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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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会,是让你传信给令尊大人,求他相助!”我摇头道:“马姐姐,此事非但我不能管,你身为妃嫔,更不应该去管,何况这不是你的事。”马文君沉声道:“这是伯玖的事。”心中又是一动,不知马文君何以这般重视二郡王的事情。会不会,她进宫的目的与我一般,也是为了扶持帮助某个郡王而来吗?“二郡王既是帝后选进宫中的养子,更是朝臣,他关心朝中的事情,原是本分。况且二郡王英明睿智,又勇武过人,遇到事情,他自然会有办法解决的。”除了“英明睿智、勇武过人”这几个字我说的有些勉强之外,总体这些话,还是十分流畅地脱口而出。马文君显然没有在意我的奖饰之词有些牵强,她只是秀眉紧蹙,在原本的着急之上,更多了几分无奈之意,这般看了我半晌,我只是回看着她并不言语,马文君终于急急顿足道:“英明睿智,他要真的聪明的话,也不会……”说了一半的话骤然汀,马文君无奈地叹了口气,微微咬牙,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的样子,对我道:“我问你,二郡王对你怎么样?”想到二郡王轻轻勾着嘴角,俯身凑近我,一次又一次反复说着那一句“你记得报答就是”的情形,二郡王说过的其他的话,我居然都在瞬间想不起来了。我有些艰难地咧了咧嘴:“二郡王很……很好啊。”比起夸奖二郡王的那些话,这一句让我觉得更加违心。连我自己也在纳闷,明明,二郡王可是从山崖边上救过我的啊!马文君奇怪地打量着我:“伯玖可是从山崖边上救过你的啊!”顿了一顿,随即皱眉道:“总不会是这小子在自吹自擂吧?”我一面惊讶马文君居然与我想到了一处去,一面连忙摇头:“当然不是,二郡王的确救过我的。”马文君更是惊奇:“那为什么你说得那么勉强?”“我……这个……我……”我想解释,却顿时更加勉强。马文君挥一挥手,直截了当地打断我的话:“你不对伯玖以身相许也就算了,救命之恩,你是不是应该报答一下?”我忽然觉得脑中一片发懵,何以马文君说话的语气与方式,竟与二郡王一模一样!马文君也从未在我面前掩饰过与二郡王的交情不同寻常,可是若非明知道他们现在差着一个辈分,我几乎便要以为,他们两个是同胞兄妹了。我惊讶地看着马文君,思索她与二郡王究竟是什么关系,马文君也惊讶地看着我:“你在想什么?”“我……”我当然不能直言了,吞吐一下,只好道:“我在想该怎么报答二郡王nad1(”马文君顿时露出微笑:“好妹妹,那你就捎信给令尊,请他出手帮宋朴吧。”二郡王要薄宋朴,道理应该很是简单,各位郡王都有自己的支持者,但这些数量的支持者,还不足以确立他们的地位。所以每个郡王,都会设法结交更多的朝臣。宋朴虽然是七品官员,但既然能被皇上选为殿中侍御史,又能直言弹劾枢密院事,自然是因为有不同寻常之处,打动了二郡王。而且宋朴每日在朝堂之上,可以说日日见到皇上与百官,与闻朝中大小事,有这样一个人作为心腹,绝对是很大的便利。我跟着便自然而然想到了三郡王,他今日亦在为一个官员奔波,乃是八品官员从政郎杨炜。不知道三郡王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关于张贤妃的事情,我想我很快就会有结果,需要找他商议,却不知他何时会再联络我。爹爹虽在宫外,朝中大的动向他一直是知道的。至于二郡王、三郡王结交这些人的事情,却不知爹爹是否已经得到消息了,也不知道爹爹是否已经出手相助三郡王了。爹爹原说在我进宫之后,会在适当的时候跟我取得联系,只是几个月过去了,我也未曾取得爹爹的丝毫消息。我本想再进宫后,能够将宫中一些大事适时传递给爹爹的,可是直到现在,也未曾帮到他一嗯,就当,将二郡王结交宋朴的事情告诉爹爹也好。至于是否相助二郡王,由爹爹做主便是了。我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宋朴若果真是人才,又能不畏强权,想必爹爹是定然会出手的。但爹爹知道二郡王多一强助,又会怎样帮三郡王呢?希望到了帮助三郡王的时候,我也可以尽一份力量。马文君甚是欢喜,帮我送信出去。“不知二郡王会派谁到我家中。”我道,“但愿能代我问父亲安好。”马文君嘻嘻一笑:“你放心吧,这句话,一定会帮你带到。”看着马文君胸有成竹的样子,我恍然道:“难道是马姐姐你……”“是啊,我也有办法带信出宫,你还有什么话,让我转告令尊大人?”我摇摇头:“帮我问好便是了。”看着马文君走远,心中隐隐觉得不安。