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1 / 2）

一切要从我的婚礼说起，我在今年年初娶了一名小我一岁的女子。

我的父母在我八岁时外出做生意，半途遇到强盗被杀害了，当时十五岁的姐姐拒绝了所有上门谈亲事的媒人，继承双亲的家业经营书肆和酒馆，独力抚养我长大。

女人的年华消逝得很快，姐姐终于在去年决定和等待他多年的男人结婚，她不放心独自一人生活在宅子里的我，瞒着我去城西为我谈了一门亲事。

在我十七岁生辰当天，时值五月春日，姐姐宣布我即将迎娶城里的第一美人，我那时吃猪脚麵线吃得正欢，听了筷子差点没戳进鼻孔。

「我什幺时候说我要娶亲了？你不要自作主张！」当下我的心情和屋外的天气一样，灰濛濛的天，下不完的阴雨，夹杂几道闪电。

「婚事本来应该是父母为你做主，爹娘去世的早，长母如姐，只好由我为你做主。你现在不娶，难道要等到像我一样，七老八十了让街访邻居看笑话吗？」姐姐扬高音量。

「阿桐，你姐姐也是为了你好。这门亲事谈得可不容易，兰若儿是去年佳丽大会的魁首，多少男人虎视眈眈等她成年。由于兰家的家境并不富裕，兰老夫人身患重病急需医药费，小梓才能够将这门亲事成功谈下来。」姐夫在一旁缓颊。

「我不管你们扔了多少黄金包子，总之我绝不同意！」我站起来用力拍了下桌子，桌案上的东西跳了一下。

「我管你愿不愿意，反正这门亲事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谈下，你敢逃婚，老娘头一个饶不了你！」姐姐也站了起来重重拍桌，手劲让三碗猪脚麵线里的汤全洒了出来。

「别气别气，动了胎气怎幺办。」姐夫紧张地轻抚她的背。

一见到她怀胎六月的孕肚，即使我心里怒火滔天也不能对她撒气，只好气沖沖地端着那碗猪脚麵线回房继续吃。

不管我愿不愿意，试图逃跑多少次，最终的下场都是被能一拳碎大石的姊夫给捉回来，这对夫妇照三餐监视我有没有待在屋内，还派了僕人小芊和阿葱守在我房门外。

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吗？天真，我是不会死心的！

明天就是大婚之日，我在姐夫的晚餐里下巴豆，用迷香弄晕小芊和阿葱，姐姐怀有六个月的身孕，我只能祈祷她会安分地待在屋里。

我把备用的被单捆成一团塞在棉被里，这样姐姐来查房时可以抵挡一阵子。

爬墙这事我从小做到大，闭着眼睛都知道要在何处落脚，手掌攀住围墙边缘，脚在砖头上一蹬便翻到围墙上头，谁知这外头竟然有人，我低头和围墙下的人打了个照面。

即使天色昏暗，我还是能勉强看出蒙面人的身形并不魁梧，紧身的黑衣贴着平胸，看样子是个少年。我贸然出现让他睁大了眼睛，后退了几步。

有人？莫非是姐夫派来堵我的手下？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我从腰间抽出木棍指向底下的埋伏者，没想到对方的身手出乎意外的好，空手打落我手里的木棍。

「滚开，不然我喊人来了！」武器没了，我还可以靠声势吓人。

「你是偷儿？」因为有黑布巾掩住口鼻，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沉闷。

「你才是偷儿，这里是我家。你打扮成这样是不是打算行窃？」我从围墙上跳下和他平视，发觉他的身高和我相差无几。

少年顿了下。「……我只是路过。」

「那就快滚，你没看见我，我也没看见你。」我挥手驱赶他，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得赶在姐夫发现之前跑掉。

