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昼?朱衣劫】第六章 别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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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昼?朱衣劫stss 2016-06-01000字左右

第六章 别离

十月末,轻雪来得比往常早了一些,将临洛城覆上了一层浅白。

深夜,晦暗的天幕下,城中人们的活动都已休止,皇宫深处的中略楼,皇帝袁昴憔悴立于墙边,注视着壁挂的地图。

雪已至,气温却并没有明显下降,袁昴身上只为御夜寒而披着一件普通披风。

军枢院院使中泽昀恭敬的站立在皇帝身后,方才初见陛下时他看出对方这是又失眠了。

中略楼是处理正事的,皇帝在这里批阅奏折,入夜就得回寝宫。

若不是失眠,以陛下好玩乐的性子,夜里还起来,恐怕只会因为兴致来了想和妃嫔行鱼水之欢。

中泽昀睡得极晚,接到传令后才能很快就赶到,到现在袁昴都没有对他说一句话,只是高深莫测的盯着地图,陛下这是何意?他很疑惑。

许久,袁昴走到了另一幅地图前,那幅地图上是天元成洲北部,北辰和沁且二族接壤处,除了大概的水系和山系,图上只标注着一些重要的城池、关隘。

「中泽卿,可知冗昌五州落入虏人之手已有几载?」

袁昴突然回头说。

陛下难道煳涂了?居然明知故问,不过中泽昀心里这么想,还是毕恭毕敬的回答:「此五州从前朝演明宗时失落起,距今时已有一千九百余年。不知陛下为何……」

皇帝一笑,拿起一旁桌桉上的紫金茶壶倒了一杯茶,却未喝,而是对后面一个侍女说:「碧儿,茶冷了,换一壶热的来。」

待侍女出去了,皇帝才坐下,对中泽昀说:「卿是否以为朕只是一个爱好吃喝玩乐的人,从来不会想国家如何强盛?」

中泽昀低声说:「陛下说笑,微臣岂敢如此。」

「卿无此念,旁人就未必了。」

皇帝顿了顿,又说:「其实朕也想让天下重新统一,以振神器天威,只是朕自知能力不足,如若乱来只怕将社稷毁于一旦,愧对列祖列宗与子孙后代。」

最对不起的该是黎民百姓。

中泽昀腹诽着,却面不改色,依然洗耳恭听。

皇帝从桉上拿起一块核桃饼送入口中,站起身踱步至窗棂前,眺望着远处高山。

「外面冷风伤体,陛下……」

皇帝似没听见一般,自顾自的又说:「想我东土地大物博,礼义教化绵延万载,时至如今却仍有五州十四城陷于北界虏人之手,每每思及,朕实是心中忿忿。」

原来如此!中泽昀如果还不明白皇帝的意图,他这辈子就算白活了。

他上前几步说:「陛下有如此心肠,乃社稷之福,然……」

皇帝突然回头,中泽昀看见了他眼中的坚定,到嘴边的话立即停了,自己一向告诫自己行事要圆滑,今日差一点忘了。

连忙改口:「然而,不知陛下有何事与臣想谈?」

这时候侍女碧儿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皇帝将窗户关上,对刚刚将托盘放下的碧儿说:「去,将甲字廿七号地图取来。」

碧儿得令离去。

皇帝这才继续说:「冗昌地区自古以来即是我明族之领土,所有东土人士无不希望将其收复,救当地百姓于水火。只是虏人凶残不易对付,既无良将又国力尚有不足,历代先帝皆未有遂愿。」

「朕十七登基,掌握神器已五十余载,治国无大弊,可也毫无建树,而今年过半百,身体大不如前,常觉应当为国家做些实事,后人亦记得朕的功绩。」

「陛下尚年轻,尤未老矣。」

中泽昀赶紧拍马屁。

皇帝并未搭话,只是接过碧儿方才带进来的一卷地图,迅速的平铺在桌上。

地图并无玄机,乃是庚朝时疆域概览,从西域百国到北界沁族十格,覃洲诸巫寨到琉枢蛮荒百万异人尽皆纳入其中。

虽然这种空前绝后的领土面积只存在了数百年,就因庚武宁帝弑杀其长姐幽云帝发动政变而终结。

中泽昀站在桌前,看了一会儿地图,又将头低下说:「此番大一统之景象,恐怕再难重现矣。」

皇帝自行倒了一杯茶,饮了一半又说:「朕已数次端详过此图,每次都为前人的丰功伟绩折服,朕虽未妄图再现一统盛景,然收复失地,倒是大有可为的。」

皇帝将杯中茶饮尽,继续说:「一来经过休养生息,本朝国力已增长接近一倍,非无开战之力。二来现今有颜鸿基、慕容臬伦两大名将,又逢虏人北方遭遇雪兽入侵忙于抵挡,正是突袭好时机。」

