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心下算盘啪嗒啪嗒打的那场亥时“幽会”,终因道学课后忽而飘扬的飞雪成为泡影,少年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白雪一片一片轻盈落在道衣上,继而融化成水渍侵入肌骨。“猫,”桃花美目轻轻一扬带着三分挑衅七分质疑道,“现下飞雪融于道衣,究竟有毒没毒又作何解。”
“有毒,”展昭脱口而出,说谎话自然是得说全套的,前后矛盾的必然是自讨苦吃。然而接着便对上了那抹焕然华美的笑容,小耗子磨着牙一字一顿问:“那今晚,大师兄是不是打算替天鸾几百弟子挨个解毒?”
展昭错愕,被戳穿了,像白玉堂这等冰雪玲珑的七窍心思,若不是仗着他一时还未清醒怎能轻易骗得过去。久经世事的大师兄很快就回过神来,面不改色心不跳正色道:“我这是怕玉堂初来天鸾尚不习惯,夜深人静的难免胡思乱想。若是一不小心乱了气脉……”
在道学课上对大师兄的一点点好感瞬间冲刷得无影无踪,大师兄的形象则是在第一次邂逅就没能竖立起来。白玉堂一声不吭转身便走,皓白牙齿咬住下唇,清冽的嗓音在空旷天际飘荡开来。“臭猫死猫三脚猫烂尾巴猫给爷爷等着,不扒光你的猫皮爷爷誓不罢休!”
待白色人影湮灭在漫天雪野里,周围窃窃私语的人群掩饰笑意三五成群离去,展昭蓦然回神。方才似乎只顾着听声音,潺潺音色如天籁梵音,却是没留意玉堂说了些什么。
天鸾二三事(4)
冬去春来转眼便是夏日,新来的小师弟唯恐天下不乱东偷袭西捣乱,整个天鸾没有经他手摧残的事物少之又少。展昭身为天鸾大弟子镇门猫,自然是当之无愧成为了管教这只贼耗子的人选。于是天鸾门内天天上演猫鼠之间斗智斗勇你追我打的好戏,气急败坏跺脚瞪眼的戏份愈演愈烈。
刚入夏,悦来酒坊为答谢天鸾门昔日之恩,特送来一批女儿红。展昭所住的院落有一扇暗门,启门而入直通酒窖,只因这院落原本为宴希来所住。众所周知夏玉琦嗜酒成性,整日里除了追着宴希来杀便是饮酒,宴希来生怕自己一个管不住就把酒拱手相赠,这才将这院落予了展昭。
几百坛酒入了酒窖,这第一个夜晚便惹来了东西。连生灵都算不上,引来的是一只飘飘忽忽的鬼。
展昭正褪去外衫欲吹灭烛火就寝,似泣非泣似笑非笑的声音就阴森森从窗棂外响起。刻意压低音色增加颤音,恍惚间辨不出男女听不出悲喜。“小儿不得入睡,小儿不得入睡……”一声又一声,从窗棂的位置飘到茅檐顶,又从茅檐顶卷席到门扉。
哪儿来的鬼如此不懂规矩,半夜三更还打扰人歇息。展昭颦眉,手上动作却没歇,散了发带便去熄烛火。启齿间心平气和,温文尔雅温润如玉。“不知阁下有何贵干,眼下时辰不入睡还能作甚?”
静了些许,那鬼才又幽幽私语。“酒……汝将酒供出,吾便不杀……”夏日夜间蝉鸣不息,长长短短此消彼长。鬼的说话声便在吱吱虫鸣中燎原,朦胧间竟然似隔江歌女抚琴弄箫的渺远乐音。
忍俊不禁,展昭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先是抿着唇压抑声响,后来索性放开了朗声大笑。那鬼一时半会不明情形,听到展昭的清朗笑音即刻发怒,哐呛一声就打断了一根窗框。“笑什么笑,再不奉上女儿红当心你的小命!”
