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太太道:“亲家太太应该也是担心侯爷,所以让人过来问问。”
容华点点头问锦秀,“问问陈妈妈,如果不忙,让她先坐一会儿。”
锦秀应了出去。
容华接着和四太太说话:“今年庄子上都遭了灾,农物也就没有了指望,我让人打听着说冬天有人火炕种菜的,就想着说不定也可以……”
四太太听了稍稍思量,“去年冬天我们家里也买了些新鲜蔬菜回来,不过都是留在过年那几日。有些菜是极不好买的,我还问了你四叔父,听说了这个火炕暖棚种菜的法子,”四太太看看容华,“只是听说十分麻烦的,天冷了要盘暖炕围起来,天热了要拆掉,再说咱们也没有经验。”
容华想了想,“四婶说的是,可是有些事不去做也不知道到底是如何,可行的话倒不如试试了。”
四太太点点头,容华这是好法子,府里虽然进项不少,可是开销更大,自她嫁到薛家来就看着老夫人贴梯己的银子,不说家里的开销,就是出去人情礼往的就要花去不少。
二房二伯、明柏、明霭在朝廷里都各有职司,朝廷里备下车马钱、置装钱等都不在少数,二嫂光凭平日里在老夫人身边办事,每年至少有千百银子入账,大房虽然有爵位,却只是侯爷一个人入仕,平日里花在外面的也多,一半的爵位俸禄还要交在公,老夫人的梯己大嫂又是半点不争的,至少她知道大嫂这些年没少动用娘家的钱,花在面子上得钱往往被二嫂一攀就要花去很多。
这些年大嫂从娘家带来的饰没少变了银钱出来。容华嫁过来,大嫂想帮衬着容华,却没有什么底子。
容华道:“麻烦四叔父问问,看看那人有没有兴趣,毕竟现在火炕种菜的家不多。入冬菜又抢手……若是四叔父需要人手去帮忙,就领了石传一去,石传一对庄子上的是都清楚的。”
四太太点头应下来。
容华忙谢了一番。
四太太不好意思地笑了,“不过是小事,大事我们也帮不上忙。”
容华道:“四婶要是这样客气,以后我都不敢再开口了。”
四太太不禁抿嘴一笑,“你这孩子。”容华将四太太送了出去,锦秀才将陈妈妈领了过来。
陈妈妈上前给容华行了礼。
容华忙问,“怎么了?”
陈妈妈匆匆道:“义承侯府给了消息,说是大姑奶奶……”说着眼睛一红。
容华心里一沉,诧异地看着陈妈妈,“怎么会这样快。”
陈妈妈用手帕擦了眼泪,“二小姐已经到赵家去了,老太太说大太太病成这样也没办法过去,要是六姑奶奶、八姑奶奶有时间就过,万一……我们家也不能没有人去。”
容华听着陈妈妈抽泣的声音,自己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想到淑华的处境,心里也难免一酸。
因义承侯府赵家这门亲,先是她枉死,后是淑华嫁进去。结褵不过四年多,淑华竟就……容华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五味杂陈,似是渐渐想到了自己那时候和淑华、瑶华一起花园里看蝴蝶,蝴蝶翅膀上的亮粉落了她们一手,失去亮粉的蝴蝶飞不起来,扑腾着落在地上,那时候只想着会一起长大,从未料过生死。
陈妈妈接着说:“老太太也知道侯爷在前面,八姑奶奶家里事多,可是大姑奶奶捎回来信说,想要见见八姑奶奶,就请八姑奶奶明天去趟义承侯府,去瞧瞧大姑奶奶。”
容华点点头,“你回去与祖母、母亲说,明天一早我就去看大姐。”
陈妈妈手攥着帕子,声音颤抖地应了。
木槿送陈妈妈出去,刚走出长廊正准备着雨具,瞧见外面的婆子带着个小厮拿了东西进来,那婆子见到木槿顿时一脸笑容,进了长廊笑着道:“是侯爷让人回来送东西。”
木槿看一眼那小厮又看看小厮手里的盒子。
那婆子笑着道:“这是少夫人身边的姐姐。”
小厮的头顿时更低了几分,恭敬地向木槿回道:“济医堂定下来的药膏子,侯爷在前面不得用,让我送回来给少夫人。”
