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帮助我们对付刘氏?”唐年君显然不信,嗤之以鼻。
慕容吹开羽毛,懒洋洋道:“怎么不可能?为了寻善,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他望向粼粼水面,眼底清淡迷离,若有所思。
时至傍晚,晚风吹拂,树木摇摇晃晃,在灯火下晃碎一地暗影。
清铭殿里传来一阵阵笑声,殿内灯火通明,一个小丫头坐在桌上,伸着光滑白嫩的脚丫子咯咯笑。
婉儿伺立一旁,心中是担忧 ...
(的。
红尘用一片红色羽毛挠糖糖的脚心,糖糖便抽搐着身子笑得不可开交。这是个糖糖近日迷上的小游戏,天天拉着红尘不肯放他走。
红尘也陪她玩闹,笑得花枝乱颤,美目晃荡,柔意绵绵。他还抱着这个小丫头迎风奔跑。糖糖在他身上张开双臂,满脸欢笑,是从未有过的开心,即使比跟寻善在一起还要喜悦几分。
婉儿觉得这般混闹不妥,特意请教了三娘,三娘只是说一句:“难得这孩子肯放过寻善同别人玩,还如此开心,那就随她去。切记,不要去惊扰夫人。”
婉儿不明白三娘的意思,但也只得听从,喏喏应下了。
寻善来清铭殿也来得少了,主上更是少有再看过糖糖。婉儿有时候觉得疲倦,伺候着这个小孩子,但糖糖并不是十分需要她。糖糖万般想念红尘,夜晚从睡梦中醒来,喊的不再是“青霜哥哥”或者“寻善姐姐”,而是“红尘”。红尘,单单两个字,不叫“哥哥”的称谓。
红尘恣意陪着糖糖玩耍,很多时候在糖糖笑得眉眼一线的时候总是沉寂了笑容看着她失神。目光透过那张稚嫩的面容望到了许多年前,他在她身上看到的是另一个女孩的身影,跟小白如此相似,甚至连叫他的名字都那么相像,红尘红尘,认认真真,但又嬉笑玩闹,带一丝任性撒娇的意味。他能想象小白小时候跟司简玩笑时候的模样。如果他能看糖糖长大,那么也等同于看到了小白的生长痕迹。多么兴奋啊,能看着喜欢的人一点点褪去稚嫩的痕迹长大成一个娇媚姑娘。然而……红尘笑意一滞,终究不是小白本人,小白的一切全都被另一个男人夺去。
他将糖糖从桌子上抱下来,给她穿上袜子,抱她到床榻上坐着。
“红尘!”她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红尘摸摸她的头,柔声道:“开心吗?”
“开心。”糖糖点一下头,而后问:“红尘开心吗?”
红尘怔住,笑意消失,眼里沉寂下去。
糖糖噘起嘴巴,不无伤心道:“红尘不开心吗?是糖糖让红尘感觉不到有趣吗?那红尘对什么是喜欢的?”
小小的孩子也一眼就能看出他心里是难过的,他的欢笑是假,忧伤是真。
糖糖柔软的小手摸上他的眼睛,美丽的眼瞳在她的注视下一点点收缩,瞳孔里没有半点表情。
“糖糖。”
“红尘一点也不老实,是不喜欢糖糖吗?”糖糖扁着嘴巴,表情难过,像是下一刻要哭出来。
红尘淡淡一笑,“到底是小孩子,这么快就想哭了?可别哭啊,你是你姐姐的心头宝贝,你一哭她还不得找我算账。乖,笑一个。”
糖糖的眼泪瞬间滑下面庞,她抽抽噎噎,“骗子!”她推开他,将脸埋进被褥里,“你跟青霜哥哥一样都是骗子!一点也不喜欢我,都要抛弃我!你喜欢寻善姐姐,你只想跟她一起玩!骗子红尘,你走,我不要见到你!”
