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死死地绑定在床上的妇人身上,低低地喊着“妈!妈……”
程少白缓缓地走近,疼惜地将她揽在怀里,轻抚地拍着她的肩膀,不忍地看着病房里被绑住的妇人,清晰可见的额头缠着厚重的纱布,而左手手腕上也缠着圈纱布。
“妈妈……妈……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放下?你为什么要那么傻?你不要我了吗?”悲戚地叫喊着,花怜惜揪着程少白的衣襟哭得不能自已,心疼母亲的苦苦自我纠缠更心疼她不断地自我伤害,恨不得扑进她的怀里把她紧紧地抱住。
离开的短短三个月,她透过医生知道她最近情况好转,已经没有每个星期就陷入自我纠缠,陷入悲情的过去而无法自拔,而需要大剂量的药物控制,她曾幻想也许这次很快就能接她出院,却突然接到主治医生的电话,告知她母亲突然不断地撞墙,甚至割腕自杀,不断地以自残的方式寻求自我救赎,逃离自我设置的梦魇。
她所有的期待和幻想在瞬间成为幻影,而这一次,她几乎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她害怕就此失去她,她是她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失去了她,她就成为没有根的小草,没有任何生存下去的支撑。
“没事,伯母没事!”悲痛地安抚着她,程少白脑海再次浮现多年前的她,一如今天的心惊胆颤,每天疲于奔命地照顾着她,甚至在她疯狂地自残失去理智地伤害自己时拼命地反抗,每一天都陷入磨难里。
“为什么她就是不愿意从过去走出来?为什么她看不见我?她不爱我吗?我才是她唯一的女儿?”痛苦地嘶喊,花怜惜的苦苦支撑在此刻脆弱地爆发,她所有坚强的意志都坍塌了,她甚至恨她母亲的自私,将自己封闭起来却不断地伤害了她这个女儿。
“再给她多点时间,她会走出来的,她会再次疼爱你的!”所有的安抚在此刻都变得苍白无力,程少白揪着一颗心却无法替她承担,只能默默地陪着她一直注视着病房里因为镇定剂而熟睡的花贞贞。
“十年了,她整整把自己陷入毫无意义的过去十年了!她就是狠心丢下我了!她怎么可以那么狠?!”
大学的某一天,当她完成老人院的义工活动回到家时,花贞贞突然发狂,不断竭斯底里地叫喊,将家里所有的东西都狠狠地摔碎,全然不顾她的害怕,最后竟然拿起刀狠狠地砍向自己的手臂,笑呵呵地注视着血流如注的手臂才汀了所有疯狂的行径,而这一天,成为花怜惜人生梦魇的开端,从这一天开始,这个家变得疯狂而破碎,花贞贞从自残最后不断地陷入自杀里,甚至失去理智地要掐死她。
苦痛地闭上眼,程少白找不到安慰她的语言,只能不断地温柔擦去她的泪水,陪着她等待花贞贞的苏醒,心里竟憎恨自己没能一直守护在她的身边,让她经受的苦难再少点,让自己成为她的依靠。
哭肿了双眼,唇瓣被咬破,花怜惜所有无奈的哭诉也没能让花贞贞从自我纠缠的世界里清醒过来,当镇定剂的药效渐渐退去时,她睁开眼看见她竟然没有半点儿的反应,宛如她仅仅是一个陌生人。
空洞木然的眼神如尖锐的匕首狠狠地刺进了花怜惜的心里,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妈,是我,你的宝贝怜惜,你还好吗?”强忍住心痛,花怜惜泪眼婆娑地蹲在床边,颤抖着手抚上母亲满是针眼的手背,一手轻柔地抚摸着她蜡黄的脸颊。
睁着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花贞贞宛如活在独自的世界里。
“原本她情况已经好很多了,可能那天是电视的节目内容刺激到她了,让她突然陷入癫狂你,突然竭斯底里地不断尖叫‘我不是,我不是……你们都冤枉我……’!”站在床尾的主治医生一边记录着医疗情况,一边向花怜惜解释当天的情形,“后来她就突然撞向墙,冲出病房,不知道在哪里找到了刀,狠狠地往手腕割下,直至血流如注才停了下来!”