中泽昀频频点头,他没想到陛下还会有如此分析,当真对这些理由找不出破绽。

「中泽卿,朕今夜将你召来多有打扰,只是左思右想,朝廷中只有你是朕最信任之人,愿你能谅解。」

「陛下言重了,为君分忧是臣子的本分。方才陛下所列种种皆有理,只是若南方贼子趁机上攻……」

「此朕早有准备,早前派去的探子昨日回报,现任南方贼首昏庸无道,成天只知道与侍女妃子群起淫乱,万不会做出这种事。」

「陛下圣明!臣万分支持此光宗盛举!」

万分支持?那是开玩笑,中泽昀总是觉得陛下这样有一些欠妥,可又说不出来如何不妥,如果自己直说,怕是会被当即赶出去,这个皇帝虽然待人慈眉善目,内里也是极其固执的。

「很好,中泽卿看朕所言有无纰漏?但说无妨。」

「陛下深谋远虑,臣愚钝,未看出有何不妥。」

「如此,那中泽卿就回去歇息吧,按说朕三更半夜将你找来,应当有美酒美人美食招待才是,可只怕如此尊夫人又会恼怒……明日朝议,朕会与众爱卿集思广益,得出一个万全胜策。」

「陛下言之有理,夜已深了,陛下也当好生休息才是。臣告退。」

中泽昀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节,便缓步走向门外。

看着中泽昀离开,皇帝满意的笑了笑,又续上一杯茶慢饮起来,澹绿的茶汤在无瑕的白瓷杯中回荡着。

以上一幕发生在元隆五十一年十月。

次日的朝议,皇帝的伐北提议顺利通过,反对之声不到三成。

几天后的冬月初三,驻守于南方边境的九十万大军陆续收到命令,将各州军队按不同比例抽调至北方。

腊月二十六,抽调出的三十万虎贲先后抵达与苏靮沁草原相距甚近的冬、林、羌、蔺四州,和当地驻军进行磨合,并适应北方水土。

…………腊月二十八,鬼湖岛。

别乎里走下木舟,将舟拴在旁边的石墩上,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连帽大氅,沿着崎岖的路向岛走去。

「好冷啊……」

别乎里用沁族语嘀咕着。

从进来湖里他就感觉到比外界冷了很多,虽然这里根本看不见外面那种纷飞的大雪。

并且岛上的植物还和春天一样生机盎然,及膝的草丛随处可见。

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他这样想着。

这个小岛很小,不一会,一个房屋的一角出现在了他的眼里,前进了几步才发现这是一座全木搭建的屋子,看高度应该只有一层。

木屋前有一个院子,地面用许多条长方形木板拼成,周围茂盛的植物没有任何延伸到院中。

「何人?」

一个清冷若雪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啊……」

别乎里正看着木屋后那株开着金色花朵的树出神,慌忙的回头,只见一个紫衣少女赤足立于院边木栏上。

片刻他才回过神来,用流利的东土话说:「这位应该是十六漈仙子吧,我是来接我家……公子的。」

「他正在练剑,不便受扰,有什么话我可以转述,或者你在这里等他。」

十六漈看向木屋,又说「你来早了两刻钟。」

别乎里见过很多草原上的美女,成熟的和清纯的,却从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仙子,他被深深地吸引了,眼睛一刻也不想离开这个女子这样的话我可以离她近一点……他想着,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回答:「我家主人很想念公子,给公子捎了一封信,请仙子转交。」

「好。」

他已经做好了上前几步,以递信之名近距离接触她的准备,可谁知十六漈只是伸出原本垂着的右手,虚空一握就将别乎里手中的信摄入手中。

「兀路台那家伙怎么没说他这个红颜知己还是个怪性子?」

别乎里暗自埋怨那个比自己大十岁的猥琐老头。

他还想说些什么,十六漈的身影却像沙子一样迅速消散,瞬息之间消失在空气中。

他被所见惊得目瞪口呆,不由得低声自语:「难道我刚才在做梦?不……这一定是仙子的神通。」…………木屋的一个房间,蒸腾的热气从角落里一个木制箱子里不断喷出,在接近密封的房中充斥,让每一丝空气都变得滚烫。

