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把枪抵在押送官的颈动脉上,第一道减速带,车上一震,他使了一记手刀,击在押送官的脖颈上,那个人应声而倒,司机在前头没听见半点动静。
第二道减速带一过,阿诚解下押送官的弹夹,撞开后门,跃出车厢,就地一滚,押送车扬尘而去。后车惊得一声急刹,等司机缓过神来,只见一街行人来来往往,阿诚早没了影子。
青瓷常去的联络点,暮光里142号,在城市的另一端。得尽快搭上一趟巴士。
阿诚裹挟在人群里,快步走着,他知道街角路旁,有多少双眼睛在找他,对手很了解他,不可能全无防备。
阿诚十二岁开始跟着明楼下现场。那时明楼在指挥车里,和他对面坐着,小桌上摆着西洋棋,他走错一步,明楼会看着他,沉默一会,说,你走这一步,有个人可得牺牲了。
当时不懂,后来渐渐明白,原来每次行动的布防,都在那张棋盘上。
明楼教过他,在人多的地方被盯上了,跑也好走也好,只是别停下,监视你的人开不了枪,开了枪也伤不了你,真正能伤你的,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比如一支架在三层小楼上的狙击□□,你一慢,一停,他锁定目标。
这片街区的十字路很窄,车流从街头一路淌到街尾,行人就像鱼群,从车流旁边匆匆游过,阿诚行走在他们之中,和一辆车擦身而过,他迟疑了一步,回过头。
后座的车窗半敞着,是明楼,他从反光镜里看着青瓷,青瓷也看着他。脚下一慢,肩上臂上立时挨了几下撞,行人从他两侧,纷纷涌涌而去。
早就知道,明教官是整个行动的策划者,早就见惯他的杀伐决断,但是,在与不在那张棋盘上,终究是两回事。青瓷分了心,有一支狙击□□扣响了扳机,子弹打中了他。他踉跄了一下,扶都没来得及扶,就向车流深处跑去。
人群惊散,更多支枪响起来,交通灯变了色,车流开始松动,鸣笛声四起。
一身的疼都醒了,辨不清伤在什么地方,阿诚在曲折的车流里穿行,子弹追着,他疲于闪避,还击次数不多,那毕竟是自己人,奔过了整个街区,对方的火力几乎没降。
面前横着的那条街上,车流滚滚,对面有一趟巴士正在徐徐靠岸,阿诚撑着车前盖越过了一条车道,有两颗子弹,就从他衣袖上擦过去。
阿诚翻过隔离栏,和疾驰的车辆将将错身,滚落在车道旁,手表是在那个时候摔坏的,等爬起来,那趟巴士正驶离车站。
他狂奔追出几百米,巴士司机在反光镜里看见他,心生恐惧,一踩油门加速驶去,身后又是几声枪响。
阿诚见追不上了,缓了一口气,一回身,指枪逼停了路过的出租车。
他赶下司机坐进车里,出租车才一发动,后头就有车换道追了上来,没人知道青瓷的真实身份,他们不会放过他。阿诚记得,枪里好像只有一颗子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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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一入夜下起雨来。
明楼坐在办公室里,对着屏幕,最后把阿诚的档案看了一遍,这份档案将列入国情局非公开服役人员名单,行动结束之前,任何人无法开启。
照片里阿诚的笑容温暖明亮,如果不是黑白照,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狡黠,那天是毕业典礼,明楼来学校看他,送了他一份毕业礼物,就是这次行动的计划书。
照片旁边,姓名那一栏写着两个字,明诚。
明楼的目光在那两个字上停顿了片刻,按下了确认。画面在屏幕中消失了。
一直没有他的消息,说明青瓷的出逃还算顺利。
明楼站起来,开始收拾,书籍归入书柜,私人物品锁进抽屉,笔记和文件分放在两只纸箱,不疾不徐。
直到,王天风推门而入,秋风扫落叶一样,把当天的行动日志扔在空旷的办公桌上。
“你这是在等着他们把人抓回来么?差不多行了。”
明楼没理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过了一会说:“零点收队,还有半小时。”
“那是我的人,你客气点儿。”王天风站在桌前,不动声色一字一句地说。
明楼一面在行动日志右下方签了字,一面扬起唇角,却没笑。“你的人打伤我的人的时候,一点儿也没客气。”
“我还能更不客气,你信不信。”
“我信。”明楼摘了徽章、军阶,褪下制服,换上一件风衣。“我要离开几天。”他说。
听这语气,是有事。王天风在对面落座,好整以暇。“只离开几天?”
明楼说:“几个月,或者几年。”
王天风抬头瞟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青瓷那里,你帮我照应。”
“怎么照应?”问句末尾带着危险。
明楼没回答,他叠好了制服,放在办公桌正中,徽章、军阶、枪置于其上,一转念把枪又拾起来,在王天风面前狠狠一拍。
“随你的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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