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罡笑了:“那么大人想不想要一支‘训练有素,进退有度,处变不惊,灵活机动’的军队?”
玉旒云道:“我如何不想?操练之时也尽量教导。但是士兵来自天南地北,各地兵营里训练的条例也不尽相同。有时招募紧急,更来不及训练。这些人上了战场,自然容易丧命。”
郭罡道:“不错。大人是不是觉得自己和石将军训练的亲兵是现在军队中的佼佼者?还有不少普通的士卒经过大人的训练再被提拔已经可以胜任指挥之职?”
“当然是我自己训练的人知道我的要求。”玉旒云道,“下达命令时,他们就不会胡乱执行。收编过来的部队,大打折扣。”
郭罡扳着手指头:“训练过的士兵上战场不容易死,在军队中容易晋升,晋升了之后俸禄增加,将来还可以封妻荫子——对于一个在乡下种田可能一辈子也出不了头的年轻人来说,这笔买卖可真不错呢!”他笑看着玉旒云:“大人有没有想过统一全国的新兵操练制度,将接受训练并参军的好处向各地的百姓宣传,鼓励十六岁以上的男子都报名参训,以此为自己组建一支强大的后备军队?”
玉旒云其实听到他之前的分析,已经隐隐知道他要建议什么,心中早就一点点沸腾起来,感觉这个想法实在妙不可言:“正该如此。凡参加了训练又年满十八岁的,就可以候命出征,立了功的可以晋升为将领,若不想继续留在军中的,到二十五岁自然回家去——这可比面朝黄土背朝天好得多了。而且全国男子只有十六到二十五岁的被抽调在军中,其他的青壮年都继续务农,也不耽误生产。这计策真是再好不过了!”
郭罡道:“不仅如此,依我看十六岁才应征实在太晚了。应该先在先在各地设立武备学塾,专收蒙童入学,既读书识字,又练武强身,将来他们愿意入营受训的,比旁人起点高,可以研习兵法,栽培了做将领。而不愿意当兵的,读了四书五经,也可以出来考功名——不管他应考之时是何人主判,最后序为何人门生,论起开蒙之师,究竟是武备学塾,那也就是玉大人你的门生。遍布中央地方,几个永泽公也难以指示他们对大人不利。”
果然!玉旒云兴奋不已,经郭罡一润饰,这点子愈加好了。可郭罡还没说完:“而凡是当过兵的,退伍之后如果能活到五十岁,朝廷负责养老,若活不过,到了年限时,朝廷负责养他的孤儿寡妇——旨在表彰他们对朝廷、对国家的贡献,也鼓励其他人继续出来为国效力——若有如此制度,大人还怕没人愿意出来当兵么?只怕打破了头,踩坏了门槛儿,大人的征兵官儿来不及挑选吧!”
“好极了!”玉旒云兴奋地搓了搓手,“我这就回去跟梦泉商量商量,叫兵部把这事办起来。”
郭罡点头微笑:“石将军在练兵方面的确很有经验,各地兵营的训练章程非得由他来撰写不可。至于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我替大人草拟了些意见,大人不弃,可以拿回去参考,有什么疑惑不明的,我随时都在这里等着,帮大人解答。”说着,从那棋枰下抽出一封手札来,交给了玉旒云。
他倒是早有准备!玉旒云想。不过,郭罡什么时候不是“早有准备”呢?瞥了一眼那手札,洋洋洒洒总也有万言——在江阳时已经领教过一次郭罡手书的建议,长,但是没有一句废话。这篇东西怕不是一时半刻能读完的。多半要回去挑灯夜战,然后还得过来请教他疑难问题。
好在把这帮楚国的匹夫关在大牢里,时不时拿翼王做个掩护就可以混进来了。想到翼王,她把手札藏了起来——也是时候回去找这个草包了,否则一旦露陷就麻烦了。便随便向郭罡摆了摆手:“你继续享你得到福吧,我有事自会再找你!”
还是花了不少功夫才把翼王甩了。一回到府邸,立刻屏退了下人,独自在书房里看郭罡的手札。她且看且记录,而且是越看越兴奋,有好几次忍不住拍案叫好。不知不觉都到了黄昏时分,连午饭都还没记得吃。忽然听到管家在外面敲门通报,她还老大不高兴:“干什么,不是叫你们不要来打扰我么?”