豆大的泪滴无声地滴落在花贞贞蜡黄的脸上,花怜惜竟无法提出更多的疑问,脑海浮现的疯狂和血腥她曾不下十次体验过,熟悉得让人心惊胆颤。
“妈,你快看看,我是怜惜,你是不是很久没看到我了?你看我是不是胖了?我最近胖了呢!”垂下头,脸贴着她被固定在病床上的手,花怜惜扬起笑让她感受自己的脸。
每一次,只要她短暂地忘记自己,短暂地弄丢自己,她都拉着她的手仔细地辨认自己,不断地告诉她自己的是花怜惜,是她唯一的女儿。
第26章、我会一直等你
?
“怜惜?”跟随着喃喃低语,花贞贞失焦的眼神却并没有任何的变化,依然陷入自我的空无世界里。
“对,怜惜,你的宝贝女儿!妈,你醒醒,求你,快醒过来好不好?!”脸上的泪水淅淅沥沥,花怜惜近乎哀求,心疼无法遏制,整个人伏在花贞贞的身上。
一直沉默着的程少白朝医生点点头,作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主治医生随他到病房外。
二十分钟后,程少白重新回到病房,花贞贞已经再次昏睡了过去,而花怜惜依然咬唇抽泣着,泪眼婆娑。
拿了张纸巾,程少白递给花怜惜,轻声安抚,“不哭了,怜惜,你不能哭,你还要像以往那样勇敢地面对,勇敢地生活,这样伯母才会慢慢地好起来!”
“每一次我都满怀希望,都觉得她快好了,她可以放下过去了,可是,每一次她都让我失望,你知不知道,我觉得她不爱我,她只爱那个男人,所以她为了他疯了!”双手捂住脸,浑身颤抖的花怜惜无法压抑心里的疼痛,爆发地指控着花贞贞的私自。
“不说了,不说了,过几天等她清醒了就好!”轻轻地拍着她颤抖的肩,程少白极力忍住要把她圈入怀里狠狠地抱住,给她安全感和温暖的念头,只能不断地低声轻柔安慰。
低低地抽泣了好一会,花怜惜蓦地双手抹去脸上的泪水,用力地吸着鼻子,极力地重新调整自己,始终不愿意再责备曾经也为了她受尽欺凌吃尽苦头的母亲。
“我刚和主治医生聊过,其实你妈妈的情况确实是好转了,只要不受敏感性的刺激,其实她已经能恢复基本生活!”程少白经过和医生深谈后,心里冒出了个想法,并且觉得也应该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嗯,我知道,我每天都有和医生联系,知道妈妈的情况好转,只是,没料到事情会那么突然!”寸断肝肠的哭喊让花怜惜的嗓子嘶哑了,说话愈加显得吃力和疲惫。
“我们带你母亲回去吧,我有相熟的疗养院,环境很清静,不受外界干扰,在那里你妈妈会得到更好的照顾,而且,你时间许可下可以每天都去看她,相信这样也对她渐渐地清醒过来有极大的帮助!”与其留在这里举目无亲,程少白觉得倒不如接回去那边,起码,花怜惜不用每天隔着医生的传述担忧,每天能陪伴相信是极大的幸福。
“接回去?那里的医疗能比得上这里吗?”当初把花贞贞独自留在这里就是相信这里先进的医疗能尽快地帮助花贞贞恢复,花怜惜心里狐疑程少白所说的疗养院。
“据我了解是非常好,而且院长是世界知名的精神科专家,我会找他成为你母亲的主治医生,让他负责帮助你母亲复原!”程少白有信心誉满世界的院长能帮助花贞贞,并且也会尽力给予她最好的医疗条件。
“可是,费用……”除了担忧主治医生,花怜惜也忧虑着医疗费用,毕竟这几年她已经是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如果费用太庞大,她担心自己无法支付。
“怜惜,这里的医疗费用绝对是比我们那边昂贵,这里你都能负担,你还担心回去的医疗费用?相信我,我绝对不会骗你!”就算是付出极大的金钱代价,程少白也并不觉得那是个问题,他一定会默默地替她解决。
花怜惜犹豫不决,扭头凝视花贞贞,认真地考虑他的建议,心里也一直期盼着能每天都见到她,能时刻陪伴在她身边。
“别犹豫了,把一切都交给我,相信我!”清明的眸光透着坚定的亮光,程少白一再保证,一再请花怜惜务必相信他。
两天后,花贞贞终于从昏睡里清醒了过来,处于平静的状态,能安静地接受治疗,并且开始接受花怜惜不断的辨认,接受了花怜惜是她女儿的事实。
程少白迅速地完成了美国分公司的工作,同时联系好了疗养院,在第三天就携同花怜惜一起带着花贞贞坐上了回程的班机。
经过漫长的飞行,在阳光明媚的午后飞机终于顺利地抵达,而疗养院也特意派了专业的医疗队伍一早就在机场等候。
一直陪伴着花贞贞登上疗养院的专车,最后抵达郊区的疗养院,花怜惜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绽出许久没有露出的笑容,感激程少白的贴心安排。
陪着花贞贞熟悉了医护人员,并且一再地安抚她,让她听医护人员的话,花怜惜才和程少白离开疗养院。
车缓缓地往晓悦居方向驶去,越是接近花怜惜的心越是忐忑,掏出手机看了看,依然没有孔承奕的电话。
一边开车,程少白一边时不时看一眼花怜惜,只见她的愁容才刚卸下,这时又染上了淡淡的愁色。
“还担心伯母?待会你可以和她视频,可以确认她的状态。”
抬头对视上他关切的眼神,花怜惜强打起精神微微一笑,低低地“嗯”了声,然后再次陷入自我沉思里。
刚进入晓悦居的拐弯处,花怜惜提出了同一个要求,“程大哥,在这里放下我吧,我想走走!”