糖糖小孩子心性,红尘并未将此放在心上。他对糖糖的感觉只不过是爱屋及乌衍生出来的一股爱怜。他并不知晓他待她的好她将在心里铭记一辈子,也不知道无心的爱护竟会在未来给自己担负一个沉重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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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西山之行 徐葶
(窗外月华洒地,银白光芒流泻如丝。ww
寻善坐在软榻上,盯着窗外月光下的幽寂玉兰树林,伸出手去,想要触摸点什么。
司简将流光握在手里,虚挽一个剑花将剑插回剑鞘之中。
“小白,明日去西山,我试试你的剑术。”
“定是比不上你的厉害。”寻善垂着脑袋,打不起精神,“明日该不会乔侧随行?”
“那是一定。有他在也有个照应。白熙书人也会同行。”
“当初说好的,只带白熙书人!”寻善转了身怒瞪他一眼。
“你说带白熙书人,可没讲不准带乔侧。乔侧是我放在随行队伍里的人。”
“司简!”寻善眼睛圆鼓鼓的,翘起嘴角。
司简失笑,摸摸她的头。
“糖糖不去?”寻善问。
“她跟红尘在一起,不去。”
“说起来,红尘对糖糖太好了。”寻善眉头微蹙,“糖糖那丫头似乎太黏红尘,我有点担心。”
“多一个人疼爱那孩子不是你一直的心愿?”
“话虽如此,可是……”
“小白多虑了。”司简笑意轻柔,从身后拥紧了她。
近几日来,她越发消瘦,倒衬得一双眼大而空洞,依旧像是落满了星辰,只是群星黯淡。她常常提不起精神,喜欢窝在榻上发呆。司简有时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小白。”司简在她耳畔呢喃,“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相信我。”
寻善搂住他的腰身,“胡说什么,我怎么会不信你呢。”
“记住我的话。明日去西山要乖乖的,不要乱跑。”
“我怎么会不听话呢,小白最听司简的话了。我们避暑回来就去外婆那里瞧瞧好不好?许久没去了。”
“好。”
“外婆肯定原谅我们了。我们再跟着红尘去大理好不好?入了冬这里就冷了,我们去大理,不会受寒。”
司简寂静了一会儿,才点头道:“好。”
寻善眉目一弯,笑意盈盈。“那好,我就准许乔侧跟我们去西山了!”
她笑得像个孩子,连眼里都明亮起来,像是漫天星辰无尽连绵,一色的璀璨华丽,铺天盖地,闪得司简晃了眼。
司简明白过来,不止他有计划,小白也有自己的打算,而她想要的只不过是冬暖夏凉,炎日避暑,寒天保暖,顺道再看看一年四季变幻的景致,牵着最爱之人的手,慢慢走完人生全部道路。ww
此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仅此而已。
翌日一早,司简牵着寻善的手出门。端华殿前早已备好了一辆青鸾翠盖四角垂着金色流苏的大马车,车前是四匹一色雪白纯净无瑕的高头大马。
三娘领着白熙书人候在马车前,垂手静立,态度恭敬。校场上是两排白衣弟子,扶剑站立在慕容身后。
寻善再看,发现在不远处站着的除了黑衣乔侧,竟还有赖沉夫妇,他们显然也见到了寻善,小草朝她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容,许是还在为之前对他们的大不敬感到歉意。
寻善不由也笑,随着司简上了马车。
车内铺了柔软的明黄丨色坐垫,舒适宽松,大可躺下歇息。一边还放着一条薄毯和一件藏青色连帽披风。
寻善坐定后问:“唐管事呢?怎么不见他身影?”
“他先行一步去了西山。”
“小草他们怎么也在?”
