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1 / 2）

有时间慢慢来。何况他今年才八岁。别人不会对这么一点点大的、没娘教养的孩子苛刻的。

贾母忘记了，正是因为邢夫人的悲惨遭遇，贾玖的未来才更加麻烦。大家都会同情邢夫人，也会同情贾玖，但是没有人愿意给自家儿子娶贾玖这样的女孩子为妻。家风不正、祖母年迈又老糊涂、母亲卧床神志不清、自己本身性子倔强又眼里容不得沙子。娶了这样的女子回来，不是等着阖家不宁么？可以说，京里的人家早就对这两姐妹关上了自家的大门。他们不会要这样的儿媳妇孙媳妇，也不会要贾家其他的女孩子。

见老祖母看着自己，贾玖非常惊讶，正待开口，贾母却道：“罢了。我年纪大了，这精神越发不济。今日就算了，我先去躺躺，若是老大回来了，让他过来一趟。大家都散了罢。”

众人连忙起身告退。贾母自己回房休息，史湘云也回碧纱橱睡回笼觉。贾宝玉听说嫂子不好，连忙跟贾母说他跟贾元春一起回李纨。薛姨妈也赶紧带着女儿回去了。只剩下这么两天的时间，好歹也要给女儿收拾一身体面的衣裳出来。至少不能让女儿看上去这么胖。

倒是张倩张清姐妹两个，从跟着贾玖上了骡车起，就低着头不说话。直到骡车转过第一个转角。才听妹妹张清道：“二姑姑，对不起，是我们连累了您。如果不是我们，老太太不会免了您的请安。”

贾玖抱着弟弟，终于抬眼，道：“你们知道请安的意思？”

张清道：“别的我不知道。可是二老爷还有一个儿子，还是庶子，比小表叔还大呢。他明明是老太太的亲孙子，却不能来给老太太请安。我还听说，若不是他的生母赵姨娘经常吵闹，只怕他的份例都有人克扣。”

贾玖道：“这些事情都是大姐姐在管着。我是堂姐，又是分了宗的。就是我有心，也没有这个权力照拂他。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不少事情了。那你们对老太太的话有什么想法？”

张清看了看姐姐张倩，道：“姑姑，请恕侄女儿斗胆。侄女儿以为，老太太让我们初一十五过去请安，看着是不喜欢我们，其实还是为了保护我们。”

“哦？你倒是说说看，老太太如何保护我们了？”

张清知道，作为小辈不能说长辈的不是。这是他穿越来得到的最大的教训也是最大的收获△为长辈，就是将小辈打死了，外头也不会说长辈一句不是，反而会说做子孙的不够孝顺、让长辈这么生气；相反，作为小辈，对长辈心存怨望、抱怨几句也是不孝。有些地方，小辈抱怨被人发现了，还会被抓去接受杖刑。所以，小辈不能说长辈的坏话，就是表示自己的不满，也要迂回着，隐藏起自己真正的心情。像他的前世，如果儿子殴打父母、孙子孙女殴打祖母，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不要老人去告，官府会第一时间将这等不肖子孙抓起来打一顿，然后流放三千里。这才是这边的世界的道德与律法准则。

张清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措辞：“姑姑，我虽然母亲去的早，可是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话，我还是知道的。我跟姐姐今年九岁，姑姑八岁，宝玉表叔七岁，就是表叔的年纪踩在线上，我们也到了该讲究的年纪。说实在的，昨日表叔冷不丁地在对岸冲着侄女儿喊话，侄女儿心里其实是有些不开心的。后来去给老太太送小食，当时表叔自来熟的样子也着实让侄女儿捏着一把冷汗。也亏得史大姑姑的年纪也小，也没有外人在。不然，我们只怕落不到好。”

贾玖道：“你们能这样想就好了。”

张清道：“可是姑姑，我们到底是外姓人，您却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儿，今日我们却连累得您也不能日日给老太太请安。我们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贾玖摇摇头，道：“说是我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儿，宝玉是老太太的亲孙子。可是我们两家却是已经分宗了。分家了还能够算堂姐弟，可这分宗了，却是什么都不是。在外人眼里，我是主人家的姑娘，宝玉却只能说是客人家的小爷。今年宝玉七岁，可来年宝玉就八岁了。落进外人的眼里，终究有些不像。老太太这样安排，说是为了你们考虑，何尝不是为了我考虑。”

张清道：“可是老太太让姑姑回避，这……”

