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想,只听严崇德笑了笑,“真是小看你了。”
薄荷攥着刮胡刀,心下不完全是镇定,亦有紧张,她将注意力集中在严崇德的脸上,反问道:“我美吗?”
有她一个还不够,为什么还要宁蓉?
严崇德从薄荷的话语中,摸索出这个疑惑,但他拿不准她的意思,只是冷淡地睨着她。
“你当初没杀了我,难道不是因为想要我?”
薄荷捏了捏自己的手腕,伤口处传来的疼,让她更加清醒,也让那双凌厉的杏眸覆了一层泪水。
“我们才是同类,你不能看上她。”
听得同类二字,严崇德的表情终于有所变化,他意味不明地轻笑出声,“你想让她走?”
宁蓉闻言,眼睛一亮,尽管什么都没了,但她想活着。
但下一刻,她就听他说,“不行的,她看到了一切,所以必须死。”
卧室的地板上铺开了严崇德分尸的工具。
薄荷看到了,宁蓉也看到了,所以绝对没有活着离开的可能。
但此时的薄荷一定想不到,她只是一时心软,竟被一个天真的蠢女人所伤,险些真的丧命于此。
宁蓉望着薄荷的眼神里带了些许恨意。
薄荷无疑是漂亮精致的,她出现在会所的那天,就分走了落在宁蓉身上的大部分关注。
宁蓉不觉得她们能逃出去,但如果逃出去,她希望是自己逃出去。
“我确实没想到,你跟我一样,我们的确是同类,可惜……”严崇德望着薄荷的视线中,加深了笑意,但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是冷的,“你如果不那么早醒来,或许我会放过你。”
那是不可能的。
戏演不下去了,薄荷也懒得扮演无知蠢货,她神色一变,笑吟吟的问他,“你和隋延的枕边人,曾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吧?我猜她一直不能放下你,甚至……”
95 天人永隔,咫尺黄泉!
?“她为你铤而走险生下了孩子,她还将隋家的家产都转到了你的名下。”
虽然严崇德和他女朋友的事情瞒得特别严实,几乎没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但有心人想要查,也是能查到的,尤其是顾禾宴,程珈澜这样有钱有权的人,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他们。
“你知道这件事?”
此时,严崇德才真真正正感到了惊讶,他倒是没料到,这个当初被隋臣绑架的女人,会如此与众不同,直到此刻,他对她才真正起了一丝贪婪,但是可惜的是,他不能留着她。
“这个世界上不只有你聪明智商高。”
薄荷想引诱严崇德说出更多话,以此拖延时间,故而问道:“为什么你对红色那么情有独钟?”
她选择了一个很直接,很可能刺激到他的切入。
红色……
仿佛有一大片的红色弥漫在严崇德的眼前,这种颜色是他小时候经常看见的,所以从年幼的时候,他就对红色有种偏执的喜好,父亲家暴母亲的那一幕,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薄荷看到严崇德的瞳孔紧缩了一下,绷直的肩膀蓦地轻颤。
她知道,严崇德正在回忆。
但,严崇德倏尔清醒过来,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为什么啊,我会亲手告诉你。”
“所以,你杀人了,不只隋臣,还有之前的三起命案,甚至更多!”
“呵,你真聪明,我倒是今天才发现,你的智商跟我一样高,但是……迟了!”
说罢,严崇德倏尔挥着榔头,冲向薄荷。
薄荷灵巧地闪身躲开了,榔头划破空气的声响沉闷又渗人,要是这一下落实了,她肯定脑壳破裂,不死也得脑震荡,没准就变成傻子了。
严崇德其实并不喜欢一下子就将薄荷杀死,他很享受她不停的闪躲,这是一种捕猎的过程,眼看着猎物在他的逼迫下,慢慢掉入陷阱,这样的滋味比简单粗暴的虐杀更有意思!
薄荷心里焦躁极了,她觉得都过了这么久了,程珈澜和顾禾宴也该来了。
躲着躲着,她就跑出了卧室,绕到了门边儿,但是门早就被严崇德锁住了,而她也失去了逃离的机会。
严崇德的榔头过来了——
咚的一下!
砸到了门上,门都凹陷进去了。
薄荷蹙眉,直觉不安。
还有宁蓉!
