方,若不是得多年修行的沉静禅定工
夫,他几乎要疯狂咆哮着,跳出人潮之外。
差一点就在红尘中迷失了,玄奘这样想。
他看了周围几眼,发觉自己停留在一间名为鱼羊居的奢华酒楼前,迎客的店
夥正一脸殷勤、笑容可掬的看着他,当下微微一笑,抬步走进了酒楼,上到二楼
要了一个靠窗的雅座,点了几样招牌酒食。
他取走了黑店的浮财,此时囊中甚丰,正好肆意享用。
酒食很快就摆上桌,味道相当不俗,尤其是一道添加了羊肉丝熬制的鱼羹,
是让人齿颊留香,果然不负鱼羊居的店号,当得起一个鲜字。还有一壶号称从
西域运来的三勒浆,入口如辛辣如刀割,乃是少见的烈酒。
玄奘静静的吃喝着酒食,一面赏玩着窗外繁华的景象,看着楼下街道上川流
不息的众多行人,他心中不由生起奇异的感受。
便在此时,在酒楼里一片纷繁喧闹的声息中,一个女子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他
的耳中:阎师兄,你看那酒肉和尚,居然在大模大样的酒楼里犯戒,肯定不是
什麽好东西。
这些个怪话,玄奘这十多年来听得太多了,当下只当做听不见。
过得片刻,一阵重重的脚步声响起,却是笔直的向这边走来,接着一如预料,
一只手掌重重的拍在他肩膀上。玄奘心中叹了口气,转过头去,便见一个黑脸锦
衣青年恶狠狠的看着自己。
玄奘合十,淡淡的道:这位兄台,不知有何事
黑脸青年见着他沉静不波的脸容,不由怔了怔,方才喝道:你这小和尚,
跑来酒楼饮酒吃肉,好生不知廉耻。
玄奘摇了摇头,问道:和尚饮酒吃肉何来的廉耻
黑脸青年脸色涨红,高声喝道:和尚就该在庙里吃斋茹素,饮酒吃肉就是
犯戒,你身为僧人,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酒楼里的食客见这边起了争吵,纷纷停箸观看,有好事的直接就跑过来围观。
玄奘站起身,瞥了一眼方才女子说话的方向,见那席位被一层布幔围
着,里
面似乎有好些人,玄奘沉吟了一下,对周围的食客合十致意,朗声说道:饮酒
吃肉一事,关系到佛门规矩,小僧得分说清楚。
佛门源於天竺,其时释迦牟尼与众弟子,托钵化饭度日,化到甚麽就吃甚
麽,并无忌酒肉一说,这是佛门的本来面目。佛门东传中土後,又派生了许多规
矩,泰半是前朝崇信佛法的梁武帝所宣导。然而酒肉一直并非是禁食,是酒肉穿
肠过还是茹素苦修,乃是各人的修行方式不一,并无高下尊卑之分,与佛门规矩
也无抵触。
一席话说下来,酒楼里的食客哄然,有鼓掌叫好者,有哂然摇头者,也有沉
默思量者。
黑脸青年大怒,握着拳头就去掀玄奘的领子,喝道:你这小贼秃,谁耐烦
听你胡扯,爷爷今日就要好好
话尚未说完,耳边听得牟一声,耳鼓一时被震得什麽声音都听不到,整
个人浑浑噩噩的,甚麽也不知晓,待得他清醒过来,玄奘已是会了账,走得不知
所踪了。
玄奘喝出一声狮子吼震慑了黑脸青年的心神,又看了一眼那布幔,便快步离
开了酒楼。
转过几条街道,玄奘确认并无尾随之人,方自缓下脚步。
自己安安静静吃个酒食,也会被人无端找岔子,这也算是无妄之灾了,不过
这也是行走红尘应有之义。那黑脸青年和那在布幔中未露面的人,似乎有些来历。
玄奘想着,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已是过午时分。
他当下找人问过路,匆匆向城东走去。
鱼羊居的店夥在上酒食时,曾向他简单解说过城中的有名去处,其中就包括
了沾化城的寺庙。
沾化城中只有一座寺庙,名曰海潮寺,规模不大,坐落於城东坊市附近,他
