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我对墨鸰道:“这瓶子……是那个吧?”墨鸰包扎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答道:“是。”我伸出左手拿起那个瓶子,细细打量片刻,心中蓦地一动,道:“这瓷瓶造型花纹尽皆简单,但又不失古朴大方。瓷质细腻温润,釉色蕴润莹厚,有如堆脂,视如碧玉,扣声如馨。墨鸰,这是汝窑天青瓷。”“汝窑天青瓷?”墨鸰有些生涩地重复着,显然于她而言,这两个名词都甚新鲜。我自言自语地道“上次见到的时候,只顾着你的伤势,以及瓶中的灵药,竟没有留意这瓷瓶本身nad1(”见墨鸰卦不解,便道:“你在汴梁,听过‘汝州’这个地方吧?”汝州在西河南府境内,靖康年间宋室南渡后,汝州便成为金国的属地,属于金国南京路。汝州窑出产的瓷器,便称为汝窑瓷。而汝窑为我大宋朝“汝、官、哥、钧、定”五大名窑之首,素有“汝窑为魁”的说法。上等汝窑瓷器以名贵玛瑙为釉,色泽随光变幻,明亮而不刺目。因为釉中含玛瑙末,产生特殊色泽,其色有卵白、天青、粉青、豆青、虾青、虾青。其中尤以天青为贵,粉青为上。汝窑瓷本就珍贵,自从汝州被金国占领,汝窑瓷器便更加难得。进宫前我见过的汝窑瓷为数极少,且多以卵白、豆青等为主。我也只在进宫之后,方才见过雨过天青瓷。所以当日见到这个瓶子,虽然本身也并未留意,但也有一小半原因,是因为我当时并不知道雨过天青瓷的颜色质地竟是这般。这瓷药瓶虽小,颜色质地,却无一不是汝窑瓷中的珍品。而这只瓶子,正是我们进宫路上,走到太湖旁边的时候,被那一群黑衣、灰衣之人围攻,墨鸰受伤之后,有人留在窗台上的药瓶。“听过。这是汝州的瓷器吗?”墨鸰问道。我点了点头:“而且是汝州最好的瓷器。”墨鸰不懂瓷器,对着瓶子看了片刻,道:“我只知道这里面的药末极好,完颜王爷给我们这些暗卫配过最好的金疮药,也及不上这个一半灵验。”“这些药末止血极具灵效,原是十分珍稀,也难怪当日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也很快便好了。”我的手指轻轻滑过瓷瓶:“如此看来,宝瓶灵药,原是相配的。”看到墨鸰眼中带着一抹凶光,心中一转念,道:“你想起了当日留下瓷瓶的那个人?”墨鸰咬牙道:“我一定要将他斩上千刀万剑。”虽然墨鸰说得凶狠,我却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墨鸰这个人,好起来舍命救人,凶起来又全然不讲道理。若不是我见过她一心护我的样子,定要觉得这完全就是一个冷血杀手了。我摇头道:“当日袭击咱们的,是一个带头的黑衣人,和一群灰衣人。那些灰衣人言行污秽下流,被那个带头的黑衣人杀了,也就罢了。“我最痛恨的,是你身上的一刀重伤,是个黑衣人所致。但据你说,那人当时并未料到你会听了灰衣人的威胁突然弃剑,而见你弃剑之后,也已经及时偏了剑锋,总算手下留情。而那个带头的黑衣人,虽然是他带的头,又伤了你,咱们都已经是束手待毙的情形,他却最后杀了那些灰衣人,终究又是他为咱们解了围。“至于最后趁我打水,进屋给你送药的那个人,并没有什么恶行,相反可以说救了你一命。你要恨那带头的黑衣人,恨那些行凶的灰衣人,我都可以想明白,何故你会恨上给你送药的人?”墨鸰嗫喏着却不开口,一张俊脸涨得微红,就好像是一个自觉有理的孩子被大人指责了,心中很是委屈却又无法辩解的样子nad2(我心中一软,又道:“你是说送药的那个人,定是黑衣人他们一伙儿的,所以才生气吗?”虽无明确佐证,但那送药之人也穿黑衣,且能够在那伙人行凶之后,快速到达,送去伤药,想必是他们一伙儿的。就算不是一伙儿,也与那些人又莫大关系。而我听了墨鸰的讲述,知道那领头的黑衣人有意出手容让之后,觉得最大的可能是,这个送药的人,是受了那领头的黑衣人之托,给墨鸰送了药。“不是。”墨鸰道。“你反而不怨伤了你的人,却恨上了救你的人?”这个疑问我一直都有,只是每次话题稍一涉及当日的事情,墨鸰总是愤恨难平,眼中带着杀意,我只想等到事情淡了下去,或许墨鸰便不会有这样的反应了,谁知墨鸰对此久不释怀。但转念想到那次墨鸰所受重伤,亦理解她的愤恨原是情理之中。“我……他……”墨鸰着急的样子倒是难得的可爱,但她随即眉间微蹙,目露凶光:“就算是救了我,我也要将他千刀万剐!”不讲理的人,世上原是所在多有,而放在女子身上,人们多以“泼辣蛮横、不可理喻”来形容。墨鸰明明与泼辣蛮横的女子大不相同,却居然也是这般不可理喻。“那是为何?”我心中大奇,只是看着墨鸰在我的凝视下略显委屈的样子,却又无论如何不忍口出责备之言。