管家道:“是……不过,石将军来了。”
啊,是他!玉旒云现在就像是一个得了新奇宝贝的小孩子,等不及要和好朋友分享,即叫道:“快请进来。”
管家应声而去,不多时石梦泉就推门而入。玉旒云叫人“看茶”,才也发觉自己饿极了,因道:“什么时辰了?你留下来吃晚饭吧。”
其实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早。管家听到要留客,自然要特别准备,因说要厨房拿了单子来叫玉旒云过目。玉旒云很是不耐烦:“哪里这么麻烦?等你们弄好了,我也要前心贴了后脊梁——随便什么都好。有什么现成的点心,先给我上一点来。”
管家便不敢多罗嗦,垂首退了下去。石梦泉皱了皱眉头,笑道:“你怎么了?一天不见就成了饿死鬼?”
玉旒云笑道:“有一件大事,我废寝忘食呢。要不是你突然来了打了个岔儿,恐怕我真是饿死也不知道。”
石梦泉自然要问:“是什么大事?”
玉旒云把自己所抄的笔记递了过去,同时顺手将郭罡的手札塞到了一堆书的下面。石梦泉略略读了一回,没头没脑:“大人,这究竟是什么?”
玉旒云不答先问:“你昨天去军中,情形如何?”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石梦泉道,“士卒们都很关心万岁爷什么时候来犒赏,早早办完了这堂面上的事,大家就好回乡了。”
“可不!”玉旒云道,“我考量的也是这事。不过在万岁爷犒赏将士之前,我想把兵部的一些旧制改革一下——如今军中廿五岁以上的,如果将来不想再回到军队,就让他们回乡去,务农也好,经商也好,若愿意到地方衙门谋个差事的,就由兵部出一封推荐书。无论他们做什么,为了表彰他们在军中的表现,等他们到了五十岁之后,朝廷就依照他们原在军中的月例发给养老金,如果他们不幸早亡,到了那年限,这养老金照发,只是发给他们的妻子——你看这主意如何?”
石梦泉不知她如何“凭空”想出这点子来,愣了愣,思考了片刻才道:“这对老兵来说,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只是朝廷哪里来这么大一笔闲钱来做养老金?”
玉旒云道:“这笔帐我已算好了,你看——”便指着笔记上的一大片数字。其实是方才看郭罡的描述自己多有不明,细细计算了一回才发觉了其中的奥妙,正在兴头上,十二万分的乐意可讲解给石梦泉听——根据郭罡的计划,现在朝廷发给普通士兵的月例是五钱银子,只要由军方出面向庆澜帝求恩典加俸,不须多,月加五厘就好。只是这五厘虽然加了,却不实在地发出去,而是作为一项新的养老税收入国库。士兵们每人月交五厘,樾国的常备军至少有三十万,无论单个的士兵服役几年,在任何时候,总有至少三十万人在向国库中交纳养老税。由本年起,第一批年满二十五岁的士兵退伍,二十五年后,这些人及他们的寡妻——如果还健在在话,开始领取朝廷的养老金。而这时候,国库中所存的养老税金已经有四百五十万两,且将继续以每年十八万两的速度增加,足够支付退伍士兵的薪俸——而且,就平民百姓来说,五十岁已是高寿,其中能有多少人活到六十、七十岁?虽然寡妻可以代领薪俸,然而寡妻一旦改嫁,朝廷也将停发银两,所以,决不用担心僧多粥少的问题。
石梦泉并不擅经营计算,半晌才有些明白了:“这就是让朝廷帮士兵存了一笔养老银子吧?”
“正是。”玉旒云道,“所不同的是,一个退伍的老兵到五十岁的时候所领取并不是他当年交纳给朝廷的那笔银子,而是从现在正在服役人的腰包里掏出来的。因为服役的人总是比活着的退伍的人多,所以银子总是足够。而且,加俸五厘银子的事,皇上一定会赞成的。原先都是说多赏半年的俸禄,又是白花花的现银掏出来赏人,户部的人别提有多心疼了,现在不要他们掏现银,不过是要他们把银子从一个库里搬到另一个库里——不,其实是从一本帐册上写到另一本帐册上,他们也该少给我些脸色看。”
石梦泉又有点儿糊涂了:“士兵们以为加了薪,其实也没加着。户部的人以为省了银子,其实又花了——”
“现在没加着,是加在了二十五年后。”玉旒云道,“户部的确花了银子——与其留着银子给翼王那帮无所事事就会浪费粮食的人挥霍,还不如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每年征收这么多税金,大部分还不都被王孙贵族拿来纸醉金迷了?”