缭绕的热气中,苏天行只着一件白色的连裤练功服,来回挥舞着手中的四尺长剑。

凄冷的剑光时不时斩开沸腾的热气,划出一道道毫无规律,又透着美感的剑花。

这是第十次练习,持续了三个时辰。

这套剑法名为「无光之火」,共二十四式九十五招,在十六漈传授给苏天行的武学中,不是最难的,却是招式最多变的。

正在此时,在苏天行的剑刃即将划过的地方,一个紫色的窈窕身影,像虚空中无常聚拢的沙般突然出现,只带来细微的空气振动声。

「啊!」

苏天行反应奇快,极速逆转注入长剑的真气,止住了磅礴的剑势。

他的经脉受到巨大振荡,一口鲜血不受控制的喷出。

长剑十分锋利,在苏天行的控制下堪堪划过她的裙裾,一片紫色沐灵罗凌空飞起,露出了她雪白无瑕的左腿。

「天行,收回剑势只是产生经脉振荡的原因之一,你要多多适应,以减少振荡产生的不良后果。」

十六漈并没有对苏天行的伤表示任何情绪,声线冷漠。

「是……多谢师父教诲。」

苏天行在片刻后缓过劲来,运转真气将嘴角和喷到地上的空气都蒸发殆尽。

他是站立于地,十六漈却是出现在空中,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她露出的美腿所吸引,直到破损的裙裾像生长一般缓慢复原。

「我何时方能有师父这样的修为……」

他知道那并不是因为衣服的材料特殊,而是师父出神入化的阴阳术作用。

其实苏天行一直很好奇,师父这样一个阴阳师,怎么会精通那么多武学?忽听十六漈叹口气,轻声说:「天行,今天,是你最后一次叫我师父了。」

十六漈衣袂飘动,轻盈的落到地板上。

苏天行还以为是自己没完成师父的要求,连忙解释:「弟子练功服未被汗液打湿,师父方才何故……」

「与此无关。」

十六漈说着又想起了九年之前:「那年腊月二十八的二时四刻,老头子将你托付于我,我本当是还一个人情,可看你天资过人,也逐渐让我不得不把所知武学倾囊相授。」

苏天行这才想起,九年之约还有两个时辰就到了。

自己必须离开了。

可与这个自己称呼了数千次师父的女子相处这么多年,他如何愿意离去?他甚至想永远都和师父在一起,哪怕不再学到任何武学……可他还是苦笑的摇了摇头,百年之后师父还是这样美得不可方物,如谪仙一般让人仰视,自己,却早就化为一堆枯骨……十六漈的话戛然而止,又向苏天行扔去了一个东西,二人距离只是五尺,他利落的接到手中,只见是一封信,正面书「赟?克伐宁赫予天行书」

几个竖列中字。

「叔叔……」

看见这几个字,苏天行感到很疑惑,赟分明是叔叔的名字,怎么不是由父亲给自己写信?「将信看完就继续练剑吧,将无光之火的全部招式都复习一遍。」

十六漈像风一样向房门走去,「时辰不到,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袅娜的身影随即消失在墙边,再出现时已是在一墙之隔的客厅中。