贾玖道：“二叔也是老太太的儿子。如今我们家的产业已经回来了，家里上上下下也都清楚了我父亲才是这祖宗传下来的基业的主人，可以说，我们家已经基本上了正轨。可是我二叔呢，说是官员，可是终日也不去衙门，只能在家里呆着，二婶的名声坏了，堂姐堂兄弟们也都没了未来。老太太想乘着自己的身子还好，多护着他们些个也无可厚非。这手掌伸出来，五根手指还有长短呢。老太太既然想要多照拂那边，只要不在大事儿上出了差错，父亲总是会顺着老太太的，更何况老太太也有一部分是为了我。只是这事儿，我们也该跟父亲交个底。若是从外人嘴里知道了，就是父亲一贯孝顺，这心中未尝没有心结。”

贾玖和张清都没有注意到，玳瑁和琉璃两个听到他们的谈话之后，这脸上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他们如今是张氏姐妹的丫头没有错，可是他们的身契还在贾家，在贾母的手里。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也落不到好。

能够碰上通情达理的主子真是太好了。

张清道：“能够这样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若是因为我们的缘故让老太太跟舅公和姑姑有了心结，那我们就罪过大了。对了，这拈花法会我们也能去么？到时候，我们跟谁一起行动？”

贾玖想了想，道：“我想，你们跟我坐一车好了。若是有个什么事情，也好互相照应。至于他们，老太太自然会安排的，也不用我们费心。只是我可能会在拈花法会上跟你们分开一段时间。那个时候，你们跟在老太太身边，或者干脆多带一些丫头婆子，若是分开了，就在原地等候。就是我没有及时回来，父亲和哥哥也会回去找你们的。对了，一会儿我带你们去见见表嫂。如果方便的话，请他们照应你们一二也是好的。”

“

15（第一更）香囊加更

今日贾赦回来得有些早，才过了午时就到家了。在后面的贾玖听了丫头的通报，连忙抱着弟弟，带着两个侄女儿出来迎接。站在垂花门外，远远地就看见贾赦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后面的小厮也提着一个大盒子。

“女儿给父亲请安。”等贾赦走近了，贾玖连忙抱着弟弟给父亲行礼，后面的张倩张清两个跟着行礼。

贾赦让女儿起来，又看了看跟在女儿后面的两个外甥孙女儿，道：“咦，你们怎么都在家？不陪老太太么？丫头，这会儿是你跟你表嫂学管家的时候罢？”

贾玖道：“父亲，今日老太太的精神不大好，早早地就让女儿回来了。老太太还说，等父亲回来了，就让父亲过去一趟。”

贾赦皱了皱眉头，道：“老太太让我过去？老太太一向对我放心得紧，这非年非节的，老太太好端端地叫我做什么？难道是二房那边又闹什么幺蛾子了不成？是了，一定是大丫头磨着老太太想去拈花法会，老太太被他磋磨不过，这才叫为父过去的。”

贾玖道：“父亲怎么知道是大姐姐磨了老太太两天，老太太才改了口的？”

贾赦道：“我跟你二叔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更是看着你二婶一步一步地搏得老太太的欢心，看着他得到管家权，看着他中饱私囊又看着他落到今天。说起来，大丫头还真是他们两个的种，一样没多少脑子，一样野心勃勃，甚至还不知道隐藏。他想去拈花法会，为的还不是想来个偶遇，然后撞个贵人给自己搏个出身？他也不想想，那拈花法会是什么地方，打这样的主意，没得污辱了人家的地方！他跟他娘一样。都是不怕报应的主儿！以后你离他远一点儿。你们也一样。”

贾玖和张氏姐妹都急忙应了。

“老太太今日还说，让女儿跟侄女们初一十五的时候再去请安，平时就不用去了。”

贾赦一听，大怒：“这是哪个在背后挑拨？只让你在初一十五过去！等一下。莫不是那个宝玉又做了什么？”

“父亲？”

贾赦摆摆手，道：“你是我的女儿，就是大丫头也越不过你去。能够让老太太做出这样的决定的，二房那边也只有宝玉。你今年已经八岁了，不是小孩子，终日绕膝下可不适合你。而且，宝玉这辈子也有限，老太太想多照顾一点是一点也无可厚非。只是，我担心日子久了，老太太越发远了你。就跟当年一样。”

贾玖连忙请罪：“都是女儿的不是，让父亲想起了这些不开心的事儿。”

贾赦牵起女儿的手，道：“谁让我们是大房呢。罢了。你们两个大概不知道，那个宝玉被家里娇惯得很，什么毛病都有。吃丫头嘴上的胭脂更是家里公开的秘密，如今就我那个弟弟不知道，就连老太太也不以为意。你们两个也要多加小心，莫要跟他走得太近，免得坏了自己的名声。”

