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没恼,说若我不愿便不会碰我。
我见他诚恳,便挨着他睡了,虽是没发生别的事情,但他冷得跟玉石一样,隔着被子都显冷,睡了一夜,我就着了凉。
这不,嗓子都哑了。
舞鹤摇头晃尾道:“芙蓉帐暖度**……”
我手里捧着个罐子,下意思就接口道:“一罐川贝枇杷膏!”
舞鹤便道:“嗓子都喊哑了喂!”
我:“想哪去了……”
【三】
日子虽穷,但张寒玉待我是极好。
他每日替我画眉,用亲手雕刻的木头簪子替我绾发。我是妖精,虽然他家贫所以洗衣做饭下田这些都得做,但因为心情不错,我也不觉得有多累了。
那日张寒玉偷偷写了字出去卖钱,用换得的一点儿碎银为我买了玉簪子,后来我才得知他临街卖字被同窗给瞧见了,受了一阵奚落。
若说我从前总是觉得自己是身不由己才会呆在他身边,自那时起,我便明白,我喜欢他,心甘情愿与他一同受苦。
如此过了半年,我爹娘偷偷来看我。
娘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辛苦,我藏了有些粗糙的手,笑着道:“一点儿不苦,相公可疼我了。”
爹爹叹了口气,他将我上下打量一番,“灵力还是没有?”
我点点头,倒也没什么不开心,如今也算是习惯了。
娘亲掏了些珠宝首饰和金子出来要给我,却被爹爹阻止了。
“那是她欠他的。”说完之后,爹爹瞪了娘一眼,说完之后不再看我,携着娘亲化作一阵青烟远去了。
爹爹一直对我很凶呢,还是娘亲好。
这次,我又从爹爹口中听到了那句话。
那是我欠他的,我到底欠了张寒玉什么啊?不过不管怎样,我挺庆幸我前世欠了他,今生才能遇到他还债。
张寒玉十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金榜题名。我和婆婆张氏给他凑了盘缠,送他上了进京赶考的客船。
半年之后,张寒玉高中状元,我与张氏喜极而泣,相拥在了一处。
彼时我因为没有灵力滋养,面色有些蜡黄,嘴唇干裂,一双手长满了粗茧。他走这半年,我从未描过眉上过妆,然自得到消息,我每天都穿上最好的衣服,抹上淡淡的胭脂,等他衣锦还乡。
不承想,没等到他回来见我,却等来一封休书。
“云端,有夫张寒玉,因其犯七出之条,故立此休书休之,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立约人:张寒玉。”
我见了休书那夜心情很差,只觉得烛火摇曳,豆丁点儿大火光在屋内投下光怪陆离的影,握着手中寒玉身体都结了冰。
脑子里响起爹爹和狐狸精都说过的话,那是我欠他的。
我到底欠了他什么,以身相许都不够,还要虐我身心,毁我深情?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我思绪恍惚,不久便失去意识。
次日正午才起,我急匆匆地去见婆婆,却没想到,这土墙垒的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京城里来的人递了休书于我,又悄悄接走了婆婆张氏,将我一人留在了这里。
【四】
我是妖精,哪怕失了灵力也是妖精,断不会像寻常弃妇一般寻死觅活。
我要上京城,亲口质问张寒玉。
是谁说要同我白头偕老举案齐眉,我都没嫌弃他是人只有短短几十载性命,还想过待他死后殉情,他竟然敢这么对我!
我收拾了包袱就要上京,没想到还未去到渡口,便被几个地痞拦了去路。
“哟,小娘子要去哪儿?”
“莫不是要上京城寻那状元郎?不对,不是状元郎,是驸马爷!”一人哈哈大笑,“金科状元张寒玉,下月初七便要娶长公主,我瞧你模样不错,倒不如从了小爷我,包管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领头那人生得贼眉鼠眼,这会儿伸手过来拿我,我一巴掌将他的手打开,怒喝了一声“滚!”
“小娘子倒是个小辣椒!”
“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
我没灵力,此时斗不过这几个地痞流氓,被人反剪双手捆住,嘴里塞入布团之后,塞进麻袋里抗走。
鼻尖又闻到了那异香,应该是迷香的味道。
隐约听得有个妇人道:“那驸马爷可真狠心,休了结发妻子不说,竟还要取她性命。”
“不得胡说,当心闪了舌头。此事若是传出去,你我脑袋都保不住。”
我心头一阵钝痛,眼睛里霎时雾气蒙蒙。
好你个张寒玉!