若是要挂单,就只能去海潮寺了。虽说他此时囊中虽丰,但毕竟是僧人身份,不
驻寺庙去住客栈的话,就过於奢糜了。
沾化城很大,玄奘在天黑时分堪堪赶到海潮寺。
值寺僧人见他年纪虽轻,气度却是沉静不凡,验过度牒後,便为他安排了一
间洁净的僧房歇下,此时已过了晚餐时间,值寺僧人又给玄奘送去一碗稀粥和几
个馒头,权作晚餐。
玄奘谢过後,就自进食安歇不提。
次日清晨,玄奘向寺中知客僧打听了城中的去处,说及昨日在鱼羊居的遭遇,
知客僧摸着光头,皱眉说道:本寺一向以人为善,声名不差,在这沾化城中,
断不至发生有僧人被欺淩之事。玄奘师兄修为精湛,仪表非凡,虽喜好酒肉一事
有些奇异,却也不至於碍着人。此事说起来有些蹊跷,待贫僧为师兄打探一番。
玄奘合十道谢後,便出寺而去。
他是挂单僧人,因此不用守海潮寺的早晚课等规矩。
沾化城有能通海外的深水良港,又有通衢南北的陆路,故此城中汇聚了各式
的海内外商贾,其中胡商尤为众多。
玄奘在沾化城的坊市看到,一个个深目钩鼻、衣着怪异的胡商竭力展示着各
种物品,操着不熟练的大唐官话在高声叫卖,有卖精美地毯的、有卖气味芬芳的
香料、有卖象牙玛瑙的。还有那穿着暴露的美艳胡姬,把装着美酒的葫芦抱在丰
硕的胸前,热情的向客人兜售。
玄奘饶有兴趣的买了一葫芦名为葡萄酿的异域美酒,这种酒颜色艳红,入口
略为酸涩,酒味还算绵厚,不过不太合他的口味。
游玩过坊市後,玄奘就去了号称能纳千船的沾化海港。
沾化海港是官府的管制范围,闲杂人不得进入,玄奘便到附近的一处高地,
远远的眺望了一番。
水波平静的辽阔港湾里,樯帆如云,连绵不绝,数不清的船舰井井有条的停
泊着。一些靠岸的大船搭着木板,苦力们正吼着号子将奇奇怪怪的货物搬运上岸。
不时有船只吹响号角,离开港湾,驶向那蔚蓝的大海。
那些至少装载着百余人的巨大船只,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渺小得如同一根
根鸿毛,似乎只有稍微翻起一点波浪,就可以将它们吞没,然而这些船只却是缓
慢而坚决的,一点点的消失在大海深处。
玄奘静静的看了良久,才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这些红尘世俗中人,跟自己其实没有什麽不同。他们投奔怒海,与天地抗争,
去寻觅那未知的财富,自己则是磨练本心、期待有日能证佛,目的或许不同,然
而行径却是一致的。
红尘世俗果然不简单,自己进入沾化城不到两天,心灵就连续三度被狠狠震
撼了。若不是自己的禅定功夫还算精深,只怕此时已是心智迷乱了。
接下来的几天,玄奘日出时离开海潮寺,日落而回。
他孤身游走在沾化城的繁华中,在那坊市酒家街道中流连,两耳听闻着来自
天南地北的腔调,敍述说一桩桩兴衰起落的事情,双眼目睹着一场场的悲欢离合,
仔细的体味着那些一张张或高兴者悲伤的脸孔背後,那些个迥异的情绪和心境。
这天傍晚,玄奘返回海潮寺,经过一段僻静的巷子时,若有所觉的停下了脚
步。
他感应到一阵微弱的大气震荡,虽然不甚剧烈,按照尹小花对他的说法,这
应该是附近有修道人正在比斗。
震荡来自不远处的一处围墙之内,玄奘正自沉吟,这时围墙内隐隐传来一声
惨呼,那种震荡便消失了。玄奘皱起了眉头,轻轻的快步走了过去。
围墙刚高过人头,他轻轻的攀着墙头,探头张望。
围墙之内是一个菜园子,占地约莫两三亩,种着一些瓜果青菜,在东北角的
位置,搭着一个茅草棚子,棚子前面有三个人,两人并肩而站,一人躺卧在他们