如果宁蓉过来分担下严崇德的注意力,薄荷就不会这么狼狈了,她一边摸爬滚打,一边将能扔的东西都砸到严崇德的身上,企图以此阻止他的脚步,顺便拖延时间。
如果没有对方,她完全可以躲进浴室,或者直接跳窗逃跑,她不能躲,躲起来宁蓉就凶多吉少了。
薄荷只得硬起头皮,与严崇德玩这种猫抓老鼠的游戏,当真是度秒如年。
“你很优秀。”
严崇德看着还未吓得腿软的薄荷,她甚至知道用屋子里的东西给他造成阻碍,比之前那三个爬不出浴缸的蠢女人可有趣多了!
像他如此优秀的猎人,最喜欢的就是狡猾聪明的猎物。
因为,他的身心都愉悦享受。
大约僵持了二十分钟,宁蓉突然从卧室里跑了出来。
她……只是想来看看薄荷有没有事儿……
而她,能不能跑?
但是,宁蓉并非薄荷这样胆大到没边儿的主儿,看到客厅如此恐怖的场面,顿时就吓呆了。
严崇德瞥见宁蓉,心下闪过了一丝烦躁。
薄荷只见他突然调转了脚步,扬起手臂,眼看一榔头就要打下去!
她连忙抓起客厅里唯一的椅子,猛地往严崇德的后脑勺砸去——
“宁蓉,快躲开!”
宁蓉终于从呆滞中回过了神,听得薄荷的提醒,她吓得尖叫起来,由于不知道该怎么躲开,又被即将挥到面前的榔头吓得脚一软,最终跌倒在沙发上……
薄荷救人的举措,终于起了作用。
实木的椅子砸在了严崇德的后脑勺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只见严崇德的身子一晃,歪歪扭扭要倒不倒,一击得手,薄荷没来得及继续砸的时候,只见对方突然转过身,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往地上一撞!
嘶!
好疼!
薄荷的双手被反剪,严崇德将她按在了地上,又一下下提起她的小脑袋,往地下撞,一边撞一边笑:“终于被我抓到了。”
薄荷感觉到温热的血从左耳里淌出来,划过了她的脸颊,黏腻又温热。
她喘着粗气,睁大杏眸瞪着严崇德,居然,笑了,“你跑不了的!”
她的手机上,有程珈澜安装的特殊的gps定位系统。
“你……”
“对,你被警方盯上了,他们马上就会过来抓你,你现在要么跑,要么杀了我和宁蓉。”
既然没法拖延时间,当务之急就是薄自己。
严崇德心理是不健全,但他的智商很高,他知道该选择哪一条。
终于,严崇德气急败坏地放开了薄荷,现在的每一秒都异常珍贵,他没有时间杀人了,因此,他只能放弃她们。
但是他不甘心!
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严崇德注意到了宁蓉的眼神,有惊慌有担忧。
他微微一顿,留下最后一句挑拨,“这个女人她知道,你被我上过了!”
薄荷听了这句话,一开始并不理解严崇德的意思,直到她看到了宁蓉的眼神。
含着恨意和担心。
宁蓉不要任何人知道她被襁爆的事情,这是她的耻辱,如果薄荷说出去,她就完蛋了。
会有很多人看不起她,父母也会嫌弃她,她会找不到男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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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行……
宁蓉挪移着视线,看向了那把实木椅子……
啪!
有血液,溅入了薄荷的眼睛。
呵,这就是多管闲事,好心泛滥的下场吗?
人快死的时候,能看到什么?
薄荷只看到一片血红,温热的血液渗入了她的眼眶,在时间的推移下,慢慢变得冰冷。
宁蓉应该跑了吧……
门好像开着,外面的风一吹,她就觉得浑身都冷,冷入骨髓,血液。
这是失去生命力的象征。
薄荷的大脑昏昏沉沉。
朦胧间,似乎有脚步声响起,很吵很吵,还有人叫着她的名字。
薄荷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睁开了眼睛,发现抱住她的人,是程珈澜。
程珈澜心神俱颤地半抱着薄荷起来,一摸她的脑袋,就摸到了一股子粘腻的液体。
是血,他有些慌的唤她,“薄荷?”
“冷……”薄荷失血过多,浑身冷得发颤,程珈澜脱了外套裹住了她,她还是喃喃地重复着冷,他只能将她抱在怀里,沉声安慰道:“医生马上就来了,薄荷,坚持下。”
薄荷死死地拽住了程珈澜,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顾禾宴。
顾禾宴站在一旁,呆呆愣愣地望着小脸失去血色的薄荷。
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觉到,生命是如此脆弱!
他刚才踏入房门的那刻,一眼就瞧见了躺在血液中的薄荷,他的心跳几乎跟着停止。
也许他们再慢一秒——
等待他们的就是天人永隔,咫尺黄泉!