“他们连月来一直在给青霜做事。此次歇息一番,便也让他们同去。”
寻善闻言惊奇地笑了,“司简好本事,竟将他们也收服了。”
“不算本事,本就该是青霜的人。”
司简似乎话里有话,寻善没听大懂,她撩起窗帘往外看,车前是白衣弟子,车后是黑衣护卫,这番阵势,实在浩荡。只怕也要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了。
此次一路行到西山已是夜幕低垂了。四周点起了火把,白熙书人执了宫灯扶寻善下车。
跟随马车前来的白衣弟子和黑衣护卫早已分散四处巡查警卫。
他们停在一处山脚下,不远处是一户偌大的殿落,在这荒野之中屹立而起,借着灯光,寻善可以看见那殿群金色的琉璃瓦,朱红的高墙,墙内是参天古树,幽寂一片。
书人道:“主子在建造围场之时也一并造了这座歇脚的别院。”
司简站在不远处,身侧俯首而立三娘和赖沉夫妇。他让寻善先进去歇着。寻善回头望了他好几眼才肯入殿门。
白熙扶着她的手,书人提灯照路。另有两名婢女引她们进去。
西山不愧是西山,夜晚的风吹来都是一片沁凉,不似青霜宫,即使是入夜,晚风依旧带一丝热气。
此处别院建造得雅致大方,途径一面河水,水面波光粼粼,亭榭楼阁亮着灯火,倒衬得这处新建的殿院有一丝的人烟味,像极青霜宫的布局。
寝居是在一处花园之中,幽静得很,婢女引到此处便俯身退下。
白熙环顾四周,道:“寻善,此处环境宜居。建的不比青霜宫差。”
寻善点点头,也心生欢喜,正欲进屋,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笑声:“夫人安好?”
那笑声散在风里,极其熟悉。
寻善回头,看到一张许久未见的面容,不由也一笑:“沧澜。”
沧澜朝她走来,青衣扬起,飘在凉风里,微微迷离。他面上含一丝笑意,眼底悲悯,像尊活菩萨。
白熙书人退了开去。
寻善见着这个男人是有好感的,道:“进来说话。”
两人入座屋内。
寻善惊讶发现这间寝居的格局竟与青霜宫内的端华殿一模一样,连摆设都未曾变过。
沧澜笑意盈盈道:“不错,正是按着端华殿的样子建来。是我督工操办。”
“你一直在这里?”
“一个季节了。”沧澜自己也笑话自己,“都在西山住成一只妖精了。”
寻善乐了,咧嘴笑:“难为你了。”
“为司简办事,我自当全力以赴。”沧澜摇摇头,“司简带来不少人。”
“是啊,连乔侧都带来了。”
“以防万一。”沧澜如是说。
以防万一,他说的和司简一样,但是到底防的是什么万一?他们不过是来避暑的。寻善转念间竟想起了一张在脑海里模糊的面容,听见了他慵懒的笑声,然后记起了一个名字:刘扶萧。
她的面色一下子苍白如纸,使劲摇晃了一下脑袋,想要剔除那个暗影。
沧澜将她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眉目一弯,依旧笑得悲天悯人。“不要想太多,一切都有司简给你担着。”
“可我不想他太劳累,什么事都要他担心,我不想 ...
(。”
“你的事情,在他那里就不算是劳累了。”
“那是什么?”
“责任。他的责任。”
寻善茫然。
沧澜暗叹一声,眼里温柔,“有生之年,能有一个长在心尖上的责任去承担,不虚活,有满足,那便什么都值得。”
寻善眼睛里有亮光一闪而过,她的表情惊动了一下。
沧澜继续道:“因为是长在心尖上的宝贝,所以倾尽所有去讨她欢心,做尽一切保护她,青霜宫,围场,什么都是为了她。你明白吗?”他依旧温和无害,依旧眉眼柔软,“寻善,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句话而已,既然有一个如此爱你之人,你珍惜是自然,但是更重要的是信任他。不管他做什么,不管世人如何看待他,你都要站在他身边不离不弃。因为司简只有你。除了你他其实一无所有,没有你的支持他什么都做不了。”
寻善从沧澜的怜悯之下看到了一丝冷漠,就像摸着一脸慈悲的菩萨塑像却触手冰凉一样。面像是假,薄凉是真。
沧澜笑一笑,在寻善呆滞的眼神中飘然而走。
路过水榭,遇见带着三娘的司简。
他迎上去笑:“司简。”
司简点一下头,见他行来的方向,问:“见过她?”