身前的地上。
并肩而站的是一名锦衣黑脸青年和一名穿着水绿色衣裙的女子,玄奘认得那
名黑脸青年,正是在鱼羊居找自己麻烦的那位,那女子脸容秀丽,却是未曾见过。
躺卧在他们身前的是一名尖嘴猴腮的汉子,胸前一片血迹,正在痛苦呻吟。
一根断成两截的黑黝黝短铁棒跌落在他身旁,断面光滑无比,不知是被什麽
东西斩断。
那黑脸青年抱着双臂,喝道:庞三海,这沾化城岂是你能来的,今天遇着
我们师兄妹,算你不运气,懂事的就乖乖交代还有什麽同夥,否则,哼哼
躺卧在地上的汉子吐了一口血,挣扎了几下,却没能爬起来,便恨恨的道:
你们阴阳宗也太欺负人了,这沾化城又不是你们家的,凭什麽我庞三海不能来
黑脸青年冷笑道:爷爷说你不能来,你就不能来。快说,你还有什麽同伴
在附近说着,就一脚狠狠踢在那庞三海的大腿侧。
那庞三海惨叫了一声,脸上露出怨毒之色,一对小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几圈。
玄奘暗暗叫了一声要糟,果不出其然,庞三海的眼珠子从围墙上骨碌碌的一
扫而过,蓦然停在自己冒出来的一颗光头上,两人各怀心思的对视了一眼。
14风波下
庞三海脸色忽然狂喜,喊叫道:小神僧快救我
玄奘心中暗叹了口气,他并不认识这个叫庞三海的人,不过这庞三海如此热
络且惊喜的一声叫嚷,自己想置身事外,却是万万不能了。
黑脸青年愕然回头,看到攀在墙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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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脸色一沉,狞笑说道:原来是
你这小贼秃,那天你让爷爷掉了好大的脸,如今正好新账旧账一并算了。
说着举手一扬,一道火光从袖下一闪而出,直扑玄奘的头脸。
玄奘忙一缩头,呜的一声,秃头上一片热辣辣,那道火光堪堪从头顶上掠过,
飞出不远,就在空中熊的化成一团惊人的烈焰。
玄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黑脸青年出手如此狠辣,眼下是不可能解释清楚
了。
他静静的站在围墙底下,屏神静息,然後猛力一推围墙。
黑脸青年一击不中,玄奘又闪缩在围墙之外,心中大怒,便大步奔了过去,
打算越过围墙擒杀那个该死的小贼秃。
他奔到围墙前,正要一跃而起,忽然轰的一声,眼前的一段围墙忽然碎裂,
如同被一头洪荒猛兽在外头猛力一撞般,尘土飞溅中,一大块砖石挟着巨力撞在
他胸口。
黑衣青年仰头喷了一口鲜血,身子如同纸鹞般向後倒飞,一声不吭的重重落
在地上。
玄奘站在破碎的围墙豁口前,微微的喘着气。
园子的围墙虽不算厚实,然而要一口气将它生生的推倒,并撞飞墙後的敌人,
其中所消耗的精力和心神,却是绝对不少。
飞溅的尘土之後,似乎有绿影一闪。
小神僧小心。庞三海一声惶急的喊叫传入耳中,以此同时,玄奘见到一
道白晃晃的光芒破开尘土,闪电般划了过来。
他心中一凛,身子猛力一扭。
左胸至肩膀的位置一阵锐痛,玄奘知自己已被那白光所伤。他手下没有丝毫
停顿,右拳籍着扭身之势,猛击在残破的围墙上,彭的一下闷响,数块砖石如同
弹丸一般,激射入尘土之後。
一拳击出後,玄奘侧身闪避在豁口边的围墙後。
园子里传来一阵砖石碎溅的锐响,还夹杂着一声女子的低低惊呼,然後便再
无声息。