活生生的陈世美,我,我,待我抓到你,把你带回青要山,让我的妖精朋友们虐死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虽是说了狠话,心中酸涩仍是涌向四肢百骸,贴身藏着的玉佩更冷了,像是冻伤了我的心口一样。
“到了。”
我被人拖了下去,身子撞到大树,疼得吸了口凉气。
“竟然醒了。”一人道。
“醒了也罢,可以做个明白鬼!”
我心道不好拼命挣扎,奈何却无法破开麻袋,就在这时,身上传来一阵钝痛,疼得撕心裂肺,奈何我嘴被堵住,只能发出阵阵呜咽声。
他们要将我乱棍打死。
隔着麻袋,我甚至不知道凶手长什么模样!
难道说,我以身相许,虐了心神还不够,如今还得赔上一条性命?心中本是将张寒玉怨恨至极,只是随着那一棍一棍落在身上,我思绪恍惚,脑海之中闪现出一些从未见过的画面。
玉石落地,碎得四分五裂。每一块碎片都反射了阳光,晃得我眼睛生疼,眼角里都有了泪。
殷红的鲜血侵入翠绿的玉石,在里面沁出血丝。
浑身上下都疼,我没哭。
脑海之中浮现那些画面的时候,我哭了。
画面之中的人影我明明都看不清楚,但我知道,那就是我。我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心疼,还有无尽的悔意。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坠入玉石之中。
……
【五】
冤有头债有主,我大概真的亏欠张寒玉很多,所以才会如此。
随着眼泪的滚落,我觉得贴着心口冰冷的玉石也似乎有了热度,那些怨恨都像是被胸口的暖意给融化了一样。
四下陡然起了风,阴冷的风吹到身上,让我微微哆嗦了一下。
外面便有人道:“打了几十棍,这人还能动,莫不是见鬼了!”
下一刻,便有人惊叫一声,“妈呀,有妖怪!”
……
我得救了。
救我的正是舞鹤。她说到j□j了某人,所以十年禁闭给减免了,至于某人是谁,我死活没套出来。
“张寒玉那忘恩负义的负心汉,我要取了他狗命!”鹤舞泪眼婆娑,拉着我的手道:“你为他做碰马,他竟然这么待你。看看你这糙手,看看你那满身的伤……”
我感动不已,没想到她话锋一转,“不过现在你起码老了二十岁,比起来我就显得年轻漂亮多了。要是咱再去行骗,只能你扮媒婆了。”
我心里挺难受的,这会儿被舞鹤弄得格外无语,倒一时忘了忧愁。
“等你养好伤,我就带你去弄死那负心汉,陈世美!”舞鹤扬着拳头道。
“放你出来救人,不是要你去杀人。”
哟,狐狸精玉权来了。
玉权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见他如此,反倒抬头朝他一笑,大大方方地道:“你既然知道我欠他,那我到底欠了他什么?”
见他不语,我补充道:“我想我欠他的肯定很多,所以现在明明受了那么多苦,我心头却一点儿都不恨他。”
“真想知道?”
“恩!”
彼时我还带着好奇之心,想要窥那前尘往事,等到真的看了,却觉得心情沉重至极,暗骂了一声孽障!
那孽障不是别人,正是前世的我。
狐狸精带我去了流光镜前,我看完之后,在流光镜前面的青石那里坐了整整一天。
我想,我真的欠了他很多。
【六】
我这样法术学不会小脑不发达的小妖精,上辈子竟然能做天上赫赫威名的战神。
五百年前,仙界和妖界还时有征战,战神一心想诛尽天下妖邪,为此想尽办法。其实那时候仙界已经打算停战了,长久征战波及凡间,使得民不聊生,这些是仙界之人不想看到的。
而且很多仙人都是从妖飞升上去的,所以妖界不乏清修的好妖。
战神乃是天生上神,只想把天底下妖精都一锅端了。
当时妖界有一座山名为沧澜,沧澜山上迷雾重重,入之便失了方向,战胜统领的仙兵仙将也不例外,乃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仙界将士无法突破沧澜攻打妖界余孽,战神左思右想,便想出了个打入敌人内部的对策。
她伪装成了个被仙兵追杀的小妖精,跌跌撞撞闯入迷雾,气若游丝之时,遇见了长衫玉立的玉石精。
流光镜内,张寒玉缓缓走到了战神的身边,他扶她起来,告诉她,“姑娘别怕,他们追不进来了。”
“寒玉寒玉,你身上怎么冷冰冰的?”