顾禾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手捂着双眸,遮去眼眶里莫名泛滥的润泽。
都是他害了她,计划不够完善,又太想当然,警力也不够,甚至还有……
他忍住内心的冲动,看她嘴唇嗡动,听她说:“严、跑了……宁蓉……她……”
薄荷的语气中透着不甘。
她不是第一人格那个蠢货,谁伤了她就得血债血偿,她不后悔救了宁蓉,但宁蓉,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好,我知道,别说话,我抱着你。”
程珈澜紧紧地抱着薄荷,悬着的心脏一直放不下,什么都比不上薄荷倒在血泊之中,更令他难受震惊。
或许其中,还透着些别的情愫,他暂时摸不清,也来不及想。
只知道,他不能失去她。
而她的身子越来越凉,气息也越来越浅,手也渐渐地……
他惊慌地不能自拔,忍不住低吼道:“医生,医生呢,医生——”
96 比直接扇她一耳光,还让她难受!
?五分钟后,救护车来了。
此时,薄荷已经陷入了昏迷。
即使如此,她仍是紧紧地攥着程珈澜的衬衣不放,犹如溺水之人抱住了唯一的浮木。
程珈澜一直陪着薄荷,直到她被送进手术室,顾禾宴则和手下的警员留在了现场。
手术大概动了二个多小时。
医生出来后,点头道:“手术非常成功,但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
这一觉,薄荷睡了整整三天,程珈澜每次处理完工作过来,见她不醒,心下总有些心悸,担心她醒不过来。
万金油属性的医生怎么可能把话说死,只含糊说,薄荷能不能醒来,要看她的意志。
看她昏过去之前那架势,好似半只脚踏入了地狱,如果依旧是第二人格主导着薄荷的身体,那么程珈澜并不担心,因为薄荷的第二人格又倔又硬,有种不服输的劲头。
但如果……
没有如果了。
其实,薄荷只是想多睡会,可是头实在太疼啦,她是被疼醒的,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想,她这是了,怎么又受伤了?
因为没有第二人格的那份记忆,所以薄荷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程珈澜瞧着薄荷睁开了眼,杏眸迷惑,覆着雾蒙蒙的氤氲,却又澄澈的毫无瑕疵。
“薄荷?”他心下一动,忍不住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薄荷紧蹙眉头,可怜兮兮地睨着程珈澜,“我是不是被打了呀?头疼,好想吐!”
她有点脑震荡,头疼想吐是免不了的。
程珈澜倒了一杯温水递给薄荷,“喝点水吧。”
薄荷乖乖听话,结果没喝几口就吐了,偏偏吐了程珈澜一身,望着他西装裤上的那块暗渍,她沉默了一会。
程珈澜并不介意,反倒是拿起纸巾帮薄荷擦了擦嘴角,“休息几天就好了。”
薄荷眯了眯眼,在脑袋里过了一遍最近发生的事儿,发现她并没有狗血的失忆。
真是感谢程珈澜祖宗八辈。
这时,房门被敲响——
来人是顾禾宴。
因为顾禾宴还需要从薄荷这里了解些事情的真相,所以薄荷的第二人格,没一会就出来了。
程珈澜见状,心下浮出了一抹复杂。
“找到他们了吗?”薄荷想到严崇德和宁蓉,顿觉头疼,“严崇德跑了,宁蓉砸伤我之后也跑了,但我觉得严崇德也许会返回来抓宁蓉当人质。”
说罢,她抬起手,碰了碰伤口,痛的蹙眉,再不好乱动,因为一动,她就头晕想吐,这感觉糟透了。
提及此,顾禾宴直接道:“严崇德的心理有问题。”
这些天,足够顾禾宴这些人查明严崇德的所有信息,而他们也早已分析过对方的心理。
严崇德的父母感情不合,在严崇德小时候起,他的父亲就惯于家暴他的母亲,后来他的母亲生病去世后,他的父亲带着他又组建了一个家庭,他的继母泼辣无知,对他的态度非常差,轻则骂人,重则动手,而他的父亲却对此视若无睹,这几年地狱般的生活让他生不如死。
年幼的严崇德懦弱又自卑,对于父亲家暴母亲这件事,压根不敢反抗,也不敢报警。
直到母亲去世,这长达六年的家暴悲剧,已深深的影响了严崇德的性格,极端又偏激。
严崇德对父亲又怕又恨,但对外却是倔强固执的。
后来,因着他学业优秀,在亲人的帮助下出了国,才摆脱了这个畸形的家庭。
他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交过一个女朋友,这个女人,就是隋延现在的枕边人。
这个女人为钱背叛了严崇德,但严崇德却对这个女人念念不忘,他对她从未动过杀念,甚至让她生下了他的孩子,在他杀了隋臣后,又与她商量着谋算了隋家的家产……
之后的一切,水到渠成。
严崇德是在隋臣绑架薄荷时,盯上薄荷的。
她是他的第一个目标,却因为太过美好,完全的符合了他内心的需求,所以他不曾杀了她。
之后,严崇德不断找替代品,最终,找上了宁蓉。
和宁蓉交往时,严崇德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富二代,天天豪车接送,不过数日就得到了这个肤浅女人的心,他只是暗示性的提到了红裙子,宁蓉就买了这样的一条裙子。
“雨天,红裙子,加上宁蓉自动送上门,严崇德才起了杀心。”
薄荷得知了严崇德的故事,心下将他的心理分析过一遍后,又问道,“他的父亲现在是死是活?”