过了一阵,溅扬的尘土渐渐平息下来,园子里传来庞三海虚弱的声音:小
神僧,无事了,阴阳宗的两名恶人逃走了。
玄奘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只觉得身子软得厉害。
他左胸至肩膀被割了一道薄薄却极深的口子,似乎是极锋锐的物事所伤,他
只要稍稍一动,鲜血便如带子般喷薄而出,恐怕已是伤着里面的筋骨了。
玄奘撕下一幅僧衣,草草裹了伤口,皱眉想了想,从豁口走进了园子。
园子里只余下尖嘴猴腮的庞三海半死不活的躺卧在地上,黑脸青年和女子已
是无影无踪了。
庞三海见玄奘满身鲜血的走了进来,眼角微微抽搐一下,他方才只是病急乱
投医的胡乱喊了一嗓子,只不过是存了祸水东流的念头,不想这个看起来不通术
法的小和尚,竟然如此强悍暴烈,生生将阴阳宗两名煞星打得落荒而逃。
庞三海勉力笑道:小神僧的神通好生了得,阴阳宗那两名恶人也算是有名
声的了,在小神僧手下,直是土鸡瓦狗一般。
玄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小僧因一时的好奇,硬是被你拖进
这潭浑水,不必说那些无用的,还是说一下你和那两人的恩怨吧。
庞三海连连应声,说道:承蒙小神僧救命,我庞三海当知无不言。只是方
才的动静不小,怕是惊动了不少人,那阴阳宗的势力甚大,不知会否有其他门人
寻来,小神僧眼下也负了伤,实在不宜再跟那些人搅缠,我们不若找个僻静的地
方,再细说其中因由。
玄奘回头一看,围墙的豁口之外,果然有影影绰绰的行人在探头张望。
他当下点头说道:你指路罢。说着伸手将庞三海的身子翻转,拎着腰带
将他提了起来,快步走出了园子。
庞三海在沾化城中租有一处宅子,离园子不算太远,玄奘按着他的指点,一
路匿藏踪迹,花了不少时间才安然抵达。亏得此时天色已黑透,否则两人满身鲜
血的穿街过巷,势必会引发骚动。
宅子不大,只有一个小院子和一大一小两间平屋,小平屋堆放着柴火杂物,
充作庖厨,大平屋则是卧房和会客室。
玄奘将庞三海放到大平屋的寝床上,奄奄一息的庞三海挣扎坐起来,强撑着
从床头的一只箱子里取出一些丹药,仰头吞服下去,死人一般的脸色总算缓和了
一些,他又从取出一包药粉,让玄奘敷在伤口上。
玄奘闻了闻药粉,自去打了一盆清水,将伤口清洗乾净,敷上了一层药粉。
这药粉甚是灵验,他左胸至肩膀的伤口,本是略一动弹,鲜血就喷薄而出,
敷上药粉後,血就马上止住了,随着热热的药力徐徐侵入,伤口深处那种被锐器
不停切割的痛楚,也随之缓解。
玄奘点点头,就将剩余的药粉收入怀中。
庞三海看得脸皮一抽,苦着脸说道:小神僧,这药名为刀兵千金散,您为
符妖女的剑罡所伤,这药最是对症不过了。只是这药物着实来之不易,庞某当年
千辛万苦才向一名前辈求得这麽一小包,小神僧可否惠留一点,留个想念,不要
一下子就断了庞某的根啊。
玄奘静静的看了他片刻,从怀中取出药粉包,放回到箱子里。
尹小花曾经对他说过,修行者之人为求勇猛精进,行事就算不择手段也在所
不惜。虽非是本意,自己毕竟是拼死血战一场,救下了这庞三海一命,如今为了
些许将来可能用得上的护身药粉,这庞三海就能舍下一张脸皮,看来此人也是一
个勇猛精进之辈。
庞三海颇是尴尬,嗫嚅的道:小神僧,这,这刀兵千金散,您若是喜
欢,全拿去也是无妨的。
玄奘摇头说道:小僧并不贪图这等身外之物,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两人沉默了一阵,玄奘说道:小僧看你也缓过来了,就且说说那两人的来