思考片刻,程少白缓缓地汀车,让花怜惜下车。
“谢谢你,谢谢你总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倾身送上拥抱,花怜惜感激他的出现,感激他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予了最坚实的依靠。
宽厚的手掌轻轻地环上她的肩膀,程少白咧开嘴,一脸的幸福,竟然感激美国分公司这个时候出了状况,成全了他的意外惊喜,再次成为花怜惜无法缺少的依靠。
“只要你需要我,只要一个电话,一个手势,我会马上出现在你身边,为你赴汤蹈火!”就算是要经受身体的伤害,他也愿望为她付出,也不惜一切的代价保护她,只要她好好地,能幸福地过每一天。
眨眨眼,眨去眼眶的泛红,花怜惜松开了怀抱,“谢谢你,程大哥!”无法给予更多的回报,她迅速下了车,快步往晓悦居而去。
仰靠在座椅上,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程少白忽地跳下车,小跑追赶上她。
“惜惜!”
转过身,花怜惜不明所以地看向跑过来的人。
“惜惜,那天我跟你说的话我希望你好好考虑,我是真的喜欢你,想成为你的依靠,相信我!”就算现在依然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他仍然不会放弃,只是,必须要让她明白,他一直在等她,只要她愿意,他的怀抱永远都是她的。
怔愣地看着他气喘吁吁,花怜惜忽地微微垂下头,“对不起,我……”她明白,她仅仅是感激他的出现,感激他给与的依靠,而这些,无关爱情。
“我等你,我会一直等你!”露出释然的笑容,程少白坚定地丢下自己的心意,转身迈开轻松的步伐离开。
静默在黄昏的微风里,花怜惜注视着他宽阔的背影,轻启红唇,“对不起!”
冰凉的空气里没有任何人烟的气息,阔别几天的晓悦居安静得几乎连空气也凝结,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丝毫感觉不到孔承奕的气息,花怜惜缓缓地推开他的房间,齐整一如记忆中的模样,似乎他未曾回来过,忐忑的一颗心迅速下沉,花怜惜转身推开自己的房间,猛地见一个人临窗而立。
僵硬地站在门口,花怜惜讶异地张着嘴巴。
重重地拉上窗帘,孔承奕转身直视花怜惜,随意地将手里的烟蒂丢在地上,崭新的黑色皮鞋狠狠地斩碎烟蒂。
“我……”
“半个小时后参加宴会!”醇厚的嗓音打断花怜惜的话语,孔承奕挺拔地越过她,径直离开她的房间。
宛如一阵清风掠过,花怜惜呆呆地站在原地,好一会才抬步回到自己的房间。
狭小的房间充斥着浓浓的烟香,一如他身上的气息,花怜惜抬眸望去,之间地上散落着四五个被斩碎的烟蒂,伸手缓缓地重新拉开窗帘,推开窗随意远眺,竟能清晰地看见她下车的地方。
惊愕地扭过头,看着敞开的房门,花怜惜心里竟涌起一丝异样的情愫。
熟悉的承载酒店,熟悉的宴会厅,依然陌生的熙熙攘攘宾客,甚至并不知道今晚宴会的主题和主人公,花怜惜优雅地挽着孔承奕强壮的手臂,随着他的步伐而抬头挺胸微笑,努力地展现身为他妻子的优雅得体形象。
一路上孔承奕薄唇紧抿,惯常清冷的五官显得更加地淡漠,冷酷的气场让花怜惜好几次想要开口都退却了下来。
随手从服务员的托盘里拿了杯鸡尾酒递给花怜惜,孔承奕随后给自己挑了杯伏加特,抿唇直接就饮了将近大半。
微微地啜了口淡淡香甜的鸡尾酒,花怜惜抬眸望向孔承奕却只见他紧绷着下巴,依然是隐隐可见的怒意。
细细地猜测他的心思,花怜惜缓缓地张嘴,“我……”
“你来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表嫂?藏得可真好!”蓦地一个爽朗的声音插进,随后便见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飘逸男子站定在眼前,花怜惜收住了嘴,等待孔承奕的指示。
“花怜惜,你的表嫂!”一饮而尽手里的伏加特,孔承奕淡淡地向冉放介绍了花怜惜,并没有多一言一语。
挑挑眉,似是不满意他的简单介绍,冉放倾身往花怜惜凑近,“嫂子你好,我是冉放,他的表弟,他妈妈是我的大姨,自小我就跟着他长大的!”