张倩和张清两个连忙应了。

贾玖道：“父亲，您还说呢。方才我还跟两位侄女儿说这事儿呢。他们还说，幸好昨日有云妹妹在。恰了宝玉，不然宝玉就闯到他们卧室里面去了。”

贾赦哼了一声，道：“若是真要发生这样的事情，这府里一准个个都指责你们两个，宝玉却不会掉一根寒毛。多注意一点儿。对了，宝玉不喜欢仕途经济。也不喜欢四书五经，这些东西你们经常挂在嘴边，一次两次的，他还受得了，日子久了。你们还是将这些挂在嘴边，他一准躲着你们。对了，现在给你们小庄子，你们手里也没有得用的人也不方便。这样，这后花园就全归你们使唤。你们也连连手儿，给自己披一层铜臭的外衣，看那个宝玉还缠不缠着你们。”

张倩和张清连忙应了。

贾玖也应了，口中却道：“父亲这个样子，倒有些怄气的模样。”

贾赦摇摇头，道：“有的人就是这样，你对他们客气，他们就把你的礼让当成天经地义，不知道收敛就罢了，还得寸进尺。这样的人一开始就不应该对他们客气。我是吃过这样的亏的，你们可不能再在这上面摔着。如果有什么事情，你们都跟我来说。若是老太太对此有意义，你也推我身上，我自有道理。”

“是。”

这一次，张清倒是真心实意地给贾赦行礼了。

虽然说被贾家接了来彻底地改变了他们姐妹二人的命运，可原著里贾赦留给张清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荒yin好色、无情无义，对自己儿女漠不关心，可以说找不到一点好的地方。可是真正住进贾家，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张清也不得不承认贾赦还是有可取的地方的。至少，今日换了贾政在这里，就不会说这样的话，相反，给你个坏脸色已经是客气了，有事没事将你骂个狗血淋头更是他的惯常对待子女晚辈的方式。

这一点上来说，贾赦略略比贾政要好一点，贾政是完全不会教孩子，更不知道如何跟儿女晚辈打交道，甚至是连样子都装不好。相对而言，贾赦的大面儿上是不会错的，但是他的真心和关爱只给他在意的人。如果没有得到他的认可，或者是让他彻底伤了心，他绝对不会看你第二眼。而整个贾家，能够让贾赦一直容忍下去的，也只有贾母一人。至于其他人，不被他迁怒就好了。

贾玖道：“父亲，不知道今年的明算科什么时候举行，哥哥是参加今年的明算科还是来年的明算科？我们是不是该为哥哥准备起来？”

贾赦道：“你哥哥底子太薄。虽然明算科不用考策论，但是这经史子集总是要熟读的，不然这第一场就会把他刷下来。今年的明算科在中秋之后重阳之前举行，我也没指望他今年就能上，只想让他下去试一试，熟悉熟悉考场的气氛，备战来年。”

贾玖道：“那我们也该准备起来了。考试那天要穿的衣裳、考试用的篮子笔墨，还有带进去的点心。听说这些都有规定呢。”

贾赦道：“是啊。明算科到底比不上进士科，像进士科的殿试，这笔墨还不用考生自己准备。若是运气好，还能够得到圣上的青睐。明算科没有这个资格在金銮殿上举行大比，就是在贡院负责守卫的兵丁们对明算科的举子们也不比进士科。进士科能够入阁拜相，明算科做到封疆大吏也是凤毛麟角。唉，如果不是世事弄人，我也不会让你哥哥去考明算科。可是进士科，他实在是没有这个命。丫头，你哥哥是已经被误了，若是他会做事会做人，又顶着家里的嫡长子的身份，将来差不了哪里去。倒是你弟弟可不能再误了。来年就给他开蒙。先生什么的，就是不能找到顶好的，也必须是人品好还会教孩子呢。……”

贾赦已经被耽误了一个儿子，剩下的这个，说什么也不愿意被别人给算计了。关于这个小儿子，他可是盘算了大半年了，就是这蒙师，他也开始找了。只是贾琮如今太小了，现在请先生到家里来，让人家大儒帮忙带孩子，以贾赦的性子来说，他还没有这么厚的脸皮。

“丫头，”贾赦刚想叫女儿，却想起自己女儿还大字不识几个呢。贾赦只得临时改了口，道：“丫头，我知道这事儿上委屈了呢。等祠堂的事儿搞定了，我再给你请个好点儿的女先生。不仅仅是你姑姑你大姐姐学过的什么琴棋书画，还有女孩子们该学的中馈女红，一样都不落下。我就要看看，老二家的那两个丫头，还有那个宝丫头如何在你面前显摆！”

贾玖红着脸道：“父亲，大姐姐和宝姐姐挺好的。”