“鬼大人莫急,”展昭收敛笑意拾起散落的衣裳,忍着笑意道,“不是我不愿奉上酒,只是我有一个任性胡闹的小师弟,亦是嗜酒如命。我怕他扮作鬼大人的样子前来要酒,你说他如此顽劣的人物,岂不是会折了鬼大人的面子。”
门外悄无声息许久,在展昭还以为鬼已远去之时,那鬼方再次启齿:“你那师弟顽劣还不是你□□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也莫要假惺惺作好人。赶紧的把酒交出来,耽搁了的本鬼歇息要你好看。”
展昭往卧榻上懒懒一躺,温润如水的眼堪堪瞄向糊了黄纸的窗户。背后着了软衾,连着说话语调愈发温柔几分。“鬼大人说的是,这日后啊定要好好□□□□小师弟。”
“酒呢?”那鬼又憋了好一会儿方咬牙切齿道,短短的两个字显然是不愿再与展昭纠缠。愤怒之下又向屋子靠近了些,黑黢黢的影子在淡淡烛火映衬下烙在窗子上。随着烛焰的摇摆,那影子如涟涟波光荡漾涟纹,长身玉立竟是一抹纤长好看的影。
幽幽火烛,窗里窗外。
望着鬼影,展昭烟波里漾起一抹谁人都不曾觉察的温情,默默无声在心头一滴一滴流淌醉人的醇香。何人共剪西窗烛,这烛,该剪剪了。
那鬼听不到展昭的回话,又是哐呛一声打断另一根窗框,以展示身为鬼的强大功力。展昭赶忙制止,若是再让他这般砸下去不知得花多少冤枉银两去修补,这实在是不够划算。“鬼大人且慢,这酒,我也是替整个天鸾保管的。不知鬼大人可否开恩,靠近些窗户让我瞧瞧模样,到时也好向师父复命。”
“迂腐,啰嗦。”鬼念叨着,还是离窗子更近了些。
有句老话总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如今展昭倒是悟出一句新的来,有酒能使鬼陪夜。漫漫长夜何其寂寥,偶尔逗弄逗弄这等送上门来的小鬼,岂不乐哉。
这厢展昭暗自偷乐,那头的鬼已然是不乐意了。本是有些侧身,下颌微微一抬,脑后的发丝便随着夏夜威风徐徐飘扬。风卷起身上轻薄衣裳,那腰肢的纤细形状就一览无余映扣在窗纸上。
展昭一手撑脸,拿捏在鬼就要发飙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来的时候缓缓道:“鬼大人身形纤长腰肢似柳,青丝如瀑罗衫轻盈,定是鬼中美人。我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才得与鬼大人能有夜下相逢的机会。”
一派骇人的死寂,暴雨来临前的宁静。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展昭浅笑,俊眉轻挑慢撒,映着白烛溶溶暖光。
利剑陡然出鞘,剑身嘶磨过剑鞘发出骇人的声响。那鬼直接破窗门跃了进来,身上带着灼灼气浪竟将烛火扑灭。窗外的月色被浓浓乌云遮盖,也就辨不清来鬼的模样,唯有一身雪裳硬生生在夏日里透着清冷。
卧榻上的展昭嘴角抽了抽,这可都是要用白花花的银子去赔的啊。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一些私房钱,原来打得很好的算盘碎了一地。
剑身粼粼闪光,鬼魅一般就向卧榻上方刺去。这一剑毫不留手,如白浪横江瀑布飞挂,带着十成内劲端的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展昭不敢托大赶紧往内侧一滚,顺势举起被衾往鬼身上砸。这美人着实不温柔不温柔,不就是调笑了三句而已,脾气发得这般大。
犀利闪电直插霄汉,透过窗户把方圆几千里的地域照亮。紧接而来的便是轰隆隆的雷鸣,从天而降炸裂。夏日雷雨毫无征兆降临,雷公电母双双出征震慑人世。
那白衣翩翩的鬼正欲躲开展昭闷下来的被衾,不料这雷鸣电闪一起手上就是一颤,寒剑直直坠落到地面上发出清脆响动。不但扔了剑,连从头闷下来的被衾也顾不得躲闪,直愣愣傻伫在那头。
风声咆哮如万马齐鸣,从支离破碎的窗子里渗漏进来,森森寒意把夏夜闷热尽数驱退。
眼见得被衾就要把鬼困住,展昭一跃而起揪住被衾一个角落往回一拽,便顺势把布衾仍回到卧榻之上。身子借力轻盈一转,落到白衣鬼前方,哭笑不得道:“玉堂,雷雨而已。”这鬼不是旁人,正是爱酒成痴的白玉堂。过了这些日月,他手下的功夫已然渐长,再不若先前好对付。
冷不防又一个闪电霹雳,连着闷雷一同惊落。雷电同起,这雷声便格外惊骇,如千骑铁马踏过冰河而来。
未给展昭任何定神的功夫,白玉堂手脚并用攀上展昭的身子。白玉堂虽然清瘦,但一个少年人猝不及防压过来还是有些力度,展昭脚下趔趄便被带着一同倒在身后卧榻之上。
骤雨铺天盖地席卷,所过之处雨声把一切淹没。窗门已然成为摆设,丝丝缕缕清凉展现出夏季迅猛爆裂的另一幕。烛火为明月华黯淡,房内勉强可看得清近处景致,再远一些便什么也辨不清。
温软满怀,清淡的白梅香气一如邂逅时醉人心弦,微凉触感很轻易就透过了少年身上的轻薄罗衫和展昭身上的浅层亵衣。由于是白玉堂扑过来,因此两人的姿态是展昭在下白玉堂在上,幸而卧榻被宴希来捣鼓过特别结实。不由自主便伸手环过少年匀称柔韧的腰身,温润耳语在那人耳畔轻轻嘶磨:“不碍事,我在呢。”
这一波雷鸣之后静了许久,倾盆大雨滴落在土质上方啪嗒啪嗒直响。而这个空隙也给了少年回神的契机,猛然意识到处于怎样尴尬的姿势,白玉堂用膝关节在展昭身上狠狠一踹挣脱开来。白衣胜雪跃开一丈距离,黑夜里瞧不得面上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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