苏天行看着师父离开,手上匆忙拆着信封,待快速阅完只有百余字的书信后,他心里的疑惑得到了答桉。

一个他已经猜到,又不想面对的答桉。

别乎里在门前站立了片刻,木门才无声的开启,十六漈跪坐于矮桌左侧的软垫上,摆弄着桌上的一套茶具。

「远道而来即是客,进来吧。」

「多谢仙子。」

别乎里拱手一礼,慢慢悠悠的走过去,坐在十六漈的对面。

「你说笑了,我可不是仙子。」

十六漈将擦拭过的小壶倒入水,盖上盖子放到一边的炉子上:「仙,是不会和凡人对坐的。」

别乎里讪讪的笑了笑,看那炉子生的奇怪,好奇的问:「这炉子……应该没地方放燃料吧。」

那炉子像一个缩小的桌子,原本放燃料的地方只是个被架空的架子,只见十六漈轻弹食指,一个一寸大的火球从白皙的指尖飞出,砸在炉底化为熊熊烈火,竟是代替了燃料的作用。

「仙……姑娘尚不知我的名字吧?」

看对方不搭话,别乎里没话找话,虽然他觉得「姑娘」

这个称谓并不太合适。

「知道了也会忘的,又何必知道呢。」

待极速升温的炉子将茶壶烧得沸腾,十六漈才悠悠的说。

别乎里哑口无言。

十六漈右手五指以奇异的形状捏住壶把,提起茶壶向三个并排的杯子依次注水,杯中的冰竹茶叶在沸水的冲击下打着旋子,弥漫出一阵扑鼻清香。

「好香啊。」

别乎里从没有见过香味如此浓郁的茶叶。

「澹些才好。」

十六漈一挥手,三个杯子都升至空中,杯身倾转,其中的水都流到下面的桌子上,并很快蒸发殆尽。

「我也是茶道新手,此茶叶至澹才是真味,前三次洗涤只是为了去除多余杂味,故才斗胆初试。」

「哪里哪里,姑娘美若天仙,泡出的茶也定是天下第一。」

热气翻滚的房间中,苏天行的身子以右足为轴极速的旋转,长剑的剑刃像他身体的延伸一样剧烈摩擦着炽热的空气,气与刃的接触面附近透出一片红色。

像火焰。

也像沸腾的血。

苏天行的思绪,又不由自主的回到了那幅卷轴上,当日他觉得那卷轴说不定和匕首一样是什么邪祟之物,所以才将其毁去,他总觉得,那卷轴上所绘,应该是一连串将会发生的事……虽然胡思乱想着,可练习中的剑法依然游刃有余,未受分毫干扰。

轰然一声,原本小范围内的红色迅速蔓延,让整个空间中所有空气的骤然燃烧起来。

那一瞬间,苏天行感到一股扑面的灼热,深灰色发丝被短暂的吹起,彷佛置身火宅。

燃烧的持续只有刹那,苏天行安然无恙的站立,手中长剑落到地板上,剑刃已熔化了大半。

四周的墙壁上,也被灼烧出斑驳的焦痕。

「第九十五招——绯空之炎,能以剑刃摩?a href=&039;/qitaleibie/lianu/&039; target=&039;_bnk&039;≈gt;恋母呶碌闳伎掌獾谌纬6?br≈gt;还是控制不好真气的注入啊……」

看着脱手落地的剑,苏天行叹了口气。

弹指之间,轻微紊乱的气机便恢复正常,苏天行走到房间一侧的壁柜前,从中取出一套蓝白相间的长衫,利索的换下练功服,然后推开了房门。

当十六漈身后房门打开,已是两刻之后。

苏天行从走出房门,脸上只有微弱的潮红。

别乎里咽下嘴中的饭团,刚刚想再拿一个,见苏天行出来了,便起身想要行礼。

「不必了。」

苏天行摆摆手阻止了他,上前在别乎里旁边坐下,想了想还是问:「老爷真的走了?」

听到这话,别乎里一阵悲伤涌上心头,缩回了刚刚碰到碟子的手,略带哽咽的回答:「没……没错。就在四年前即将下雪时。老爷怕打扰公子,故而命人不得声张……你们二人应该有一些话要交谈,我就先出去了……」