我想了想问道:“墨鸰,是不是你在到大宋以前,见过那人,与他结过仇怨?”若非如此,墨鸰何至于这般仇深。“不是。我没有见过他。”“难道那人是完颜王爷的仇家?”“应该不是,王爷从没有说起过。”我又猜了几样,但样样都不是的。墨鸰倒是不厌其烦地回答我的问题,但我自己却被她的“不是”说的有些灰心。“唉……你不肯说,也就罢了≤不成是你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无缘无故地就恨上了吧。”我摇头道。“不是。”墨鸰道:“姑娘,我……”墨鸰的样子,的确有难言之隐,屡次欲言又止,神色间带着无法跟我说清楚的委屈之意外,眼中带着愤恨的凶光,脸颊也涨得红红的。我看着墨鸰的样子,正欲作罢,却是心中忽然一动。记得墨鸰受伤的那天晚上,我从外面给她打水回来,送来伤药的那个人已经人影一闪走开了,惟剩墨鸰躺在那里,一动不得动,但她眼中带着杀气,脸颊却在烛光下晕红的样子,却与现在无多差别。啊!原来如此。我出去打水的功夫,墨鸰的伤已经被重新包扎。手法娴熟,包得干净利落,正是那送药之人的手笔。我因为墨鸰伤重,伤口刚被包好,所以没有再行查看nad3(后来再为墨鸰包扎,也只是看见她的伤痕触目惊心,屡屡不禁落泪,却竟忽视了一个最主要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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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二节 我的命都是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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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鸰的两处金创伤口,一处在胁下肋骨的部位,一处在大腿之上,那么那个人为墨鸰包扎伤口,必然会……虽然当时看情形,墨鸰是衣服被割破了一些之后,被包扎的伤口,但即便只是割破伤口处的衣衫,也势必会露出一些肌肤……我怔怔地看着墨鸰,禾眉纤长,双目清亮,分明是个极美的姑娘。或许只是因为我首先见识的是她的身手功夫,首先知道的是她的暗卫身份,所以心中先入为主,竟常常忽略了她本身的容貌≥然有时候心中也觉得她甚美,但也总是很少将她与一个纯粹的女孩子联系在一起。而每每想到当时的那件事情,我注意的最多的,只是墨鸰目露凶光眼带杀意,却忽视了墨鸰本身是个女子,我只是一直在想一个杀手为什么会恨一个人,却从未想过一个女子为什么会对一个人恨成那般。“墨鸰,你……他……那人不是有意……有意对你无礼的。”若是换了一个另外的姑娘,我或许不会这样语无伦次。墨鸰需要的不是安慰,给她一把利刃让她手仞仇人,绝对要比空言安慰有用。而换做一个手无傅鸡之力的弱女子,明知道复仇无望,余下的也就只有安慰有用了。其中的差别,究其原因,还是墨鸰相信自己有报仇的本事。果然我安慰之下,墨鸰的脸颊红得更深一些,眼中的杀意却也更深一些。“这个……墨鸰,有句话叫病不避医,病人在医生面前,一切病态,原不应有所隐瞒,何况你这是金创伤,若是隐瞒了,就无从治了……”墨鸰轻咬贝齿,并不说话,但神情看起来让人甚是难受。我勉力一笑:“墨鸰你看,后来我也给你包扎过伤口啊……我不是也……也……”我越说越觉得有些不妥,终于将最后半句硬生生咽了下去。“我的命都是姑娘的,姑娘看见了我,也没有什么。”墨鸰居然说得很是认真,“但是那个人,我一定要杀了他。”我自然很是感动,但也深为墨鸰执拗的观点感到无奈。我的伤不过轻伤,我关注的,依然是云思楼的动态。墨鸰再次出去查看,说道云思楼的监视者仍在,确切地说,是更多了些,并且从暗中对监视变成了直接守卫。“其实冯才人即便不去坤宁殿向吴圣人说明,官家也已经知道是潘娘子了吧。”紫鸳道,“想必官家就是收到那些侍卫的回报,才到云思楼的。不过他去的时候,潘氏已经走了。否则直接遇上,便不须冯才人解释什么了。”我摇头道:“潘氏在云思楼也并没有说什么能够成为直接证明的话。当然官家此刻已经心知肚明了,但我想他其实是在等。”“等什么?等冯才人去揭发了潘氏,然后再把她们两个一起治罪吗?”紫鸳问道nad1(我沉思片刻,道:“我感觉似乎不是这个样子,但究竟官家在等什么,我却也说不上来。我总觉得,官家并不是想治了冯才人什么罪,以安慰故世的张贤妃之灵这么简单。”“那官家是想干什么?