究竟马文君是一个怎样的人,竟有办法带信出宫呢?马文君在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让我看过一块玉佩,质料做工,都与我曾见过的二郡王随身佩戴的那块一样。玉佩的花纹形状尽然可以模仿,何况二郡王的玉日日都系在身边,经常被人见到。但那玉佩的质料,是上好的蓝水玉,上面有一道颜色较深又通透如海水般的深蓝纹理,而这道纹理在两块玉佩上的位置刚好可以连贯。况且对于二郡王的情形,冯文君十分熟悉,她应该是二郡王身边一个十分亲近的人不错。但正因如此,我才感到有些不安nad2(既然是帮助二郡王,却又何以不通过他呢?我并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何要帮助二郡王,是因为马文君的请求,是因为二郡王曾对我有恩,或者,是因为我遵从爹爹的教导,想要薄一个正直的殿中侍御史?我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并不违背自己的心愿,爹爹应该也会赞同,但我却为了马文君的举动,而越发担心起来。若是二郡王不知道,那么他的安排与爹爹的安排冲突了,又该怎样?或者,只要爹爹答应了帮忙,马文君就会告诉二郡王的。我这样安慰着自己,踱回了景芳斋。毕竟马文君为二郡王着急的样子,是真切的,她又不是不识大体之人,她能为二郡王打算的,一定比我要周全,我担心的,她又何尝想不到呢?两股念头在心中交战,反反复复,此消彼长,彼消此长。终于,在太阳已经缓缓西坠的时候,我忍不住惶急地一路走了出去。马文君不在小西湖西边的百宜阁,可是除了她的住所,我便不知道她平素还会去哪里。稍待片刻,我让百宜阁的宫女等马御侍回来之后告诉她我曾来过,便转身离开。脚步匆匆,起初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只是在想着要到何处去找马文君,然而在蓦然之间,我却忽然明白了自己脚下的路,正是前往那日见到二郡王的地方。那也是二郡王嘱咐过我的,遇到困难,可以去找他的地方。我误打误撞来过一次,这一次,仍是走到一半,才恍然发觉。待发现是这条路,我有过片刻的犹豫。找到二郡王本人当然能更快地解决问题,我却似乎又有些不愿见到他。踌躇着一路向前走去,夕阳的光辉铺满了大地,我的影子被越拉越长。小西湖的水流出后在宫中环络,形成一条小河。看着夕阳照得水面金光粼粼,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旁边却又脚步声传来,我以为是寻常宫人路过,也并不在意,抬头辨明来者的身份看是否要避让,却看见一个人从夕阳的光影前朝我走来。夕阳便在他的身后,还带着明媚的颜色。这个的身影修长挺拔,一身白衣映着夕阳的余晖,白衣那种微微反光的样子,让人几乎误以为他身后是旭日在喷薄。二郡王的面容有些看不清楚,我却能分明感受到,他汹汹的来势。本来带着好意来提醒于他,然而见到本人到来,我却不由自主地想要走开。只是身后就是小河,避无可避,我也只好屈膝行礼,聊胜于这样干瞪眼地看着。颔首行礼,二郡王的脚步已经到了身边。一件东西突然出现在眼前,嗯,是二郡王的手,手指很长,不像是会武的,倒像是个琴师呢。不,不是的,二郡王的手上,还有一片薄笺。“谢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二郡王跟我说过这么多次话,我觉得这也是他语气最正经,不,最严肃的一次nad3(看到我写的信笺出现在二郡王手中,我心中略松,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正欲解释,却忽然从一边传来一个惶急的声音:“伯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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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节 捉贼捉赃