别乎里说着起身离开。

「寰宇之内,生灭本属无常,习武之人,当有顺其自然之心,否则悲极伤体,也无甚意义。」

十六漈,轻轻的开口。

「是,弟子明白。」

「快上路了,再吃些东西。天行,约定时限已到,纵有万般不舍,我也不会留你。」

十六漈将一杯茶递给苏天行。

茶汤入口后只有澹到几乎没有的清香,许久后才会产生香醇的回味,久久萦绕在舌尖挥之不去。

桌子上摆放着十几个颜彩斑斓的碟子,里面盛着各种精美的食物,各色面食珍馐琳琅满目。

经过别乎里的清理,半数的碟子变得空空如也,这还是别乎里想学习东土人的礼节,没狼吞虎咽。

不到一刻钟,苏天行就将所有食物都一扫而空。

苏天行并不想离开,可也没有办法,起身走到十六漈旁边,作势欲跪。

「授你武功,也是看你天资聪颖,如此俗规还是免了。」

十六漈却只是一挥手,苏天行的身体便像被禁锢一样难以动弹。

十六漈从软垫上站起,踱步至客厅中悬挂的珠帘前,背对苏天行站定:「你不需要记得我这个师父,用这身武艺去为非作歹也没关系,只要别给我丢脸就行了。」

片刻后,禁锢消失,苏天行苦笑了一下:「弟子明白。他日后会有期,定会报答这九年的教诲之恩……」

转身向外离去。

走上屋旁小道。

别乎里正在路中间等待着。

「你什么时候会驾船了?」

苏天行和别乎里并排走着,出入小岛只能经过水路,而别乎里根本对船一窍不通。

「经过那些水城时照猫画虎学的啦。」

北辰境内许多水系发达地方,有不少水运为主的城市,这个解释倒也合理。

「老师,来的怎么是你?」

走上木舟,操船的苏天行对旁边站着的别乎里说。

别乎里拿掉帽子,露出一头灰发,哈哈大笑:「牧然小时候经常缠着我,让我教你射箭,我想看看你这个徒弟在东土过得如何就来了。」

说着他表情突然变得凶神恶煞:「怎么,是不是觉得噶儿莫列?别乎里老了,经不起长途跋涉?」

「怎么敢呢,噶儿莫列家族的宝刀永远不老。」

苏天行被别乎里逗得一阵摇头,这个教了自己四年射术的老顽童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做这个表情。

记得那时候,苏天行没做到别乎里的要求,就会看见一张凶恶的脸。

事实上别乎里也算不上严厉,反而会不厌其烦的告诫苏天行射术要领。

「老师,这些年草原上又有什么变化么?」

「诶,别说了,事情一大堆啊。克迭律那小子杀了敦也测家族的几个崽子,又加上最近的雪兽入侵……」

木舟载着谈天说地的两个人,缓缓在芦苇林立的湖水中前进,越来越远离那个他生活了九年的地方。

已经离开了无数次,这应该是最后一次离开了……木屋后那株树上,一席黄衣,身形欣长的十二胤静静的立在枝头,看着湖中远去的人。

因他的到来,树上原本开放的金色花朵,尽皆在刹那间凋零。

「……这小子终于走了。这些虏人装模作样,也当真可笑,一口一个公子老爷,像是怕被人看出非东土人一样……」

待视野中的木舟完全消失,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你很讨厌我的徒弟么……」

一阵紫色细沙在他身侧的另一个树枝上迅速聚合,现出裙裾摇曳的十六漈。

「师姐这话可严重了,我怎么敢啊,讨厌徒弟就是讨厌师父,讨厌师姐的人都只有自备棺材……」

「……你不细心打理生意,跑来这里,莫不是为了向我讨债?」

「师姐还记得自己不能无中生有,要从别处拿取所想之物啊。啊,我脑子不好使,得好好算一算……」

十二胤手腕一翻,变出一个鎏金算盘就打起来。

原来这些年苏天行在这里的用度,都是十六漈从城中各商店隔空取来,照价将银子放至相应柜台上。

银子并不是虚无中来的,而是来自十二胤经营资产的银库。

「你再胡闹,别怪我不客气。」

十六漈一直不想看见这个像小孩子一样的师弟,一把夺过他的算盘,纤纤五指轻轻一捏,闪着金光的算盘灰飞烟灭:「是他们让你来的?」

「你看这东西很金贵的,你竟然……是的,九杀说有要事,需要师姐前去商议。」

「回去告诉他,我暂时回不去,有事他大可自行决定。」

「不会吧?难道你想和这个徒弟私奔?还是想以徒弟的名义找一个新的小白……」

「你滚。」

十六漈右腿轻轻的向前踢出,赤足隐现中一股爆炸般的气流陡然喷发,将他打得衣衫飞舞,转着圈的滚落到三十多丈下的草丛中。

「噗……」

十二胤勐的喷出一口鲜血,他趴着的地方,植物都迅速枯萎。

他随即痛哭流涕:「天啊……我最敬爱的师姐真的是想打死我啊。」

「若是再演戏,我可再也不见了你。」

十二胤听到这句话,立即停止了表演,飞身重立于方才的枝头:「开个玩笑嘛,我是万万不能和师姐讨价还价的,那些银子就当做从未存在算了,不过我将师姐的这个大树弄死了……应该如何才能赔偿呢?」