不知是治罪,难道是要让冯才人抵命吗?”紫鸳不解地问道,随即又道:“看来冯才人这一次凶多吉少了。”“这话怎么说?”“官家这样为张贤妃讨说法,不过是因为宠爱张贤妃的缘故。他不喜欢冯才人,所以知道了冯才人犯错,才那样冷静地算计着她。将她陷入两难的境地,用她去引另外一个人现身。”紫鸳冷笑道:“如今逼迫到头,现身的却是潘氏,可潘氏却是官家现今的宠妃。官家又能怎么样呢?只好让冯才人去到坤宁殿,再想办法解决。将来冯才人从坤宁殿出来,肯定还是一个人顶了罪。”我听着紫鸳的话,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禁不住一惊,只是怕紫鸳担心起来想得太多,故而没有说什么。“也许官家是真的想要一个真相。”我道。“姑娘,官家是个怎样的皇上,你还不知道吗?”紫鸳有些愤愤地道。我忙拉住紫鸳,示意她不要多言∠鸳轻轻叹了口气,神色郁郁。“紫鸳,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得多了,我觉得官家并不会真的对冯才人怎样,即便冯才人到了坤宁殿,也不会有事的。”我明知紫鸳是想起了当年翟家的旧事,却也只得岔开话题,不想多提旧事∠鸳无奈地笑:“姑娘,你是把人想得太好了。”顿了一顿,紫鸳忽然惊呼道:“哎呦,不好。若是冯才人被治了罪,那素心岂不是也难逃了?还有你……”紫鸳脸色霎时间便发白了,她伸手抓住我的手臂:“姑娘,那你……你会不会……”“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官家要让冯才人一个人顶罪,那么素心姐姐自然是躲不过的。”我方才想到的,便是这个。素心是冯才人的贴身宫女,又当着皇上的面为冯才人求情,口口声声指证当年是别人逼迫冯才人。虽然素心当真不知另外那人是谁,皇上却也不会饶了她。“如果真如你所说,我却是不妨的。”我对紫鸳道:“官家不知道我方才在云思楼。”“可是当初要让你去查另外一个人的,就是官家啊。”紫鸳惶急无已:“他已经跟你说了另有其人,将来只让冯才人一个人顶罪,岂不怕你说穿了?那官家一定……一定不会饶过你的,就跟……就跟素心一样!”紫鸳的声音渐渐转高,显然心中甚是惶遽。我深知如果紫鸳的假设正确,那么她说的结果便一定会出现。我无法驳斥紫鸳的推断,然而思索片刻,我终究还是摇头:“紫鸳,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保得定吗?”紫鸳的神情,是无法相信,却又极愿意相信的样子nad2(我笃定地道:“我不会有事,素心不会有事,冯才人也不会的。”紫鸳又是喜悦,又是着急,又是难以置信:“为什么?”我道:“待再过几日,你自然就看到了。”紫鸳自然是宁可相信我的话是真的,虽然眼中还有疑惑,但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之所以没有跟紫鸳解释为何,是因为我实在说不清楚。我所有的判断,只是因为感觉。我在小木屋里面听到的、隐约看到的皇上与冯才人的那番对话,当然也包括,我恍恍惚惚听见的,皇上叫的那一声“含熏”。这些说不清的感觉让我无端地相信,皇上不会治冯才人的罪,甚至,不会因为她当年的过错责怪她。墨鸰陆续传来消息,冯才人独自出了云思楼,往坤宁殿而去。但冯才人过了大半日也没有从坤宁殿出来∠鸳紧紧拉着我的手,仿佛一个不留神,我便会从她身边消失不见。我含笑安慰紫鸳,但冯才人滞留在坤宁殿的时间越久,紫鸳的情绪便越紧张,我安慰的次数也越多并且效力越低了起来。天色昏黑的时候,墨鸰回来道:“素心往云思楼外硬冲,被守卫拦住了,素心争执不下,在云思楼门口跟守卫争执了起来。”我亦是一惊,忙道:“现下怎样?”“我回来的时候素心还在哭喊。”“我。”我说着便起身∠鸳一把拉住我道:“姑娘你不能去!”我道:“若果冯才人真有事,我,也好与素心商议出些办法。素心一味争执,只怕事情会越变越坏。”我对紫鸳一笑:“放心,有墨鸰同去,我会设法避开官家的守卫。”我从桑园走到云思楼的院子中时,云思楼的大门已经被紧紧锁上,素心倒是在院子里。乍然见到我,惊讶地连本来说了一半的话也汀了。我向素心摇了摇手,素心很快会意,又哭喊着求了几句,声音方才渐渐转弱。“谢姑娘,你怎么来了?”素心忧急地悄声道,“姑娘你快想想办法,我家娘子一定是出事了。”“你家娘子临去前是怎么跟你说的?”“娘子说她要去坤宁殿,跟吴圣人说明当年的事情。还说,若不说明,终究要连累了我跟谢姑娘你。”我心下感动,点了点头:“既然你家娘子是去坦承当年的事情,你我也都赞成她说出实情,你又何故这样?”