我正欲解释,却忽然从一边传来一个惶急的声音:“伯玖!”马文君匆匆向着这边奔来,脚步移动之时,裙裾下端飞扬着展开,夕阳的颜色与她秋香色的衣裙几乎融为了一体。我上前一步想要跟马文君见礼,马文君却已经直直奔到二郡王身边,伸手去拿那张信笺。但二郡王的手不知怎样略微一扬,马文君的手伸出便已经落了空。我看着马文君,马文君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二郡王。而目光移向二郡王,才发现他的目光也始终没有转移,一直还在以疑问的态度看着我。“谢姑娘,我问你,这是什么?”二郡王再次问道。马文君再一次抢着说道:“伯玖,你听我解释。”但二郡王似乎根本就没有听懂马文君的话,不,若不是二郡王刚才的手扬起,避开了马文君,那么我简直就要怀疑,他是否注意到马文君的到来。看着二郡王直视的目光,与马文君看着他着急地想要解释却又没有机会解释的样子,我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但也隐约觉得,二郡王与马文君的这个状态,还是与马文君没有经过二郡王的同意,便传信出去有关。“这是婢子的家书。”我淡淡道。“家”二郡王的嘴角微微扬起,但眼中并没有丝毫笑的意思。马文君显然也颇为诧异,但焦急之色略有缓和。“婢子想起一件要事,想要请家父帮忙。”我微微躬身:“婢子知道这样做法不妥,承蒙二郡王提醒,婢子知错了。”二郡王略微摇头,虽然神情颇有几分无奈,但毕竟还是笑了出来。不过比起二郡王微笑的样子,倒是他板着脸看起来更容易接受一些。唉,这实在不是我古怪,实在是因为二郡王的笑,总是有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样子。“既然……既然婢子已经知错了……那么就请二郡王你把婢子的家书……”对着二郡王这样带着探究意味的微笑,我反倒不能如方才那般冷静了。只是话已经开了头,总还要继续下去,我硬着头皮尽量不去在意二郡王的笑,续道:“送出去吧……”这一句出口,莫说二郡王眼中带着诧异,连马文君也愕然地扭头看着我。被两个人同时这样诧异地看着,我的心里更加忐忑,明知道他们听清楚了,还是打起精神认认真真又说了一遍:“请二郡王把婢子的家书送到家父手中吧……”三个人神情各异、彼此沉默的僵局被马文君的一声轻笑打破了。我也无端地觉得有些好笑,却并不敢笑出声来,只是微微咧了咧嘴。因为眼前的二郡王,方才挂在脸上的笑,又转眼不见了。他严肃起来很可怕,笑起来我觉得更可怕,可是当真又不笑了,我还是觉得很可怕。嗯,真的是,可怕极了……看啊,二郡王闭着的双唇,缓缓张开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却拿来玩笑nad1(你觉得好笑吗?”二郡王忽然说道。这句话,我听起来也是有点熟悉的。是了,当日在凤凰山上,二郡王救了我又在太后面前说明我救人一事,替我解了围。那天晚上我在寮房之外月下赏花,二郡王忽然到访。二郡王说起到山崖边救我,实属千钧一发。我随口玩笑,若非二郡王及时赶到,我早就一命呼呜,摔成一团肉泥了。当时二郡王便道,生死大事,你却拿来开玩笑。多么相似的语气,明明是淡淡的,却让人觉得郑重。心中忽然微微一动,我说不清楚是什么来由,但感觉却是真实的。心中虽微觉凌乱,但我仍注意到马文君的脸色,在二郡王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便已经黯然下去了。所以我仍是正色道:“婢子知道这是大事,并没有开玩笑,也不敢跟二郡王开玩笑。”信笺被裁的很小,又是极好的纸,质地轻薄又不晕墨,虽然是对折过的,我只能看到背面,但我的字迹仍清晰可见,正是我所最喜欢的行楷,爹爹一眼便可以认出来的。二郡王的手托着那张信笺,平平放在我的眼前:“你知不知道在宫中私相传递,罪名可大可小?”私相传递的罪名可大可小,我当然知道,若是寻常的口信儿、家书,倒还罢了,可是这般传递与朝政有关的事情,却不是等闲之事,这点我也清楚。可是,这张信笺,不对……我抬头看着二郡王:“私相传递自然有违宫规,可是二郡王若拿着这张信笺来问婢子,婢子却是问心无愧。”“是吗。”二郡王的神色没有丝毫改变,语气也毫无波澜,让我险些以为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但一来我相信自己所见,二来话已经说了出去,我也已经无法改变,便仍是坦然地道:“这张笺子又不说婢子所书,不知二郡王拿着它来找婢子,是想说些什么?”二郡王的眼神飞快地掠过那张信笺,看似浑不经意,却让我肯定,这张笺子的确不是我所书写的那一张。我自幼听爹爹讲述历朝历代的英明君王,对我朝仁宗皇帝的英风仁政最为景慕。仁宗皇帝擅长行楷,尤擅飞白体,所以平素习字,我以行楷为主,而我所期望自己日后能达到的水平,便是能够写得一笔好的飞白。信笺虽然对折,只能看到背面,但上面的字一个一个还是很清楚的。反着看那些字,果真与我的字体甚是相似,几乎可以说是以假乱真。但正是这种清晰的感觉,让我最终起了疑惑,我虽自幼勤练,但限于年岁与经历、心境,所写的字的劲力,还未达到这种水平。而信笺上的字,力透纸背,却是我眼下所无法达到的。