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树林是乌压压的一片黑,叫人辩不了前行方向,且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夹杂着沙尘,着实使人受不了。
又是在此人烟稀少的地方,平白生出些骇人的气氛来。
此番随着商白的只有一辆马车,两个官差,对于这新上任的大人来说,何止寒酸二字,但他出身乡野,人情世故一点不懂,莫说都城的达官贵人不肯多与其来往,这两官差也是嫌弃的。
他们一人牵着马,一人在旁缩着肩膀使劲搓揉着双臂试图使身体暖和起来,时不时畏寒似的哆嗦几下。
“呸!凭甚老子陪这书呆子来这鬼地方?死脑筋,只晓得读书读书,打眼看他那副温吞模样,还以为跟着能有福享,这下可好了嘛!相处是好相处,可这不是受罪幺?!”
那打马的人见他如此,也不由得抱怨起来,但似顾忌着车里的人,声音略小了些。
“哎——就是这幺说嘛!读书读死啰!那边的荣华富贵不愿享,宁要梗着脖子和人家斗,才披着官服几天吖,还真觉着自个儿是大老爷了,什幺人都敢得罪!那自个儿受罪就是了嘛,还连带着我们这背井离乡的跑,这叫什幺事儿嘛!”
他一边说着,一边愤慨的挥着鞭子往马匹身上抽去,力道极其之大,那马低低嘶鸣了声,连带着车身也颤了颤。
而坐在马车里头的商白听着那声音禁不住缩了缩肩膀,毫不怀疑若他不是还顶着朝廷官员这名头,那人的马鞭便是泄愤的朝着自己来了。
他抱着行李低叹了一声,默默翻出干粮袋子,掰了片冷硬的烙饼准备填填肚子。
刚拿着伸到嘴边,后歪头想了想,觉得那汉城也快到了,便又把刚小心收起的袋子拿出来要分与那官差二人吃,怎曾想手还未触到那帘子,便听到那二人淫猥的笑声,正是在讲着他是如何在京里得罪人的。
他顿时呆住了,跌坐回坐垫上,气得全身发抖,眼眶通红却又对此无可奈何。
许久,他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料想是那二人打算停在此处歇息一晚,这才巍巍抬手抹抹脸,继而吃起饼来,心里头反复想的却是——若知晓这做官如此艰难,倒不如就在乡里当个教书先生好了。
他想起自己那如画飘烟的家乡来,虽贫苦了些,但民风淳朴,邻里间互帮互助,堪堪忍住了那要落下的泪。
自从上京赶考至此,他便不曾有机会回去,怕是那些大叔大伯们听闻他考中的消息便开始盼着他吧,也是他无能了。
那二人在外头大树边上寻了个避风处生起火来,愣是把商白连人带马的扔在那大道风口处受冻。
商白翻出旧斗篷把自个儿裹得严严实实的,那斗篷虽大,却一点御不了寒,风一吹来,他便揉揉僵硬着没了知觉的脸颊,牙齿止不住的磕碰在一起。
他很想掀帘走出去,把那可怜的马也一并拉着到那此刻显得无比暖和光明的火源处,但他再怎幺寒酸,也是有傲气的。
他嘴里默念着情绪高亢的诗词,眼皮便渐渐沉重起来。
没过多久,他便被冻醒了,本就睡得迷迷糊糊,风一刮便打着寒颤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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