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因为这件事,便也要召您侍寝。只是.....”
她的话不敢说下去,秦商却是明白了。史书上对慕容济的评价之低世所罕见,甚至直言了他现在已经“难行人道”。如果今夜召她侍寝却落了个不愉快的结尾,明明是他自己的问题,他也会迁怒于她吧。男人的自尊心都是非常脆弱的,何况是一个身为帝王生来就有自信感的男人。
“没事,我尽量....”尽量什么,秦商自己也不知道,但为了自己和全家的小命,就算是再为难的事,她也不能去试图反抗。
及至夜深,早早就沐浴更衣过后,她屏退所有宫女,先将史书藏在了床底下,毕竟谁能判断那个皇帝到底有没有乱翻别人东西的怪癖,放在柜子里或被褥下都有被发现的可能性,床底下就安全多了。为了更安全一些,她甚至跪趴在地上努力的把书往更深处的地方推啊推,直到推到边角处才满意的松了一口气。只是就在她准备站起身的时候...
“你在做什么?”门口传来的声音陌生却自有种威严,那是从出生起就高高在上的人才会有的语气。
“啊!”一回头就对上一张陌生脸孔的秦商因惊吓而反射性的叫了一声,但打量了一下来者的穿着打扮后立刻便跪下身,“皇上,臣妾...臣妾不知皇上前来...”
“行了,”慕容济不想听她说一些废话,倒是对她刚刚的行为很是好奇,“这殿内一个服侍的宫女都没有,你刚刚在藏什么东西吗?”
“没....臣妾只是想更加亲近皇上才叫宫女们都下去的,只是不知皇上您来了,竟然都没人通.....”
“因为朕也想亲近亲近你啊,就叫他们都不要出声。”慕容济随口应付着,仍是朝着那床底下看去,“你藏了什么,拿出来吧。”
“皇上,那不过是女儿家的私密之物,臣妾面薄,羞于让宫女们瞧见才想着放在床底下藏起来,又怎么好意思拿出来给您看呢。”她紧张的连嗓音都恨不得高了八度,幸而眼前的慕容济永远是一副纵容过度没睡醒的模样,一听她这么说,看到她因紧张而满面潮红,反倒笑了笑,“是什么私密之物啊?朕真的很好奇。”
“就是...就是.....哎呀皇上.....”她把因为心慌而扭曲的声音又拐了七道弯,摆出了一副小女人娇嗔的模样,然后狠了狠心扯下自己的几层衣服便往慕容济身边凑去。
慕容济也是很久没有见过未经人事就这样奔放的女人了,虽然没有拒绝她的投怀送抱,但面上的表情还是诧异着的,半天才不知感慨还是惊讶的说了一句,“朕倒是没想过大司马的女儿原来这样.....”
这样奔放也罢,这样不知羞耻也好,秦商现在只想着快点转移他的注意力,“臣妾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见到皇上您,当然要把握住这福分了。”
“那个东西.....”他仍是有那么一丝不死心。
“皇上,咱们先....然后臣妾再那给您看还不成吗?”她在他胸前轻轻捶了一下,语气里满是迫不及待,而心里更是着急,生怕这平时昏庸无度的皇帝偏偏现在清醒。
慕容济想了想,大概也觉得不急于一时,于是答道,“那好吧。”
秦商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几乎要瘫坐在地上,慕容济则以为她是故意软在他身上,眯着眼睛扬了扬嘴角,便要抱她到床上。只是就在他刚刚把手搭在她的腿上,还未来得及用力抱起她。门外突然传来了几声叩门的轻 ...
(响,紧接着便是施锦那阴冷的声音,“皇上。”
“不知死活的东西。”在这种时候被打扰,即使是慕容济也展现了身为君主的威严,“还有没有规矩了,现在马上给朕滚出这里。”
“皇上,”即使被说成不知死活,真的很没规矩的施锦也毫不受影响的说了下去,“清国公薨了,少师颜央正在仪元殿等您。”
“国舅薨了?”听到这个消息,慕容济的眉头终是皱了一皱,“叫颜央过来这儿。”
“皇上,臣妾这种地方怎么能让您议事呢,您还是去仪元殿吧。”这话她说的大胆,但如果能支走慕容济她也不在意自己今晚的形象是不是多变了。而且,清国公乃是当今的国舅爷,也就是颜央的父亲。颜央刚刚丧父的节骨眼上,就看到自己侍奉的君主与后妃在纠缠.....她实在是难以想象他的心情。
还好这慕容济也不算是昏庸到不顾及一国诸侯的生死,犹豫了片刻,还是站起身朝着殿外走去,走之前还不忘吩咐她一声,“不许扔了那东西。”
“臣妾明白,臣妾恭送皇上。”她把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
不扔,她确实不能扔。也不能直接烧了,日后还是有能用到它的地方。但更不能把这东西让任何一个人发现,若是被谁瞧见了,那对于她而言已经不是死与不死的区别了,而是生不如死。本想着一直贴身带着最安全,但现在看来,整个皇城都是皇帝的地盘,她藏什么又能藏得下呢?