素心抓着我的手臂道:“谢姑娘,你先告诉我,那个人是不是潘氏?”我怔了片刻,点头应了。素心急道:“娘子虽没有跟我说,但我终究也想到是她了。就是因为是潘氏,我才担心。谢姑娘,你不知道,官家对潘氏的宠爱,我家娘子这些年加起来恐怕也及不上三分。姑娘你想,官家在桑园中跟娘子是怎么说的?他怎么知道潘氏来过?他怎么知道花瓶碎了?那一定是……是潘氏跟官家说的。官家只怕也已经知道潘氏做过的事了nad3(可是……可是官家不想惩罚潘氏,所以让我家娘子去了坤宁殿,这还不算,又派人将云思楼守住。我家娘子许久未归,这分明是……”素心急得双泪直流,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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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三节 往事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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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心姐姐,你听我说,不管官家是否会让冯娘子单独承担所有的罪名,你这样吵闹,与守卫争执,都是最不明智的做法,知道吗?”我低声说罢,见素心的神色似有不解,便解释道:“你这样只会将小事闹大,弄得事情下不来,本来宫中无人知道,反被你吵得众人皆知,人们不免猜测冯才人是不是犯了什么事。这般众目睽睽之下,众人议论纷纷之下,你家娘子纵然无事,也不免被说得有事了。”素心急忙点头,又道:“可我家娘子整整去了一下午,我担心她……”“她身体不好,吴圣人自然会照拂的≥然是追问当年的旧事,也总要估计顾及。”我道。“我只怕官家打定了主意让我家娘子顶罪,竟不管她的……她的死活。”素心又是,满脸忧色。“她上次生病吐血,医官院都是有记录的,宫中也有不少人知道冯娘子大病一场。”我道:“若是她在坤宁殿出了事,吴圣人也是不好交代的。所以你放心,我保证你家娘子此刻好端端的。”“那……为何去了这么久?”“或许是谈一些平日里对谁也没哟说过的陈年旧事,或者是你家娘子累了,正在坤宁殿里休息。”我道:“总之云思楼这边,不能再出任何事情了。”话音刚落,大门外响起了争执之声。我与素心面面相觑,识得这声音正是潘氏。“我不过是要冯才人,你们拦着干什么?谁让你们拦在这里的?”潘氏喝道。“什么?你们是官家派来的?”潘氏不可思议的语气中带着一些惊异。“官家为什么派你们来?你们……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潘氏的声音已经逐渐失去了底气,却似仍在强撑。在后宫之中能够调动侍卫守卫的,只有帝后二人,否则便是得到了帝后的许可。侍卫都说男子,出入宫闱毕竟不能向宫女内侍那般容易,所以非郑重不可。守卫说话的声音不高,我们能听得清楚的只有一句句“婉仪娘子”,看来对这位宠妃十分恭谨。我对蹙眉的素心道:“你看,若是官家有意庇护潘氏,难道会提前不提醒她莫要出来走动,反而让她处于这是非之地吗?”素心原是久在宫中,心思十分机敏之人,很快便领会了我的意思,松了口气道:“姑娘说得甚是。”我道:“素心姐姐,你现在应该去开门了。”顿了一顿,又道:“说话当心。”隐在厢房旁边,看着大门被打开。潘氏有些紧张地看着素心:“冯含熏她……她在哪里?”“我家娘子有事出去,婢子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也非撑急。潘娘子你先请进来坐,再等一会儿,我家娘子应该就快回来了。”素心道。“出去?”潘氏警惕:“去了哪里?”素心道:“婢子也不知道nad1(”潘氏紧张中带着惊惧,连怒意也难以将那些情绪掩饰下去:“你怎会不知道?你家娘子是不是去……”一语未完,转了话头道:“她跟你说过了什么?”潘氏虽然有些冲动急躁,却也不是蠢人。她方才大约是想问,冯娘子是不是去俯首认罪了,然而话刚出口,便已经警觉,想到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素心未必便已经在知道了过往,所以,潘氏选择了试探。“娘子只说要出去,不让婢子跟着。”“别的呢?”潘氏深深凝视着素心。“别的?没有了。”素心道:“所以婢子现在还在担心。”我暗赞素心说的巧妙,用一句“我也在担心”,掩饰了自己脸上忧色的本因。