“倒也不错。”石梦泉道,“但是你这方案显然是要拿户部和王孙贵族开刀,恐怕阻力不小吧?”
玉旒云看了看他,突然抓起桌上的毛笔朝他脸上画了过去。石梦泉不防备,脸颊上立刻就多了条黑线。玉旒云即笑道:“你别跑,我给你多画几条你就成老鼠了。这是大事,怎么能畏首畏尾?还没着手做呢,你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石梦泉实在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个时候玉旒云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甚至也不应该有精神来弄什么旧制改革——赵王就在京中,悦敏把持议政处,一场大变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她应该全力应付这事才对啊!
玉旒云看他的神情,也猜出他的心思了。丢下笔来,递过一方帕子去,道:“我想过了,赵王这事,我们不能被他桥鼻子走。就好像打仗的时候,我们一味揣测敌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就总是处于被动。越是不晓得对手是何打算时,我们越是应该做自己该做的事,不要被人乱了阵脚,壮大自己的势力——如果敌人突然发难,我们总能对付。又或者我们自己的时机成熟了,先发制人也可以。”
她没有完全按照郭罡的解释来说,但是意思也差不多了。当此时,越是小心翼翼防备着赵王造反,越是容易犯个错误被他抓住小辫子——立刻让老兵退伍还乡,实际是以退为进啊!
石梦泉少参与朝廷钩心斗角,但是以行军打仗来做比方对他来说是最明白不过的了。“既然大人这样说,有什么我能做的?”他问道,“要我在朝堂上跟户部的人一分一厘地算账,我恐怕没那个本事。”
玉旒云笑道:“算账自然需要账房先生了,勉强你来做,岂不是大材小用?我有更重要的任务要拜托你。”便指着笔记上关于各地设立武备学塾和军营统一训练制度的那些条,一一把郭罡的建议给说了。
听了这些,石梦泉拊掌赞成:“这可真是太好了!每次出兵如果都是带的亲兵,自然知道他们有些什么长处,又有什么不足。但一遇到要调派地方驻军支援,实力参差不齐,如果全国能够统一,又常有京官去考核,我军的战斗力自会大大提高。”
玉旒云道:“显然,所以才要你制定这个训练章程。”
石梦泉道:“一定不辱使命——其实我觉得大人最高明的在这武备学塾上。少年人既能强身健体,又能读书识字,将来到了军中自然就是将才。现在许多十夫长、百夫长身手很好,又得军心,可惜目不识丁。我有心提拔,但他们连个军报也不会写。就算有什么经验,也难以成书,推广到其他军营里去。实在可惜。如果有了这个武备学塾……”
“那也得好几年之后才见效果呢!”玉旒云听他对这计划赞不绝口,知道实际是在称赞郭罡。但是心里还是很得意:总算她没有白收这只黄鼠狼在身边。不知石梦泉将来知道了这一切都是郭罡的杰作,会有什么反应呢?
两人又接着把郭罡的其他建议也都商讨了一回。真是越说越兴奋,玉旒云当时就铺了纸准备写条陈。不过下人把茶点拿了来。石梦泉怕她又“废寝忘食”,搞坏了身体,就拦住了不让写。可依然拗不过玉旒云,最后成了玉旒云口述,他执笔,用了一个多时辰才把条陈写完。
管家便来请晚饭了。两人都心情大好,连带的也就胃口大开——玉旒云家的厨子都是既知道玉旒云的喜好又了解石梦泉的喜好,专门挑了两人爱吃的来做。而且这又是玉旒云远征回来头一次在府中宴客,管家特为献上了自酿的好酒,甘冽香淳,让人喝下去说不出的畅快。不多时,各种佳肴一扫而尽。盥手漱口后,又上了香片来,座谈消食。
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通报说,张至美夫妇求见。
玉旒云都快要忘记这两个人了。当日富安兵变,她要邓川带着这两个人北去并且把他们看守起来,这两人也就一直住在朱家坝。到了东征郑国胜利,大军回京时也没想起他们来。估计是邓川自己记起了这茬儿,就把夫妇二人“护送”回西京来,听候玉旒云的发落。
石梦泉便望了望玉旒云:“大人,牟希来也算是西瑶的一个重要人物了,虽然现在被流放,但他日或许还有东山再起之时。我们要不要把这夫妇二人留在西京?”
