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十分安静,只听得见菜刀剁响,盆罐挪动的声音。
她刚关上门,院内的声音便停了下来。随即,一个女子忽的从房内出来,浅蓝的布裙,叶纹的白色布衣,除了一只银钗,并无其他装饰。黛眉下,目光如秋水般明净,面容秀丽,神貌素净,身骨纤细,如岸边水仙一般,令人眼前如洗,心尘顿消。
女子正是孟绾,原于厨内做菜,听见关门声,知是尚司瑶,便走了出来。却见尚司瑶一呆,怔怔的望着自己。
孟绾见她发怔,看向她,碰到她的目光,慌忙躲开,脸上顿时泛起一丝红晕,隐隐透出些羞意。这一慌一羞,如同霞映白莲一般,清素中顿填了几分明艳。
尚司瑶肚子却突然传出一阵咕噜轻响,因院中极静,声音虽轻微,两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尚司瑶已回神,慌慌将头转开,脸上发热,羞窘无比。
见她如此,孟绾却笑了,如莲花湛然开启。
孟绾柔声说:“快进来吧,我已备了些菜。”声音听着清凉如水。
接过尚瑶手中的布袋,孟绾继续去整办晚饭。
尚司瑶没先急着进屋,而是去给院里的花浇了些水。等她收拾完,饭菜已端上了桌,不过是清粥和三样小菜,唯一的荤菜便是那半爿白炸春鹅。
吃完,收拾好桌子,孟绾走去房内。
“明天出门,戴着这个,会方便些。”出来时,孟绾手里拿着顶帷帽,是新做的,帽子用细竹条编成,极精细,里外蒙了层浅绿的细绢,绣着一圈柳叶纹样,帽檐下一圈浅青的纱,柳池清烟一般,好不爱人。
“绾绾,你的手真巧!”尚司瑶叹笑着,眼如弯月,显然很是喜爱,不禁在孟绾唇上轻轻一吻。
孟绾脸色羞红,别开脸道轻声道:“你的绣作不也很好?”
尚司瑶不禁得意一哼:“那是!”
慢慢的,夜色渐浓,洗浴过后,两人来到卧房,尚司瑶将油灯轻轻搁在床头的桌上。脱掉外衣,露出底下贴身的白汗衫,洗浴后淡淡的香气在夜色中缠绕,所触到的肌肤也格外绵柔温热。
尚司瑶清咳一声,说起今天的见闻。
“今天我去买鹅的时候听店里几个客人在聊襄阳的事,范文虎又打了败仗。”尚司瑶有些恼,“朝廷可是派给了他十万大军!”
孟绾轻轻抚上她的手,散去她的不安和焦躁,柔声道:“此战从开始便已定输赢,那范文虎
败仗屡屡却还是官居高位,想必不仅是官场中的老油子了,在他之上,显然还有人保着他。”
“….可恶…”
“且先不说朝中阴私丑事,你看那范文虎过去作为,贪生惧死又好大喜功。这次援襄樊,只怕是他贸然出击,而后又似往常般临场畏敌,独自不战先逃。只可惜那十万军士性命…..”言及此处,孟绾不仅轻叹一声。
“哼!我若是个男儿,便参军拜将,就算是千刀万棍,也定要杀了那些赃官!”
“。。。。。你我本是女子,现想这些也不切实际。往日在家,看哥哥们或是习武功,或是研试贴,只为报效家国。心中亦是热血腾涌,但却只能幽居闺阁,学些琴棋书画,待人接物之礼。这世道对女子向来不公,在这乱世,你我护好自身便好。”
“。。。。。”尚司瑶身量比孟绾矮了小半个头,她一低头,刚好把头埋进孟绾怀里。
此时孟绾心中亦是杂然百味,她慢慢放松身体,思绪飘远。
她孟氏一族原是孟子后裔南支,祖父吉国公孟珙,一生戎马,复襄樊,灭女真,逐蒙元,为赵氏江山立下不世之功。
可到底是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急流勇退,似乎才是在皇帝的猜疑下保全一家的唯一办法。
父亲孟之经便只做了个小小的州官,伯父孟之缙也只是个大学士。
而她因是女儿,自小便只能幽居在家,在母亲的要求下读书习礼、练琴学画。
从小到大,她就没出过几次家门,如有守着一口枯井,寂寥冷落。慢慢的,她的想法也比同龄的女孩子成熟,事事在行动之前都思虑已罢,但她明白,她其实失去的更多。
就算是亲友朋戚的称赞,也只是让她心中的无奈与涩然愈发厚重。
但尚司瑶不同。
孟绾把头轻轻的挨在尚司瑶头边。
尚司瑶比她小一岁,家里世代经商。因是家中最小的妹妹,父母对她都十分溺爱。她又生得那么伶俐,邻里无不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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