只是,如何带得出宫外?放在宫外的话,又放在哪里?
半晌,连她自己都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她终于从床底下掏出了那本史书翻到颜央那一页,仔细的将内容全部刻在脑子中,然后毫不犹豫的将这一页从书上撕了下来,独独就这一页,置于烛火旁直至它燃烧殆尽,连灰烬都不曾剩下。
身家性命和那一腔懵懂茫然的信任,就赌这一次了。
第5章 暗度陈仓
(清国公一生廉明,有冰清之姿,先皇钦赐其“清”字,其幼妹颜氏嫁与当今圣上,被封为后,其膝下独子颜央,人称“洵钰公子”,官至少师,享誉三京。ww这样一个人突然去世了,上至皇帝下至文武百官都纷纷前往吊唁,慕容济甚至下令举国同哀三日。而在这整个天下间,因为此事而真正悲痛欲绝的除了颜央之外,大概便只有久病未愈的皇后娘娘了。
据说在这个噩耗传到昭阳宫时,本是正在喝补药的皇后一口气没喘上来晕厥过去,御医们拼死拼活的救治了一整晚,才总算把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只是皇后醒来后先是把淤血吐了出来,下一句话便是,“我要见哥哥。”
皇后年幼时父母已经去世,是年纪足以当她父亲的哥哥清国公将她抚养大,又看着她嫁人。如今清国公薨了,皇后心中自然悲痛难抑,甚至已然忘却自己的身份和所处的环境,只是以一个小妹妹的身份哭着说出的这句,“我要见哥哥。”长兄为父,百善孝为先,无论出于哪一点考虑,慕容济也没有拦着她的理由。但皇后本就顽疾缠身,如今又因悲痛过度而郁结于心,实在是无法出宫。而且以她对清国公的感情,若是到了那灵堂上亲眼看到了清国公的棺木,谁也不敢保证她能受得了精神上的重击。
最后,权衡已久,慕容济还是把颜央召进了宫。
当颜央一身孝服出现在昭阳宫的那一天,秦商和很多后妃一样都侍奉在皇后的床前。照理说一个外臣来了,妃嫔们本该是要避开的,但皇后刚刚看到颜央的身影就已经因为过于激动而又猛咳了起来,照顾着的后妃们哪有一个敢擅自离开的,便也不顾是不是还有外臣在场了,皆是忙前忙后的一秒钟都不敢松懈。
“微臣颜央叩见皇后娘娘。”哪怕是姑侄,在皇后这个身份面前,颜央也永远是个臣子,一进门便谨守礼仪的跪下身。
“央儿......咳咳咳咳咳。”皇后一见到这个侄子便想到了故去的清国公,干咳着便又咳出了血。秦商在一旁给她擦拭着嘴边的血迹,小声的劝着她,“娘娘莫伤心了,少师大人这不是来了吗。ww”
按年纪论,皇后今年二十五岁,虚长颜央七岁,这样的一个年纪差在现代算不上什么,但在古代时的姑侄间却不算很小的距离。皇后也算是看着颜央长大的,颜央年幼丧母,姑侄两人在感情上既是姐弟又是母子。听了秦商的劝慰后,皇后的眼泪便更是止不住了,冲着跪在地上的颜央招招手,“央儿你过来。”
颜央顺从的站起身然后走到了床边,这么一靠近,秦商才看到他眼中竟已是遍布血丝,连带着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本就是悲恸难抑,这些天无数事情压过来,难得他还能有精神安排好了父亲的后事甚至来宫中劝慰皇后。
接下来便是姑侄两人的对话了,秦商和几个后妃都自觉地退到一边候着,也没有听清他们都说了些什么。直到一声“皇上驾到。”,满屋子的人都跪下身,慕容济从屋外走进来,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都站起来,便坐到了皇后的身边,随行的御医则在获得准许后隔着薄纱给皇后诊脉。这是每日例行的事情,颜央也退到了一边垂首等着。万幸,他站的是秦商这边。
抬眼看了一下屋子里的情形,确认没人注意这边之后,秦商才深吸一口气,将手探向后腰。她特意选了最靠窗的位置站着,除了一扇窗后之外并无任何人能看到她的小动作。而经过多次练习后,她已经能熟练的一秒将藏于后腰位置的史书拽了出来。这史书很薄而且易于折叠,她用手握着便可将其隐藏在宽大的袍子下。而接下来,便是九死一生的豪赌——她不易察觉的站前了一点,随即快速的扯了下前面颜央的衣袖。
“公子救命。”趁着那御医也在说话的时候,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在他身后说了这四个字,然后借着佯装头晕险些摔倒的动作将手中的史书往他的手中一塞。