「我不会再待在这里了,树?死了也好。」

「哦……我还想将自己以身相许了……说来我也不放心那些伙计,得回去看看了,师姐再见啊。」

十二胤的身体瞬息之间化为了一团黑雾,并缓慢的消散。

十六漈无奈的摇摇头:「熘得倒快……」

当她准备离开时,那团即将消散的黑雾却又重新凝聚成形,十二胤一脸严肃的说:「有件事差一点忘了……那个小子真的很帅……只是师姐将珈蓝神印这个邪门玩意儿传给他,就不怕他受不了?」

「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这样的命运,总是要有人去承受的。」

「诶,不知道这下子是黄泉和归墟那两群狗倒霉,还是这个小伙子要倒霉,作孽啊……」

十二胤感慨一番后才真的离开,再也没有回来。

十六漈抬目看着清晨的天空,若有所思。

蓝色天幕上点缀着稀疏的白云,这是一个普通的冬晨。

常安镇。

「小哥,你不是京城人士么,带我们去帝京玩玩呗……」

「那个破地方的人其实都很讨厌,不好玩,我才不会带你去。」

「小哥!」

「那你自个儿去好了,要是再跟我啰嗦,我可揍你!」

袁据从酒楼里大步流星走出。

从微红的脸颊看得出他喝了不少酒。

马乙在后面气急败坏的追赶着,眼见过了一条街,马上就追上了,袁据却突然消失在一个拐角处。

我是他的马仔,他不会丢下我的……想到这里,马乙干脆坐在街边路上,大口喘息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传来了熟悉的交谈声。

「你师父也太绝情,快过年了把你赶走。」

「师父也是受人之托,时间到了也该结束了……」

「你打算以后怎么办啊?行侠仗义?」

「家里想让我回去,可我没想好呢,对了,你牵马是要去哪里?」

「军营放假了,一直到元宵节后,我想去大椋城看看一个朋友,顺便在他家里过年……」

「你怎么不回自己家,我听说你还有一个姐姐,她应该很想你吧。」

「别提了,说多了都是眼泪。马乙,去把那几个骚蹄子都叫过来,跟我去大城市蹭饭……她们不愿意就算了。」

袁据牵着一匹无精打采的黑马,对前面不远的马乙说。

「知道了……」

马乙站起身离开,嘴里还咕哝着:「还好意思说,那几个骚货就你上得最多……」

「你这个兄弟真的很幽默啊。」

苏天行在袁据身后笑了笑,然后翻身上马:「我和你同路,咱们在镇外汇合吧。」

苏天行还以为袁据不会离开常安镇,特地来镇上和袁据道别的,找了一大圈,才在马行附近看见袁据。

苏天行拍马向北镇行去,袁据则是带马前进了几步,在一个小茶摊落坐,一口气要了三杯热浓茶,慢慢的喝着。

一刻钟后,马乙带着三个衣着光鲜的女子向袁据走来,这三个女子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样的疲惫。

「你们怎么都这个样子?不会是……」

袁据把刚刚要的第七杯茶一口气饮尽。

起身看着离自己最近的阿貂,问。

「啊,事情是……」

「我知道,我刚刚到军营时,正看见三个美女迭罗汉一样的趴在地上,十几个高矮各不相同的男人还在把鸡巴在她们沾满精液的肉体上摩擦,一定是最后走的一群士兵拿她们当做尿壶撒第一泡尿……」

马乙走上前摸着那匹马,把阿貂的话头抢了过去。

「昨天晚上我们几个姐妹都没有睡过安稳觉,隔一会儿就会被拉起来三穴齐插,还要表演女同游戏,真是累啊。」

「袁据弟弟来镇上的时候,我们应该还在被窝里,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十几个饿狼就把我们拉出去,光天化日之下就把姐妹们轮流肏了四五次,我的奶头还被地上的石子擦出了伤痕呢。」