玉旒云也有这样的打算,笑了笑,道:“请他们先进来再说。”念到自己还关押着楚国武林北义师的人,又想:我到底得养着多少浪费粮食的家伙?
不多时,看一盏灯笼穿过月门,下人已引着张至美夫妇到了。几个月不见,他俩还是老样子。张夫人落难之时依然有太师千金的架势,而张至美在夫人身边亦步亦趋,窝囊书生畏妻如虎,让人一见之下不免发笑。夫妻来到跟前就同玉、石二人问好。
玉旒云也跟他们寒暄,问问连月来的经历——果然与她所料不差,张家夫妇一直住在朱家坝,并没有遭遇任何的战乱,只是穷极无聊度日如年。两人担心牟希来的境况,很想尽快去营救,但是又不敢贸然离开朱家坝生怕会卷入战争死于非命。于是就一直禁足在朱家坝的小院之中。直到罗满和顾长风各自上任,东海三省一片新气象,两人才知道大战胜利的消息。他们决心南归,苦于全无盘缠,便求助于邓川。邓川知道玉旒云要自己看管这对西瑶夫妻决不会是无端端,便推说军中的银两他不好随意动用,且张家夫妻毕竟是玉旒云的客人,不跟玉旒云当面道别总于礼不合,就派人将他们送到了西京。
张至美是书生,张夫人也是死要面子,于盘缠一节说得十分含蓄,但玉旒云自然猜得着是怎么一回事,更加晓得后面有什么他俩都不明白的缘故,就笑道:“战事突然,玉某人也控制不了,耽误了二位的行程,真是过意不去。二位南归的一切花销玉某人一力承担,以示歉意。不知二位打算何时动身呢?还有,大概需要多少盘缠,我好跟账房说一声。”
张夫人道:“让大人破费怎么好意思。我夫妻二人到西京也有两天了,事关父亲大人的安危,不容耽搁。我们想三天之内就动身。不知从这里到楚京凉城需要多少花费?”
“凉城?”石梦泉皱了皱眉头。
“正是。”张至美道,“当初玉大人不是建议我夫妻二人去找公孙大哥么?他足智多谋一定有办法救出岳父大人。所以我们决定先去凉城。不敢让大人多破费,只要能叫我夫妻二人到凉城就好了。”
我还提过这样的建议?玉旒云虚起眼睛,差点儿都忘了呢!公孙天成这老狐狸竟然能平安无事带着西瑶的火炮和铸造术从自己的眼皮地下溜走,实在是奇耻大辱。不过,倒要看看他还能逍遥到几时——郭罡这只黄鼠狼可比他狠毒得多了!
想到郭罡,她的心里突然电光火石般地一闪:啊,有了!