二郡王修长的手指倏地收紧,本就轻薄的信笺在他手中,飞快地变成了小小一团。继而一道弧线划过我的身边,我虽没有回头看,却也知道已经被捏成一团的信笺,此刻已经准确无误地落进了河里nad2(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二郡王这样做的目的,双眼已经被他牢牢盯住,我想要扭头,却竟是无法避开。“那的确不是你所写的,又怎么样?你理直气壮地说明了又能证明什么?你是想告诉我,捉贼要捉赃吗?”二郡王的眼中隐隐带着怒意,相比较他方才说我的理直气壮,反倒是他说话的样子,更加理直气壮地多。我的气势在二郡王的理直气壮之下顿时相形见绌,但本已经开始理不直气不壮的我,却在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时,顿时心中升起了不尽的怒意:“什么捉贼捉赃,婢子即便私相传递,也只是一则消息而已,婢子自认为此举并没有损害任何人的利益,也没有伤害了谁,何来‘贼赃’一说。二郡王要觉得我此举实在太过,大可以将你所谓的‘贼赃’交给帝后处置。”我仰首瞪着二郡王,大有不屈不挠的架势。其实我对自己此时的心境并不十分了然,若是换了一个人,对我说了“捉贼捉赃”的话,我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反应。可是我的架势也没有维持下去,刚刚摆出,我的手臂便猝不及防地被二郡王一把抓住。当日我快要掉下悬崖的时候没有看到二郡王究竟怎样出手救我,日后偶然想起也颇有些遗憾,毕竟那种场景可一得不可再得。但这次二郡王明明就站在我眼前,可以说是近在咫尺的位置,我居然仍是没有看清楚,究竟他是怎样伸手的。我听墨鸰说过,速度和力道,有其一便可成为高手。我咬牙忍着手腕上被三郡王捏出的彻骨生疼,暗暗在想既有速度又有力道,那么二郡王岂不是高手中的高手。另一方面,马文君劝解的方式也很是奇特。这种情形下,她惶急地伸手去拉我,足见她对我的关心是真的,但她忘了一点,就算她的力气能与二郡王抗衡,两个人也不过是左右僵持着将我拉成两片罢了,但事实上她的力气,即便加上我的挣扎,也是徒劳无功。我很想提醒马文君,何不直接劝二郡王呢,她不是口口声声称呼他为“那小子”吗。但目光碰到二郡王的双眼,却又将提醒马文君的话咽到了肚子里。“交给帝后处置,你知不知道你已经……”二郡王开口便是一副凌厉质问的样子,却只说了一半,硬生生地,将说了一半的话,停了下去。我倒是颇为好奇,究竟我已经怎样了,然而我没有从二郡王的脸上探究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却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心中慌乱。而我的手腕上,虽隔着襦衫的衣袖,却也能感觉到握着我手腕的那只手的温度。我不由得垂下头去,手腕尚且被用力捏着,挣扎无济于事。马文君也没有帮上什么实质性的忙,终于她拍了拍我的背,朗声道:“伯玖,你不用怪她,那封信笺,是我让她写的nad3(”我虽低着头,也知道二郡王的目光终于缓缓转向了马文君。“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二郡王的声音与他手心的温暖,天差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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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节 你就那么在乎她吗

“我在做我该做的事情。”马文君的声音语气,竟也十分坚决。“谁给你的权利!”二郡王几乎是在低喝。“这是我的义务,我的本分。”马文君沉声说道。“那好。”二郡王的语气中,带着生硬,带着坚决,让我隐约觉得不安。“从今天起,不,从此刻起,这些事情,再也与你无关。”……短暂的沉默中,我的思绪却在飞速地转着。果然,马文君是在,辅助二郡王。而那新上任的殿中侍御史宋朴,便是二郡王想要收为己用、拉到自己阵营中的人,所以得知宋朴有事,马文君才会那般着急,甚至想到动用我父亲的关系,来帮助宋朴。我仿佛看到了我自己,却又深深愧疚自己对于三郡王,从未能起到马文君这样的作用。可是,如今二郡王,却说出了这样决绝的话。“啪!”我没有抬头直视二人,是以只看到了马文君的手臂晃动,直到抬起头看见三郡王脸上的红印,才恍然发觉,马文君竟是抬手打了三郡王一巴掌。片刻之前还在飞速转着的脑袋,在瞬间便成了胶着的一盆浆糊。