“寒玉,我抱着你你就不冷了。”
“寒玉,你看这些仙兵真蠢,在原地打转。糟了,这个是不是要进来了,你看,他就在我面前了。”
“别怕,有我在这里,他们进不来的。”
“当真?”
“自然。”
他们双手紧握,在那一刻,就好像天地间有了彼此,便再也不会害怕和寂寞。
……
我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能那么聪明。
转世的时候脑子都被狗吃了么?
不过,我也真的不想承认,那个在沧澜山上潜伏了百年,找到迷雾症结所在,惑了玉石精心神,得了玉石精喜爱的女子,是我的前世。
沧澜山的迷雾乃是因为一块寒玉所致。
那块寒玉早已能幻出人形,他就是张寒玉。
他是块冷玉,前世的我把他给捂热了,然后又给了他最重的伤害。
迷雾阵除,战神与仙兵里应外合攻下了沧澜山,囚了妖精无数,胆敢反抗者,就地处决。那一日,妖精的血将沧澜山的土壤都染红了。
至此,寒玉彻底粉碎。他临死之前曾问战神,“为何要如此做?”
我还能听见他卑微的声音,“你有没有真正爱过我?”
“没有!”
我似乎听到了他心碎的声音,比我现在所遭遇的,要痛苦千倍。
当真没有么?
若是没有,她也不会自我请罪,入了这天道轮回。
如今,沧澜山上人形大小的玉石,只剩下了我掌心里的这一小块。而这玉石之中,有战神的一滴热泪。
我坐在流光镜旁边发呆,掌心里的玉石仿佛一块烙铁,烫在我手上,烫在我心上。
夜里,舞鹤来寻我,她本是脸上带着笑的,还调侃我是不是傻了,在看清我的脸时,却伸手抱住了我。
“端端,端端,你怎么了,别吓我。”
我扬起脸,笑着道:“舞鹤,我没事。”
她伸手抹我的泪水,“你都哭了。”
是吗?
我都不知道我哭了呢。我只是看着舞鹤轻声道:“我真的欠他很多,现在都没还够。”
“傻子呢,欠债不还天经地义,再说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
舞鹤拍了拍我的后背,“没事的!”
那一刻,我终于忍不住嚎嚎大哭起来。
狐狸精知道,爹娘也知道,舞鹤他们也知道!知道我是那个讨人嫌的战神,却仍旧如此待我。
我不仅亏欠张寒玉,我还欠了他们。
欠了这天底下每一个妖精。
【七】
初七这日,鹤舞带我去京城看公主大婚。
公主大婚,十里红妆,队伍蜿蜒如龙,瞧不见首尾。
张寒玉穿着大红喜服,骑着高头大马,看起来春风得意。他本就生得俊美,当初洞房花烛夜时就迷了我的眼,现在骑在马上,更是让街边的男女老少都移不开眼。纷纷赞叹,好一个丰神俊朗的状元郎。
“真的不去杀了他?”舞鹤咬牙切齿地道。
我摇摇头,他高兴就好。
做了驸马,必定一生富贵荣华。我虽心头不舒服,却仍旧盼着他好。
“不杀也行,咱去抢亲!”舞鹤又道。
我仍是摇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舞鹤不高兴了,伸手来掐我。明明我们动静不大,却见骑在马上的张寒玉陡然回头,看向了我和鹤舞的位置。
我心跳犹如擂鼓。
他看到我了吗?我嘴角露出个笑容,将头上的面纱略略掀开一角。
然而张寒玉径直转过头去,他没有看到我。
雀跃的心情瞬间变得无比失望,我眼角又有了热泪。
他骑着高头大马渐行渐远,他的青丝被风吹起几缕,明明隔得那么远,却恍是在我眼前摇晃,使我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将他的发丝抓在手中。
“干什么呢?”前面的人顿时不满地道。
我醒过神来,只能连声道歉了。
……
看了他成亲,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随着鹤舞回了青要山,给一干妖精端茶倒水捏肩捶腿,想要弥补一下我心中的亏欠。
我整天忙得跟个旋转不停的陀螺一样。
只有这样,我才能暂时忘记张寒玉。
只是暂时,因为我想我永远都忘不了他了。
却没想到,半月之后,鹤舞咋呼地朝我奔来,她大声道:“不好了!”