“妹妹没事吧。”一旁站着的郭贵妃连忙过来扶她,其他人的目光也在一瞬间都被吸引了过来。她一面说着没事一面快速的站起身,待到大家又去看皇后,才将目光投向颜央。而后者从始至终都是关切的看着自己的姑母,连一眼都不曾看向她这边。只是正是因为这样,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别人看不见,她却是知道刚刚自己将史书塞进他手里的时候因为紧张而没有恰好递到他手上,反而是他反手接住史书将其藏在孝服宽大的衣袖内,整个过程连两秒钟都不到。
“皇后伤心过度,需要静养,你今日先回府上料理清国公的后事吧。”没过一会儿,听了御医建议的慕容济转身对颜央如此说道。
“微臣遵旨。”领了命,见皇后已因情绪过于激动而躺下歇息了,颜央便也不再停留遵从旨意退下。
他一走,秦商绷紧了多日的神经终于得以舒缓,直到皇帝说可以回各自宫里了,她走回宫的脚步都是轻飘飘的。
“妹妹无碍吗?”与她同路的郭贵妃好心的关切了一句,但却没有了刚刚在殿内时那有些夸张的语气,仍是平日里那副对万事都淡淡的表情。
“多谢姐姐了。”她礼貌的答道,但却没有说谢谢关心,只是单单多谢二字,如果郭贵妃刚刚是看到了她与颜央那一幕而没有拆穿,那便是谢这一点,如果没有看到,就只是谢她关心她。到底是哪一种,只有郭贵妃自己意会自己明白。
而郭贵妃不过是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便和宫女回了自己的宫内。
“娘娘,刚刚发生什么了?”静好不懂她们之间的对话,但也十分关切自己小姐的安危。
“没什么,就是差点摔了而已。”她一句带过。不是不信任静好,只是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而这世上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体会到她这几日心情的纠结,对于将史书藏在颜央那里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颜央又会不会帮她?这些都是未知数。但想了许久,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个她尚且不了解的时代不了解的世间,如果真的能有一个人看了那史书还不会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举动,便只有颜央一人了。为了今日这短暂的机会,她不知策划了多久,打探了多久,练习了多久,忐忑了多久。
而这个堵上身家性命和茫然信任的豪赌,她如自己猜测那般暂时的赢了。
“赵妹妹无碍吧?”又是一声不是出自真心的关切。
“多谢姐姐关心,妹妹没什么大碍。”秦商满带笑容的扭过身子表达感谢,但一见到说话的人却是吓了一跳,“璟妃娘娘。”
这几日听多了宫内八卦的她也总算知道了这璟妃娘娘的身世。璟本是玉的光彩的意思,璟妃闺名虞苏姜,当年因政事上的牵连,虞家获罪,虞家的小女儿苏姜也本该充作官妓的,只是偏偏慕容济偶然看到了虞小姐一眼,于是便有了现在璟妃。可想而知,这璟妃的嚣张跋扈不仅仅是因为她恃宠而骄,更是因为她全无家世依仗。有时候就是这样,当一个人什么都没有了的时候,反倒对一切都无所畏惧。
而现在,璟妃突然关切了秦商这 ...
(么一句之后,便笑了笑也从另一条路回了自己的宫里,徒留秦商一人站在原地思考了许久那笑容到底是什么意思。
愉悦?好笑?还是......讽刺?
*
又过了几日,待到清国公一事终了。清心寡欲了这么多天的慕容济终于按耐不住自己了,在正式封了赵衍为丞相后便再次表示自己会到梧栖宫临幸她。
这一次,秦商可谓是做足了准备,提前好几天将一件自己制作的“性感内衣”塞进了床底下来圆自己当时说的谎。为了装的像一点,她还在慕容济来之前又跪趴在地上摆出正在掏东西的样子。等到听见房门的响声,才罗衫半解,带着一脸讨好的笑容转身娇滴滴的喊了句,“皇上您来了.....”
站在门口的施锦上下打量了一遍她这衣冠不整的谄媚模样,终于一改往日的阴沉嘴脸,嘴角极度讽刺的微微上挑,再加上一个更具嘲讽意味的,“呵....”
