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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为惑》

作者致言

大家在阅读小说的过程中,或许会认为这是一部虚构的小说,但我想说的是,书里的每一个人物都是现实中真实的存在,而且叙述的每一件事情也都是源于真实。只不过唯一与真实不同的是,这些事可能不完全是发生在小说中的男主角身份。关于小说的内容和故事的历史背景都是本人通过所写年代的老人家口述和细读南城历史所得。

我写此小说,目的纯粹。本书的内容体裁是小说,而对于我个人而言却是纪实。看此小说的读者,在感慨小说情节的时候,也应该思考一个问题,此书揭露一个最本质的人性思考——钱权势真的那么重要?可以比情义更重?可以比善良更真实?

十年为蛊,百年为惑。揭露社会丑陋,批判过度贪恋物质权力。细看官场黑暗,漫评人性漏洞。这是本书的主旨。我衷心希望读者阅读以后,不是认为我是一个玩弄剧情的作者,而是一个写实派的写手。也希望阅读过后觉得好的读者可以把此书介绍给更多的人看。

此书献给我的弟兄,谢谢他们曾经与我与共。永远铭记曾经落难时,某兄弟对我说过一句话。——你赢,我陪你君临天下。你输,我陪你东山再起。

——沈青灯

楔子

广东粤北山地可说地偏清贫,这片山地在中国改革开放之后也一直是其貌不扬。开发得很迟,可正是发展的迟,污染得越少。造就了南城这个越是清贫越是山水淳朴的生态旅游名城。

七月的南城刚下了一场暴雨,出了高速路,马路两旁的绿化青芒树,叶落了一地。空气里有种浓郁的泥土腥味。这是故土熟悉的气息。但与我印象中的南城不一样了。仅仅十年而已,城市化的进程把这块贫瘠的土地变得富饶起来。

不过。

我也变了。或许身份和名字都跟过去有了些许出入,但我对故土的热爱并无丝毫的淡却nad1(

我把车开到十年前的红星市场。红星市场不在了,变成了更大的肉菜批发市场。而当年显赫一时的大丰酒楼也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家沐足桑拿的生活馆。当年离开南城的时候我真的不曾想过我还有机会带着我的弟兄。回到南城,回到红星市场。

南城往事 一

?一只想方设法去接近老虎的狐狸,要么是想狐假虎威,要么是在与虎谋皮。

——沈计言

1.

广东粤北有座一百万人口左右的城市,据说曾有凤凰出现,故称作凤城。也有老一辈的人称作南城。

南城在明清只是一个县,新中国建国到了八十年代国务院才批准扯县建市。前几年,南城经国家规划又增多了三县两个县级市,面积大了许多。而以前,南城只有,涧口,青石,河横,坑头,石沟五镇。再加上老城和新区。

南城是我热爱的故土。我的祖辈在晚清来到南城青石镇的某个村落生根繁衍,世世良民,代代耕作。

八十年代,南城建市还只是个贫瘠的小城市,但改革开发并没有遗忘这片热土。而在那个年代,是遍地黄金的时期,能捡着钱的人都是跟上了世代热度的淘金者。涧口,青石,河横,坑头,石沟五镇掀起了发展的热潮,

但除了拼勤劳,拼头脑。拼得更多的其实是狠毒,势力,权术。到了九十年代初,南城五镇加上老城和新区陆续出现了地盘划分,出现了所谓的南城五虎。他们表面上是正当的生意人,但更贴切的说他们是黑社会。用粤语的方言来讲,他们是古惑仔。

在八五年,当时南城最有钱的富商是石沟镇的陆华胜,当地人叫他陆公。这陆公是石沟镇的揸数(黑话,老大)■铜铁回收发的家。收来的大部分废铜是来自南城各镇各区偷剪回来的高压电线,焚烧之后得来的铜线。再加上黑道的恶性手段垄断了全市百分之七十的废品站生意。陆华胜靠着黑色势力拼命地收粮油票,粮油票是九三年国家才开始停用的。停用之前商品粮买卖都是要用粮油票换米粮的,当然,米粮是可以放在黑市换成钱。靠着这几门生意,原始积累了一批资金,和偷盗团伙迅速发展起来。跟陆公比起来,涧口的黄文雄,横河的朱永富,坑头的潘国权,青石的老枪那时候还不成气候。九六年,老城出了个蒋东南把老城四街一并打了下来,靠收商户的保护费,出货(出货,黑话,卖白粉),再到后来开夜总会也成了南城响当当的一号人物nad1(