“怎么?”
“听说驸马爷得了重疾,时日无多。”
我心头一滞,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时日无多了。
鹤舞带我前往驸马府,明明是腾云驾雾去的,我仍旧觉得不够快,恨不得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鹤舞头一次没嫌我催得烦,只是下一刻,我眼睛一酸,心头霎时空落落的。
我的灵力回来了。
我知道,相公他去了。锁住我灵力的,果然是他的血。前世战神的泪入了玉石,而玉石之中又有寒玉的血,是这个原因,使得他的血能锁我的灵力。想来,那是战神自己设下的封印。
若得不到原谅,便永远受他克制。
我偷偷去看了他的尸骨。
他并非生病,而是中毒而死。本想替他报仇,然而查来查去我才发现,张寒玉竟是自杀的。
当初接走婆婆的是张寒玉派的人,要杀我的却是长公主。长公主对张寒玉一见钟情,嫉恨被他深爱着的我。表面上告诉寒玉,只要他答应休妻便饶我性命,暗地却要置我于死地,还要我误会他,含恨而终。
婆婆身子骨一直不好,没享几天福便去了,而相公暗中查到我早已被害死,便觉得生无可恋,随我而去。
当初我说我要为他殉情。
却没想到,我没做到,他做到了。
明明我是来还债的,我又欠了他……
【八】
“端端,你别这样……”
我日渐消沉,心中早已存了死意,奈何他们看得太紧,一直寻不到机会,就连我那妖精爹娘,都前来宽慰我。
只是我真的心若死灰了。
最后还是玉权告诉我,我的债还没还完,还得跟张寒玉折腾六世。
张寒玉的下一世已经出生了,他让我时刻准备着还债。
我欣喜若狂,恨不得再次封他为男神。
以身相许?虐身虐心?
没有问题,不管刀山火海我都去得,相公,我来了!
“不行,他还太小,你身上有妖气,对婴儿不好!”
……
我日盼夜盼,终于盼到张寒玉长到了十岁。
这日,我悄悄爬上了他家墙头,冲着站在树下背书的张寒玉微微一笑。
“嗨,小相公。”
他回头看我,大眼睛里满是疑惑,睫毛如蝶翼一般,振翅欲飞。
“你是谁,怎么攀上我家墙头?”
“我是你的小媳妇端端,我在墙头等你。”
他微微愣住,随后照着书上的句子念了一遍,“一枝红杏出墙来……嘁,我又不是红杏。”
我正掩嘴偷笑,就见他瞥我一眼继续道:“你看起来也不小!”
这一世的张寒玉,怎么变成了个小毒舌!
……
之后的几世,我都早早的守在了他身边,死皮赖脸的要做他媳妇儿,世世皆得偿所愿。
虽然免不了虐心虐身,但我甘之如饴。
只是也不是每一世都那么顺利,这七世的最后一世,我遇到了难题。
往年我都是早早守在他身边,避免他被别的姑娘给惦记上了,这一回他投身到了皇宫,做了太子。
我是妖精,还修为尚浅。皇宫有祥龙守护,我无法靠近。
我每日忧心忡忡,握着玉佩哀叹连连,人都瘦了一圈。奈何大家都是妖精,没人帮得了我。
这夜,我手握着寒玉入梦,没承想,在梦里见到了张寒玉。那寒玉乃是他本体,有我前世一滴热泪,又被我贴身收藏,使得我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梦中环境当是我从未见过的皇宫,却清晰得宛如真实,就好像我真的身处皇宫一样。
张寒玉如今已有十一岁,他异常聪慧德才兼备,深受皇帝疼爱。他在花园里读书,簌簌的花瓣从树上落下,落到了他手中的书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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