“我是说那天我走了之后,她说过什么没有?”潘氏的逼问倒是毫不气馁。“说过什么……”素心恰到好处地犹豫:“都是些家常琐事啊。不知潘娘子你指的是什么事?”潘娘子自然不可能说是什么事,但逼问素心的话,便也到此为止。见潘氏沉默静立却并不离开,素心又邀请她到屋里坐一坐。潘氏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默然片刻后,忽然沉声道:“官家昨日来过了?”素心微一犹豫:“是。”“你家娘子是不是跟官家说过什么?外面的这些守卫,是官家派来的,是不是?”潘氏一把攥住了素心的手腕。潘氏的容色外貌,不用说是个美人,但动不动对人便动手这一点,实在有些粗暴凶蛮,让人不喜。“官家的确来过,也跟娘子说了一会儿话,但是说了些什么,婢子实在不知。”潘氏恨恨地摔开素心的手腕,含怒道:“我就看看,她究竟玩什么花样。”说罢便转身出去。素心忙道:“潘娘子,你不等了吗?”潘氏并不回头,只轻蔑地道:“让我等她?只怕她还不足斤两。等冯含熏回来你告诉她,我在如意阁等着,让她去见我。”谁知潘氏刚刚走到门口,两个守卫竟同时道:“请婉仪娘子留步。”“大胆!你们想干什么?”潘氏怒道。“请婉仪娘子见谅,小的们只是奉命行事。”“这么说,是官家让你们拦住我的?是官家让你们对我无礼的吗?”潘氏依然含怒,但语气却是弱了下来。“官家只是说,见到有人来云思楼,便不得放他离去。”守卫恭谨说道。“放肆!”潘氏怒道:“官家既没有说明是我,你们何敢便这样拦住我?让开,等我见了官家,我自然会解释清楚的。”“这……”守卫虽然为难,却似乎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你们什么意思?”潘氏怒道:“就算官家让你们拦人,难道拦住了人,便须得候在这云思楼一辈子不成?”“婉仪娘子稍安勿躁,小的们这就去回禀官家,若是官家下令,自然恭送娘子离去。”守卫们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潘娘子要在这里一直等到皇上知道此事,还要看皇上接下来的态度nad2(我垂头看着包着帕子的右手,伤口敷了药,隐隐已经有些麻痒。初时听到紫鸳的分析,我也不免有些担心,担心皇上庇护潘娘子,但想到皇上见到冯才人时候的神情语气,却又无端觉得不会。依此刻看来,紫鸳与素心担心的事应该是确定不会发生的。“让我候在这里等你们去回禀官家?你们配让我做这做那吗?”潘氏虽然在提起皇上的时候会收敛自己的情绪,但却明显不将这些守卫放在眼中。“这……”潘氏昂然道:“你们这就带我去见官家。官家要怪罪我,就怪罪好了。”虽然说的是“怪罪”,但却颇有几分恃宠而骄的意味。有匆匆的脚步传来:“婉仪娘子,易总管,官家马上就要到了。”门外潘氏惊讶低呼,门里,素心也不禁将目光投向我所在的地方。我对素心点了点头,不能交代她什么话,只盼她能继续保持冷静。“皇上……”潘氏弱弱柔柔的声音,在一众守卫粗糙响亮的见驾高呼声音之后,显得越发柔婉低徊。“免礼。你们都退下吧。”皇上淡淡地说道。众侍卫撤离的声音有条不紊,短暂的动静之后,便是一阵寂静。“皇上……”潘氏的声音更加柔婉,但一声之后,却再没话语,想必潘氏心中的念头与我一样,不知皇上此来究竟何意。“你来云思楼干什么?”皇上问道。“奴家来看看冯娘子的病,不过……”潘氏的声音小心翼翼:“她不在这里。”“她在皇后那里。”皇上坦然道。“吴圣人昨日刚刚回宫,冯娘子她……她大病未愈,到那里干什么?”“向皇后说明当年的一些事,关于张贤妃的事。”皇上仍是淡淡的。我看不到潘氏的表情,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但我可以想象她的心中一定是惊骇的。“翠瑱,你为什么要害她?”皇上的声音中带上了些沉重之意。“谁?皇上说我要害谁?”潘氏抗辩。“是因为我对她过于看重吗?”皇上缓缓地道:“可是那时候你刚进宫不到两年,我与她,却已经有多年的情分了。她怀了孩子,我对她多些照拂,本就是情理之中。可是你却为何……”“奴家听不懂皇上在说什么。”潘氏一改方才的柔婉语气,说得甚是生硬。“那时候你还不过十九岁,年纪轻轻,进宫未久,何至于那般狠毒?”皇上似乎没有听到潘氏的话,仍是缓慢地、沉重地问着。“奴家听不懂皇上在说什么。”潘氏又以相同的语气重复道。“我一直以为,下手的是哪个深宫妇人,翠瑱,我真没有想到会是你。”皇上声音苍然,带着痛楚。“奴家听不懂皇上在说什么。”“除了张贤妃,还有谁?”皇上忽然沉声问道。“什么?”“宫中这些年来多有小产的妃嫔,我想知道,除了张贤妃,还有谁是与你有关的?”