老城是南城的商业区,也是当时经济最繁荣最旺的一片地。至于新区,新区和老城隔着一条江而已,但却是当时南城最穷的地方。是政府规划把一大片土地从青石割出来的,以前新区是块荒芜之地,不种菜,不建楼,不行商。但到了九十年代后,政府扶持着新区发展,此处地皮便宜,政府为了讨邻市,港澳等地的开发商青睐,在新区建医院,建市场,筑楼盘,一跃成为了仅次于老城的高发开发区。一位港商在新区建学校,并且用他的名字来命名。到了今时今日,凭着江景河畔的优势成为了南城的高中档住宅区≡九七年南城新区的揸数陈三裘被弄沉以后,新区一直是各方势力盯着的肥肉。

九十年代,香港拍的系列电影古惑仔风靡了大江南北,但真正的黑社会跟电影上演的大相径庭。南城有帮派,也都拜关二哥,但不像电影里边演的那么正式,更不会像这几年出的小说把洪门写得那般玄虚。在许多人眼里古惑仔都是讲义气的江湖儿女,砍人砍得很狂很猛,快意恩仇,是个很酷的职业。其实现实之中的古惑之徒,并不是常打打杀杀,也不是义字当头。更多地是斗脑子,斗谋略和城府。

行古惑,只是为了钱!

电影里演的比较虚。靠收保护费根本就赚不了什么钱,买毒品和开赌场也不是长久之计,碰上政策严打死的死逃的逃。黄赌毒只能算是最低端的黑道谋生活。其实大家要正视的是,古惑仔不一定就是奸yin掳掠无恶不作的。而黑道的魅力所在于如果行古惑的人手上有一支能打能杀的小弟,对生意能事半功倍,解决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要么只收遮天,要么富可敌国,这是男人最根本的欲望。而钱,权,势。能同时完成这些梦想的。除了天生是皇帝,就剩下走黑道这两条路。

2.

1997那年,香港回归大陆,全国沉浸在回收国土的喜悦之中,我弟弟陈守义读初二,离回归晚宴前夕开始还不到24小时,因为一时冲动出手伤人被学校开除,香港回归那晚是我和他父亲到派出所交罚款领他出来的,守义的父亲是城里的小包工头,家境不错nad2(没书读了,他父亲不放心他出去打工,而且那时他也不够年龄打工。守义这病黑眼(南城方言,发瘟仔)也不愿意跟他父亲去工地学门泥水匠的手艺。便跟着我谋算着怎么讨出路。硬是问他父亲拿了一千块买了些家当。订做了个小推车,在南城新区的红星市场卖早餐,而我就在他的早餐车旁边卖蔬菜。

我那年高中毕业了,没考上本科,又读不起大专。我就和守义一起在菜市场上谋生。那个年代高中学历还是值点钱。有些关系,后台够硬的话,凭着高中文凭可以找个过得去的用人单位也是可以的。不过我家里一没关系二没钱疏通关系,也只好北上去打工了。原本是计划年后由母亲的表叔带我上省城的工厂谋个文员的职位。他是厂里生产车间的组长,在他身边做活他也好看着我点,多个照应的人。可后边发生了点惊心动魄的事,而这以后的故事也就这么开始了。

我姓沈,沈计言。广东南城人士,家贫,祖辈是种地的。守义家里是住新区的,而我住在青石镇的农村,村子的名字并不吉利,叫做大坟村。或许是这个原因,村子里的人都很穷,大部分家庭的孩子读了小学,初中就到社会谋生去了。村里跟我这般年纪的几乎就我一个人读了高中,所以在村里没有什么朋友。

那年高考在6月6日。高考结束的第三天我也不愿闲着。跟村里的老妇收新鲜的菜,也收了自家田里种的菜。天还是黑着就得下地去收,然后踩着祖母去世留下来的三轮车载着去新区的红星市场卖。守义家里是住新区的,那时他还没被开除,放假了跑来菜摊上找我扯扯大炮。被开除后,等他的早餐车做好了就开始营业。往往我的破三轮到了市场,天色才翻了个鱼肚白。守义的早餐车也就已经推出来开始炸油条,摆上豆浆,炒河粉面条之类的。

新区的红星市场说是鱼龙混杂并不过分,改革开放以来,广东地区发展奇快,虽然说南城是广东西边的地级市,改革开放高速发展的城市集中在南边沿海的位置。可外来务工的也特别多。十年之后的南城甚至是评上全省发展速度最快的城市。因为城市规划的缘故,把新区定位高新开发区域。有老板征收了市场附近几条村子的地来建了个叫大湖新城的楼盘,劳动力需求大,最吸引民工在新区安窝nad3(被征地的原居民重新分到地,而且征地分到不少花红,他们用钱也建了一些房子用来出租给外来务工人员。而红星市场是新区的中心,外来务工人员最密集的地方。