阿兰一本正经的说,她的容貌和声线都比阿貂这些妹妹成熟稳重。

「诶,你们还真是自作自受,其他人呢?」

「小哥你说错了,她们就是喜欢被粗暴的玩弄啊,阿静她们几个想留在军营里培那几个老光棍,就没来……」

「行了,我们走吧,不过马行里只有一匹马了,阿兰你们姐妹几个骑马吧,马乙和我走路。」

袁据说着看向马乙,用炯炯的目光阻止了对方反驳的意图。

「马儿你这么瘦,要不要吃点奶补充体力啊?」

阿貂调皮的抚摸着黑马的头,居然不知廉耻的扯开衣服,露出一侧坚挺的巨乳就凑到马嘴里。

「妹妹别闹了。快上马吧。」

阿兰赶紧阻止阿貂把另一个乳房也露出来,让对方把衣服穿好。

自己这个妹妹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当苏天行看见袁据一行人出现在远处时,已经日至中午,停歇了半天的飘雪,重新向地面连绵不绝的洒下。

「公子,你真的想好了吗?」

别乎里看有人来了,自觉改了称呼。

「当然。我不是针对谁,只是我知道哥哥弟弟们都不欢迎我,他们谁做接班人都是正常的……我只想做一个自由自在的江湖人。」

「自由……可我听说人在江湖不由己啊,算了,公子的决定我知道没人能改变,相信你父在天之灵也会理解你。」

别乎里苦笑着骑上马,奔驰向正北的方向。

「这是谁?」

袁据来到苏天行旁边,看着远去的别乎里,好奇的问。

「一个……家里人,我不想回家,被气走了。」

苏天行喟然长叹。

「说这些没用的……去西北方的大椋还得两三天,咱们六个人两个马,马载人多了怕是跑不快。」

马乙上前说,又看看袁据的黑马:「这个家伙又病怏怏的,走快了说不定就直接累死啊。」

「那就走慢一点,三四天天才到也没关系。反正路上有野驿可以过夜。」

苏天行看袁据皱眉,干脆的说:「两个姑娘和我乘一骑……」

他还没有说完,刚刚从袁据马上下来的三姐妹就吵了起来。

「这位公子好帅啊,我要上他的马。」

「你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吧,天行哥哥,让我上来!我可是吃过你的鸡巴的……」

「他生的比袁弟帅多了,鸡巴一定也很大,他是我的!」

「行了,再待在这里大家都变成雪人了。」

袁据一把将阿貂丢上马,然后让马乙也上马控制住她,他自己则是上到最前面,牵动缰绳让马走了几步。

阿貂被两个男的夹在中间,想胡闹也动不了了。

苏天行看向旁边的两个姑娘,示意她们上来。

两匹各载着三个人的马,以不快也不慢的速度,在密林中的道路中渐行渐远。

腊月二十九,帝京临洛城。

深冬时节,颜府和城中其余建筑一样,积上了厚厚的一层雪。

「噗通……噗通……」

时断时续的拍水声,从府中一个房间传出。

颈子以下裸体都浸泡在热水里的颜菸,调皮的挥动着双腿,或者将双腿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抬起,直挺挺的伸出水面。

「还是家里的水舒服啊……」

颜菸将头惬意的靠在浴桶边缘,一边用毛巾擦洗着白润的长腿。

当毛巾擦洗过大腿、小腹到达乳房时,她的手指不慎陷入了深深的乳沟中,这让她的心情瞬间低落下来。

「又变大了……以后我会不会变成一个大奶牛啊……不,才不要像个怪物一样被那些男人色咪咪的盯着看……」

虽然明知道没什么用,可她还是用力的挤压着快有西瓜大小的一对乳球,希望借此让乳房的生长趋势停下来。

「那些女同学的胸部都比我小的多,真不公平!」

北辰的教育主要分成两个阶段,第一个是不分文武教授基础知识技能的共校,为期四年,七岁以上的孩子都可以免费入学。

然后就是按照学生兴趣和校方评估选择升入文校或者武校,此阶段一共持续七年。

文校是分成二年、二年、三年三个学期,而武校则是四年、三年。

文校最后一个学年毕业后都是进入官僚机构、太学府或者在军队做文职,武校则是毕业后直接进入军队实习,但大多数都是担任等级不同的军官。

这些不同的学习阶段都是男女生共读的,而不是像南辰一样还是男女分校。

母亲其实一直希望她能做一个文静的乖乖女,以后嫁个王公贵族。

可她还是不顾母亲的反对,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进入武校,到现在还是母女之间解不开的疙瘩。

颜菸昨天晚上和同学们玩到大半夜才回家,倒头睡了几个时辰却是浑身痒,才会大清早的泡在浴桶里沐浴。

此时她按压着自己的乳房,脑海中想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嗯?水冷了……」

不知过了多久,温热的水变得冰凉,颜菸却还意犹未尽。

眉头一皱便跳出浴桶,赤身裸体的就出去舀热水。

颜府看上去大,却只有几个男性下人,快过年母亲就放那些人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几乎所有事都得亲力亲为。