皇上的声音带着冷意,我即便躲在院子里面,也不禁感到一阵寒意nad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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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四节 诞育皇嗣,将功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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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如果说从刚才见到皇上开始,潘氏呼唤皇上的语气里便一直带着不同程度的伪装,那么这一声,应是她叫的最坦诚直率的。委屈,惊诧,不可思议。“告诉我,还有谁?”皇上再一次追问。短暂的沉默之后,潘氏却忽然笑了起来。而皇上也并不以潘氏的不敬为忤,只是静默地站着,一言不发。潘氏笑了几声,声音减低,也渐转凄厉:“皇上以为有谁?皇上以为还会有谁?皇上既然知道得这般清楚,何不直接治了奴家的罪?还来问我做什么?难道奴家说我没有做过,皇上竟会相信吗?皇上既然并不相信我,又何必来问我呢?”“翠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皇上终于忍不住怒道。潘氏终于渐渐冷静下来,许久,方才缓缓道:“皇上要治我的罪,随时派人到如意阁抓我。”说罢,也顾不得向皇上告辞,便有离去的脚步声响。“皇上现在就要抓我回去吗?”我虽看不见,但从潘氏的话来判断,似乎是皇上拦住了她。“翠瑱,你告诉我,为什么。”皇上的语气依旧生硬。然而一声“翠瑱”,多少还是流露出了一些旧时的情分。“皇上不是以为我嫉妒吗?就当我是嫉妒好了。张贤妃当年圣宠之下,恐怕不嫉妒的人很少吧。就连地位最高的皇后,徐惠妃,当年的潘贤妃,她们恐怕……也是嫉妒的吧。”潘氏的声音幽凉细长,“最可怜的,还是潘贤妃了。明明她还活着,却有另外一个人以贤妃指名死去了。她比张贤妃又多活了五年,那五年里,也不知她都是怎么想的。”皇上丝毫不为潘氏的话所动,仍是问道:“那你,是为了什么?”潘氏亦没有犹豫:“奴家都已经承认了,皇上追问原因,还有意义吗?要怎么处置,请皇上下令吧。”“你去坤宁殿向皇后认罪便是。如何处置,皇后自有决断。”皇上淡淡说道。潘氏的情绪却又忽然激动起来:“皇上,你要如何处置我,奴家绝无异言,奴家只求,你亲自发落。”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内侍传到:“回禀皇上,吴圣人正朝这边过来。”一向清冷的云思楼,就这样忽然热闹了起来。“皇上,若非你亲自下令,奴家抵死不从。”潘氏的态度十分坚决。皇后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等着皇上的号令。皇上默然片刻,终于道:“将林御侍、朱御侍迁出如意阁,以后你就自己留在如意阁吧。”潘氏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皇后也并不接口,只问道:“皇上,那含熏怎么办?”“她怎么说?”“过多的她也没有说,不过她对昔年的事情很是痛悔,亦承认当年她有害人之心,因此受了……受了胁迫也并不反抗,所以她愿意一力担当所有的罪责nad1(”皇后道。“皇后以为如何?”皇上问道。“含熏这些年也够辛苦了,担了不少后悔惊吓。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张贤妃也过世已久,此事若是重提起来,一来宫中难免人人惊惶,二来也已经于事无补了。臣妾以为,此事应当大事化小,暗中处理便是,不应张扬。含熏过错较小,也已悔悟,当年的事情,不再提起。”“依皇后的说法,便这样恕了她吗?”皇后提出的处罚过于轻忽,皇上也无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地问道。皇后又道:“当日竹林中有人祭祀一事,势必需要给宫中人们一个交代。不管含熏的动机为何,终究是犯了宫规。旧年宫中之人私自祭拜,所受惩罚皆是非轻。单就她私自祭拜一事,含熏应被扣罚三年俸禄,让她闭门思过三月,同时也可以此事警示宫中之人,引以为戒。皇上以为如何?”