严崇德怕他父亲,这一点在薄荷看来,是可以有的,但一个人怕到极致,真的不会爆发吗?
闻弦歌而知雅意。
顾禾宴显然明白了薄荷的想法,“他父亲失踪有一年半了。”
“一个人的性格偏执到极端,是很难预料对方行为的,你还未见过他本人,但我看到他,就觉得很危险。他看我的眼神,像是看猎物。”
“他从小目睹了父亲家暴母亲的场景,心里早已扭曲,他既渴望成为他父亲那样的人,又害怕他的父亲,所以他选择了逃避,等他念完书回国,他的父亲也老了,一个迟暮的老人对他没有了威胁,所以不排除他杀死了他的父亲。”
“那天他是想杀死宁蓉的,不过被我阻止了,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救我,所以故意拖延了时间,但没想到被他看了出来。”
“更没想到,自私如宁蓉,竟想害死我,以此让我闭嘴。”
“我不会放过宁蓉。”
话落,薄荷依靠在枕头上,闭了闭眼,听着顾禾宴离开的声音,她就着这样的姿势,狗胆包天地攥住了程珈澜的手……
一旁,程珈澜静静地回想着薄荷的叙述,心下说不清什么滋味,是痛惜,还是感慨?
与此同时。
俞侬侬站在省中心医院的808病房外,透过门上透明的玻璃窗,向里瞭望。
那天苏幕遮见到薄荷被程珈澜拥着离开医院后,大闹一场的他突然安静沉寂下来。
嘴里再也不提薄荷,甚至不吵闹着要去找人,也开始配合医生治疗——
无论是挂水,还是吃药,他都来者不拒。
如果之前苏幕遮这么听话配合,俞侬侬想,她一定非常开心。
但是现在,她却开心不起来。
因为自那天后,苏幕遮对俞侬侬的态度更差了。
他不再斥责怒骂,也没有无视她,而是变成了漠视她。
无视,只是故意假装看不到她,而漠视,则是将她当成空气。
空气?
俞侬侬苦笑,至少空气还能时刻包围他,让他呼吸,即便看不到摸不着,却也是真实必须的形态存在。
他恐怕,是想彻底抹去她的存在。
“俞小姐,你又来啦?”
前来例行检查的护士,亲切的同俞侬侬打了个招呼。
俞侬侬忙扯出笑容,温和的回应道:“是呢,我来看他。”
护士再没有问她为什么不进去,倒不是她失去了好奇心,而是她之前也问过,换来的却是俞侬侬的苦涩笑容。
那时,护士只以为小两口闹别扭,本想劝俞侬侬低个头,别跟苏幕遮这个病人一般见识。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儿,却让护士大吃一惊,甚至腹诽,他还不如像之前那样搞的天翻地覆呢!
“你女朋友倒水给你喝呢。”看不过去的护士如是说。
苏幕遮闻言,视线扫过房间每一处,像看不到俞侬侬般,茫然道:“她在哪里?这里除了你,哪还有人!”
明明,俞侬侬就站在苏幕遮的面前,明明他的视线就从她身上扫了过去。
可他却说除了护士再无他人!
这不是他佯装出来的,而是他将她彻底的,排斥在他的世界之外了!
俞侬侬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苏幕遮这样的行为,比直接扇她一耳光,还让她难受!
不只是难受,俞侬侬心里越发不服气,凭什么,她比不过薄荷?
她相信,他终究还是会属于她,不管是人,还是心!
俞侬侬还在房间门口咬牙切齿的发誓。
而病房里的苏幕遮,乖乖伸手让护士扎针时,忍不住再次问出了跟昨天一样的话。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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