“何必还要诸多麻烦?”她道,“从西京出发一直到西瑶的路费全由我包下来。我立刻就叫账房支一千两银子给你们。你们要去见公孙先生,必然也就要拜见他的主公程亦风大人,不带点见面礼也是不行的。时间仓促,再要去买恐怕来不及,就从我这里挑吧。”说时,指了指旁边的博古架:“张夫人世家千金,眼光非同一般,只要你看得上眼,觉得送礼不丢人的,就只管拿去。”
张夫人一愣,怎会料到她有此提议?而玉旒云还一再热情相邀:“别客气,我本是一介武夫,就不懂得欣赏这些玩意儿。况且我南征北战也很少在家中。白白放在这里真是暴殄天物。我听说程亦风大人探花出身是个雅人,夫人拿去送给他,才正合适。”
张夫人看她不像是开玩笑,自己有些心动了,但还是推托再三,才勉强去挑选。而玉旒云又说道:“程大人虽然是我的对手,但是人生能有一位旗鼓相当的对手也是一大乐事。我自己也想找一份礼物送给他。梦泉,你帮我招呼张公子、张夫人,我到书房去选一件礼物,再给程大人写一封信,一会儿就来。”
石梦泉不知道她是何打算,只有答应。监视着张夫人挑选古玩,又听张至美说些无关痛痒的风花雪月之事。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光景,玉旒云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只锦盒,另有一封书信。
“久等,久等!”她向张至美夫妇道歉,“这封信里有我向程大人的问候,以及对二位遭遇的说明。二位可以拆看,随便交给程大人或者公孙先生都可以。”
“是。”张至美道了谢,接过来。
玉旒云又打开了锦盒,里面有一只黄玉雕成的狮子,本来并不是什么希罕之物,但是张氏夫妇在樾军中有些时日,知道狮子就是玉旒云的象征,这样一份礼物送给敌人既是问候又是示威。“请务必亲自交到程亦风大人的手上。”玉旒云道,“我期待着将来某日和他在战场上一决胜负。”
“啊……这……”以张至美的书呆子脾气本来想劝一句“有话好好说,何必兵戎相见”,但是被夫人拧了一把,只得将话咽了回去。
张夫人接了锦盒,赞道:“果然是件珍宝。我夫妻二人一定不辱使命。”作势又仔细端详了一下那只玉狮子。
玉旒云微微笑着,并不说话。石梦泉的目光却停在锦盒衬里的那方浅黄丨色的丝帕上。本是一只黄丨色的狮子,岂有放在如此相近的颜色上的?别人看来也许只觉得配色不妥,但他却认得这种浅黄丨色的薄绢正是玉旒云在军中传递机密文件所用。因为其质地轻盈很容易隐藏,而且书写于其上墨迹并不会晕开,就算迫不得已要浸在水中,也不会使墨迹脱落。以前玉旒云总是直接在薄绢上书写命令,使传令官或者用信鸽、鹞子传到各方。而自从大青河之战被人截获了一份密信之后,她已经改用明矾书写,非要浸了水才能显出字迹来——她莫非是利用张至美夫妇给程亦风身边的暗桩子传信么?
看着玉旒云神秘莫测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的猜测不假。两人已经多次讨论过这个问题:这位暗桩子自觉被公孙天成盯上,现在轻易不敢和外间联络,自上次冒死将那“肖家娘子树下走”的消息传到军中,已经很久也没有消息了。很可能是他和外界联络的接头人统统被盯住,线路也统统被切断,甚至有可能这位暗桩子也被公孙天成拔掉了。玉旒云觉得要想办法重新建立细作联系的网络,有心派新的接头人去,并且设立新的接头地点,但首先必须确定暗桩子依然还活着,并且把这消息传递给他,才能再论其他。利用张至美夫妇给程亦风送礼,的确是个很好的机会。
张氏夫妇又坐了一刻,玉旒云叫管家来到账房给他们支了一千两银子,且把张夫人挑定了两件古玩包好,张夫人很识相,就起身告辞。
玉旒云道:“我回京之后有很多杂物要处理,二位动身之后也许不能亲自相送,就在这里先祝你们一路顺风,早日救出牟太师。”
“多谢大人。”张氏夫妇又客套了一番,终于离去。
石梦泉看着玉旒云:“你不要他们做人质了,是要他们……”
玉旒云笑了笑:“你也看出来了?不错,我就是要他们去送信。这个用处大一些。至于西瑶人,随便他们窝里斗去。”
石梦泉道:“那么新的接头人等等,我会尽快安排下去。”
玉旒云点点头:“不仅要安排接头人,我还需要大量假扮商人的潜入楚国给我买东西。”
“买东西?”石梦泉不解。
“我那封信不仅仅是通知更换接头人。”玉旒云转过脸来狡黠地一笑,“我要他们那边部署窃取楚国户部官票和宝钞的印板,然后印制大量官方银票,破坏程亦风的新政。”
“啊——”石梦泉委实没有想到她有这计策,吃了一惊,“这……怎么破坏?”
“你不记得了么?我们初初攻下郑国时,我想分银两给惠民药局和各家善堂,”玉旒云道,“后来并没有这么做,是被郭罡阻止了</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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