扣罚三年俸禄,闭门思过三月,虽不是很重的惩罚,但对于宫中之人来说,一个惩罚带来的影响,往往远远大于惩罚本身。对这一点,我自然是深有体会。当日太后对我连一句明确的责备也没有,景芳斋中一众人便已经明确受到了影响。如今冯才人私自祭拜的罪名被公之于众,又公然罚俸与闭门思过,冯才人接下来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但是,比之让她将所有的旧事闷在心里,内疚之下自己犯了宫规并向皇后密报,只想以此减轻自己的罪孽而言,明确的惩罚,或许更让冯才人心安。“皇后之意甚好,就如此便是。不过含熏近来……”“臣妾明白。衣食供奉,不敢有缺,医官行诊,亦不会疏忽。”皇后对皇上的心意,很是明白。我听着帝后的对话,彼此称呼对方似乎稍微显得生硬,说话语气也带着客套,但彼此之间,却很是默契。皇后对皇上的心意把握得很是准确,皇上对皇后也甚是信任。皇上遇事愿意让皇后拿主意,而皇后的意见,皇上也都一一应允。似乎有些平淡,但也不乏莫逆。“那……”皇后又轻轻开口:“翠瑱呢?皇上是让翠瑱独居如意阁,也闭门思过吗?”听皇后又回过话头提起潘氏,我心中忽然觉得有些奇怪。皇后到来的时候,皇上本就在说对潘氏的处罚。但皇后当时并没有接着皇上的话说下去,也并没有对潘氏的惩处做出任何建议或者回应。而是转而提起了冯才人。此刻冯才人的事情算是尘埃落定,皇后却又重提潘氏,而不是将两个人的事情分别了解。皇后是有意这样问的吗?“思过?”皇上反问:“她何曾觉得自己有过。闭门思过,又能有什么用处。她愿意在云思楼里干什么,以后谁也不必过问了。”我心中不由得一惊,皇上此言,是要将云思楼变成另一个禁苑了。本来潘氏害死了张贤妃的腹中之子,又令她因此一病不起,最终病势,如今已经过了九年方才被查到,此报已经是来得晚了nad2(并且张贤妃与皇子两条性命,可说都是害在她的手中,被幽禁起来,也只能说是罪有应得。但听到潘氏在皇上面前的这一番话,我却隐隐觉得潘氏亦有难言之隐。至于她在皇上面前的倔强,也让我不禁有些赞赏。我又不由得微微苦笑,看样子我是跟性格倔强的人相处久了,竟有些习以为常。“回皇上,翠瑱一个人独居起来倒是可以,但在如意阁不让人接近,只怕……”皇后踌躇道。“怎样?”皇后似是犹豫了片刻,随即低声道:“翠瑱她……已经有了身孕了。”虽然没有什么别的人,但皇后的声音仍是很小,我也是隐约听到了这些。但即便是这样轻微的一句话,几个字,引起的震动,却是绝对不轻的。皇上膝下无子息,一个有孕的消息,绝对算得上是天大的喜讯。“翠瑱,你……什么时候……”皇上显然也对这意外之喜感到惊讶。“我……前天我略有不适,请了医官……”潘氏的声音里,也带着意外之喜。皇后欢喜地接过潘氏的话:“是了,昨天我刚回宫,医官副使韩先生便告诉我,他断了翠瑱的脉象,又回去确认了她的信期彤史,断出翠瑱是有孕了。因为只一个月,为求慎重,臣妾想请许医官使再去诊脉。所以,并没有立刻告知皇上,还请皇上不要怪罪……”皇后虽如此说,语气里却满是欢喜之意,想来也知道皇上必不会以此怪罪。“原来如此……”“所以若是皇上现在让翠瑱独居,恐怕于孩子甚是不利。”皇后踌躇道。事实如此,的确是我想不到的。这样一来,想必潘娘子是不会受罚的了。我忽然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皇后方才,在半途中提起冯才人的缘故。“翠瑱有孕,固然不便,但以往所犯的过错,依皇后之意又该如何?”皇上能问出这样一句话,让我十分诧异。我本以为,事情至此,皇上总要先顾及皇子的。皇后的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有着抚慰人心的力量:“所谓有过当罚,有功当赏,昔年之事翠瑱固然有罪,但诞育皇嗣,也是大功。皇上现在即便将翠瑱打入冷宫,让她饱受孤寂痛悔的折磨,也无济于事,说不定反害了她与腹中性命。为了当年的恨事,再重添新的恨事,想必皇上也不愿如此……“不如,就让翠瑱将功补过,好生养胎,诞育皇嗣。至于张贤妃的旧事,翠瑱不能悔悟,皇上不妨给她一些时间,让她慢慢体会孕育生命的过程,一年之后,翠瑱自己做了母亲,或许便可以明白,当年所为,是怎样的大错。”“这……”皇上似乎有些犹豫。皇后又忙道:“依臣妾之见,皇上所要的,不过是她们的悔悟nad3(所以见到含熏诚心悔过,皇上虽然伤怀旧事,心中也是欣慰的。若是她们心中无悔恨之意强,行治了她们的罪,也是无济于事。翠瑱!”皇后开口唤道:“你可愿意重新回思过去的事情,反省你所做的事?”“奴家……愿意。”方才还一直倔强的潘氏,终于也因为腹中之子,软和了态度。“好。”皇上道:“一切便依皇后的安排吧。”