木槿听着顿时笑了对那婆子道:“送进去就是了,春尧、锦秀都在呢。”
那婆子自然无话说,只是笑着等木槿和陈妈妈走了,这才接着往里面走。
陈妈妈出了垂花门,走到街面上,老太太体恤她特派了车跟着,陈妈妈脑子一时之间昏昏沉沉,让赶车的下人,“先往前面走,一会儿在坐车。”
赶车的不明所以,却也不敢深问,只在一旁跟着,走了好一会儿陈妈妈似乎是想起什么,上了车,让赶车的绕过东城回陶府去。
半路上,陈妈妈让赶车的停下,自己下了车,辨别了方向,向右一转,不自觉地停在一家铺子前,抬起头来看,雨水飞进她的眼睛。
这家的蜜膏是大姑奶奶管用的,每次出来大太太都会多给她一些银钱,让她买回去两盒。
大姑奶奶喜欢的橘粉色只有这家才卖的。还是她出的主意,她以为大姑爷说不定看着橘粉色会喜欢。因为五小姐尤其喜欢那种橘粉色,似是用蜜调的,先抹在唇上,然后将残留的在掌心匀开拍在脸颊上做了胭脂,虽然没有殷红色的深,却也不失亮丽。
她现在来到这里又有什么用?大姑奶奶再也用不了这蜜膏了。
大姑爷那样温儒雅的人竟然不如外表冷冰冰的侯爷。可怜如花似月的女儿,怎么就年纪轻轻的……
陈妈妈愣了一会儿,才又回到车上去。
……
济医堂的药膏盛在白瓷盒里,容华伸手拿了。
白瓷盒放进手心似是有些暖意。
容华抬起头问拿东西回来的高越,“侯爷有没有带话回来?”
高越恭恭敬敬地道:“侯爷只是让与少夫人说,一切如常。”
那一定是十分的顺利。
高越禀了话要离开,容华不知道要捎什么东西给薛明睿。
按理说薛明睿在大堤上,应该不方便。身边一定有不少人跟着,送什么都不大合适。
再说薛明睿那日明明到了家门前,却都不进门,就是要公私分明……她捎带东西去会不会让人觉得不大好?
容华微微迟疑,还是想起柜子里那领斗篷,“侯爷有没有说……”第一次说话这样,颇有些拿不定注意,吞吞吐吐起来。
没想到那高越却十分的聪明,“侯爷说了,其他的东西不用带,少夫人给的就……”话也说到半截。
听到这话,容华心里不禁有些埋怨,不知道薛明睿是不是让人带话也带半句。而且明明是让人带话了,这话又不说在前面,偏要等她先开口才有似的。
容华脸微微一热,站起身来将那领斗篷拿出来,亲手包好让木槿递给高越。
高越拿了包裹眉开眼笑,“少夫人放心吧,东西我一定会妥善送到。”木槿也忍不住笑了,高越的表情就像刚才她看到侯爷送东西给少夫人时一样。
……
到了晚上,三太太来和容华商量,“你看看需用多少出来,果然能凑了好让去准备。”
容华和三太太一起算了清楚,三太太这才走了。
容华看了会儿书早早就睡了,一开始还有些睡意,闭了会儿眼睛,忽然想起淑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第二天早早起来向老夫人、薛夫人说了情形,老夫人听了皱起眉头,“怎么小小的年纪得了这样的病症,亲家太太这样,也就你们姐妹能去瞧瞧。”
容华道:“昨天母亲打人过来,也是这样说。”
薛夫人听得这样的事也蹙起了眉头,“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帮忙的,就遣人回来说一声。”
容华应了。
老夫人道:“外面毕竟下着雨,多带些人去伺候着,小心着了凉。”
容华点点头,回去收拾好了东西,带着锦秀、木槿、冯立昌家的和三个粗使的婆子,这才往义承侯府去。
到了义承侯府,跟车的冯立昌家的低声道:“前面有辆马车,我看着下车的像是六姑奶奶。”
研华?
容华刚要下车,就听到外面研华的声音,“八妹妹来了?”
婆子将伞撑好,冯立昌家的将车厢打开,锦秀、木槿先从车上下来,这才将容华接了下来。
容华见了研华刚要说话,二奶奶刘氏已经迎过来先给容华请了安,“武穆侯夫人来了,快请进吧”
容华回了礼,研华和二奶奶才互相见礼。
容华看看二奶奶一脸的悲戚,连忙问,“我姐姐怎么样了?”