俊逸而绅士,花怜惜对他亲近的举动并不反感,轻声回应,“你好!”
“上次奶奶生日晚宴和承载周年庆典刚好我都在国外,不然一早就见过你了!”媒体轰炸式的报道下他当然知晓花怜惜,可惜孔承奕从未在私底下说过,而他不说的作为好友兼表弟他自然也不会过问,打定主意总有相见的那天,一切的疑问留待见面。
“你爸呢?我一会就要回去!”对冉放的亲近视而不见,孔承奕随手换了杯伏加特双眼迅速地搜寻晚宴的主人公身影。
“刚我还见到他呢,估计这会是上洗手间了!”冉放也随意地环顾宴会厅,同样没有找到冉忠诚的身影,猜测是上洗手间了。
“生日礼物我已经让人送过来了,你待会再转交给他!”淡淡地抿了口伏加特,孔承奕仅仅打算露个脸,向冉忠诚祝完寿就离开。
“急什么呢?我爸也没见过嫂子呢,起码得让我爸见见!”冉放朝花怜惜笑了笑,不打算让孔承奕一早离开,虽然是今晚晚宴的主人家,可是没有他相陪伴解闷他相信今晚时间会相当难熬。
默不出声,孔承奕仿若未闻,依然搜寻着冉忠诚的身影。
端着得体的微笑细心倾听着两人的聊天,花怜惜总算知道了晚宴的主人翁以及孔承奕出席的理由,而且也相信他和冉放的关系相当好,并不单单是亲戚的关系。
“嫂子,前几天我哥喝醉了,别的女人连靠近都不行,可见他现在是良民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地看着他,连女人的味也不让他闻!”想起那晚的憋屈,冉放故意凑近花怜惜的耳朵,特意将女人都包围着他的事说了出来,勾唇显露坏笑。
“是吗?”抹着酒杯,花怜惜淡淡一笑,装着并不知晓他所说的事,也装着不知晓他的用意。
料想不到她竟然也装傻,冉放感觉碰了一鼻子的灰,自讨无趣,余光不由瞪向孔承奕。
自顾自地喝着酒,孔承奕并不回应。
“承奕,来了啊!”远远地,冉忠诚就穿过人潮看见了孔承奕,爽朗地和他打招呼。
定睛看着渐渐走进的花甲老者,花怜惜原本抚蹭着酒杯的指腹蓦地僵住。
“姨丈,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礼貌地和冉忠诚握手,孔承奕率先祝福他,“知道你喜欢收藏古玩,我已经派人送了个花瓶过来,有空你再去看一眼!”
“破费破费,就一个小小的生日还如此大费周章!”撸了撸下巴的青须,冉忠诚甚是高兴,视线蓦地投落在一旁的花怜惜身上,“她是?”
“怜惜,这是姨丈!”大掌勾过花怜惜,孔承奕低沉的嗓音响了起来,“这是我的妻子花怜惜!”
“花……?”迟疑的开口,冉忠诚眯上眼细细地打量眼前的年轻女子,脑海浮现消失多年的轮廓。
微微地颤抖着,花怜惜一饮而尽手里的鸡尾酒,迟迟没有开口。
第27章、你和我之间不过是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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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你以为这一辈子不会再遇见,甚至不曾设想相见的模样,却又在最讽刺的时间里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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