在南城,有点钱的本地人是上茶楼喝早茶,没什么钱的本地人再不济也是要到大排档炒个粉面送粥。这是粤地的风俗习惯。而外地人不同,他们追求速度,打包就走。这是当时和守义选在红星市场卖早餐的原因。

大丰酒楼是新区,不,应该说是当时南城最豪华的茶楼。就跟红星市场隔了一条马路。收入一般的人根本消费不起,那年头能上那消费的不是吃公家饭(公务员)就是商人富户。我们兄弟做生意的地方就和大丰隔街相望。只是大丰酒楼做的是富人的生意,而我们是做穷人的生意。

那年代广东人大多都很排外,措辞更准确一点,是歧视外地人。在撰文中这么写,不含别的目的,没有挑起唇枪舌战讨论,凭什么广东人歧视外省人。那时的平头老百姓思想觉悟并没有那么高。不同民族不同地域自然有自己的民俗,本地人对外来人的风俗感到不适而反感可以得到理解,因为这算是一种文化入侵。一是当时的整体国民素质没现在高,二是广东作为对外开放的窗口省会引来许许多多外省人赶赴淘金,才会显得这个情况异常突出。古代北方把南方称作南蛮也是一样的道理。

由于南城人大都排外,对外来务工人员的态度十分恶劣。红星市场来往的外省人很多,但在红星市场中做生意的很少。别的我不怎么清楚,但拿我们卖鲜蔬的为例,那时南城还没有建批发市场,市场上卖的蔬菜要么是从本地菜农手上收的,要么自己去到羊城的鬼市(农贸批发交易市场,大多数是凌晨两点开始)上批发回来卖。去羊城鬼市批发来回的运费的成本就贵。而外省人去田里收本地人的菜比普通本地人去收要贵上几角。并且南城人买菜也大都只帮衬本地人买。以前敞大的红星市场,外省人的摊档就那么几户。

菜市场都是黑色经济的发家地,就像香港电影一样,行古惑的许多猛人都是隐匿在菜市场,果榄,杂货铺。对于保护费这个概念,不同地区则有不同的叫法。在沪上黑道皇帝杜月笙的时期,北方唤作月子钱。而在粤则叫收陀地。而掌控新区红星市场的陀地的是红星村的陈三裘。红星村是地地道道的一条村子,村民以陈为姓。早在以前新区还没从青石镇分割出来的时候,就是一片特别穷的地区。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并没有势力打算插足进去。早年村子里的人不怎么团结,新区划分出去之后,发展势头很足,青石镇的老枪打算收编进他的地盘。

而那时红星村的陈三裘拉拢了一批村民占地为王☆重要的是青石镇新区是归属同一个街道办管辖,而辖区派出所的所长陈国强跟陈三裘是黄纸兄弟。靠着这关系跟老枪拼了几次硬仗,算是稳住自己的势力。但陈三裘这个人唯利是图,凭着有一群打手和陈国强这一保护伞,在新区收数(收保护费),开赌场,搞得新区乌烟瘴气。

陈三裘见南下的打工妹多了,农民工也多了,靠黑势力收了村头的几块地。因为村口前边就是南城客运站,在买的那块地上建了四层半做宾馆。而一层是间不剪头发的发廊。说是发廊其实就是鱼蛋挡(窑子),招揽了一批北姑(北方女性)做小姐。扫黄扫黑都查不到他那,渐渐地站稳了脚之后陈三裘也就当之无愧成了新区的揸数。新区行古惑的都叫陈三裘,裘叔。

而大丰酒楼不知道什时候开始开在裘叔的地盘内,开起了。也没打招呼,更别说交数给陈三裘。陈三裘派人去搞过点事。但不知为什么也就不了了之了。外人知道陈三裘的性子贪婪,但却不敢妄动大丰。大丰的老板必定是有来头的人。

陈三裘派去红星市场的是他的二儿子陈彪,陈彪收了个小弟叫飞镖。这飞镖是外地人,没有什么本事,是个小偷。换粤地的黑话来说此人是只文雀(小偷)。而这只文雀命不好,他遇上了陈守义。也正因为这件事,注定了我和守义踏上江湖。

飞镖是湖南人,随他叔父来到南城讨生活。可是这飞镖是个不务正业好吃懒做的主,在工地上待不下去,去工厂打工,可人家不招。只得在红星市场卖鱼,在前边已经提到了南城人排生,在红星市场也难以维生。飞镖自然是找不到出路,便纠结几个老乡做扒手。