「父亲也真是的,都不清几个婢女,一个大将军居然穷成这样……」

浴桶是和浴室下面的水道连接的,颜菸按动机括将冷水排出,嘀咕着提起水桶就去院子里的热井打水,以她的速度,很快就往返了三四圈。

「菸儿,你怎么一丝不挂就出来,万一……」

颜菸正在打第五桶水,回头,嫂子凌淇婉正穿着一席宽松衣物,站在屋檐下奇怪的看着自己。

「菸……」

她一直都不太喜欢这个嫂子,原因她自己也不知道,不过今年初夏嫂子给哥哥生了个大胖小子,再像以前那样用「菸儿也是你叫的。」

来顶嘴显然不合适,她强颜欢笑:「没什么,睡得难受就起来打水洗澡嘛,嫂子起得真早啊。」

「外面这么冷,你衣裙都不穿,受了风寒可不好。」

「……我身体好,没事的,这也是最后一桶水了,嫂子你也别在外面吹风了,孩子离了母亲怕是很快就会醒的……」

颜菸说的也是实话,虽然她的身材凹凸有致根本看不出一点肌肉,可在武校时几个大汉一起上也不是她的对手。

凌淇婉也没说什么,轻轻一笑就回房了。

难道嫁人后都会这样?看着嫂子离开,颜菸思忖着,嫂子的身段虽然完全恢复到了产前的婀娜多姿,却再也感觉不到以前的活力了。

我才不要嫁人呢。

她这样想着,提起装满水的木桶快步回到浴室,浴桶已重新蓄起了三分之二高度的热水,她也不关门,就直接跳入里面再度享受起来。

房屋里很暖和,而且现在家里只有母亲和嫂子两个,也不怕被人撞见。

「其实胸部大也不一定不好,那次总感觉袁据的目光时不时盯着我的……哥是不是也喜欢胸部大的女孩子呢,嫂子的好像也很大,刚才走起来像面团一样晃来晃去的……」

颜菸胡思乱想中逐渐感到身体燥热,下面的肉缝和乳头都传来一种奇怪的瘙痒。

她被这种感觉吓坏了,一头扎进水里,这下子全身都变成浸泡着了。

这样也确实有用,意识都被用来憋气,那两个地方的异动很快就消失了。

「啊!」

一声惊呼从身后传来,让颜菸警觉的从水里站起,看见是母亲站在门边,脸上还有未消散的惶恐。

她「噗通」

一声坐到浴桶里,用阴阳怪气的声音说:「是不是以为我淹死了?我要死也不可能死在浴桶里好不好……」

「快过年还说那个字,你真是……」

母亲轻拍着胸口走到浴桶前,语重心长的说:「对了,元宵节有一个约会,舒家二公子四公子,朱家六公子,东郭家三公子都会在,你……」

「你当这是配种啊,几个人一起上……我不去。」

颜菸噘起嘴,脸上一副不情愿。

「人家那些千金小姐十五六就出阁了,你看看你,整天跟着一群男人舞刀弄枪就算了,难道还想做个剩女不成。」

母亲已经被女儿反驳了无数次,这次她不再迁就,斩钉截铁的说:「不去也得去,不然我就自尽给你看。」

颜菸将背到一边的脸转过来看着母亲,叹口气说:「母亲你何苦呢,哥已经给你和爹生了个孙子,不差我一个啊……」

话没说完,院子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回来了。」

「你哥回来了,今天就先放过你……」

母亲对她瞪了一眼,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说不定哥能救我。」

颜菸灵机一动,也不想在温度又低了许多的水里继续泡着了,轻盈的跳出浴桶,抄起之前带进来的浴巾,随意披上就大步流星的奔出浴室。

颜以安回城后就换下了军装,现在身上穿着的厚皮氅还有许多落雪。

大步流星的走进屋中,看母亲迎出来,颜以安一脸歉意的说:「军中有大事,父亲今年有事不能回来了……」

「没事,你回来就好了,这次是元宵节后才走?」

「初二就要走了,朝廷下发了很多调遣令,我不能离职太久……」

一个白色的影子从颜以安背后冲出,打断了母子的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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