我只是凭自己的感觉判断,马文君出手并不算快,按照二郡王的身手,出手架住马文君的手臂,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但事实上,二郡王没有避开这重重的一巴掌。马文君的速度虽然不够,力道还是不弱的。从二郡王脸上立竿见影的红我便可以下结论,马文君虽然不是“高手”,总也可以算得上是一把好手了。不,不,现在不是分析这个的时候。我轻轻摇了摇混沌的脑袋,努力想要理清思路。身侧的马文君身子轻轻颤动,待我看清楚的时候,她的眼中,已经是有泪光莹莹。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二郡王,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带着愤怒地大声说道:“你为什么不躲开!”不止是愤怒,马文君这几乎是叫喊而出的话里,还有后悔,痛惜,悲伤,以及,我说不出的情绪。所以她的爆发,几乎是在低声嘶喊。我想要安慰马文君,却是不知该如何说才好。设身处地地想一想,三郡王若是有一天也对我说了同样的话,我自然也是伤心愤慨的。满腔热诚被硬生生、冷冰冰地挡回去,肯定是要是难过的。不过我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伸手去打三郡王的,就好像我不管怎样,也不敢开口称呼三郡王一声“那小子”的。而且我知道,马文君此刻,最想听到的是二郡王的话,我的安慰多少会显得无力。何况是马文君动手打了二郡王,我也不知道该先对谁表示安慰才好。我僵在这里很是尴尬,的确很不是个办法。可是二郡王的手好像是铁铸的一般,几乎是任由我晃动,都没有丝毫反应。何况这个时候,我若是不能离开,最好的反应便是保持沉默,所以我晃了几下没有晃开,也就识趣地默然不动,并且极力摒着呼吸,努力营造一种我不存在的感觉nad1(二郡王的反应却是十分淡然,虽然与我的刻意努力保持静默不同,却也做到了与我一般水平的沉静,不,明明脸上还清晰地带着红印,还能这般镇静,二郡王实在了不起。而看着自己的话将马文君惹成了这般样子,还能如此镇静,我又有些怀疑二郡王用铁做的不仅是手,还有心肠。“够了没有?”二郡王沉静的不止是表情,还有语气。可是我,却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那是什么意思?如果马文君觉得不够,还可以再打一巴掌吗?我不能理解,目光移向了马文君。她似乎跟我同样的惊讶,双眼圆圆地睁着,但顷刻之后,一串眼泪便顺着她的侧脸滚滚而下。我终究不是当事人,在马文君流下眼泪之后,才恍然惊觉。二郡王的话,证明了他的决绝。又是短暂的一阵沉默,终于,马文君轻轻开口:“你就那么在乎她吗?”我没有想到马文君所指的“他”是谁,却感到握着我的手轻轻一动。我有些好奇地看着二郡王,想知道他因为马文君的话这般触动的原因,却意外地发觉,二郡王的神色竟有些躲闪。手腕忽然被松开,如同被抓住的时候一样让我猝不及防。“你走吧。”二郡王淡淡说道。就在我感觉如蒙大赦的时候,马文君又一次神情激动:“不,我不走!”我有些恍惚地看了看二郡王,又看了看马文君,才分辨出来那句“你走吧”并非对我而说。世上的事便是这般奇怪,想走的人没有得到允可,让走的人却又偏偏执着。马文君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说,你为什么不让她知道?你明明……”“够了!”二郡王声音不高却有力的低喝截断了马文君的话,他看着马文君道:“你已经做了不该做的事,不要再说不该说的话。”马文君向二郡王凝视片刻,忽然微微一笑道:“好,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虽然脸上还带着泪痕,但笑容果然更适合马文君。我看着马文君的笑,诧异她居然这般要挟二郡王。二郡王的目光显然并不想答应什么:“就算我答应你,也不能保证你不说。”马文君又是一笑,这笑容显然胸有成竹,有恃无恐:“可是你若不答应我,我一定会说出去的。除非,你现在就把我灭了口得了。”二郡王沉静的脸上带着恼意,但终究没有发作,只是低沉着声音道:“你以为我会受你要挟吗?”“你一定会的。”马文君很快答道。我越听越是惊奇,究竟马文君抓住了恩平王的什么重大把柄,让她这么有恃无恐,又让他这么无可奈何?细细追想他们两个的对话,关键的那一句,还是马文君问的,你那么在乎他吗nad2(然后,二郡王便开始打断她的话,因为他不想让“他”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呢?