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云烟》〈章十?流蝶分飞〉#2
腊月。
汴梁城里下起了雪,将皇城里原先喧嚣繁华的街市覆成一片寂然凝肃的银白。整座城宛如一名淡漠得无有笑容的袅娜女子,正襟危坐,面上裹了一层银妆,清华出尘,却是少了温度。
初降雪的那一阵,街市上少了一半的行人,彷彿皆被那一夕骤降的温度及突来的霜冷给逼得缩躲在家,让汴梁城因而静默了数日。而后,入了年节前添备年货的时节,人们方又披上厚重的裘氅,在街道、市集上熙熙攘攘、穿梭而行,街旁零琐的摊贩、衢肆主人们在寒冬之中中气十足的吆喝声亦不输春夏之节,汴梁城一时间又闹嚷了起来。
然外头是闹是静、是清旷还是拥挤,皆丝毫动摇不了绣楼里那片深深的寂静,与一张淡漠的红颜。
自从遇上了黎久歌之后,那些前世记忆在向云烟脑海中,浮现得较以前更为频繁。她依旧如常生活着,却总在不经意之间、寤寐交替之际,不留心便落入了记忆的深井,有时她压抑得了,有时却无法。
就如同今日,她又思念起了拓跋曜,思念起了沈梦离生命中天光耀得最清浅的那个秋季。
然而她今年的秋,早已过了。
秋至深处,转季成冬。绣楼内室床榻上夏秋的薄衾替成了铺塞厚棉的冬被,床头处及外室桌案旁,则让拾翠与挽红搬来了两张高几,各置上了一个汤婆子,那锡製的、椭圆略扁的汤婆子之外,又给裹了一层布套,让向云烟随时可以将一双常腾出来翻书写字的素手焐得暖和,不使冷得僵了。
与热闹的初秋不同,向云烟已少了出府的次数,多了静静待在绣楼里的时光。然她已非如以前一般,总是在房内持册看书。而是开了窗,一个劲地望着窗外。
正月春宴,还有那幺久。向云烟静默地过着日子,心里却等得慌。
黎久歌拒绝了与自己一见,可她,终究还是会再见到他。一切彷彿是命运巧妙地排布,她却欣喜不起来。
那日楼外雨正缠绵,她望着手中捏皱的信,透彻了一切始末,心却被那阵突地袭身的寒风,吹得冰冷。
信笺上的硃色字迹,与呈递至政事堂的那封密函,如出一辙。
六王说,那日送来密函的人,座骑鞍辔之上,悬了黎将军府邸的徽纹。
黎君胤──原来便是黎仲容的儿子。
她想通一切时,心里却也多了好多疑问。为什幺他要做出这种事?是因为黎将军之故,所以他对爹心里不满?还是……他本就是要针对自己的?
可,又为什幺他要如此?她与他,正如他信上所回,平生昧陌,不是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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