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到了吕家余杭大宅的大门上,这是最后一个被查封了的地方。
一时风光无二的吕家就这么没落了。
许白被关押在了牢房里。走进牢房的时候,那些囚犯看到个这么皮白肉嫩的小公子,纷纷起哄了起来。卢翰礼给了他单独一间的牢房,使他远离了那些猥/琐的目光,但再要求其他的条件,便是奢侈了。
被关押了之后,既没有提审,也没有传令,想必是在等上面的指示。
如果吕家被抄家了话,首当其冲被责难的,恐怕是吕益。吕衡和吕储大可用一句概不知情加以搪塞,所谓官商不与为伍,但吕益却不行。所有金钱相关的事宜皆经他手处理,他连个撇清自己的立场都没有。
清晏帝驾崩的时候,吕衡失魂落魄地走进来说,靠山没了。当时许白并不太明白此话的含义,直到被关押进来的时候,才体会到了一朝天子一朝臣。
从清晏帝驾崩的那一刻开始,吕家的衰亡便早已注定了。即位的清轩帝迫切地想树立威信,扶正朝纲,并且需要一大笔钱来充盈国库。如果不动吕家的话,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人选了。
无怪乎写给都城的信总不见回应,无怪乎都城那边也没有书信寄过来,无怪乎朝廷岁末的采办迟迟没有委托吕家来办……一切都是事出有因,端倪初现。定在腊月二十八这一天,恐怕只是想抓齐了人罢。
许白想到了李执的话,“很快便会起风了,暴雨将至”。李执不是普通人,他在大灾之年出现在吕家门口绝不是一个巧合,而把他引进吕家的,是自己。
是自己将李执留在了吕家,是自己当时护着他给了他留下来的机会……许白跌坐在地上,难道这一切的祸端,竟是自己引了过去?李执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何会拿着锟金的玉佩?许白后悔当时没有听李执把话说完,说明白,而急着将他赶走。
当时李执恐怕有将事情和盘托出的打算,但自己却打断了他的话。现在树倒猢狲散,李执也不知道在哪里。
“少爷……”许白抚摸着他脚上的红珊瑚的串子,握了一会儿,眼泪便掉了下来,“我不该跟你怄气,不该把李执招进来,我对不起你……”
许白想到二人不欢而散的离别。当时他对吕益简直气到了极点,连话都不愿多说,只想以一个属下的身份离开吕益的视线。但在江南独自面对各种利益纠葛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想要求助的,却还是吕益。
那个他自幼便看着的背影,已长成了他心中的一棵参天的大树,成了他灵魂归属的地方。他知道,怨归怨,恨归恨,他终究离不了他。
朝廷来了命令,将他和罗叔押送至都城候审。罗叔被压上囚车的时候,面色苍白,瑟瑟发抖,短短几天竟老了十岁。从先前鹤发童颜的精明样子,变成了个蓬头垢面的糟老头,与街上的乞丐也差不多了。
许白被带上了枷锁和脚镣,那东西很沉,沉得几乎要压碎他的锁骨。他瘦了,浑身脏污,但精神却并不差。因为他想着,终于能回都城了。
之前他心心念念想回去过中秋,却未能成行,想过年,结果就被关押了起来。现在新年一过,要被遣送回京,成了他能回去的唯一一个途径。
但回去能见着吕益吗?会被责令与吕益对峙吗?
在牢房里的日子,一日三餐按时送达,有干草也有棉被,过得并不算太差。这种黑暗的,只能从缝隙里透出些光亮的环境,使得他仿佛回到了幼时被人贩子关起来的那段日子。那时候,吕益仿佛是黑暗中的光,照耀在他身上的时候,使得他从头到脚都暖了起来。而这次也是,离开监牢的契机,还是吕益,所以他只要想着有可能见到吕益,心里便敞亮了起来。
“此番长途跋涉,我给羁押你们的兵卒也嘱咐过了。这些手枷和脚镣,出了余杭地界便给你们取下来,在此之前,我还是要做个姿态的。”卢尚坤自始至终没出现过,可能是怕遭记恨,只派了卢翰礼来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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