我无意识地伸手去捏自己的左手腕,却在右手握住左手腕的那一刻,心中猛地一动,然后满心都是接踵而至的慌乱。难道……是我?那怎么会!可是,三郡王的手,分明是在那个时候,轻轻地动了。就算马文君伸手打了二郡王,他也没有让我回避的意思,可是马文君提到那个人的时候,二郡王却很快放开了我,虽然,那句“你走吧”,他是对着马文君所说。若是只有他们两个人,马文君提一提那个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显然,二郡王是不想让我听到了。在乎……在乎……马文君用这个词,真的合适吗?难道不是她言过其辞吗?二郡王与我又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何至于用到这个词呢?照她这么说,二郡王今天气势汹汹地赶到这里,斥责完了我又转而斥责马文君,都是因为在乎我了?因为他在乎我,所以马文君私自帮我传了一封信,所以他才会断然拒绝马文君继续留在他身边帮助他吗?心中顿时乱成了一团,看似有许多头绪,却怎么也理不清楚。“好。”二郡王道:“不管以前你说过什么,以后不许再说。若做不到,你自己走便是了。”马文君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话,也没有跟我告辞,便转身离开了。夕阳的余光已经变得十分暗淡,再无方才的那般光辉,正如马文君此刻的背影,有着难掩的悲凉。只剩下了二郡王与我,我只觉得眼前的情形更加尴尬起来。我行下礼去,准备倒别,却听见二郡王低低的声音道:“你身在后宫,不要轻信任何人的话。”不要说二郡王用了这样认真的语气,但是他罕见的低低的声音,我停在你耳中,也不能不觉得感动。“是。”我答应道:“不过我对马姐姐不算是轻信……”“什么马姐姐!”二郡王一改方才的温和,简单直接地打断了我的话,语气中露出甚是不满的样子。我微微愕然:“是马御侍让我这样与她姐妹相称的,难道有什么不妥……是了,我与她身份有别,尊卑不同,原不该在人前这般说。”二郡王正色道:“既然你知道身份有别,尊卑不同,就不应该再与她这样称呼。”我点了点头。“你接着说。”“我见过马御侍的那块玉佩,质料纹理,显然是与二郡王你的玉佩是同一块蓝水玉所制。并且她对二郡王你甚是熟悉……”我顿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将“那小子”这种称呼说出来,又续道:“而马御侍让我帮的这个忙,我也算是力所能及。何况……”我抬眼看了看二郡王,正准备再说,却被二郡王含笑打断。“你记得我身上的玉佩是什么样子?”二郡王眼角带笑,很是欢愉,而神色间也显得颇为感兴趣nad3(留心这些细琐之事,本就是爹爹教过我的,我早在凤凰山上的时候,就已经记清楚了二郡王的玉佩是什么样子,不过当时没有想到日后有用,只是单纯地将观察到的事物记下。何况那一次墨鸰还告诉我了一个极好的办法,见过的人或事物,想不起来的,还可以找墨鸰帮我回忆。不过这些自然都不能说,我只是点了点头:“婢子向来容易留心这些小饰物,何况二郡王的玉又是极为罕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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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节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二郡王闻言点了点头:“你还要说什么?”我道:“何况二郡王对我有救命之恩,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相比较二郡王的救命大恩,我所做的实在微小。”“救命大恩。”二郡王直白地重复着这几个字:“这么说,你写这封信,是为了报恩了?”刚开始马文君的确是这样说的,而且记得报答这样的话二郡王自己也曾说过不止一次。诚然我刚开始也是有些回报的念头,但写信给父亲请他出手相助宋朴的事情,对我而言绝不仅仅是报恩二字。宋朴既然是个正直有为之士,出手帮助他,也是份当所为。不过这些话,我自然也是不能说的。我左手轻轻拉着右手,深觉这般说话太过费力,但二郡王的话我又不得不回答,于是说道:“二郡王自己也说过,大恩不必言谢,让我记得报答就好。”其实我在听到“你记得报答就好”的时候,心中总是不喜欢的,然而这个时候,却觉得二郡王有过这句话,实在帮了我很大的忙,至少我此刻可以不动神色地,将二郡王的问题又推回去给他自己了。