外省来的文雀到了南城想必是变成烤麻雀的,被本地人逮到,只有死路一条。南城的规矩是把小偷打残打废都是不管的。留口气送到派出所就不追究施暴者的责任。九八年那年头,我在老城见过人打文雀,那只文雀是打了一个本地妇女的荷包。等女子反应过来,在大街上喊了句捉小偷。附近陌生的大汉逮住了文雀,专对要害打。这文雀被打趴在街上半死不活了。有个大汉捡起块砖头就往那文雀手上砸。看得我心惊胆战,那只血肉模糊的手大概是废了。

飞镖知晓其中的利害,所以从来不敢打本地人的主意〃挑那些外来农民工和外省婆下手。南城人本来就排外,见到外省人被偷东西也不会见义勇为。而飞镖纠结了几个老乡。即使被外省人发现了,也就省去了偷的麻烦,几个同伙围上去就进行抢劫。飞镖的团伙每天把大部分的赃物上缴到陈彪那。而这个陈彪也是个没本事的人。仗着老子的势力,横行跋扈为祸一方。见这飞镖专打外省人的荷包有主动上缴那么多财物,欣然地把他收了做小弟。

这陈彪喜欢听人拍马屁。而飞镖除了是个技艺娴熟的老文雀,平日也爱上裘叔开的那些发廊调戏小姐,飞镖的亲姐姐是陈彪的情妇也是裘叔店里的妈咪(老鸨),再者还有一个爱好,就是拍马屁。一口一声地喊陈彪二爷,把陈彪的马屁拍舒服了。陈彪还真的容下了一个外地佬在他的红星市场内为非作歹。也不知道陈三裘听见别人叫他儿子二爷是什么感受。

老子还只是个叔,儿子就成了爷。

飞镖专打外省人的荷包案例说跟守义是扯不上关系。但偏偏守义是个嫉恶如仇的人。

南城往事 二

?3.

那日,守义早早便开了档。夏至刚过,昼长夜短,五点天就亮了。早餐店开了几日,物美价廉。看上去又干净卫生。再者红星市场也近学校,我们做的是快餐,拿了就可以走,不用等,消费的人群正是这些赶时间的客人。客源算是打开了。来帮衬的大多是农民工或者上学的学生,也有些赶趁墟(市集)上新区卖菜的乡下阿婆。

而飞镖那日也是来帮衬我们来吃早餐的。说是帮衬却也牵强。吃早餐是虚,谋生活是实。因为早餐档来往的外省人居多,卖早餐吃炒粉。要等要站也要掏钱,正是给飞镖寻人提供了一个绝好的下手机会。而那天,早餐店来了个外省妇女,孕妇,手里还桥两个叫妈妈的孩子。这种背里背着,手里桥,肚里怀着的妇女在红星市场是见怪不怪的。超生罚重款,这种越穷越要生的家庭只会更加的窘迫。而这种女人大都是彪悍泼辣到极点的。

飞镖的人就是顶上了那妇女,那妇女排在最后边,眼看就要得手了,那妇女下意识摸了下自己口袋,恰好感觉到锋利的刀片割着她的口袋。反应很快,推开了那只文雀。但又不理智地大叫起来,也许是没有意识到他们是团伙。见到女人大叫起来,坐在早餐车旁边的飞镖站了起来,其余的三个小文雀也站了起来,掏出刀子,走过去扇了女人一个耳光。

“臭三八,叫什么叫,他妈的,我日你先人。叫个鸡芭啊?谁让你他妈的废话。别给脸不要脸,把钱掏出来。”

那妇女也不怕事,嘴脸露出愤怒,反手抽了飞镖一耳光,然后毫无章法地对着飞镖的头部捶打。飞镖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但他的几个小弟反应过来了!一脚踢在妇女的肚子上,其他两个人冲上去抢那妇女口袋里的钱。妇女的两个孩子也就四五岁大站在一旁哭着。反应过来的飞镖揪住妇女的头发,一掌一掌的掴她的脸。打得那女人嘴里流出血来。

让人为之动容的是,那女人没哭,也剧烈地挣扎,只是护住自己的肚子,满脸痛苦的表情。往飞镖脸上吐了一口带血的痰,捂着肚子摊在了地上。

旁人听着凄厉,一些卖菜的阿婆和买菜的妇人也开始骂飞镖这几个狗日的,但终究没人插手,不是不敢插手,是不想插手nad1(原本挤在小推车排队的人群跑到一旁围观,也不知道是他们本着什么的心态。原本对着小偷嫉恶如仇的南城老少,看着一个妇女被欺负被打劫竟然会退到一边不闻不问。难道只是因为被偷东西的是一个外省人?

而飞镖被吐了一脸血,恼怒地把刀指着妇女的儿子,他的一个小弟掐着孩子的脖子,“臭婆娘,给老子跪下,不然要你儿子…”

“孕妇都打,还是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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