第6章 七颠八倒
(简简单单的一声“呵。ww”,一声嗤笑间已经抵过了千言万语的蔑视之情。
“怎么是你?”她迅速的扯过床上的被子把自己裹起来,瞪大的双眼对上他的,“不论你有什么理由,在这个时辰来一个后妃的寝宫,竟然敢不通报就直接走进来,你就一点也不怕本宫告诉皇上之后你的下场吗!”
“通报?奴才倒是想通报一声,可惜这梧栖宫连一个宫女太监都看不到。奴才也确实该反思一下上次给娘娘换的一批奴才们是不是仍是玩忽职守,如果是真的,奴才也不敢说这是娘娘您的问题,只能说是奴才自己管教不周,还望娘娘您恕罪。”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避讳的移开了目光转而去看天上的月亮,即使语气中轻蔑的态度依旧,“而且,娘娘您这样盛情迎接真是....尽足了一个后妃的本分,只可惜皇上今晚不来梧栖宫了,奴才过来就是知会您一声,您还是早点歇息着吧。”
秦商坐在床上,嘴一张一合却是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这梧栖宫没有人确实是她自己特意安排的,为了圆上次哄慕容济时说的那些话,她把所有的细节都做到了跟上次一模一样,但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慕容济竟然不来了,还被面前这个人好好的看了一场笑话。
“现在娘娘您知道了,奴才就先告退了。”见她久久没回答,施锦冲着她躬身施礼后便准备离开。
“等等。”鬼使神差的,也许是脑子一时放弃了思考,她放任自己问出了一句,“你是不是很厌恶本宫?”
施锦的脚步随着这句话一滞,随即转身看了看她,脸上的表情既不是一贯的阴沉也不是刚刚的不屑,而是一种秦商怎么看都读不懂的复杂,混合糅杂了不知多少种情绪,近乎纠结的神色和眼神。过了好久,他才带着迟疑的摇了摇头,“不。”
这个答案是秦商能料到的,但以这个表情说出这个答案,却是让她狠狠的吓了一跳。那一瞬间,她差点怀疑那本该死的史书所说的事情真的会成真。但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施锦已经走远了。只余深夜凉风习习,吹进了这空荡荡的寝宫。
*
“娘娘,这是?”琴瑟不解的看着桌上的笔墨纸砚。
“你帮我写一封信给父亲。”为了不暴露自己并不会用毛笔写字的事实,秦商只能委托看起来最可靠又有文化的琴瑟,“就写....算了,只写施锦这两个字就行。『』”
昨夜她不经大脑的问出那个问题,不仅是宣泄一下自己心中的不满,更是怀疑施锦这三番两次的举动和语气,并不似是偶然。慕容济如此昏庸不理政事,一个掌握了国家大权的假宦官,不趁此机会去办自己的大事,却在涉及到她的事情上事事都要亲自来通知,而且史书上还那样写了他们两人。目前的她绝对不会怀疑他对她有什么私情,只会怀疑他是不是早就与她相识。至于是敌是友,她自己无从分辨,只能叫赵衍帮忙去查施锦的身世背景。为了以防万一,她只写这两个字,相信赵衍也一定能明白。
为了送出这封信,她以大哥赵秦真的妻子,也就是嫂子邱氏有喜为由,召来嫂子入宫相见,赐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让嫂子借此将书信带回了赵府。但不知是出了什么意外之事,还是连父亲无法查到,回信一直没有送回来。
至于那一晚慕容济为什么突然改了心意没有来她的宫里,不用她自己打探也传的后宫皆知。原来当晚慕容济本是在前来梧栖宫的路上了,却在半路见到璟妃站在御花园里赏月。月光下的美人风情万种,就算是月宫仙子也难及其万分之一,任是哪个男人见了又会不心动?于是,去梧栖宫的路变成了去鸳鸾殿的路。半路上遇到还在尽忠职守的施锦,便索性叫他来梧栖宫通知一声。
“那璟妃娘娘是故意的吧。”静好听了之后的第一反应便是如此。
“后宫一向如此,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琴瑟倒是见怪不怪。
后宫佳丽三千,想要吸引皇帝的注意力,哪个女人没有点心计。只是听了这件事之后,秦商却觉得有哪里很是奇怪,但到底奇怪在哪里又说不出来。
自那日成功“截走”了皇帝之后,本就与皇后之位相差一步之遥的璟妃更是受宠了,但同样的,嚣张跋扈的态度也更上了一层。皇后尚且在病中,后妃们日日都要去床前照顾着,惟独璟妃一个人敢不去。理由不过是一句自己也不舒服,偏偏慕容济也向来懒得管这些事情,一切都放任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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