虽然我一直都觉得二郡王的表情是难以捉摸的,但是这一次,我不用看也知道,二郡王会是什么样子。嗯,多少有些愤愤的,又有几分无奈,虽然天色已经朦胧,却不影响我看得清楚,心里好笑。终于,二郡王还是摇了摇头:“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若是需要你报答,我自然会找你的。”也就是说,二郡王还是不准备用我的这封信吗?想起马文君离去时的背影,我忽然仰首对二郡王道:“二郡王还说过,只要婢子有事相求,来这里找你便好了,是吗?”不管是否有事相求,我来了,二郡王便在这里,也不管我到这里,是有意还是无意。“是。”二郡王应道。“那么婢子请求二郡王,将我写的那张信笺送到家父手中。”我想,虽然二郡王今天带来的那一张信笺,字体是模仿我的,但真正我写下的那一张,应该还在他的手里。二郡王眼中带着奇异的神色,并不掩饰:“你……为何要这样?”“马御侍托我的事情,我已经答应了。至少婢子能力有限,不能传信出宫,还请二郡王助婢子一臂之力。”虽然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但让二郡王帮助我,看起来还要比让他同意我帮助他,容易得多。不过话说回来,怎么我又成了受帮助的那一个?岂不是,我还要记着二郡王伸以援手的大恩大德,日后常常思报?唉,绕来绕去,说来说去,还是我。二郡王又一次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明明,刚才被马文君打了一巴掌,他也是面不改色的,哦,是了,那时候他本就面无表情,似乎也就谈不上面不改色。终究,二郡王还是答应了nad1(明明是他要救宋朴,他答应了送信,欢喜的人反倒成了我,好像果真他是帮了我一样的。宋朴的事情已经请父亲帮忙,可是三郡王那边关于那个前往秦昌时手下上任的杨炜的事情,我却不知三郡王解决的怎样了。至于二郡王与马文君的那段对话,我想不明白,也没有继续深想。我只要知道马文君果真是二郡王的手下,便已经够了。翌日,我应约往云思楼走去。知道就要解开当年关于张贤妃的谜团,心中还是有些激动的。刚走到小西湖旁边的假山旁,忽然左手边的路上远远地竟有一声脆笑传来。声音清脆,竟有几分耳熟。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一群人缓缓前行。方才是假山挡住了我的视线,所以我没有看见。此刻一眼看见一个身穿湖蓝长袍的中年男子居中而行,忙闪身躲在假山后面。那湖蓝长袍的男子,自然是皇上了≡从经历了那天晚上竹林边上的偶遇,我对皇上更增了几分警戒之意。他若只是一介昏君也就罢了,看他对冯才人的一番设计,我才深觉可怕。循声看见发出笑声的女子明艳照人的荣光,便立时想到这便是进宫当日见过的刘琳月。这等自容颜色,的确令人见之难忘。至于刘琳月身边所站的小姑娘,身形几乎便像是将刘琳月缩小了一般,只是她的妆容虽然也与刘琳月相同,但落在她的脸上却有些过于媚气,不合她的年纪。这个小姑娘自然是刘琳月的妹妹刘琬云了。皇后虽然在进宫当日没有将刘琳月封为御侍,但她这样美艳的容色,成为后妃,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何况三年前,她便已经被采选中了。刘琳月站在皇上身边,时时笑语,不独神态娇媚,声音也十分动听。皇上的语声低沉,我全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刘琳月这般时时娇笑,想必皇上的心情也是很好的。宫中虽还没有传出刘琳月被封御侍的消息,不过看这情形,不过今明两日,便会有消息了。借着假山的屏蔽,我往后退了几步,转身走到旁边的一条小路上,兜了个圈子,方才往云思楼方向去。没走多远,便看见前面一个小殿直装束的人缓缓走着。看到这背影,心中不由得一喜,忙走快两步追上,叫道:“孟姐姐!”孟沁祥回过头来,见我亦是欢喜,“谢妹妹,你怎么在这里?”“随意逛逛,孟姐姐你呢?”看到孟沁祥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我忙关切道。孟沁祥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闲步到此。”我看到她的神色间颇有踌躇之意,想来她是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便又问道:“孟姐姐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吗?不知我是否能帮得上什么忙?”