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放在箱子里,她将敞开的箱子放置在一旁,蹲着蹲着,手机屏幕的灯光暗了下去,又很快灭了。
房间陷入一片黑暗,等神经适应了这样的黑暗,它又染上了夜色的深紫,比漆黑的颜色要淡一些,使得她们在这样的夜色里能够看到对方。
簌簌的摩擦声又清晰地响起来,林声套上了外套,准备起床了。床头台灯打开的一瞬,明亮的白色灯光下郑念初的眼神有一瞬的躲闪,似乎是被突然亮起的灯光刺了眼。
“吵到你了?”她问。
林声下了床,打开郑念初没有打开的其它抽屉,帮着她收拾,把那些细小的东西整齐地码在箱子里,蹲下来后正好和郑念初平视。“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郑念初沉默。
“你一点都没有想过对策,只想逃避是吗?”
“我们没有对策,”郑念初平静地说,“也不会有。”
当她和林声的感情要站到林征望和傅淮宁的对面时,她就开始无地自容,无条件地放弃。她是横插在这个家庭里最不稳定的成分,她的血缘里有那些罪名的前科。
她本就处在道德和感情的低谷。
林声冰凉的手地掩住脸庞,让她在这样的凌晨比前面半个冬天里的每一秒都要清醒。比起郑念初的理智,她的挣扎显得偏执又愚蠢,是深陷泥潭犹自无力地妄图自救。
“我送你。”
郑念初看着窗外,鼻腔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水汽的白。“早上太冷了,你别出去了。”
林声执着于此:“我送你。”
“趁着还早,你补个觉吧。”
林声再次重申:“我送你。”
路上碰到早餐车,买了两杯粥。粥是平日里的八宝粥,尽管只有三四样原料。但是这样的日子里它也可以摇身一变,成了所谓的腊八粥。
也没什么区别。
又甜又热的粥下了肚,连林声都不觉得冷了,甚至在新火车站的冰凉座椅上坐下了。
淮海市的更新,首先就是从这里开始的,看起来很是气派,只是小城到底人少,又是凌晨五点前后,灯火通明却空荡又阴森。
该沉默的时候无论说什么话都是没有意义的。
她们没有对对方做出任何承诺,没有谁说等我,或者我会等你。她们甚少被感情影响理智,看事情看得太清,太透。
也许随着时日渐长,年岁渐长,她们变的太多。也许互相之间就慢慢地消磨了,淡忘了那些情愫。也许为了对方着想,在年轻时不下那些捆绑以后的誓言,由着喜欢的人踏入主流的道路,结婚生子。
她们用超越年龄的理智来思考,她们这个年龄经常犯错这件事。一颗心写满了纯粹的爱,不肯让对方担负一丁点自己年少的错误,不愿捆绑她成为她以后的束缚。
郑念初拖着箱子往检票口走,突然扭头问:“过两年你会来吗?”到燕城来。
“我……”她呀,曾经是说好要去燕城。不像很多人漫无目的地,成绩出来才去选学校,她早就想好了,专业也想好了。
郑念初自己回答自己:“嘉月应该会。”
“是啊。”没什么别的话可说,林声干巴巴地认同着。
“我……”郑念初开口,然而她也像林声,一句话说不完整。
我等你。后面的两个字没有人敢说。
“我走了。”她接上,没有去看林声的表情和回应,她干脆地转身。
一转身,眼泪就分毫不差地掉了下来。
匆忙的人群是冷漠的,大包小包地在站台上逐着一节一节行过的车厢,她越过同样冷漠的检票员,脸上稀里哗啦,没有人看见,能够看见的人在她身后,渐行渐远了。
直到临上车,眼角都是笑褶的列车员帮她把笨重的箱子拎上车,抹下手套,粗糙而温暖的手给她擦了擦眼泪:“哭什么啊。”
她更是一下子控制不住呜呜大哭起来:“想家。”
她的肩膀颤抖,担不起身上的背包,哭泣的声音凄楚又可怜,在腊月初八这一天让仍旧整日穿行在轨道上的列车员忍不住拍拍她的头。
像每一个脆弱的,孤独的,远离故乡的孩子,想到故乡的河,故乡的山,在头顶高举了几年并将继续高举下去的起重机,面目即将被淡忘的邻里旧识,以及愈来愈远的亲人,一碗滚烫的粥。
远去的风被关在车窗外,远去的淮海市亦如是。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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