「你想逃婚？」少年沉下了声音。

「关你什幺事！你是兰若儿的谁？」就算我不宣扬，三姑六婆也不会放过城里第一美人要结婚的茶余谈资。

「我是她的……」少年忽然住了口，冷哼一声，「看来这椿婚事满意的不止我们。」

「不满意就退婚啊！」

「你们给的聘金已经没了，退不了婚。」少年声音更冷。

那笔数目足以让普通人家生活一年，兰家也太会花钱了吧！我才不想让那种挥金如土的女人过门……不对，我想起姐姐说过兰老夫人重病，这幺说来是拿去治病了？

「聘金不用还了，那笔小数目我还不放在眼里。要退婚直接上门说一声就行了。」

少年没有露出喜悦的表情，反而皱起眉头。

「这幺一来会破坏若儿的声誉。」

「声誉跟女人的一生比起来哪个重要？别耽误我的时间，你在这慢慢想，告辞！」我绕过他往前跑，少年没阻拦我。

我不知道自己下的药量算多算少，搞不好过不了多久姐夫就追上来了。

事实证明我的药量下得太少了，跑没三条街姐夫如鬼魅般从转角的阴影里踏出，脸色也跟恶鬼没两样，我讪笑着举手和他打招呼。

「姐夫，真巧。」

「是挺巧的。」姐夫皮笑肉不笑，扳了扳手指。

我额头冒着虚汗，退了三步，下一刻后颈一疼，我就不省人事了。

再次醒来眼前一片刺目的红，有一瞬间我还以为姐夫下了死手。

我摸了摸隐隐作疼的后颈，再怎幺说我也是小舅子，姐夫下手不需要这幺狠吧，万一喜事不小心变成丧事要怎幺跟我姐交代。

从床上爬起来后我才看清那片刺目的东西是红帐，在我昏迷期间，原本朴素的卧房被布置成喜气洋洋的喜房，我的衣服也被换成了红豔的新郎装。

撑在床榻的手摸到一粒硬硬的东西，我低头一看发现是红枣，掀开棉被，更多吃食从被单里滚落。

不知是谁那幺缺德，在床榻乱扔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我人还躺在上面欸，居然在我身上乱扔吃食！

那些吃食被我收拾起来扔到窗外，才刚转身两个身形好比姐夫高壮的大妈从门外闯进来，朝我步步逼近。

我和他们绕着桌子跑了两圈，大妈们前后包抄逮住我，他们一左一右架起我往外拖。

「你们要做什幺？我一没杀人二没犯法，也不记得有向你们借过钱。」我十指扒住门板边缘不放手。

左手边的大妈面色铁青，把我的手指一根根从门板上扒下。

她是不是后院的护卫假扮成的女人！力气怎幺这幺大？

「少爷，再不成亲就要错过吉时了，快加紧动作，大家都在正厅等您。」

成亲两个字打在我的脑袋上，我一时懵了，鬆了手劲任他们拖向拜堂的厅堂。

结婚仪式冗长繁琐，耳边不断传来祝贺之声，还有年纪和我相仿的男人们投来的忌妒目光，他们朝我举杯道贺，脸上的表情却像是要泼我一脸酒。

我虽然没见过兰若儿，也能从他们的表现得知兰若儿应该长得不差，假如待会掀起红盖头看到的是个麻脸婆子，我就要夺门而出戳瞎所有人的眼。

宴请来的宾客我能不用想就叫出名字的人不多，眼前这位少年就是其中一位。

慕容夏写的诗文很受坊间欢迎，书肆里每回摆上他的书每隔几日就要补货，他行事低调，不常参加文人间的聚会。

那些文人们的聚会在我看来就是无病呻吟，以前受邀去过一回，菜上桌了也不动筷，三个骚客还得先对着那些鱼肉吟诗作对，等他们尽完诗兴举箸小爷我都快饿死了。

「沐老闆，恭喜你新婚。」慕容夏捧着酒杯向我举杯，在他饮下之前，和他同行的男子先一步伸手按住他的手臂。

「小夏身子骨虚，不能饮酒，我代他敬你，祝贺你新婚。」蜀绍白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客气笑容，代替慕容夏饮酒。

「我以茶代酒。」慕容夏连忙倒了一杯清茶向我敬茶。

「行了，别这幺多礼。等会儿大伙喝醉了还不是糗态百出，迟早要现出原形的。」我道。

「照惯例待会要闹洞房，出糗的人是谁还说不定。」蜀绍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