孟沁祥又是缓缓摇头,但顿了片刻,还是说道:“听说官家近两日兴致甚好,常在小西湖边闲步,所以我……只可惜我到的时候,官家身边已经……”一语未了,孟沁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忙对我微微一笑道:“你不要想多了,我是有事要求见官家nad2(”原来刘氏是在这里遇见的皇上。想必她也是知道皇上这两日都在这边,故而“遇见”了皇上吧。难怪宫中尚无封赏的消息传出,不过看样子,今天便会有了。我了然道:“我原知道孟姐姐你不是刘氏一流的人物。”顿了一顿,又道:“眼下这般,姐姐你自然是不能去求见官家了,若是要紧的事情,姐姐你何不去求见圣人呢?”后宫中事,若是十分重大,自然是应该先去求见皇后的。“若求见圣人能有用,我也不必设法去求见皇上了。”我不由得惊呼道:“啊,那是什么事?”“听说前段时间江西有乱民造反,朝中先后派了几个大臣前去镇压,都出师无功。官家便派了大郡王前去。”孟沁祥道。“大郡王?”我奇道。听说大郡王英勇善战,颇有战功,对于边境上的一些事情,皇上对他也颇为倚重。所以大郡王每年在京城的时间并不算多,大约也只有半载。而自从我进宫起,大郡王就已经不在京城。江西动乱我却不知道,我这般处在深宫之中,消息实在太过闭塞。但听孟沁祥的语意,显然这场动乱十分严重。“是啊,海康王前段时间刚刚从边地回京,听说尚未来得及回朝见皇上一面,便直接领命到了江西。”孟沁祥微微蹙眉,片刻后又续道:“小县君刚到讲筵阁读书没有几日,便开始生病了,日日吵着要见父亲。听说海康王府上,大郡王的夫人身体……身体不适,家中却无人照应……”我越听越感到奇怪,孟沁祥在讲筵阁虽是要为大郡王的女儿小县君伴读,但小县君既然生病,自然是不必再到讲筵阁学习,为何孟姐姐这般忧心呢?而至于大郡王的夫人,更不需孟姐姐担心才是。听孟沁祥说话中略有迟疑,我知道事情并非她所说出来那些的那般,必定还有更深的原因。果然孟沁祥接着道:“按理,此事不用我多说什么,但是小县君哭闹得厉害。前两日我才从大郡王府上的丫鬟口中得知,大郡王的夫人是……已经是八个月的身孕了。”“哦?”我道:“那大郡王此次回京城,是否便是为了……为了夫人即将生产?”孟沁祥缓缓摇头:“问题便在这里。大郡王此次回京,是奉了皇上之诏。”孟沁祥说着将目光转向我:“但并非是到江西平叛的诏令。”我略一思忖,道:“姐姐的意思是,若非因为皇上的这道诏书,大郡王的夫人即便是生产,大郡王也不能赶回京城了?”孟沁祥点了点头。“也就是说,这一次,江西的叛乱不能平复,大郡王也仍是不能回到府上的了。”我又道nad3(孟沁祥又点头应了,只是眉间的忧色更深。这样的做法虽有些不近人情,但戍边之事,平叛之事,都是国家大事。大郡王虽然此刻妻女皆抱恙,但国事为重,也无可厚非。我道:“听说大郡王素来善战,想必江西的叛乱应该很快便能平复。即便需要些时日,但大郡王的妻女身份何等尊贵,大郡王虽不在京城,朝中岂能不予以照拂?说不定等大郡王凯旋回来之时,小县君早已经痊愈,而夫人也已经又为大郡王诞下麟儿了,那岂不是喜上加喜之事?”孟沁祥蹙眉摇头,片刻,方才低声缓缓地说道:“我就怕大郡王这次,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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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节 君命有所不受乎?

心中骇异,不知孟沁祥何以说出这般不吉之语,但我又深知她素来端方大气,并非妄言之人,既然这般说了,一定有她的道理。但我还是忍不住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道:“孟姐姐悄声。”这种话,被人听见,便要无端起风波的。孟沁祥向我报以微笑,以示感谢,随即又转忧色:“听说因为大郡王在边境时,调遣兵力不遵军令,有人参报官家,官家才将大郡王调回京城的。”调遣兵力不遵军令,这的确算不得小事。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也要看君王是否是个明君。当年司马光相公可以说出这样的至理,与他所在的明君治下也有着莫大关系。若非仁宗皇帝天纵英明又宽厚仁德,朝政清明,群臣敢于直言,所以这样的道理,才会从《孙子兵法》中淬炼升华,出现在《资治通鉴》之中,永为后人警示。若是放在如今,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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