二奶奶眼睛一热,边和容华、研华往里面走边道:“昨天就将武穆侯夫人请来的郎和太医院的御医都接过来候着,熬了几剂汤药,可大嫂就是吃不进去。”说到最后嗓子一紧,哽咽起来。
进了容华的院子,蔡夫人早已经等在门口,将容华、研华迎进去,蔡夫人红着眼睛小声道:“我们先去侧室里说话吧,现在宣桓在里面。”
容华进了侧室见没有研华,“听说我二姐也过来了。”
蔡夫人点点头,“这两天多亏二小姐在这边,淑华的心情才算好了些,”顿了顿从袖子里拿出一张药方,“刚才郎开了方子,二小姐去小厨房里煎药了。”
蔡夫人将郎开的底方递给容华看。
容华虽嘴上说:“我也并不大懂。”还是将方子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
蔡夫人心不由地有些异样,脸上却不动声色。
容华看过方子,研华也接过去看,“我姐姐仍旧是之前的妇人病?”
蔡夫人叹口气,“郎是这样说,都是之前小产受惊吓留了病根,这倒是其次的,要是能向之前好好调理也能见成效,只是淑华现在水都难喝上几口,人瘦的……”说着掉起了眼泪,“身体怎么能受得住。”
刚说到这里,门帘一掀,穿着淡绿色衣裙的瑶华,进了屋里。
瑶华眼睛红肿,嘴唇苍白,一身素淡的衣服,脸上不着脂粉,看起来竟然比平日里还要俏丽几分。
蔡夫人忙将瑶华叫到身边坐下。
瑶华抬起头看了容华一眼,见容华目光闪亮地正定定看着她,瑶华心里一慌,眼泪跟着掉下来。
容华正等着瑶华娇弱地开口说话,就听外面传来赵宣桓的声音,“淑华,淑华……”
众人顿时脸色大变,齐齐地站起身。
不好意思,淑华的内容还有一章。
里面包括瑶华的花招,容华的帮忙。。。
汗,淑华挺重要的临终木写完,本来想再补一千字,后来觉补一千字也写不完,又比较晚了。同学们不好意思哈。明天来看,明天那章挺重要。
第一百七十一章 误终身
第一百七十一章 误终身
淑华身边的丫鬟妙彤脸色大变地进了屋子向蔡夫人禀告:“大*奶晕过去了。”
蔡夫人道:“快去请郎过来。”
哪里还用得着蔡夫人吩咐,赵宣桓已经喊了外面的丫鬟去请郎。
容华几个人进了淑华的屋子,只见赵宣桓站在淑华床前,另有两个年长的媳妇子在一旁帮忙伺候,众人或呼唤,或吃了救命的药丸,等郎匆匆忙忙上前,淑华已经缓过气来。
淑华慢慢睁开眼睛,众人都已经围在床边。
淑华一眼先看到身前的赵宣桓,赵宣桓紧皱着眉头,瞧到了她刚才的凶险,表情有些动容。
淑华转眼看向蔡夫人,蔡夫人正喊着她的名字,淑华的目光略过蔡夫人,蔡夫人身后还有人影她看不大清楚,淑华又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一遍,才看到了瑶华、研华和容华。
见淑华喘过气来,蔡夫人用手帕擦擦眼泪,“淑华,好孩子,吃点药歇一歇。”
淑华轻轻摇头。
蔡夫人这些日子对她渐渐好了些,不像前段时间,蔡夫人对她冷言冷语,又在她院子里多安排了几个粗壮的婆子“帮衬”着她,不准她出屋门半步,换了常给她看病的郎,平日里给她补身子用的参汤,也和以前不大一样了。两三天的光景,她就垮了下来。虽然赵家没有明说,她伤赵宣桓这一节该如何,事到如今她也明白了赵家的用意,不将事情挑明是顾及两家的面子,最终还是要她以命相抵。
她是家里的长女,被母亲捧在手心里过日子,那些时光回想起来虽也有些不如意,可是大多数还是繁花似锦的,她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人禁在小院子里等死。府门紧闭,没有旁人知道,没有人会帮忙,那些牵挂她的人,还以为她过着怎样的好日子,却不知道她的生命正在一点点的被人剥夺,她没有任何权利去反抗,越想心里越难过,似是有什么压在胸口,吃不下东西也喘不过气。想趁着身上有力气回趟娘家,赵家哪里肯答应。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终于有一天蔡夫人请了之前给她看病的郎进府,她满心欢喜以为是赵宣桓帮她求了情,却没想到是容华……
听蔡夫人说,是八姑奶奶请人过来给她看病症的时候,她有些啼笑皆非,竟然到了这个地步,对赵宣桓还有期盼。