“嗯,她很天真。”沧澜意有所指。
司简不置可否,白衣沉寂无声,粼粼波光映着他的身影只让人感觉恍若天人临世,矜贵而漠然,眉间透着一丝凉意。
沧澜有时也不明白如此惊为天人的一个傲世王者,怎么会一心一意只要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个记忆不全天真无知的女人。他能明白唐年君反感寻善的原因。
“这些事情你知晓就好,我不想让她也卷入进来。”
“她是当事人,如何能置身事外?”沧澜觉得不可思议,眼里的悲悯破裂,“她迟早要独自面对这一切残忍之事,你可以护着她一辈子,却不能左右她的喜怒哀乐。当她有一天惊醒过来发现一切真相,你猜她会怎么想?她还会一直待在你身边吗?只怕她自己都接受不了这一切事实。”
司简眼里寒芒聚起,冷声道:“沧澜,我说过,我早有打算。眼下这一仗你们只需按我吩咐办好即可。”
沧澜眉目一敛,立时噤声。半晌,他才叹一口气。“我是怕你为她做尽一切,到头来还是遭她离弃。”
“无碍。”司简不甚在意,“只要她活的好好的。”
“无碍?即便将她送进另一个男人的怀抱看她在别的男人怀里欢笑你也无碍?这就是你为她倾尽所有换来的代价?”沧澜连连冷笑。
司简眉头皱起。三娘忍不住喝道:“沧澜!”
沧澜深深呼出一口气,转过了脸去。波光潋滟照在他面上,似白玉无瑕,罩了一层寒霜。
司简面上的冰凉比他还冷几分,眼底似有锐利寒气,阴森煞人。
唐年君从暗处走出才堪堪化解了他们之间僵硬的气氛。
“明日一早果真要撤了一部分人马?”他面色也是难看的,走到司简身后,眉头紧蹙。“属下怕刘氏趁机发难。”
“听我命令行事。”
沧澜面有隐忍之色,听闻司简的话苦笑一声,拂袖离开。
唐年君满目狐疑,“属下越发不能理解主子的意图了。”
“那便不要去揣测。”
司简凉凉瞥过一道警告视线,唐年君背后一寒,顿时垂了头,不敢多言。
夜幕中一弯圆月,转眼又到月半。水榭里拂来的凉风带着一丝寒意。西山阴凉,常年不见阳光,此刻怕是要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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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和他上山看风景 徐葶
(清晨的雾气弥漫整座西山,方圆三里看不到人影。树木高大,遮蔽天日,整座深林静谧幽暗一片。
司简带着寻善上马,吩咐下属跟宫中子弟随意围猎。
待到辰时末,天际烈日高升,阳光穿透茂密枝叶洒进西山土地上,逐渐消散了漫山白雾,四周景致渐渐清晰起来,入目所触,皆是参天古树,林子深处光线幽绿,像是误入了什么仙境。风声响在耳边,带来微微凉意。
方圆几里外没了人烟,司简驾马停下,抱寻善下马。
“这是哪里?”
“半山腰。”
他们一路从晨雾中行来,两人衣上发梢都沾了潮湿。
寻善伸手摸摸司简的眼睛,温软的手指触上他沾着水雾的眼睫,“都湿掉了。”
“无碍。”
“带了流光?”
“前方有处空地,我们去那里比试。”
司简从马背上取下那柄短剑,手掌在马上一拍,马儿呼啸一声噔地往山下跑去。
寻善诧异:“马走了,我们怎么回去?”
“有我在。”
司简气定神闲,牵了她的手往林子深处走。
来到一处稍显宽阔的平地,司简将流光递给寻善,自己退后一步,负手而立。
幽幽光线穿透青树翠蔓逆了司简一身绿光,白衣被染成一种不真切的惊鸿光影,微微飘在风里,像白雾般迷离虚渺。
寻善看呆了眼,失神少许。“你的剑?”
“不用剑。”
清淡的嗓音,不是傲气,只是一股淡然笃定。
说句实话,记忆里,寻善从未见他用剑出过手,在许多年前也只是执一把木剑陪她练武,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动手。不,好似是见过的,就</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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