潘氏低声道:“多谢皇上,多谢皇后。”我隐约有些能体会潘氏的心情,自己即便获罪也能在皇上面前那般强硬,但关系到腹中的孩子,终究是不忍再争执了。“皇上先请回宫,想必含熏正在臣妾与翠瑱一起慢慢回去,还有些话,要叮嘱于她。”皇后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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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五节 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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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对于潘娘子和冯娘子的这一番解决办法,不但说得十分合情合理,也恰到好处,不管是皇上还是两位娘子,都对皇后的这番话心悦诚服,换了一个人,也已经说不出更好的办法。所以皇后说有话要叮嘱潘氏,皇上自然答应。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去,皇后让跟着她来的内侍掌灯送皇上回去,让素心也到福宁殿,去伴着冯娘子一起回来。门外的氛围渐渐冷了下去,人们离去的声音越散越远,空气也似乎随着这些人的离去,渐渐凝固起来。我看不见皇后与潘氏,但我依然可以明确感知这氛围的变化。以至于我连自己的存在,都慢慢忽视。“我有身孕,韩医官副使为何不向我说明?”潘氏的语气又恢复了冷意。皇后淡然道:“历来医官们诊断出后妃们有什么重大疾病,都不会当场明说,而需再有另外一人复诊后,方能明确定论。这一规矩,怕的就是诊断上有何疏漏,弄得人心惶惶。规矩向来如此,你又不是不知。”两人这样的语气说话,虽然转变得有些快了,却让我觉得熟悉,我进宫当日见到皇后与潘氏第一次对话,两人便是这样的语气。潘氏语带傲意,皇后平和有理。“韩医官是什么人,行医多少年,怎么还会有疏漏?”潘氏凌厉地反问:“是你叮嘱过那些医官他们,后妃有病有孕,都不能当时告知本人,定要先通过你,是不是?你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皇后的声音很是平淡:“翠瑱,你莫要忘了,这是宫中历来的规矩。并非自你而始。你要以此见责,本位无话可说。”语气虽然平淡,但一个“本位”的称呼,却让皇后的话有了威严的意味与分量。潘氏似乎认可了皇后的话无可辩驳,转过话头道:“那你,又为什么要帮我说话?”“我不是在帮你,只是在帮你腹中的孩子。”皇后道:“官家膝下无子,你有了身孕,我便有责任照顾好你。”潘氏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声音里没有丝毫笑意:“若是我没有身孕呢?若我不是恰在此时怀了皇上的孩子呢?”皇后冷冷地道:“那我又何必管你。”潘氏又笑了两声,嘲弄道:“进宫多年,难得见到皇后你这么坦诚。你若是当着官家的面说这样的话,官家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呢?”皇后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笑意:“你告诉官家,我也是这样几句话。官家不会因为我的话而介意的,你腹中的孩子是未来的皇子,可是你,毕竟是害了张贤妃的人。官家也是看在你腹中孩子的份上,才暂时不追究当年的事情了,可官家并不是忘了……”潘氏沉默片刻,忽然愤然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不让我知道自己已经有身孕的事,就是因为你在等着冯含熏什么时候揭发了我,若是官家提前知道我怀了身孕,封赏了我,尔后再听到冯含熏的话,便不会降罪于我nad1(你这样做,好像是仁义地保了我不受官家的惩处,其实居心叵测。”皇后缓缓道:“翠瑱,第一点,今天含熏告诉我之前,我尚且不知道,当年害了张贤妃的人,还有你。第二点,就算昨天官家便知道你有了身孕,还封赏了你,再知道当年的真相,也一样会生气。你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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