历,还有你们之间的恩怨吧。
庞三海苦笑道:小神僧,这事说起来有些莫名其妙了。
这庞三海乃是苍梧山弟子,习得一身真水道法,惯使一根乌龙搅水棒。
他道法略有小成後,就孤身赴东海之滨居住,日夜观摩水性以修炼道法。前
些天他收到师门传命,命他速速前往沾化城待命,他赶到沾化城後,却是找不到
师门的接应弟子,便在城中租了一间宅子住下来。
今日他在城中闲逛时,遇见了阴阳宗的黑脸青年及其师妹。
阴阳宗乃是名声甚响的大修行门派,远非苍梧山这等小山门可比,阴阳宗的
弟子多习合体双修之道,每每出行都是一男一女相伴。
阴阳宗的黑脸青年名为阎东清,其师妹名为符红瑶,二人与庞三海曾有数面
之缘。
三人碰面後,阴阳宗的两人就邀庞三海至僻静的地方相谈。庞三海见是旧识,
同时也想打听一下同门在沾化城的情况,便随二人去了。
哪知刚到园子,二人就骤然出手偷袭。
庞三海也算是机警之人,险险避开偷袭,就抽出乌龙搅水棒进行反击。奈何
双拳不敌四手,很快就被重创倒地,乌龙搅水棒也被符红瑶的剑罡斩成两截。
接下来,玄奘便非常凑巧的出现了
玄奘沉吟了一阵,皱眉问道:如此说来,你不知道那两人为何要袭击
庞三海眨巴眨巴眼睛,苦笑道:确实不知。
玄奘又想了一会,叹息道:如此,你我便在此静心养伤,阴阳宗的人
一时半刻不见得能找到此处。小僧如今要出去一趟,处置一些事情。说着脱去
染血的僧衣,找了一件的乾净衣衫换上,就推门而出。
庞三海张张嘴巴,却什麽没有说,看着他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庞三海听到院子大门咿呀一声,猛的醒
了过来,正惊疑不定,就见玄奘负着一个小行囊推门而入,这才松了口气。
玄奘将一个包了酱肉和馒头的油纸包放在桌上,招呼庞三海起来进食。
他方才回海潮寺一趟,悄悄的取了度牒及衣物等,留下一张信笺,上面只说
自己因事自行离开,来不及请辞云云。他被卷入修行者的争斗当中,若是留在海
潮寺,恐会为这座世俗寺庙带来灭顶之灾。
无论他是否愿意,他打伤阴阳宗两名门人已是事实,如今想要抽身而出,几
是不可能,如此,就只好与庞三海同舟共济了。按庞三海的述说,这次的冲
突来得甚无理由,而且理亏在对方,料想不会有太严重的後果,虽然阴阳宗势大,
若是庞三海身後的苍梧山出面的话,摆平纠纷想必不是甚麽难事。
那刀兵千金散甚有神效,不过数天,玄奘的伤口就收了痂,看样子只要再过
几天,就会完全痊癒. 庞三海伤在内腑,他这几天不断吞服丹药,伤势也好不少,
至少起身走动是不成问题。
每日的午时,庞三海用铜盘盛满清水,对着水面画符作法,据他说这是苍梧
山的联络秘术,只要有同门在方圆百里就可互生感应,只是他连续施法了数天,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日早上,两人吃过早饭,坐在桌前闲聊着一些修行者的迭事,这庞三海虽
然样貌不堪,心思也颇重,然而见识甚广,颇为健谈,所谈说的迭事,全是玄奘
从未听闻的异事秘闻,玄奘听得兴致盎然,数天相处下来,两人倒是颇为相得。
正自谈说得口沫横飞的庞三海忽然怪叫一声,探手扯出挂在颈脖上的一道木
牌,那黄褐色的木牌一闪一闪的发着微微的红光,他大喜道:天见可怜,终於
有同门找上庞某了。
他忙取来铜盘清水,画符作法,那铜盘陡然一震,水面蒙上了一层红光。
玄奘好奇的凑了上前,见那本是清澈的水面玄晦不清,一些模糊的红色符文
在水面上翻滚涌动,那铜盘也自微微发热。