贾赦道：“你当我不知道？幸苦的是你们几个，功劳却被他们得了去，完了，还让你们被老太太训话。这种事情上，他们一个比一个厉害，就你们，一个比一个乖，受了委屈还把他们当作好人。要我说，还真是让老太太的料中了。若是你们继续跟他们亲近下去，说不定哪天被卖了还帮他们数钱呢。”

贾玖不敢应。贾赦这才想起自己手里拿着的盒子，道：“今日路过老坎记银楼，正好人家在推出新款的首饰，我看那贝母砗磲玳瑁首饰都很招人喜欢，给你们选了三套，每人一套，另外还有些零散的坠子戒子，你们留着自己戴也好，用来送人也好，都使得。”

贾赦手里的就是他专门给女儿挑的洒金碧玉簪，而后面的小厮手里提着的大盒子里面的就是那贝母砗磲玳瑁首饰和坠子戒子等首饰了。贾赦将手里的盒子给了女儿，甩了甩袖子，道：“现在我去给老太太请安，你们也回罢。”说着，不等女儿相送就走了。贾玖和张氏姐妹送到门边，这才回来。

ps：感激碧血怀纱童鞋的打赏。

16（第二更）两章合一

贾母早就派了人在大门口等候，所以贾赦刚到贾家大门口就有人飞奔去通报贾母了。荣庆堂正堂里，贾母高高地坐在上面的榻上，这心里却不平静。

除了请安，这是今年第四次将这个长子叫到跟前。第一次是贾玖告了御状，皇家派了一位王爷和三位皇子来拿人，两个儿媳妇都被抓走之后，贾母以为，从贾玖出逃到后来的一连串事情都死贾赦的预谋，将这个儿子叫到跟前好一顿数落；第二次是将两个儿子叫到跟前交代事情；第三次是因为王家女人来了，贾母还当着王家太太和王熙凤的面责打贾赦。可以说，每次贾母叫贾赦，几乎没有一次好事情，甚至其中的两次，贾母都亲自出手打了这个儿子。

虽然贾母也知道，这个儿子其实并没有多少过错，却忍不住地一次又一次地在两个儿子中偏向小儿子。这次也一样。

贾母不可能真的让自己一手养大的孙女儿就这样跟着薛家去拈花法会。就跟薛姨妈自己说的那样，薛家原来就打算乘着这次机会给薛蟠定一门亲事。如果让贾元春跟着薛家去了，薛家将主意打到贾元春的身上怎么办？若是他们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那岂不是要贾母硬生生地吃了亏还要硬生生地忍了这口气，并且把孙女儿嫁过去。

这样的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贾母是绝对不会做的。所以，明知道可能是一种威胁，贾母也只得打点起精神，自己带着孙女儿们出门。只是这样一来，就不可能只带贾元春，其他的小辈都要带上才算公平。

正在胡思乱想间，外头传来通报声，贾母迟疑了一下，在鸳鸯的提点下着才反应过来。道：“让老大进来罢。”

贾赦听见丫头通传，连忙整了整衣裳，低着头进去了∵到屋子中央，眼角的余光看见坐在上面的母亲的裙摆垂在脚踏上。只露出一点点鞋尖，贾赦就撩起衣摆跪了下去：“儿子给母亲请安。”

看着眼前这个头发已经花白的长子，贾母长叹一声。当初还在摇摇摆摆学着走路的长子，如今也是个老人了。时间过得太快了。

贾赦跪在屋子中央，半天都没有听见声音，正在奇怪，上面就传来衣裳摩挲的沙沙声，接着，眼前就出现了一只手。虽然保养得极好，皮肤依旧白皙。却早就不复年轻时候的光洁，手掌上的皱纹和青筋清晰可见。

贾赦愣愣地抬起头，却是自己的老母亲拄着拐杖，站在自己面前，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可不是母亲的左手。

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贾赦这才顺从地将自己的右手放入贾母的掌心，自己站了起来，却顺势扶着贾母，在贾母的示意下，往东面第一把靠背椅上坐了。这才在贾母的示意下，在贾母的对面坐下。

贾母长叹一声，道：“你如今也是年近六十的老人了，而我这个老婆子也年近八十，偏偏我们家的运气不好，人口凋零……”

古人的生命并不是很长。所以四十以后有逢九进十的说法，即四十五岁的人可以说自己年近半百，五十四岁的人可以说自己年近六十，换而言之，年近半百指的是年纪在四十五岁到四十九岁之间。包括上限和下限，年近六十是指五十四岁到五十九岁，年近七十指六十三岁到六十九岁，年近八十指七十二岁到七十九岁，以此类推，都包括了上限和下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