那郎的药也不再管用,她的病越来越重,她和蔡夫人两个人彼此心照不宣。这一次她提出要见娘家人,蔡夫人却轻易就答应了。
那是因为她真的要死了。
……
容华仔细去看床上的淑华,淑华的手臂放在外面,细瘦的手腕已经挂不住上面的碧玉镯,胸口轻轻起伏,整个人形如枯槁,那双大大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她,似是有话要跟她说。
郎诊了脉,起身与蔡夫人到了外面的屋子,因关切淑华的病情,瑶华、容华、研华都跟了过去。
那郎看了看蔡夫人开口道:“上一次夫人说的老参呢?开始给大*奶吃吧。”
蔡夫人脸色顿时变了,瑶华看到蔡夫人的情形,整个人一颤,眼泪在眼眶里晃了晃,拼命地吞咽还是让泪水流了出来。
蔡夫人半晌才缓过神,“人参也不知道吃了十几斤了,上好的参片也含着,却怎么……”
郎摇了摇头,“若是能进食,还能撑些时日。可是大*奶现在的样子,多则半月,少则三五日,那也要靠参汤才能续养。”
研华也没想到淑华的病严重到这个地步,听得心里一紧,伸手攀住了容华的胳膊。
容华抿着嘴唇,蔡夫人有意提起人参,说话之间还目光闪烁。可见药方里开的那些人参不一定真的用了,她早就怀疑赵家有意隐瞒淑华的病情,这样看来不止是隐瞒,大有可能是放任淑华的病越来越严重。
蔡夫人送走了郎,看着众人脸上悲伤的表情,自己也掉了眼泪,好不容易稳住心绪,“一会儿宣桓出来,你们进去跟淑华说些宽心的话,”顿了顿,“郎虽然这样说,可是也不一定……”下面的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
淑华轻喘了几口气,看着赵宣桓。
几年的功夫,赵宣桓比她初见的时候也有了些变化,习惯性地蹙眉,让他俊秀的眉宇间也有了细细的皱纹,一双眼睛好像深谙了许多,那么那么的沉重。
陶荣华突然之间死了,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算了吧”淑华好半天才说出来,胸口一紧微微喘息,“我……死了……就……算了吧”
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赵宣桓不由地一怔,床上的淑华再也没有往常的那种骄横跋扈气势,而是用几尽哀求的表情,“我们……陶家……已经有两个……为了你……就算是我……还了债……就……就算了吧”话说到最后喘息不停。
床上的人因为痛苦缩成一团,他伸出手来去揉她的胸口,她伸出手来紧紧攥住他的胳膊,她的手指青白指尖冰冷,“不要再……问……瑶华……”说着尽量睁大眼睛,下颌不停地颤抖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也没想到转眼之间她就病成这个样子。第一眼看到他都不敢相信,躺在床铺间的就是他的妻子,平日里扬着眉毛,有几分爽利、直率的陶淑华。
“不要……再……为难……任何人。不管有什么事……就让我……以命相抵……”话说到最后,自嘲地一笑,“行不行?让我……抵了……五妹妹……”
他的眼睛少有流露出温和、关切的目光,“别说那么多话,现在好好调养身体是正经的。一会儿将药吃了,若是还没有起色,我再去请别的郎来看。”
淑华扯了扯嘴角,似是想笑却没有力气支撑,最终没笑出来。
无论做什么都已经是太晚了。
淑华躺了一会儿,似是想起了什么,“我妹妹……让她进来……我有话想要……”
赵宣桓从屋子里出来吩咐妙彤去叫姨奶奶们过来。
妙彤忙去了侧室里,向众人行了礼,“大*奶说要让姨奶奶过去。”
瑶华、容华、研华互相一看。
蔡夫人先问道:“淑华让姨奶奶们都过去?”
妙彤慌乱之下没有禀告清楚,听得这话急忙改口道:“大*奶让六姨奶奶先进去。”
跳过了瑶华,先叫了研华。
容华抬起头来看哭成泪人的瑶华。
想来淑华是想要她和瑶华一起进去说话。
果不其然,一会儿研华红着眼睛出来,“大姐说,让二姐和八妹妹进去。”
容华站</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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