庞三海努力辨认了一会,挥手散去那红光,转头对玄奘说急急的说道:这
是本门师长发出的真水召令,凡是接收到资讯的本门弟子,须马上赶至城西三十
里外的裂谷集合。小禅师,你也随庞某出发吧。
两人数天相处下来,觉得颇为投契,彼此的称呼也自改了。
玄奘微笑着点点头,两人草草收拾了行囊,便出门雇了一辆驴车,出城而去。
15失身上
沾化城西面是一片连绵的悬崖峭壁,满眼尽是黑黢黢的岩壁和穿空乱石,无
数的海浪在一阵阵的轰鸣中,拍击着崖壁和礁石,散作千百堆碎雪溅玉。
驴车出了沾化城不久,就停下来,前方尽是乱石峭壁,无路可行。
庞三海见此,就打发了驴车,领着玄奘踏踩着各种嶙峋怪石,缓缓前行。
两人行走了一个多时辰,就见前头的一片峭立的崖壁中间,裂出有一道十数
丈宽的口子,庞三海欣喜的说道:就是此处了。
玄奘抬头打量着,那庞三海连身上的伤势也不顾了,大步向那裂谷入口走过
去。
玄奘沉吟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进入裂谷後,迅烈的海风缓和了不少,地上也长有一些低矮的灌木,拐过一
个转弯後,眼前便是一片开阔的谷地,有七八人零零散散的席地而坐。
谷地的尽头长着一棵歪脖子老树,老树上倒吊着一名枯瘦的葛衣老者,一动
不动的随风摇摆,早已死得透了。
庞三海身形蓦然一僵,看着吊在树上的老者,嘶声悲呼一声:师傅
玄奘眼中精光一闪,那席地而坐的七八人当中,当日偷袭他的绿衣女子符红
瑶赫然在列,不问可知,这些应都是阴阳宗的弟子。
他若有所觉的回头,便见身後不知何时站了一男一女,正满脸冰霜的看着他
们。
庞三海脸色灰白,转头对玄奘说道:我们中陷阱了,这回恐怕不能生离此
地了,庞某连累小禅师了。
玄奘叹息了一声,也不说话。
那绿衣女子符红瑶腾地站了起来,快步走至玄奘身前约莫丈许处,美目含恨
的瞪视着他。
玄奘这才留意到,她的左臂裹着厚厚的绷带,累赘的吊挂在脖子上,估计是
那天被他轰射而出的砖石砸断了骨头。
符红瑶恨恨的看了玄奘一会,目光一转,瞟向庞三海,冷冰冰的说道:你
是选择自裁,还是我送你上路
庞三海身形发抖,过了片刻才不甘心的嘶声喊道:我庞某自问没有得罪过
你们阴阳宗,你们对庞某又是偷袭又是设伏,如此赶尽杀绝,是何缘故庞某就
算是死,也希望能做个明白鬼
你不过是苍梧山一个小小弟子,还没有资格得罪阴阳宗。是你们苍梧山的
掌门不长脑子,碍着我们阴阳宗的事,为了给其他人长个记性,宗主有令,灭苍
梧山满门,鸡犬不留。眼下你们苍梧山没剩几个活人了,你好好去吧。
说话的是站在玄奘和庞三海身後的那名男子,话音一落,他便伸手一扬,一
道五彩光华一放即收。
庞三海愕然低头,看着胸膛上忽然出现的径尺透明大洞,颓然倒地,再无声
息。
玄奘额头青筋一现,即随深吸一口气,收敛了情绪。
在方才的一瞬间,至少五六道蕴含着压力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玄奘毫不怀疑,
只要他稍有异动,各种术法会瞬息而至,一气将他轰成渣滓。
身後那男子扫了一眼玄奘,说道:这小和尚并非修行中人,不知何故跟苍
梧山的人搅合在一起,若是没有甚麽来历,不若一并杀了。
符红瑶目光复杂的看了玄奘一会,才幽幽的说道:流云子师兄,你可看走
眼了。这个小和尚,先是在酒楼教训了阎东清师兄一回,後来我们在诛杀庞三海
时,这小和尚又横插一手,把妾身和阎东清师兄打得落荒而逃,阎东清师兄因为
伤势太重,昨日被紧急送回宗门医治,不知道何时才能痊癒.
哦,有这种事情那流云子师兄和一并站着的黑衣女子都惊叹了一声。
那黑衣女子啧啧称奇的走上前,端详了玄奘片刻,便开始捏手捏脚,按胸膛
掀腰眼,围着他前前後後的捣鼓个不停。
玄奘默默的诵了一声佛号,只当身体不是自己的,任由她摆弄。
黑衣女子摆弄了一番,抬头说道:流云子没有看错,这小和尚虽然身体精
壮,然而真的一丝法力都没有。小瑶儿,你且说说当a hrefzhanhuang targetnk>战皇值那樾巍br >
符红瑶对黑衣女子颇为敬重,应了一声,便将当时的情形娓娓细说了一遍。
黑衣女子和流云子听得颇是惊奇,黑衣女子眼波一转,忽然扑哧的一笑,伸
手拧了一拧符红瑶的脸颊,低声说道:师姐明白了,阎东清那废物滚回了宗门,
你这小妮子没有了双修伴侣,这个小和尚虽然打伤了你,但是长得俊俏又精壮,
你就看上了,是不是这样
符红瑶娇羞的跺了一下脚,满脸红晕,却没有说话。
黑衣女子调笑了她一回,说道:既然如此,就不忙着杀掉,先捆起来,等
师伯和大师兄回来後行定夺。说着就一抖衣袖,一条土黄色的索子灵蛇般飞了
出来,将闭目静立的玄奘一圈圈的缠绕起来。
待将玄奘捆得粽子一般,黑衣女子飞起一脚,将他踢倒在地,纤手在那索子
上一引,就轻飘飘的将他远远抛在空地角落。
符红瑶轻笑一声,嫋嫋婷婷的走过去,坐在距玄奘不远处。
黑衣女子的手段高明,看似粗暴的将玄奘扔飞,实际上他并没有受到什麽伤
害,就连肩膊上结痂的伤口都没不曾裂开。
玄奘仰躺在地上,睁眼看了看四周,叹息了一口气。
佛法里素有逆来顺受一说,乃是磨砺本心的一种重要心境,玄奘虽然佛理精
湛,然而因为年纪太轻的缘故,以前对此一直不甚明了,如今的境况,容不得他
抗拒,怕是要彻彻底底的逆来顺受一回了。
空地上的诸人皆默然而坐,彼此不曾交谈,然而却是一男一女相靠而坐。那
流云子
将庞三海的屍身拖出谷外处理了,转回来後就与黑衣女子靠坐在一起,态
度亲昵。
玄奘感觉到那符红瑶的目光,不时从自己身上瞟过。
日色渐渐西斜,几近天黑时,裂谷外忽然传来一声雄壮的长啸。
空地上的诸人纷纷脸露喜色,玄奘听得有人窃窃私语,大师兄和二师姐回
来了,估计事情差不多要办好了。再过得几天,事情办妥了,咱们就可以回
宗门了,这些日子老是露宿在荒山野岭,身体好不难受。
随着啸声,两条身影缓缓走入裂谷中。
走前头的魁梧身影把手一扬,一个圆乎乎物事被掷到空地中间,骨碌碌的滚
了几圈才停下来,却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头。
那魁梧身影一面行走一面高声说道:苍梧山的最後一个余孽,已被师伯斩
杀了,此後,天底下再无苍梧山这个名号,这便是得罪我们阴阳宗的下场。
空地上的诸人精神一震,齐齐喝了一声彩,闹哄哄中有人问道:大师兄,
师伯他老人家怎地不跟你们一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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